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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词赏析] 徐志摩诗译清照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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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章 發表於 2016-4-23 22:21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刚才向花担买得一枝春花,新鲜得很。泪珠般的朝露,还未干呢!

恐怕那个人会笑我『没有春花长得好看』。我要戴起来,定要他说出我好看还是花好看。

这位女子的心情,真个世代都会有,长久不会变的。真是一首单纯有趣的诗。可我要说,这是一首翻译诗,你一定会觉着翻译得浑成;假若说,原作是一首古代的词作,你或许会感到惊奇。初读到这首诗,我就有这种特别的惊奇感受。

这首诗的题目,是一个词牌〖减字花木兰〗。它的原作,出自我国历史上著名的女词人李清照之笔:

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

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

简单看看。原词的色调浓度似乎比译成的诗作要『稠』。『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被『泪珠般的朝露,还未干呢』这样轻倩明晓的句子替代;『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更由比原作略显俏皮的『我要戴起来,定要他说出我好看还是花好看』来表达。夸张一点说,翻译不仅不逊于原作,还传递出许多现代鲜活的气息。

这首翻译诗,出自我国现代著名诗人徐志摩之手。大约在1924年(古建专家,徐志摩表妹夫陈从周根据字体推断),正在诗歌创作探索中的徐志摩,读起了一部李清照的〖漱玉词〗。吟诵之间,来了兴致,便试着用白话,以新诗的笔调,陆续翻译起来。前前后后,译出十多首。这批译作,当时似乎并无发表的意思,就随手交给了同乡,也是留学归国的学者张歆海。张歆海与徐志摩交谊深厚,徐志摩飞机失事的前一晚,就住在张歆海南京的家里。这批译稿手迹,张歆海没有轻易随意处理,而是带着它在身边数十年。晚年张歆海在美国定居,徐志摩的儿子徐积锴去看望这位父亲老友时,张歆海拿出了这批十二张复印出的徐志摩译诗交给他。1985年4月,徐积锴从美国回来为父亲扫墓,返回时将这些资料交给了曾经写出过〖徐志摩年谱〗的陈从周。对于一位现代新诗创作的重要人物,这批作品体现了诗人学习和创作的深广『幅面』。不久,陈从周将这些白话译作发表在一家『史料』杂志上。该杂志发行量不大,数十年来,它们似乎没有引起读者怎么关注。笔者在对照原词逐字句体味这些译作后,感到对于古典诗词的阅读,传播,这批作品有颇为独到,可资参照的地方。空说无凭,我们不妨捡择数首来比对一番。

秋天的光景是不错的,不过我有一点伤感。看见菊花黄又晓得是重阳快到了。风也到了,雨也到了,凉也到了,不能不加一件衣吃一杯酒。

醉醒来又是黄昏的时候,孤零得可怕,凄凉得难过。这么长的夜,还有捣衣声,虫叫声,更漏声,震动耳鼓,打动心门,一个人对着明月怎睡得着呢?

这首诗,对应的是李清照有名的〖行香子〗:

天与秋光,转转情伤。探金英,知近重阳。薄衣初试,绿蚁初尝。渐一番风,一番雨,一番凉。

黄昏院落,凄凄惶惶。酒醒时,往事愁肠。那堪永夜,明月空床。闻砧声捣,蛩声细,漏声长。

徐志摩的诗译,上阕的下节,来得颇为清丽流畅。可对照原词,却是调整了先后。在李清照,加衣,尝酒,先说;风雨添凉,随后。自是一种巧思。可徐志摩的风、雨、凉之后,『不能不加一件衣吃一杯酒』将原词两句融会合一,有一种叠加,紧凑同时又延展的新诗风味,不仅原作词意不失,表达上也考验了汉语的结构弹性。

原词下阕后半节『那堪永夜,明月空床。闻砧声捣,蛩声细,漏声长。』李清照写时在字眼选择上,颇为用心。蛩声『细』,漏声『长』,砧声却将动词『捣』后置来形容,不仅有创意同时表达确切。面对如此完美的原作,徐志摩在翻译时不得不加附一些解说文字——『震动耳鼓,打动心门』云云,并且将『明月空床』四字内容移作结尾:『一个人对着明月怎睡得着呢?』看来,原作愈精美,翻译愈发不易。

李清照有一首〖蝶恋花〗,情境语意,都别具风格:

永夜恹恹欢意少。空梦长安,认取长安道。为报今年春色好。花光月影宣相照。

随意杯盘虽草草。酒美梅酸,恰称人怀抱。醉莫插花花莫笑。可怜春似人将老。

且看徐志摩如何应对:

这样的长夜,真不好过。去是想去的,怎么去呢?告诉他快些回来吧,大好的青春,不要辜负啊。

随便吃一杯呢,有点醉意有点酸意也活得有趣。不要笑我这个年纪还要戴花。不只我老了,春也快老呢!

徐志摩的这首诗,翻译时舍去了原作中的一些具象。譬如『长安』,原作里两次出现,翻译中却不见了。大家知道,『长安』此时可代指京都『汴梁』,是指想念之人所去的地方,一般并非实指。为了避免翻译出来还需注释,徐志摩干脆虚化处理了,只保留真实心情。原作里有杯有盘,有酒有梅子,徐志摩也不让它们出现。后者只用它们的滋味替代,效果也很好。白话大多较文言松弛,故翻译来一般都长出一些,可徐志摩的节略,有时让白话几乎与文言相若。『空梦长安,认取长安道』九字,徐志摩翻译成『去是想去的,怎么去呢?』也是九字。(当然,这句翻译,必须放在诗中才能显现其意味来)『随意杯盘虽草草』七字,徐志摩干脆用『随便吃一杯呢』六字打理,也是取其神而舍去形。这首诗译中笔者极喜欢的,是用『有点醉意有点酸意也活得有趣』来翻译『酒美梅酸,恰称人怀抱。』无论舍去具象,演绎内蕴,还是添加字句,完整意象,都是为了使翻译与原作『恰称』,并能成为独立可赏的新诗。通体读去,徐志摩应该有这样的想法才是。

另有一首诗,我们先来读读:

躲起小阁来,日子虽然显长,也觉得深幽有趣。炉香已过,天也晚了,种的梅花很不错呀,何必要到外面看去?寂寞是寂寞一点,从前何先生在扬州时不是这样吗?

要晓得梅花不是讲热闹的,也经不起风雨,现在这样零落,我太难过了。由他去吧,感情是永远不能磨灭的,再到了有月亮的时候,对他的零落影子也一样可爱。

此作品名为〖满庭芳·残梅〗。我们也来看看宋时的李清照如何表达惨淡梅花:

小阁藏春,闲窗锁昼,画堂无限深幽。篆香烧尽,日影下帘钩。手种江梅更好,又何必,临水登楼。无人到,寂寥浑似,何逊在扬州。

从来知韵胜,难堪雨藉,不耐风揉。更谁家横笛,吹动浓愁。莫恨香消雪减,须信道,扫迹情留。难言处,良宵淡月,疏影尚风流。

词中何逊,是魏晋时期梁代诗人。他有很好的写梅花的诗句,连杜甫也赞叹:『东阁官梅动诗兴,还如何逊在扬州。』这首词的翻译,徐志摩用了许多很白话的句子,来试图稀释原作浓稠的典雅。譬如,以轻倩家常的『炉香已过,天也晚了』对应『篆香烧尽,日影下帘钩』。避免了『篆香』『帘钩』这些词语的解说;『又何必,临水登楼』这样的套语,徐志摩干脆用一句『何必要到外面看去?』真正化繁为简,得其精神。『无人到,寂寞浑似,何逊在扬州』这几句,要想跟随,怕不容易。徐志摩却说:『寂寞是寂寞一点,从前何先生在扬州时不是这样吗?』颇清畅。『何先生』翻『何逊』,接通遥远。叫人感觉一千多年前的诗人,成了自己今天生活中熟识的『先生』一般。下阕的翻译,徐志摩的处理略嫌简单了些。『难堪雨藉,不耐风揉』体味起来,风雨的恣肆都出来了,用『也经不起风雨』对应,那种周折委曲之态,淡了许多。只『感情是永远不能磨灭的』翻译『须信道,扫迹情留』,显得现代。『再到有月亮的时候』处理『良宵淡月』句,程度、层次都没有关联到;现代用滥的『可爱』对『风流』,内涵照应实在不足。

有一首〖渔家傲〗,翻译得也是不错的:

下雪了,春快来了,梅花也妆扮起来呢,好像半面美人儿刚才出浴的样子。

天公也凑趣呢,你看这样好月亮,花前月下,怎好不吃一杯,何况对着这样好梅花。

李清照的原词:

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香脸半开娇旖旎。当庭际,玉人浴出新妆洗。

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珑地。共赏金尊沉绿蚁。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

李清照的运笔大胆出新。将雪里寒梅用『当庭际,玉人浴出新妆洗』描摹。这样的内容,近现代见过许多,徐志摩便追影随形,以『好像半面美人儿刚才出浴的样子』对应;『共赏金尊沉绿蚁』,徐志摩分解成两句:『花前月下,怎好不吃一杯……』『花前月下』似乎俗旧了些,可对『共赏』二字,它就颇为现成相埒。『怎好不吃一杯』舍了『金尊』『绿蚁』这样的具象代词,使现代人一目了然。这首词对应最佳处,笔者以为在『天公也很凑趣呢』与『造化可能偏有意』之间。字词调换了,意思却全照应到;尤其风味未失,大不易。

李清照的一首〖怨王孙〗,很受人们喜欢:

帝里春晚,重门深院。草绿阶前,暮天雁断。楼上远信谁传?恨绵绵。

多情自是多沾惹。难拚舍。又是寒食也。秋千巷陌人静,皎月初斜,浸梨花。

因为原作情绪表达完满,徐志摩的翻译,似乎也只是追摹:

困处在深闺,春要快去了,行人一点的消息也没有。寄一个信给他么?托谁寄呢?这怎么好。

多情的自然是什么都放不下。寒食又到了,这静悄,秋千也空着,只有向月亮浸着白白的梨花。

徐志摩大约要让翻译成为真正的新诗,将一些可出彩的如『草绿阶前,暮天雁断』这样古诗词中常常的具象、色调,以及『暮天雁』等,都弃去了。没了大雁,这『信』就真不知『托谁寄呢』?李清照的『多情』,用了『沾惹』这个意味繁复的词,徐志摩虽然竭力,可『什么也放不下』实在难能将『沾』『惹』这样牵连彼此的微细层次感浮现出来。

李清照,本是一有兴趣才情,有丰富含蕴的女子。不料时代弄人,遭逢国破家亡。她的感触,写出词来,就叫千载后人,为之无限追怀。且看她一首回顾早年,对应当时的〖转调满庭芳〗:

芳草池塘,绿阴庭院,晚晴寒透窗纱。玉钩金鏁,管是客来唦。寂寞尊前席上,唯愁海角天涯。能留否?酴釄落尽,犹赖有梨花。

当年曾胜赏,生香熏袖,活火分茶。极目犹龙骄马,流水轻车。不怕风狂雨骤,恰才称,煮酒残花。如今也,不成怀抱,得似旧时那?

(此词流传中,略有残损。现据一般本,也与徐志摩翻译比对照录。)这首词,徐志摩翻译得较为从容:

池边青草,院里绿阴,向窗外一望,晚晴真好啊!帘也打起来,门也打开来,有客来么,正好。我一个人吃酒正觉得寂寞。又想起行人未归,好不难过。坐下吃一杯酒吧,荼蘼是开过了,还有梨花可赏呢。

不要谈到从前赏花的胜会,打扮起来,高朋满座,看着外面的王孙公子,车水马龙。虽然遇到风雨,依然觉得痛快。如今没有这种兴会了,这样的好时节也是空的。

原词中的『荼蘼』(『酴釄』另一写法),是一种蔷薇科的草本植物,花朵不大,较为繁密。这首词的翻译,徐志摩开始部分,对原词追随得很紧,前几句几乎字句变动不大。『玉钩金鏁』(鏁,古同『锁』有人以为,『锁』是闭门,所以可能文字有问题。)徐志摩用『帘也起来,门也打开来……』一译,原文就顺了。『锁』可以闭门,也可来开门的。『管是客来唦』一句,显示了诗词大家创制的一面。虽然前面也有人语气词入诗入词,可民间多些,文人中却大家多些。李清照此词中用了数处,顺心随性,显出她创造的不拘一格。徐志摩以『有客来么,正好』次序颠倒,也算是对原作妙语的合适回应。下阕的开始,作品以『当年曾胜赏……』引出旧时的风华溢彩,『犹龙骄马』『流水轻车』云云。可不知为何徐志摩在翻译时,先加附了『不要谈到』几字。词作者显然是要通过充分表现当年的华彩,来与今天的零落比对,故此结尾处有『如今也,不成怀抱,得似旧时那』几句,造成映照强烈的艺术效果。这种手法,古今人都懂得,可不能预先说破。不知徐志摩当时为何没留意到,把该放在最后的话提到了前面,使得效果程度减弱。这或许是他不意间的失笔吧。

有一首短词〖品令〗,对着秋天,写出与荷花间的交流:

急雨惊秋晓。今岁较,秋风早。一觞一咏,更须莫负,晚风残照。可惜莲花已谢,莲房尚小。

汀萍岸草,怎称得,人情好。有些言语,也待醉折,荷花问道。道与荷花,人比去年总老。

李清照的『秋』,都写得好。到底是大家,每每有独自创意。这一首,对着莲花,喝酒作诗。可觉着有些话,还是不能不在饮醉时说出:『人比去年总老。』这是无限感慨,也是无限留恋。

徐志摩的译笔,追随得也紧:

啊!秋雨来了,今年来得这样早呢?对着这黄昏雨景,那不能不吃一杯酒,写一首诗。莲花的季节快完了,莲房还小呢。

花草虽然有情,怎比得人情好呢。有一句话,我要待酒后向荷花问一问,『你比去年老了一些么,我呢?』

前边的翻译,是顺遂着原作。结语处『道与荷花,人比去年总老。』李清照显然是希望乘醉对着荷花说说伤心语。徐志摩却用了反问的句式:『你比去年老了一些么,我呢?』虽然是知道答案的反问,可到底口吻不一致。李清照是肯定的,只是借着一个对象——荷花,倾诉。意味无穷。徐志摩的反问句式,对原本的表达程度,似乎减弱了。

李清照的词,一般而言,自作主张,较少借助古人旧典。可有一首词〖多丽·咏白菊〗,不仅长,且用典颇多。通过典故反复映照,宣示白菊之幽香绝美:

小楼寒,夜长帘幕低垂。恨潇潇,无情风雨,夜来揉损琼肌。也不似,贵妃醉脸,也不似,孙寿愁眉,韩令偷香,徐娘傅粉,莫将比拟未新奇。细看取,屈平陶令,风韵正相宜。微风起,清芬酝藉,不减酴釄。

渐秋阑,雪清玉瘦,向人无限依依。似愁凝、汉皋解佩,似泪洒,纨扇题诗。朗月清风,浓烟暗雨,天教憔悴度芳姿。纵爱惜,不知从此,留得几多时。人情好,何须更忆,泽畔东篱。

此词虽然典故多,可从字面看,倒并不多难理解。但了解这些典故后,整个意味会更凸显。『贵妃醉脸』,是说杨贵妃饮酒后,面若牡丹。借喻牡丹;『孙寿』是东汉权臣梁冀之妃,善为妖姿。画眉若愁,因此魅人;『韩令』是晋朝人韩寿。他是官家佐吏,因长相俊美为官家女喜爱。此女偷帝王赐其父亲的外国异香送韩寿。为官家发现,只好让他们成婚;『徐娘』是南朝梁元帝的妃子。(『傅粉』典,最先说三国时的何晏。此人喜欢饰粉,人称『傅粉何郎』。此处也许李清照认为『徐娘半老』,当然须多多『饰粉』,以掩其态。)下阕中『汉皋解佩』,是说一郑交甫者,经汉皋,见二女佩美珠,索求。女解佩赠送。行不远,二女不见,珠亦失去;『纨扇题诗』典较常用,汉成帝班婕妤失宠,作怨诗自伤。以扇子曾『出入君怀袖』到『弃捐箧笥中』的命运,比喻受到冷遇。在李清照看来,白菊不似富贵牡丹,也不妖媚,不以异香迎人,不附加粉饰,一派天然。与屈原、陶渊明的高贵、自然韵致正相吻合。

这么多典故,无疑给翻译造成极大困难。为了使得自己的翻译成为可以独立的新诗,徐志摩似乎存有弃置典故初衷。这首词,他就做了十分大胆的『手脚』:

一个人独住小楼,又为秋天更觉寂寞。夜也特别长,管他呢,早睡罢。怎晓夜来风雨,无情地,打得花枝尽落,愁眉丧脸。只有菊花,越有风雨越发起劲,你看啊,一股清香,酴釄不如呢?

不过秋也快还了,花也觉得渐渐憔悴,怪可怜的。我倒有点依依不舍的样子,有什么办法呢,纵然是十分爱惜也爱惜不来啊。各处的菊花都不过如此,东篱不是一样吗?

徐志摩是太想避开典故,又试图表现原作内容。可惜这首词典故太多,避开也就意味着损失。不仅较为偏冷的,连熟识的如『徐娘』,甚至几乎可以不言自明的屈原,陶渊明等爱菊之人,他都没让出面,怎么行?所以整个翻译便显得急促,画面略觉零散,连字数似乎都没有原文长。当然,这些典故倘若都需露面,那这翻译也必定不堪重负。读今天的一些『一点也不能少』的古文今译,典故的勉强处理,使得几乎没有了诗词之味,所以人们不爱读。这种矛盾,还得探求解决办法。

徐志摩这批翻译,无法一一拿出介绍。我们用李清照的一首著名词作及翻译来作结吧——〖永遇乐〗: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处?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元宵佳节,融和天气,次第岂无风雨。来相召,香车宝马,谢他酒朋诗侣。

中州盛日,闺门多瑕,记得偏重三五。铺翠冠儿,捻金雪柳,簇带争济楚,如今憔悴,云鬟雪鬓,怕见夜间出去。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

这首词以繁华写悲凉,极是感人。古人有读此词而『为之涕下』者,可知古今同心。徐志摩的翻译,虽跟随原作较紧,可自在之态依然:

夕阳衬着的暮云特别艳丽,那人去的还未归。还有柳啊,梅啊,春天也不早,元宵快到,现在虽然晴和,到时候的风雨恐怕免不了。诗朋酒友啊,不要劳驾吧!

想起在中州的快活日子,重阳啦,端五啦,说不尽的热闹。如今这个年头,打扮已经懒了,更不说到去逛。只管听着人家顽吧。

原作中的『三五』,应该还是指『元宵节』,为避与上面重复改称如此。可徐志摩却翻译成『重阳啦,端五啦……』不能说确切。可笔者以为,徐志摩有他的道理。李清照当年的『盛日』,当然不限于『元宵』。中国人旧时重要的节日,她都该参与并快乐着。这是原作应有却未说明之意,所以不好认为是徐志摩理解的问题。结尾处的几句,是该词紧要之点。试想,一个女子眼下『憔悴』到『风鬟霜鬓』,该是怎样的心情?外面的快乐,似乎都『怕见』。『帘儿底下,听人笑语』句,不愿看却想听听,那种『曾经沧海』的复杂心情,通过寻常的文字获得到强烈表达。这样富有张力的文辞,徐志摩实在不易应付。他的翻译,调子清淡了些。那些造成心理冲击力的状态描述,传达得实在不充分。诗词的不易翻译,甚至不能译的观点,在诗人徐志摩这里再度印证了一回。

可我们读了徐志摩这些对李清照词的翻译,还是有许多的感受,领会,甚至悦赏。整体看去,徐志摩虽是在翻译,可他追求的结果,是可读之诗。对原作,他更重视传神,并不为原词过分牵系。这从他常常调整原作文字次序,舍弃一些具象,尤其典故等可以看得很清楚。这种翻译理念,在『五四』前后时期其实颇为盛行。当然,万事难能两全。仅从徐志摩翻译的这批作品看,优秀者堪称传神,有时的创意令人叹服,单独出来依然是绝佳诗作;但有些由于舍弃较多,不及原作丰厚,在传递其中特有的韵致方面,『稍逊风骚』……既然诗词有不易译,甚至不能译的说法,实际的需要又让人不得不『戴着镣铐跳舞』,在我们读到许多亦步亦趋,呆板僵硬的古典诗文翻译后,读一读徐志摩当年的诗译探索,也许会有新的启发,多一点接近古人心情的思路。这也许是笔者一一详加比对,介绍这批白话翻译的初衷和动因。

徐志摩是『五四』时期的一代名家,出国留过学,诗歌也写得相当『洋派』,可他并不排斥我国古代文化精华。这批白话翻译,可以视为其向中国古典诗词的致敬。现在有一种说法,认为『五四』那一代文化人,抛弃甚至『割裂』了传统。绝对不确实。『新文化运动』的引领者胡适,以多篇中国古典小说考证及佛经,〖水经注〗等古文化研究,开一代风习(眼下有些人甚至称其为『国学大师』);鲁迅的〖中国小说史略〗〖汉文学史纲要〗,是一流上等的研究佳构;陈独秀有〖老子考略〗〖中国古代语音有复声母说〗等著述,他的最后著作〖小学识字教本〗,人称文字学研究集大成者……他们所排斥反对的,是旧有文化中束缚人性的那些糟粕,这在他们的著述中分得十分清楚。今天我们介绍的这批徐志摩翻译,堪称又一确切证据。这也许是不算脱题的应有之意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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