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帖时,我们常常有几个误解: 1、临得越像就是掌握得越好。 临得像是目标,但不是终极目的,终极目的是掌握用笔的方法和结体的原理,描出来的像,但描的笔迹不能用于写,背出来的结体有体,但不能随意变通。 2、过于注重临帖,认为临就是学习和练习的全部。 临只能学习到书写的基础部分,也就是知道了怎样行笔,有怎样结构的字形而已,笔怎么才能自如地使用,结构怎样变幻成自己风格的字形,单靠临帖是永远临不来的。 3、什么都能从帖中临习到。 从帖中只能学到一定程度的笔法,很多笔法的应用还是要在自己的自主书写中才能总结、把握和形成习惯。字的结构在临帖中只能掌握某一家的结字方法,需要自己在自主地书写中不断地调整、增益和减免才能逐步形成自己的结字风格和有自己特色的字形,这种字形表达的是自己心中瞬间的感觉,它既有一惯的风格,又有应景的变通,而不是以往临过的某个字型。我们临到的每一个字都是书写者在书写的一个瞬间,在某一篇中的那个字,这个字的存世是一个固定的形,但这个字的原形在书写者的潜意识里,那只是一个感觉和模糊的形态,是一种随时可以在合理的范围内变通的『原型』,这个字型如果是一个定型的字的话,不管多美,其拥有者只是一个匠人而已。 4、背临非常重要,都要经过背临。 可以背临练习,尤其是针对一些资质较差,没有创造力的学生来讲,背临是最有效的方法,与其说一辈子都没有自己的字型,还不如就依附在某家上,多少也可以继承某家的衣钵。可是有志于艺术的人,想把字写成书法艺术的人,有一定天赋的人就没有必要那么死记硬背了。 书法是讲感觉的,背的是形状而不是感觉,刚刚自主写字时可能记住一些临过的字型,比较容易起步,仅此而已。 可以背一些字或(一些别体字型)尽量不要背古字,更不要去字字都背,背习惯了,一写出来都是『古人』,做惯『古人』了,想写自己都难。背临的人书写的乐趣是背得准确,而书写者的乐趣是达意。
5、临得到风格,临得到格调,临得到精神。 常听到人说『得某某的神韵』,这是说在临写时用心观察,已经不只是临用笔,学结构而是感悟到,写出来某某的神韵来了,这里讲的神韵是某某的神韵,而不是自己的神韵,自己的神韵不可能从别人处学来,自己的风格在古人那里更搬不来,只能找到与自己风格接近的去吸取、去借鉴,而吸取、借鉴的部分要靠这些帖中的相似风格来形成自己的风格,还远远不够,自己的风格要靠人在生活中,形成自己强烈的个性,独立的个性,独立的审美,独立的人格特质,人如果具备了这些个性,在自然的书写中会自然地表达到字中去,精神是有精神的人自然而然地焕发出来的,不是靠想当然就精神起来的,那不是精神,那是通常大家讲的『神经』。 风格必须是自己的,格调必须是自己的,精神更应该是自己的,学不来,只能够自己内心焕发出来。不要愁自己的字型,那是天生的,要么就没有笔迹学和笔迹鉴定了。自己的字型就像每个人的脸,面由心生,每个人的脸没有一样的。 6、学到老、临到老。 可以学到老临到老,但是这时候的临已经远远不是初学阶段『临』的概念了,抱着以初学的临或者维肖的临一辈子讨生活的人注定会做一辈子的『字奴』。 7、意临的误区。 很多初学书法的人崇拜临得像的人,更崇拜意临能够掌握原帖特色而加以放大的人。 临得像说明了这个人的摹仿能力比较强,并不代表这个人的书写能力也很强,意临好的人说明这个人在临的时候典型抓得好,但不代表他自主书写的很好,因为临和意临都是在前人的字型基础上的遵循和发挥,这种能力就像一个演员演得很像或者演得很活,而书法家不是去演谁,是要演自己,表达自己,自己是没有脚本的,肚子里没东西的人只靠演别人是成不了被演的角色的。 意临可以做为临摹过程中的变奏,它可以训练一个人对字的变形能力,但这种练习不能做的太多和太久,一但成了习惯就会把注意力过多地放在了字势地张合,而把书法简化成一味地鼓宕,而淡化了鼓宕的理由,过分地夸大这个技能的同时也会过分地依赖前人现成的字型最终难以锤炼出自己的独有的字型。锤炼自己的字型需要大量的时间也需要特定的时间段,错过了,再努力也到达不了极顶。 8、临写不需要语顺。 开始临帖时可以不注意内容和顺序,随着学习的深入尤其是到了大量读帖的阶段,内容的连接和顺序以及行与行的关系,将会令人对书法的感悟,升华到一个新的高度,那就是我们临写古人的每一个字都是一个相对变动中的字,之所以变动,那是因为内容的不同,连接字的不同,与其它行相互的呼应不同。 古人在书写中字与字的间距不是随意地扩大和加密的,那是因为每个字都有自己的张力和张力释放的方向,有张力就有了周围的空白,因为要取得全篇的和谐就必须要合理地调配这些空间,这也就是所谓的计白当黑,都知道韭花帖中空间很大,孰不知杨风子字字高拔,那么大的张力还要体现出来萧散时就必须要有空间去呼应了,林逋也很清高,但是林的字中方整过多,就失去了转寰中的张力部分,所以林字行间距大,但字间距就不得不减小了。如此例推,当代人常常不管张力如何一任地加紧或松开,加紧和放松在一定的范围内时可以表现出一种超拔或超压的状态,但是没有边际地夸张只能表示出书写者的幼稚和想当然了,破坏或根本就失去了通篇的协调。艺术在拿捏而非一味无限度地夸张。 9、当代很多初学者崇拜肖临。 临摹时很难做到字中的角度,孤度完全一致,更难做到,字或字之间的距离,方位完全一致,这是因为在正常临习的时候,人们注意用笔的正确习惯,注意结构的特点,而不可能去注意那么准确的方位,也没必要那么准确,因为做到那么准确需要下到惊人的复制和对照的功夫,而下的这些功夫对今后的书写全然没有那么大的作用。 10、拳头大小以下的字,用生宣或吸水过多的纸去临。 因为在临写时掌握正确的用笔习惯是为重要,而用洇墨重的纸,开始学习时不但要学控笔,还要学控墨,往往事倍功半。此外很多人用笔没有掌握正确,但利用洇墨而调控笔画的形状却不学就会,这种『调控』所走出来的笔迹根本就不是正常运笔的笔迹,长期书写下去学成的习惯只能是按照心目中的笔迹而描出来的『被动用笔』,无法形成随意书写的『自主用笔』,被动用笔永远都是在写心中的型而不是书写中的随形,描的效果很像古人,为效果而出效果,那是死的效果,没有精神,谁有见过流水中有任何相同的两个瞬间呢? 11、迷恋精彩形象。 我们非常尊崇古人的许多经典的笔画或应变的结体,我们通过临摹,掌握以后随时照搬,其实这些特殊产物只有在特殊出现时才精彩,我们要学习方法不要去搬笔搬形,搬来的都是死的,而学会法和理解字理后,自己就能在特殊状态下出现自己的精彩的应机而出的笔画和字型。既与古字法出一辙,又与古字型不相同。这样才可能超过古人,不然跟在后面学,辛苦得像个奴隶,老是嚷着赶不上古人。 12、临残和效果。 很多人临碑时会跟着碑的残破走,这样大可不必,因为这些不符合用笔的刀痕和剥蚀部分,一但自然书写起来都变成了滞笔的地方,很多前人追求这种效果的人都没有大的成就,而王宠的枣木味,吴昌硕的苍浑,都是自然书写出来的。其主要原因是看得多,对着写得多以后,看和写的感觉自然反映到笔触中来,写出的效果就会出那种味道。而赵之谦、康有为的碑味就大相径庭了,赵注重外缘但却写出了书卷的温润气,康不注重外缘却写出来了碑版的金石气。所以说学习时重在取其精髓,取其效果次下,取其形者更下。 很多当代人都在做效果,染色、做旧,这些就像是制作赝品。还有不少人照搬民间的残纸、造像,用残纸的墨象,造像的自然刀触和风蚀来追求一种艺术的表现,其实历代的书家都在吸收这些东西,从来就没有间断过,但是为什么他们吸收了民间的成分,但是又没有沾上民间的俗气呢?因为他们的文化底蕴深厚,在深厚底蕴的过滤下,他们看到的都是晶华,而不象那些没见过宝的人,见到什么就抓什么。有见识、站得高的人搬起来总要丢掉些什么,通常要丢很多,当然他们知道该丢掉些什么,否则往高里走搬那么多没有的东西一辈子都走不高。见识低、站得低的人不管什么,都搬回来,以为可以垫高些,可是有些东西根本是重复的垫不高的东西。效果是工艺的东西,如果有益于书写的水平提高就多用,否则就是那些垫不高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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