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中医药报 邢锡波认为,仲景所谓六经,实际上是指外感病的6大类型。每经以证候群为提纲,便于掌握其发展规律,确定施治的法则,以临床实践体现中医理论整体观的认识。因此,不能拘泥于六经传变日数和次序。
伤寒所谓之传,乃转变之意,即病机之转变,病势之发展。这种病机转变和病势发展,并不受日期限制,而是以内外条件为转移。
辨证时,必须认清主症,治疗时先从主症着手,主症一解,兼症亦随之而解。如不顾主症,而单从次要的兼症治疗,就不会收到良好的效果。
邢锡波(1906年-1977年),男,汉族,河北省青县人,当代著名中医临床家和中医教育家。曾任天津中医学院(现天津中医药大学)教务处副主任、伤寒教研室主任、第二附属医院内科主任、天津市中医协会理事等职。
他出身于农民家庭,自幼勤奋好学,读过师范,因喜读医书,拜青县名医刘润卿为师潜心学医。对《素问》、《灵枢》、《伤寒论》等经典深研不辍。在52载的从医生涯中精勤临床、诲人不倦,为后学者留下了宝贵的医疗经验和财富。
邢锡波一生倾注了大量心血研究《伤寒论》。他本着实事求是和古为今用的原则,对《伤寒论》的主要内容、辨证施治方法,以及八纲的运用予以概括总结,并具体阐释了六经中本病演变的过程。他受经方大师曹颖甫(1868年-1938年)影响颇深,一改以往随文顺释,笔墨官司式的研习套路,重在突出临床验证,形成了有别前贤而独具特色的学术风格,是《伤寒论》研究史上的一种创新性尝试。笔者在此对其有关《伤寒论》的学术贡献予以介绍。
实事求是古为今用
《伤寒论》系方书之首,是研究辨证论治的必读经典。邢锡波曾经指出:“张仲景的《伤寒论》是总结了古人经验,结合个人临床实验,通过整理归纳而写成的一部治疗方书,对祖国医学来说,是有相当贡献的”。他主张要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和古为今用的目的来研究《伤寒论》。在“精求古训,博览众长,实事求是,学以致用”思想指导下,学习前人经验应“师其意,而不用其方”,不能照搬照抄,要掌握《伤寒论》的精神实质,而不必泥于某方某药。
他集30年来探颐索隐和临床验证的结晶,写成《伤寒论临床实验录》。该书开篇便申明:“以实事求是的精神,作为编写的指导方针,凡历代注释家之理论晦涩,脱离实际的,概不选录。由于历代注释见解不同,相互争执,悬而未解的问题,都根据个人的临床实践经验,加以分析和阐述,以期得到符合实践的注释。”
阐述要义畅抒灼见
邢锡波编著的《伤寒论讲义》和《伤寒论临床实验录》,均取明代赵开美复刻宋本《伤寒论》,凡398条,112方。注释原文,逐条首列“提要”,示知该条内容重点,继而“阐述”详解其义,且多有独到见解。如在“太阳病,发热,汗出,恶风,脉缓者,名为中风”的“阐述”中论及:“伤寒、中风,不在热之已发或未发,亦不在恶寒、恶风的区别,更不在体痛与呕逆,而最重要的关键在于有汗无汗,并见缓脉常与自汗同见;而紧脉常与无汗同见,所以将脉缓、自汗者,名为中风;脉紧,无汗者,名为伤寒”。
接着又补述阐发,谓:“考风与寒,乃气候演变之形势。《内经》上以寒属冬,以风属春,春主疏散,冬主敛藏,此乃外界事物的客观规律。凡发热病无汗的,肌腠收缩,好似冬天的敛藏,而且此类证候,发生于冬令者较多,所以名之为伤寒。有汗的,多肌腠弛缓,好似春天的疏散,且大多数发生在春天,故名之为中风。这是古人体察到大自然气候的变化与人体有联系的道理,固以立名的。所以说,中风与伤寒,虽同为太阳病,而在理论、症状和脉象上,则有其不同。”
如此注释不仅深入浅出,而且讲透了道理,使读者明白易懂,有助于正确区别“伤寒”与“中风”的概念。
在阐述要义方面,先生更有着非凡的真知灼见:
一是评价六经辨证:邢锡波认为,《伤寒论》六经辨证虽然是在《素问·热论》六经分证基础上发展而来,但其内涵却发生了变化。仲景所谓六经,实际上是指外感病的6大类型。每经以证候群为提纲,便于掌握其发展规律,确定施治的法则,以临床实践体现中医理论整体观的认识。因此,不能拘泥于六经传变日数和次序。启示后人,研究《伤寒论》必须结合临床实践,绝不能只停留在文字注疏上。
二是阐释“传经”含义:关于伤寒传经之说,历代医家争论不休。他认为伤寒所谓之传,乃转变之意,即病机之转变,病势之发展。这种病机转变和病势发展,并不受日期限制,而是以内外条件为转移。如身体强弱、年龄大小、精神状态、情绪变化,气候影响,以及饮食与服着之丰欠,治疗当否,都会影响到病体而发生变化。
临床证实,某些病未经太阳而径入阳明,某些病初见太阳即转入少阴,还有的两经、三经俱病,或始终停留一经,或昨在太阳,今入三阴。由此可知伤寒所谓传经,无非是病理转变的过程。
三是明辨主次缓急:如太阳病必然有恶寒、发热、脉浮的主要脉证,而头痛、项强、骨节痛、鼻鸣、干呕等症,皆为兼症,兼症可有可无,如无发热恶寒的主症,则不能称之为典型的太阳病。所以辨证时,必须认清主症,治疗时先从主症着手,主症一解,兼症亦随之而解。
如不顾主症,而单从次要的兼症进行治疗,就不会收到良好的效果。治疗先后也不容忽视。在疾病的发展过程中,症状常是错综复杂的,治疗很难兼顾,必须明辨缓急,循序施治。
临床体会皆为亲验
邢锡波在《伤寒论》注释中,设“临床体会”一项,是结合自身体验,谈原文精义对临床的指导意义,同时有助于对原文精神的理解。如第62条:“发汗后,身疼痛,脉沉迟者,桂枝加芍药生姜各一两人参三两新加汤主之。”“临床体会”中谈及:“伤寒身疼痛,多发于未汗之先,汗出则疼痛自减,凡发汗前身体不疼痛,而汗后身反疼痛者,多属于汗后伤津,因津血伤,而身发疼痛。故重疏表邪,和营卫,补气生津而止疼痛。”
归纳升华验案佐证
为使初学者易于领会,在《伤寒论讲义》的概论中将《伤寒论》主要内容、辨证施治的方法,以及八纲的运用,作了概括性的归纳论述,并具体说明了六经中本病演变的过程。邢锡波把《伤寒论》条文进行归纳,在每方后附有表解,将该方的治则、脉证、药物配伍、后世演变进行具体叙述;药用剂量、疗效大小、适用范围,或用法舍方,或用药变法,也都作出具体说明。并制作出14类145幅图表附于书后,把《伤寒论》繁杂错落的内容变得条理清楚,层次明晰,且在注释条文时多有独立见解,详述临床体会。
如在《伤寒论临床实验录》中,凡有证“方药”条文下还多附有举验若干,约计百余则,为后人学习、理解、运用《伤寒论》的经方,提供了良好范例。
经方用量最为独到
“汉方之秘在剂量。”这是日本汉方医家渡边氏发出的感慨,国人亦有类似感言。邢锡波研究《伤寒》,主张用药当注意剂量。在正确辨证前提下,选方遣药要切病对证。做到剂量恰当,适合病情,实非易事,有赖于细心观察和长期体验。笔者列举3则,以示其意。
麻黄用量心法:考麻黄虽属发汗之品,必须患伤寒后,玄府不开时,服麻黄3~10克,温服后,玄府得启,才能汗出。若正常人服麻黄10~12克,往往亦不见汗。邢锡波曾亲做实验,煎服麻黄15克,连服3日,亦未见出汗。所以古人用麻黄发汗,用小量必须温服;取其利水,往往冷服,而不温服。古人用药每因其目的不同,而用药方法亦因之不同。”
另外,用麻黄还须注意与他药的配伍用量,如见其麻黄汤证例中,麻黄:桂枝=5∶6;又见于大青龙汤,麻杏石甘汤证例中,麻黄:石膏=3∶10或6∶24。他说:麻黄为辛温发汗药,而与石膏同用,则化辛温为辛凉,能使肺中蕴蓄之热,息息透表而出。
麻黄除疏表之外,能止咳定喘,由于性较温燥,必佐以大量石膏,服后方不致有烦躁的现象。一般常用的剂量是1∶3,就是用3克麻黄,10克石膏,如仍有热象,还可以适量酌增。
小柴胡汤剂量:考小柴胡汤之用量,一般补药和清药相等,以少阳证先因正气稍虚,外邪方能内犯,所以苦寒之药不宜过多。少阳之邪虚实兼半,苦寒之剂,中病即止。如用本方治疟,柴胡用量须大,最低不能少于10克,方能见效。
麻仁丸剂量:考麻仁丸,系润肠药与通便之大黄配合,而以润肠为主,通便为辅。大便多日不行,不但影响食欲,有时还发生胀满不适,所以方中又佐以枳实、厚朴。这两味药物在性能上,虽有温平之不同,然同为下气祛满之品。下气之药,用至10克,都有缓泄作用,此方的应用是取其祛满并协同大黄以催便。
麻仁之润肠在汤剂使用时,用量不宜太小,一般用10~15克,如小于10克往往达不到排便的目的。大黄的用量,不宜超过6~8克,用至10克则大黄自身即能通便。如由于大黄的作用而发生便泻,便泻后若不再服,反可造成便秘。如用小剂量大黄,则无是弊。大黄超过10克,久服损伤胃气,而用小量反能健胃。所以,中药的用量,必须细心体验,始能得心应手。
典型病案
许某,男,40岁,教员。病史:患伤寒迁延日久,寒从热化,津液受伤,发热恶寒,头项强痛而无汗,口渴引饮,小便短赤,大便旬日未通,异常烦躁,诊其脉两关洪数鼓指,舌质淡红,苔边白中间黄而少津,此乃表证未解,里证又急。证属:外感风寒,内有郁热,即仲景所谓大青龙汤证之候也。
治宜:外解风寒,内清郁热。遂以加减大青龙汤与之。
处方:鲜茅根30克,生石膏18克(研细),杏仁10克,甘草6克,麻黄5克,桂枝3克。
连服2剂,得汗热减,脉滑数而洪象稍减,是病势已有转机,唯口渴烦躁不除。又仿仲景竹叶石膏汤加减续进,在原方中减去半夏,为不呕也,加陈皮、白芍以行气活血,较原方灵活。
处方:粳米30克,生石膏18克,金银花15克,人参10克,竹叶10克,白芍10克,麦冬10克,生甘草6克,鲜姜3片。连服3剂,诸症均渐痊愈。
按:以伤寒邪气在表,首宜宣达表邪,而郁热较盛,必须佐以清里,故仿大青龙法轻用麻桂,重用石膏,解表清里,双方并进,始能符合透表宣热之目的,故服后能得汗热解,病有转机。唯阴虚之体虽在发病初期,由于热伤津液,而口渴烦躁未止,故用竹叶石膏汤,以清热生津,而除烦渴,病势虽发作较猛,由于用药合拍,短期即可治愈。(邢汝雯申海明许占民张维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