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洪《抱朴子·内篇》卷12辨问诗解4周孔高才思远德全安上治民小技不娴 题文诗: 夫道家之,宝秘仙术,弟子之中,尤尚简择, 至精弥久,告以要诀,况于世人,不信不求, 何为当强,以语之邪?既不能化,令信又将, 招嗤速谤.故得道士,以与世人,异路而行, 异处而止,言不欲与,之交身不,欲与之杂. 隔千里犹,恐不足远,烦劳之攻;绝轨迹犹, 恐不足免,毁辱之丑.贵不足诱,富不足移, 何肯当自,衒于俗士,有仙法乎?此盖周孔, 所以无缘,而知仙道.且夫周孔,盖是高才, 大学深者,小小之技,犹多不娴.尺有所短. 圣人也者,不食则饥,不饮则渴,灼之则热, 冻之则寒,挞之则痛,刃之则伤,岁久则老, 损伤则病,气绝则死.所与凡人,无异者多, 而其所以,不同者少.所以绝人,圣唯在于, 才长思远,口给笔高,德全行洁,强训博闻, 无事不兼,亦安能邪?著作典谟,安上治民, 复欲使之,两知仙道,长生不死,以此责圣, 何其多乎?吾闻至言,逆俗人耳,真语违众, 儒士卒览,吾此书者,其必谓吾,非毁圣人. 吾岂然哉?但尽物理,理尽事穷,则似谤讪, 周孔者矣.世谓圣人,从天而坠,神灵之物, 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甚于服畏,其名不敢, 复料以事,谓为圣人,所不为则,人无能者; 圣所不知,则人无复,知之者也,不可笑哉? 《原文》 夫道家宝秘仙术,弟子之中,尤尚简择,至精弥久,然后告之以要诀,况于世人,幸自不信不求,何为当强以语之邪?既不能化令信之,又将招嗤速谤。故得道之士,所以与世人异路而行,异处而止,言不欲与之交,身不欲与之杂。隔千里,犹恐不足以远烦劳之攻;绝轨迹,犹恐不足以免毁辱之丑。贵不足以诱之,富不足以移之,何肯当自衒于俗士,言我有仙法乎?此盖周孔所以无缘而知仙道也。且夫周孔,盖是高才大学之深远者耳,小小之伎,犹多不闲。使之跳丸弄剑,逾锋投狭,履絙登幢,擿盘缘案,跟挂万仞之峻峭,游泳吕梁之不测,手扛千钧,足蹑惊飙,暴虎槛豹,揽飞捷矢,凡人为之,而周孔不能,况过于此者乎?他人之所念虑,蚤虱之所首向,隔墙之朱紫,林下之草芥,匣匮之书籍,地中之宝藏,丰林邃薮之鸟兽,重渊洪潭之鱼鳖,令周孔委曲其采色,分别其物名,经列其多少,审实其有无,未必能尽知,况于远此者乎?圣人不食则饥,不饮则渴,灼之则热,冻之则寒,挞之则痛,刃之则伤,岁久则老矣,损伤则病矣,气绝则死矣。此是其所与凡人无异者甚多,而其所以不同者至少矣。所以过绝人者,唯在于才长思远,口给笔高,德全行洁,强训博闻之事耳,亦安能无事不兼邪?既已著作典谟,安上治民,复欲使之两知仙道,长生不死,以此责圣人,何其多乎?吾闻至言逆俗耳,真语必违众,儒士卒览吾此书者,必谓吾非毁圣人。吾岂然哉?但欲尽物理耳,理尽事穷,则似于谤讪周孔矣。世人谓圣人从天而坠,神灵之物,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甚于服畏其名,不敢复料之以事,谓为圣人所不为,则人无复能之者也;圣人所不知,则人无复知之者也,不可笑哉?今具以近事校之,想可以悟也。完山之鸟,卖生送死之声,孔子不知之,便可复谓颜回只可偏解之乎?闻太山妇人之哭,问之,乃知虎食其家三人,又不知此妇人何以不徙去之意,须答乃悟。见罗雀者纯得黄口,不辨其意,问之乃觉。及欲葬母,不知父墓所在,须人语之,既定墓崩,又不知之,弟子诰之,乃泫然流涕。又疑颜渊之盗食,乃假言欲祭先人,卜掇尘之虚伪。厩焚,又不知伤人马否。颜渊后,便谓之已死。又周流七十馀国,而不能逆知人之必不用之也,而栖栖遑遑,席不暇温。又不知匡人当围之,而由其途。问老子以古礼,礼有所不解也。问郯子以鸟官,官有所不识也。行不知津,而使人问之,又不知所问之人,必讥之而不告其路,若尔可知不问也。下车逐歌凤者,而不知彼之不住也。见南子而不知其无益也。诸若此类,不可具举,但不知仙法,何足怪哉?又俗儒云:圣人所不能,则馀人皆不能。则宕人水居,梁母火化,伯子耐至热,仲都堪酷寒,左慈兵解而不死,甘始休粮以经岁,范轶见斫而不入,鳖令流尸而更生,少千执百鬼,长房缩地脉,仲甫假形于晨凫,张楷吹嘘起云雾,未闻周孔能为斯事也。” 【译文】 道家对于仙术,讲究珍爱保密,对于弟子更讲究严格挑选。只有等到弟子的精诚经过长久考验,然后才将有关要道秘诀告诉他们。何况对于世俗之人呢!世俗之人既然自我庆幸不信仙道,不求长生,那得道之人何苦去勉强劝说呢?既然不能通过劝说使世俗之人也来信道,还会招致嘲笑,惹出谤言。所以得道之人才要和世俗之人行不同道路,住不同居处,言谈不想和他们交接,立身不想和他们混杂。远隔千里之遥,得道之人还唯恐不足以离开事务烦扰;断绝车马来往,得道之人还唯恐不足以避免诽毁侮辱的丑言。尊贵不足以引诱他们,富裕不足以改变他们,他们又哪肯常在世俗之人面前自夸自己拥有神仙法术呢?这大概就是周公、孔子无缘了解神化法术的根源所在了。再说,周公和孔子大概是才华特别卓著、学问特别渊博的人物,那些雕虫小技对他们来说还大多不能熟悉。例如,跳丸,弄剑,脚踏得刃,身滚钉板,走绳,登幢,掷盘,缘案;空中飞人,人体倒挂;吕梁老人,游于深渊,力举千钧,脚踏狂飙,徒手博虎,只身圈豹,手揽飞鸟,身超流矢。这些杂耍技巧,奇特事迹,都是凡常人士的所作所为,但要周公、孔子来做,他们则会无能为力。何况比这更难的呢?譬如他人何所思何所想,跳蚤虱子头向何方,隔壁颜色是红是紫,林下草芥是多是少,柜中书籍名目如何,地下宝藏又是 怎样,森林沼泽里都有何种鸟兽,分辨清楚名称,罗列出来多少,考证出来有无,他们未必就能彻底知晓,何况对于那些更加渺茫之事呢? 圣人不吃饭就会饥饿,不喝水就会口渴,火一烧就会感觉的灼烫,冰雪一冻就感觉寒冷,鞭子抽身就会疼痛,兵刃割体就会受伤,年月长久就会衰老,身心损伤就要生病,呼吸停止就会死亡。这说明圣人与凡人相同的地方非常之多,而与常人相异的地方可谓极少。他们的超过常人之处,仅仅在于才华横溢,思虑深远,口中言语多,笔头功夫硬,德行高洁,博闻强识,他们又哪能无事不通、无所不晓呢?他们即已撰出宝典雅训,促使君国大安、民众不治,如若再让他们兼通神仙道术,做到长生长存、不老不死,用这些来对圣人求全责备,不是很过分吗?我听说至理明言悖逆世俗之耳,真话一定违背众人心意,儒士们一旦看了我的这部书,一定要说我诋毁圣人了。我哪是这种人呢?只不过是想穷究事理而已。事理得以穷究,也好像是在嘲谤周公和孔子了。世俗之人认为圣人是自天而降,是神灵之物,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甚至对圣人都很畏惧,不敢再考究圣人事迹。认为凡是圣人所不能做到的,别人便也不能做到,圣人所不能通晓的,别人便也不能通晓。这岂不是可笑之极吗? 现在我用浅近的事例来加以检验,想来众人是可以领悟的。颜回曾对孔子说,完山之鸟,生下四子,四子羽翼长成,将要飞往四方,母鸟哀鸣,为之送行,老母悲哭,是因为父死家贫,卖儿葬父,情同完山之鸟。孔子对此并不知晓,难道就认为颜回全是胡乱解说吗?孔子途经泰山之侧,听到女人痛哭,经询问,才知是老虎吃了她家三人,孔子不知道这妇人怀着何种心情,而不快些离开此地,等到妇人回答说是苛政凶过老虎,孔子方才大悟。孔子看到用网捕雀者只捕黄嘴小雀,不知其用意,经询问才知,母雀会来寻觅子雀。孔子想要埋葬亡母,不知道父亲的墓在何处,还要等到别人来告诉他,既已合葬,墓穴崩塌,孔子又不知道,等弟子来告诉他,他才痛哭流涕。孔子还曾怀疑颜渊偷吃食物,竟要谎称梦中祭祀祖先,以便查问颜渊的虚伪,其实颜渊只是喝了带尘的汤。马厩着火,孔子也不知道是否伤及了人和马。在匡地遇难时,颜渊迟来一步,孔子却认为他已死去。另外孔子周游七十余国,不能料知人家不会重用自己,却栖栖惶惶地忙碌不已,席不暇暖。又,孔子不知道匡人会将自己围困,结果还是进入人家势力范围。孔子向老子问询古代礼仪,可见他对礼仪仍有不懂之处。孔子向郯子请教鸟官官制,可见他对官制也有不明之外。孔子在途中找不到河渡口,派人去询问,可又不知被问之人,一定会讥笑自己而不告诉路线,被问之人会说出像孔子您这样无所不知的人物,可以不必询问别人,所以最终也没有告诉孔子正确路线。孔子下车追逐用歌声来讽喻自己的人,却不知人家是不会停留脚步的。孔子进见卫灵公的夫人南子,却不知这样做毫无益处。诸如此类,不胜枚举。说孔子不懂仙法,又值得什么大惊小怪呢?又,世俗儒士们说,圣人办不到的事,别人也都办不到,既然如此,那么宕族人于水中居住;梁母火化成仙;幼伯子能耐酷暑,以炭火环身;王仲都能忍受奇寒,于雪天祼体;用剑击斧劈,左慈不死;绝食多年,甘始长生,范逸遭砍,刀枪不入,鳖令身死,入水又再生;鲁少干捉拿鬼怪;费长房缩地千里;仲甫形体能变成晨飞野鸭;张楷吹气,能兴起五彩云雾。这些事情,我没听说周公、孔子能办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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