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證論治是中醫藥的特色之一,因其靈活機動、隨機應變的個體化診療優勢使得中醫學雖歷經千年,生命力依舊旺盛。毋庸置疑,辨證論治在中醫臨床診療過程中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但筆者認為對於紛繁複雜的疾病而言,僅僅辨證論治是遠遠不夠的,還需要與專病專方專藥相結合,『只要掌握中醫辨證論治方法就能應對臨床所有疾病』的認識是片面的。
任何疾病的發生、發展都有其一定的規律,而規律背後蘊藏的是貫穿於整個疾病發展過程中的基本病機,專方專藥針對的就是這個基本病機,即疾病發生、發展的基本矛盾,基本矛盾是由於疾病本身所決定的,但是因為疾病在發展過程中由於受到自身體質、環境因素、治療措施等多種因素影響,使得疾病在其每個發展階段都有其特殊性,這種特殊性是由疾病當前階段的主要矛盾所決定的,辨證論治所要解決的問題就是主要矛盾。【素問•至真要大論】云:『謹守病機,各司其屬,有者求之,無者求之。』講的就是我們臨床診病,需抓住疾病的基本病機,寒者熱之,熱者寒之,寒熱錯雜則寒熱並用,有典型臨床表現我們要抓住疾病的基本病機,沒有典型臨床表現我們也需抓住其基本病機。
我的導師趙進喜教授認為糖尿病的基本病機為『熱傷氣陰』,因此在糖尿病治療過程中重視清熱益氣養陰治法,因而取得很好療效;另外,我們還要認識到『熱傷氣陰』之『熱』有多種類型,如鬱熱、濕熱、痰熱、熱毒等,臨床需根據其不同的脈證分別予以清解鬱熱、清熱祛濕、清熱化痰、清熱解毒等治法,正如【傷寒論】第16條所言『觀其脈證,知犯何逆,隨證治之』。只重視基本矛盾,忽略具體細節,不能應對臨床的複雜問題;而只重視主要矛盾,缺乏對整個疾病整體的把握,會使醫者陷於被動的處境。
專病專方專藥理論始於【內經】,如【素問•病能論】云:『有病怒狂者……使之服生鐵落飲。』【靈樞•邪客】云:『目不瞑……飲以半夏湯一劑,陰陽已通,其臥立至。』『怒狂』發病的基本病機為肝氣不舒,郁而化火生風,風火夾痰上犯清竅,元神失主,故以生鐵落飲平肝鎮驚安神;『目不瞑』即今所言不寐,不寐發病的基本病機為陽不入陰或陰不納陽,陰陽失調,故以半夏秫米湯調和陰陽。張仲景使專病專方專藥與辨證論治相結合的理論趨於完備,如【傷寒論】太陽中風病方用桂枝湯,太陽中風的基本病機為營衛不和,方用桂枝湯調和營衛,如太陽中風,『下之微喘者,表未解』,則加厚朴、杏仁下氣平喘,方用桂枝加厚朴、杏子湯;兼有『項背強几几』,則加葛根解肌舒筋,方用桂枝加葛根湯;兼有『身體強,几几然,脈反沉遲』,則加瓜蔞根生津舒筋,方用瓜蔞桂枝湯。又如少陽病的主方為小柴胡湯,少陽病的基本病機為肝、膽、脾、胃失和,方用小柴胡湯疏肝清膽,和胃益脾,如兼見『嘔不止,心下急』『按之下滿痛』,則小柴胡湯去人參、甘草,加大黃、枳實、芍藥瀉下通便,理氣和血,方用大柴胡湯;兼有『發熱微惡寒,肢節煩疼』,則合用桂枝湯解肌祛風,調和營衛,方用柴胡桂枝湯;兼有腹滿,大便溏,『渴而不嘔』,則小柴胡湯去人參、甘草、生薑、大棗,加桂枝、乾薑溫中散寒,瓜蔞根、牡蠣生津散結,方用柴胡加桂枝幹薑湯。
【金匱要略】更以百合劑治療百合病,根據發病的不同階段,予以百合地黃湯、百合雞子黃湯、百合知母湯、滑石代赭湯以及百合洗劑。又如仲景治療黃疸,茵陳即為專藥,根據不同的發病特點,陽黃熱重於濕以茵陳蒿湯,濕重於熱以茵陳五苓散,宋代•韓祗和【傷寒微旨論】治療陰黃寒濕內盛用以茵陳四逆湯,已故傷寒大家劉渡舟教授治療肝炎黃疸自創柴胡解毒湯,裡面也有茵陳。
針對辨證論治與專病專方專藥相結合的診療思路,已故名醫岳美中教授就曾指出:『在辨證論治規律的臨床應用中,不僅要辨證候的陰陽、表里、虛實、寒熱,還要進而辨病、辨病名(包括中醫與西醫的病名)、辨識疾病的基本矛盾所在,並根據機體內外環境的特點,證候的單純與兼協挾,病程的前中後不同階段,作相應的辨證用方遣藥。二者密切結合,對於一些單用一般辨證論治法,或單用專方專藥無效的病例,或可有所幫助。』北京中醫藥大學王琦教授也甚為推崇辨證論治與專病專方專藥相結合的診療思路,並由『專病專方』論提出『主病主方』論,即針對貫穿整個疾病始終的主導病機的方劑。北京中醫藥大學東直門醫院呂仁和教授在上世紀90年代提出糖尿病、腎臟病的『六對論治』方法,即對病論治、對症論治、對症辨證論治、對症辨病與辨證論治相結合、對病辨證論治、對病分期辨證論治方法,其中對病論治即為針對疾病的基本病機所採用的一種治療方法,其餘五種治療方法實為辨證論治的不同形式,可見辨證論治與專病專方專藥相結合的診療思路已經受到很多醫家重視。
總之,辨證論治與專病專方專藥相結合的診療思路,對於拓寬中醫臨床思維,提高中醫臨床療效具有重要意義,值得進一步挖掘、探討,進而推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