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師讀【答疑】後又疑曰:
余老師您自稱是絞盡腦汁,大概只有鄙人才體會出這不是個形容詞吧!當我看了您答疑時我也是頭昏腦漲,睡了一宿覺再看基本上看明白了。余老師您的文中的觀點有點亂了。在存疑了【公羊】用衛歷後又用周曆取代就更混亂了。 一、周曆的規則為何?我的拙作【孔子生日求真】中對周曆作了定位。這一定位並不是臆斷,基本是常識了。可惜古今賢由於【春秋】之用曆日歲首竟有三月之差,遂不知所措,竟以建寅、建丑、建子、建亥之穿越與復辟之名稱,甚是滑稽。請余老師再仔細看看拙作中對周曆的敘述。 二、余老師您對張培瑜先生之歷張表的解讀有誤,你再仔細看看使用規則。其中的一貫的編排並說夏曆在歲首後二個月後為正月的確是錯誤的。這可能是張培瑜先生最大的失誤。由是年的朔閏表將庚辰朔定為夏九月也證明了他認識上的失誤。但後來從是年夏對應的在歲首加『十』字以及480後四月前加注『正』字又回到了正確的原則上。客觀評價張培瑜先生,應作局部之失。余老師您可能注意到了拙作對聖賢所謂的錯處都用了『失』、『誤』等並於文後以『豈有錯乎』收尾,並不惜用『猜』字,其實都是對先聖先賢之敬畏的權變之舉。……請余老師您再對『張表』使用規則細讀並和隱公以後數年相較看一看您認識是否有偏差。 三、關於是年閏二月、閏八月一事,今天我可以說百分百的沒閏。舊曆規則姑且不論,就中氣置閏來驗是不合規則的。九月庚戌朔前一個月閏八月明顯不對。此月有中氣,您可詳查。至於閏二月還稍靠譜。但所謂閏二月在轉化為夏曆時是閏十二月。這是有一般曆法知識的人都一見就心存疑問的。閏臘月在公元後208年有一次,直到十六世紀才有下一次,其罕見程度可想而知。從是年張表的夏對應歲首標註了『十』並在干支下有一橫槓說明通過現代精密推算不差15分鐘夏曆此月是上一年的閏十月。如此當然就沒有後面的閏十二月閏二月與後面的閏八月了。 四、我對九廿一併未間接認同過,只是認同【公羊傳】中『十有一月』才是魯國當年使用的曆法。這一認識是和王笑冬老師有區別的,王老師認為十月庚辰朔是所謂的建丑,我則認為是標準的建子。在這一點我感覺余老師好像『背住了』,轉不過來了。請再讀一下我的縮文,是八月廿一,還是九月廿一,文中對此有詳細解釋。平心而論,如余老師曆法稍精的話絕對比我說得清楚,畢竟我沒寫作的經驗。我也知這類論文很少人關注的,推己及彼,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當我讀此論文都嫌煩時,何況普通讀者了。因此拙作用章回形式以緩解讀者的枯燥之感,也真是費了不少心思。能為復興儒學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正是鄙人多年的心願,一切的辛苦都值了。 最後我總結出一個規律,那就是先聖先賢以及近賢最具影響力的大人物好像商量好了一樣,哪裏都對,就偏偏在先師生年、月上都出現了不應有的失誤。這難道是天命使然?當被破解時,正是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之始。天垂象已明,鄙人已有預感。不知諸賢感覺如何?
崔老師的大作認為『魯國實行的是周曆,近賢所稱魯曆,實即周曆,即建子歷』,『周曆即建子歷,是以冬至為正月初一,同樣也是靠置閏來調節的』,『【春秋】及三傳都是用的周曆即建子歷記事是毫無疑問的』,又說,『周告朔制廢后,魯曆與周天子歷因置閏不同步產生了月份錯一個月的差距』,『張培瑜先生復原的是一部以置閏滯後的魯曆為置閏原則逆推而成的魯曆,完全和周曆不一樣。但是有個別月份周曆與魯曆是一致的,這是兩種曆法的公共月份。有一點可以肯定:魯襄公二十一年【三千五百年曆日天象】的魯曆是與真實的魯曆一致的,【公羊傳】十有一月孔子生就是佐證』。依崔老師的思路應是這樣的:春秋時的魯國實行的是以冬至為歲首的建子歷,即周曆,【春秋】經傳即用這種周曆記事。平王東遷後,隨着周衰告朔制廢止,魯國已自行推步而用魯曆,但【春秋】經依然使用周天子頒定的周曆而不用當時魯國實際使用的魯曆來記事,由於魯曆有置閏滯後的現象,故孔子出生那年,周曆的十月已是魯曆的十一月。張培瑜先生編的曆日表中的魯曆是用置閏滯後的魯曆為置閏原則逆推而成的,所以與周曆完全不同,但孔子出生那一年表中的魯曆正好與真實的魯曆一致,因為【公羊傳】記的『十有一月』即是佐證。
告朔制廢止前周曆即魯曆,所以說【春秋】經傳用周曆記與用魯曆記是一致的,這沒問題。但告朔制廢止後,【春秋】經到底是依周曆還是依魯曆記事就是個問題了。告朔制廢止後的魯國曆法依然沿用周制建子的曆法已是共識,但因合朔或置閏不同,周曆與魯曆會有一月之差也早為先儒所見。問題是既然魯國已不再用周天子頒朔的曆法,魯國的史官為何不用魯曆而用周曆記事?這顯然是不合情理的,所以先儒基本上均認【春秋】為筆削魯史而來,皆用魯曆記事。因魯曆用的是周制的曆法,從這個意義上說【春秋】用周曆記事也不是不可以。但孔子是魯國人,當時魯國用的是魯曆,穀梁赤又是魯國人,【穀梁】記孔子生月卻不用實際使用的魯曆,而用告朔制廢止前的周曆,這從情理上如何說得通?再說,【公羊】的『十有一月』依魯曆亦缺乏證據,只是猜想而已否則先儒是不會普遍認其為誤記或衍文的,怎能作為張先生曆日表中是年魯曆與真實的魯曆一致的佐證?因此,王笑冬老師認為【穀梁】記的十月為建丑的魯舊曆固然是純屬不合情理的猜想,崔老師認為是魯國廢止不用了的周曆也有違情理,孔子的生日不按現實使用的魯曆算而按廢止不用了的周曆算怎麼可能呢?
我的看法是:周曆到春秋時除了在周國今洛陽可能還在使用,其他諸侯國因周王朝不再統一頒歷而自行推步,其所使用的曆法或與周曆合,或與周曆不合,此時的魯國與衛國皆是如此。比較起來,魯國的曆法比較亂,常常不在歲終而隨意置閏,故造成魯曆與衛歷有時也會有一月之差,這一點先儒也早已發現。襄公二十一年,即孔子出生那一年,無論王韜還是張培瑜先生皆認為是年二月甲寅為冬至日,魯曆以冬至前一月的乙酉朔為正月初一。關立行、關立言先生在【春秋時期魯國曆法考】中說:『魯國的曆法、周王朝的曆法當屬「周制」的曆法,正月建子,冬至應在正月。可從表中來看,有的年份冬至被提前到十二月、十一月,相應的是超閏一次、超閏兩次。所謂「超閏」,即不當閏月而提前閏了月。冬至被推遲到二月的,應為失閏一次。本當閏月而未及時置閏的才能叫做「失閏」。從表中可以看出,各年的歲首在節氣上就有可能會相差三個月,最早的在含小雪節氣之月,最晚的在含雨水節氣之月,這是整整的一個季度。這大概無需什麼天文觀測,只憑人的感覺乃可覺察到曆法中存在着嚴重的失誤了。』也就是說,春秋時的魯國並未交替使用魯舊曆與魯新曆,也未同時使用周曆與魯曆,而是只使用周制的魯曆,但因「超閏」或「失閏」,使各年的歲首有時會有三個月之差。這才是合乎情理的推論,其結論跟清儒王韜與日人新城新藏的結論完全相合。我說是年衛歷即周曆是從這個意義上說的,即孔子出生那一年,魯曆因在孔子生月前置閏,而衛歷可能在歲終置閏,故同周曆。
崔老師認為孔子生年絕對不可能閏二月或閏八月,理由是閏八月不合無中氣置閏這個規則,閏二月轉換為夏曆是臘月,而閏臘月則在歷史上很少見。而且根據張培瑜先生的曆日表,依夏曆,此月是上一年的閏十月,當然就沒有後面的閏十二月閏二月與後面的閏八月了。
【春秋時期魯國曆法考】一文提到『冬至被推遲到二月的,應為失閏一次』,襄公二十一年正是如此。也就是說冬至前的這一月本該是前一年的閏十二月,但在魯曆卻應閏而未閏,由於失閏一次,此月便成為下一年的正月,而冬至所在的那一月就成為二月了。正因為魯曆在前一年失閏,所以本年必須置閏,杜歷、王韜皆主閏八月,【大衍曆】及古曆主閏二月,張先生的曆日表置於歲終,雖置閏月份不同,但此年有閏則為共識。
崔老師認為張表的『夏』對應歲首標註了『十』,並在干支下有一橫槓,說明通過現代精密推算,夏曆此月是上一年的閏十月,從而推出後面沒有閏十二月閏二月與閏八月,這是根據理想的曆法規則推出的結論,而不是符合實際情況的判斷。根據曆法規則,確應在前一年置閏,但前面已提到現實中的魯曆卻失閏了,故將冬至月推遲到二月。既然推遲了一月,理應通過置閏將之調整過來。張表在夏曆的正月『甲申』、殷曆的二月『甲寅』、周曆的三月『癸未』底下標上橫槓,曆日表的【凡例】是這樣說的:『春秋、戰國朔閏表中,朔日干支下部注以「--」號者,該月為無中氣之月,採用「無中置閏法」,這月即為閏月,月名重前月。』也就是說劃橫槓的月是無中氣之月,按漢【太初曆】的規則是要在此月置閏的,但在春秋時不見得在此月置閏,所以張表雖在周、殷、夏三歷中標上橫槓,但仍將閏月標在歲終。至於魯曆,按張表的排列並沒有無中氣之月,他自然也將之置閏於歲終了。這是按春秋曆法的慣例編排的,不見得符合魯國曆法使用的實際,關立行、關立言先生也說張培瑜先生『編注的春秋朔閏表與春秋經傳不合』,所以我們在使用張表時還是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不可一味信從。如依此年的張表,十一月有庚子日,十月庚戌朔,十一月庚辰朔,皆與【春秋】經傳不合。依之推算的孔子生日公曆10月9日與對應的夏曆九月二十一日崔老師也認為是一對不可能的組合。而如果閏二月或閏八月,則與【春秋】經傳剛好相合,公曆10月9日對應的夏曆則是八月二十一日,這自然是可能的組合。至於閏二月還是閏八月,不知現實究竟怎樣,二者皆有可能。如果閏二月,雨水以後的節氣與正常時節就都比較相合了,而且按周曆,新年已過了兩個月,來一個閏月應沒有什麼不正常感的。查昭公二十年,也是冬至在二月,是年閏八月,因此杜歷與王韜皆主閏八月也是有充分根據的。但無論是閏二月還是閏八月,都不影響孔子生日的確定。
張表在某些月份前會註上一個『正』字,【凡例】說:『表列「正月」為含冬至之月建子,相當於夏曆、顓頊曆的十一月。』可見,某月的朔日干支前加注一個『正』字,並不是表明此月為真正的正月,而只是說明此月是含冬至之月,本應作正月,但現實中不見得作正月,就像表中劃橫槓的朔日干支只表示此月無中氣,本應置閏,但現實中不見得置閏。前551年的魯曆正月『己酉』朔前也注了一個『正』字,如代表正月,上面橫欄已註明正月,此處根本沒有必要再注。但如要表明這是冬至所在之月,就有注的必要了,因為不是排在正月欄下的月份都是含冬至之月的。因此,我覺得【答疑】中對【三千五百年曆日天象】一書的【凡例】理解還是正確的。
總之,崔老師質疑的地方都很關鍵,也很容易搞錯,前人考證在這些地方也沒說得太清楚。感謝崔老師求真窮研的精神,使我不斷深入鑽研,對歷千百年而未決的孔子生卒年月日問題終於獲得了定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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