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充【論衡】卷34程材篇詩解5儒生擿經日夜諷詠得聖操矣文吏搖筆考跡民事習為違聖教巧法徇私 題文詩:
說一經之,儒生使治,一曹之事,旬月能之; 典一曹之,文吏使學,一經之業,一歲不能, 立也何則?吏事易知,經學難見.儒生擿經, 窮竟聖意;文吏搖筆,考跡民事.夫能知大, 聖之意曉,細民之情,孰者為難?以立難材, 含懷章句,十萬以上,行有餘力.博覽古今. 計胸中穎,出溢十萬.至於文吏,所知不過, 辨解簿書.富累千金,孰與資直,百十也者? 京廩如丘,熟與委聚,如坻也者?世名材為, 名器器大,者盈物多.儒生所懷,可謂多矣. 儒生真情,情懷天下,虛懷若谷,義薄雲天. 蓬生麻間,不扶自直;白紗入緇,不染自黑; 此言所習,善惡而能,變易質性.儒生之性, 非能皆善,被服聖教,日夜諷詠,得聖操矣. 而文吏也,幼則筆墨,手習而行,又無篇章, 之誦不聞,仁義之語.長大成吏,舞文巧法, 徇私為己,勉赴權利.考事受賂,臨民采漁, 處右弄權,幸上賣將.一旦在位,鮮冠利劍; 一歲典職,田宅併兼,性非皆惡,所習為者, 違聖教故,習善儒路,歸化慕義,其志操則, 勵變從高,明將見之,顯用儒生.東海之相, 宗叔犀也,廣召幽隱,春秋會饗,設置三科, 以第補吏,一府員吏,儒生什九.陳留太守, 陳子瑀者,開廣儒路,列曹掾史,皆能教授; 簿書之吏,什置一二.兩將皆知,道事之理, 曉多少量,故世稱褒,其名書記,紀累其行.
【原文】
34·13說一經之生,治一曹之事,旬月能之;典一曹之吏,學一經之業,一歲不能立也。何則?吏事易知,而經學難見也。儒生擿經(1),窮竟聖意;文吏搖筆,考跡民事。夫能知大聖之意,曉細民之情,孰者為難?以立難之材(2),含懷章句(3)十萬以上,行有餘力。博學覽古今,計胸中之穎,出溢十萬。文吏所知,不過辨解簿書。富累千金,孰與資直百十也?京廩如丘,熟與委聚如坻也(4)?世名材為名器,器大者盈物多。然則儒生所懷,可謂多矣。 【注釋】
(1)擿(tì替):揭發。這裏是弄懂的意思。
(2)立:完成。這裏是弄通的意思。
(3)含懷:包藏。這裏是掌握的意思。
(4)坻(chí遲):水中小塊陸地。這裏比喻糧堆低小。
【譯文】 能夠解釋一種經書的儒生,去處理一曹的事務,十來天個把月就會了;掌管一曹事務的文吏,去學一種經書,一年也不能學成。為什麼呢?因為文吏的事情容易懂得,而經學卻難得弄懂。儒生不但要弄懂經書,而且要弄通聖人的意思,文吏只需動筆,考察下老百姓的事。能夠懂得大聖人的意思。跟只懂得百姓的事情,哪個困難呢?能夠弄通艱難經學的人才,掌握了經書章節字句的解釋十萬字以上,還有餘力做其他事情。至於學識淵博,通覽古今的人,衡量他們心中的智慧,遠遠超出能解說十萬章句的人。文吏懂得的,不過是辨解公文。具有千金的人比起只有價值百十個錢的人,哪個富呢?糧食堆得像小山,與糧食積聚像小坻,哪個高呢?世上把有名聲的人才當作名貴的寶器,寶器大裝的東西就多。然而儒生所裝的東西,可以說是多得很。
【原文】 34·14蓬生麻間,不扶自直;白紗入緇,不染自黑。此言所習善惡,變易質性也。儒生之性,非能皆善也,被服聖教(1),日夜諷詠,得聖人之操矣。文吏幼則筆墨,手習而行,無篇章之誦,不聞仁義之語。長大成吏,舞文巧法,徇私為己,勉赴權利。考事則受賂(2),臨民則采漁(3),處右則弄權(4),幸上則賣將。一旦在位,鮮冠利劍;一歲典職,田宅併兼,性非皆惡,所習為者違聖教也。故習善儒路(5),歸化慕義,志操則勵變從高,明將見之,顯用儒生。東海相宗叔犀(6),犀廣召幽隱(7),春秋會饗(8),設置三科,以第補吏(9),一府員吏,儒生什九。陳留太守陳子瑀(10),開廣儒路,列曹掾史,皆能教授;簿書之吏,什置一二。兩將知道事之理,曉多少之量,故世稱褒其名,書記紀累其行也(11)。 【注釋】
(1)被服:用衣服被子蓋在身上不可分離的道理,比喻親自深刻地接受某種事物。聖教:指孔孟之道。
(2)考事:這裏指審理案件。
(3)臨:統治。采:搜集。漁:侵奪。
(4)右:右位。古代以右為尊,右位指重要職位。
(5)本句義難通,疑有脫誤。揣其義是,所以在儒門學習好的東西。
(6)東海:郡名。秦置。治所在郯(今山東郯城北)。西漢時轄境相當今山東省費縣、臨沂縣,江蘇省贛榆縣以南;山東省棗莊市,江蘇省邳縣以東;與江蘇省宿遷縣、灌南縣以北地區。東漢時在這裏設置了東海王國。犀:十五卷本作『庠』,可從。宗叔庠(xiáng詳):姓宗,名均,字叔庠。東漢南陽安眾人。永平元年(公元58年)任東海相。
(7)犀:根據文意,疑是衍文。『東海相宗叔庠,廣召幽隱』,與下文『陳留太守陳瑀子,開廣儒路』,文例正同,可證。
(8)春秋會饗(xiǎng享):漢代每年三月和十月,由郡縣設酒宴以禮款待地方年長而德高望重的人。
(9)第:次第,名次先後。
(10)陳留:參見19·12注(16)。
(11)記:遞修本作『紀』。『紀』字相重,疑有一字是衍文。上文『世稱褒其名』與本句『書紀累其行』,文例相同,可證。
【譯文】 飛蓬長在麻中間,不扶自然會直;白紗放進黑染缸,不染自然會黑。這話是說學習從事的好壞,會改變人的本性,儒生的本性,不是就都好的,受聖人孔孟之道的深刻影響,白天晚上地誦讀,才得到了聖人的操行。文吏從小就練習寫字,只要手練習並且成行,沒有文章誦讀,也聽不到仁義的話。長大做了文吏,舞文弄法,順着私心為自己,使勁追求個人的權力和利益,審理案件就接受賄賂,治理百姓就搜刮掠奪,處在重要職位時就濫用權柄,得皇上寵幸就出賣地方長官。一旦做官,頭戴華麗帽子,身佩鋒利寶劍;掌權一年,老百姓的田地房屋一齊兼併。他們本性並非都壞,是所學所作違背了孔孟之道。所以在儒門學習好的東西,趨於接受仰慕正義,其志向和節操就會由於自己努力變得很高尚,高明的地方長官看到這一點,就會重用儒生。東海國的相宗叔庠,廣泛招致隱士,春秋會饗,設置三等,按名次先後授官,全府的官吏,儒生佔十分之九。陳留太守陳子瑀,廣開儒生門路,選入各曹的掾史,都能講授儒家經書;處理公文的文吏,佔十分之一二。這兩位地方長官都懂得道和事之間的道理,通曉他們之間數量的多少,所以世人頌揚他們的名聲,書籍記載他們的事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