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充【論衡】卷39超奇篇詩解3鴻儒文深君臣治術心思為謀集扎為文情見於辭意驗於言精誠感人 題文詩:
文章也有,深旨巨略,君臣治術,身不得行, 口不能紲,表著情心,以明己之,必能為之. 孔作春秋,以示王意.然則孔子,之春秋乃, 素王之業;諸子傳書,素相之事.觀春秋可, 以見王意,讀諸子可,以睹相指.故曰陳平, 割肉公平,見丞相端;叔孫敖決,期思令君, 兆著觀讀,傳書之文,治道政務,非徒割肉, 決水之占.足不強勁,則跡不遠,鋒不銛銳, 則割不深.連結篇章,必大才智,鴻懿之俊. 或有人曰:著書之人,博覽多聞,學問習熟, 則能推類,興文而文,由外而興,未必實才, 與文相副;且淺意於,華葉之言,無根核深, 不見大道,體要是故,立功者希;安危之際, 文人不與,無能建功,之驗徒能,筆說之效. 吾曰不然.周世著書,人皆權謀,之臣漢世, 直言之士,皆通覽吏,豈謂文非,華葉之生, 根核推之?心思為謀,集扎為文,情見於辭, 意驗於言.商鞅相秦,致功於霸,作耕戰書; 虞卿為趙,決計定說,乃行退作,春秋之思, 起城中議;耕戰之書,秦堂上計.陸賈消滅, 呂氏之謀,與新語所,論同一意;桓君山易, 晁錯之策,與新論所,言共一思.試觀谷永, 陳說唐林,之直言及,劉向切議,以知為本, 筆墨之文,將而送之,豈徒雕文,飾辭苟為, 華葉言哉?精誠由中,故其文語,感動人深. 如此是故,魯連飛書,燕將自殺;鄒陽上疏, 梁孝開牢.書疏文義,奪於肝心,非徒博覽, 者所能造,習熟者所,能為之也.文傳千古. 鴻儒精誠,精誠之文,通天達地,通古達今. 真情所致,感天動地,情通古今,古今一情.
【原文】
39·6文有深指巨略(1),君臣治術,身不得行,口不能紲(2),表著情心,以明己之必能為之也。孔子作【春秋】,以示王意。然則孔子之【春秋】,素王之業也(3);諸子之傳書,素相之事也(4)。觀【春秋】以見王意,讀諸子以睹相指。故曰:陳平割肉(5),丞相之端見;叔孫敖決期思(6),令君之兆著(7)。觀讀傳書之文,治道政務,非徒割肉決水之占也。足不強則跡不遠,鋒不銛則割不深。連結篇章,必大才智鴻懿之俊也。
【注釋】
(1)指:通『旨』。
(2)紲(yì義):通『跇』,陳述。
(3)素:空。素王:是儒家對孔子的尊稱。意思是有做王的能力和政治影響而沒有王位的人。參見本書【定賢篇】。
(4)素相:素丞相。王充認為桓君山是素丞相。
(5)陳平:參見11·3注(9)。陳平割肉:【史記·陳丞相世家】記載,陳平作百姓時,分祭肉很公平,受大家稱讚,後人則議論說,這就是他要當丞相的苗頭。
(6)叔孫敖:【淮南子·人間訓】、【後漢書·王景傳】均作『孫叔敖』,可從。期思:期思河,古河名,在今河南省固始縣西北部。孫叔敖決期思:【淮南子·人間訓】記載,孫叔敖在治理蔣邑(在今河南省固始縣西北七十裏)時,疏通過期思河。楚莊王看他治河,認為有作令尹(楚國的相)的才能。
(7)君:根據文意,疑系『尹』字形近而誤。遞修本作『尹』,可證。
【譯文】 文章中有深奧的意思,重大的謀略,君臣治國的方法,只是由於他們自己無法實行,口裏又不能直說來表達心情,所以用文章來表明自己的看法,認為以後一定能實行它。孔子作【春秋】,是用來表達做君主的道理。然而孔子的【春秋】,是他素王的事業;桓君山一類人的傳書,是素相的事業。看【春秋】可以看出做君主的道理,讀桓君山一類人的傳書,可以看出做相的意圖。所以說:陳平分割祭肉,是當丞相的苗頭;孫叔敖疏通期思河,是當令尹跡象的顯現。觀看傳書裏的文章,有治理國家大事的道理,不僅是分割祭肉、疏通河水的預兆。腳不強勁就走不遠,鋒刃不銳利就割不深。能連結篇章寫文著書,一定是才能大智慧高而完美的傑出人物。
【原文】
39·7或曰:『著書之人,博覽多聞,學問習熟,則能推類興文。文由外而興,未必實才學文相副也(1)。且淺意於華葉之言,無根核之深(2),不見大道體要(3),故立功者希。安危之際,文人不與,無能建功之驗,徒能筆說之效也。』
【注釋】
(1)學(學):疑『與(與)』字形近而誤。上文『實誠在胸臆,文墨著竹帛,外內表裏,自相副稱』,正與『才與文相副』文義相符,可一證。【初學記】卷二一、【太平御覽】卷五八五引【論衡】文,均作『與』,可二證。
(2)核:通『荄(gāi該)』,草根。根核:這裏指文章的內容。
(3)要:同『腰』。體要:人體的重要部位,這裏指綱要、要領。大道體要:這裏指治理國家的根本原則。
【譯文】
有人說:『寫書的人,看得多聽得多,熟悉學問,就能類推寫出文章來。文章是由見聞寫出來的,不一定真實才能與文章相符合。寄膚淺的見解於漂亮的文辭,沒有深刻的內容,見不到治理國家的根本原則,所以很少有建立功業的人。國家安危的關頭,文人都不能參與其事,沒有建立功績的作用,只有動筆寫文章的效果。
【原文】
39·8曰:此不然。周世著書之人,皆權謀之臣,漢世直言之士,皆通覽之吏,豈謂文非華葉之生,根核推之也?心思為謀,集扎為文(1),情見於辭,意驗於言。商鞅相秦,致功於霸,作【耕戰】之書;虞卿為趙(2),決計定說行,退作【春秋】之思(3),起城中之議(4);【耕戰】之書,秦堂上之計也(5)。陸賈消呂氏之謀(6),與【新語】同一意(7);桓君山易晁錯之策(8),與【新論】共一思。觀谷永之陳說(9),唐林之宜言(10),劉向之切議,以知為本,筆墨之文,將而送之(11),豈徒雕文飾辭,苟為華葉之言哉?精誠由中,故其文語感動人深。是故魯連飛書(12),燕將自殺;鄒陽上疏(13),梁孝開牢。書疏文義,奪於肝心,非徒博覽者所能造,習熟者所能為也。 【注釋】
(1)扎:同『札』,古代用來書寫的木片。這裏指資料。
(2)虞卿:戰國時人,曾遊說趙孝成王,聯齊、魏抗秦,被採用,拜上卿。由於食邑在『虞』,所以被稱為『虞卿』。著有【虞氏春秋】,已佚。
(3)退作【春秋】之思:句難通。根據文意並參照【史記·平原君虞卿列傳】,疑應作『退作【虞氏春秋】。【春秋】之思』。退作【虞氏春秋】:【史記·平原君虞卿列傳】記載,虞卿為救朋友魏齊,放棄趙國相位,去魏國都大梁(今河南省開封市),不得志而著【虞氏春秋】。【春秋】:指【虞氏春秋】。 起:遞修本作『趙』,可從。趙城中之議:虞卿是在趙國都城邯鄲給趙王出謀畫策,所以王充稱這些建議為『趙城中之議』。
(5)堂:這裏指君主議政的地方。秦堂上之計:指商鞅在秦國的堂上向秦孝公提出的改革建議。
(6)陸賈消呂氏之謀:【史記·酈生陸賈列傳】記載:劉邦死後,惠帝即位,政權卻落在呂后手裏。惠帝、呂后相繼死去,呂后的親戚呂祿、呂產起兵作亂。陸賈建議丞相陳平聯合太尉周勃維護政權,最後消滅了呂祿等,迎立了漢文帝劉恆。
(7)【新語】:陸賈著,上下兩卷,共十二篇,主要論述秦亡漢興及其他朝代國家興亡的原因。劉邦號為『新語』。
(8)晁錯(公元前200~前154年):穎川(今河南省禹縣)人。西漢政論家。文帝時,任太常掌故,號『智囊』。景帝時,任御史大夫。他堅持『重本抑末』政策,並主張納粟受爵,又建議募民充實塞下,積極防禦匈奴入侵,以及逐步削奪諸侯王國的封地,以鞏固中央集權制度,得到景帝採納。不久,吳楚等七國以誅晁錯為名,發動武裝叛亂;他為袁盎陷害,被殺。【漢書·藝文志】有【晁錯】三十一篇,今有輯錄本。桓君山易晁錯之策:桓君山主張實行分封制,認為是鞏固國家政權的根本措施,與晁錯的『削藩策』是對立的。王充這裏講『桓君山易晁錯之策』,估計說的是這一點。
(9)谷永之陳說:指谷永給漢成帝上書提的各種建議。
(10)宜:句難通,疑系『直』字之誤。【漢書·王貢兩龔鮑傳·鮑宣】:『沛郡唐林子高數上疏諫正,有忠直節』,可一證。遞修本作『直』,可二證。
(11)將:扶。這裏是藉助的意思。
(12)魯連:魯仲連,戰國時齊國人。不仕,喜為人排難解憂。聽說要給他封爵,便逃隱到海上直到死。魯連飛書:【史記·魯仲連鄒陽列傳】記載:一位燕將佔領了齊國的聊城,後遭人陷害,燕君聽信讒言,他不敢回燕,於是死守聊城。魯仲連寫信用箭射入城內,分析了燕將的困難處境,指出死守沒有出路。燕將看信後,感到回燕、降齊、死守都沒有好結果,與其被殺,不如自我了結,於是自殺了。
(13)鄒陽:西漢臨淄(今山東省淄博市東北舊臨淄)人。善於寫論辯文章。鄒陽上疏:【史記·魯仲連鄒陽列傳】記載,由於羊勝的挑撥,漢文帝的兒子梁孝王把鄒陽下獄。他在獄中上書自訴冤枉,因而獲釋,並被尊為上客。
【譯文】
我說:這不一定。周代寫書的人,都是權謀的大臣,漢代敢於直說的人,都是博覽群書的官吏,怎麼能說文章寫出來不是像花葉的生長那樣是由根促成的呢?用心思考作計謀,收集資料寫文章,感情在文辭中表現出來,意思在說話中得到證明。商鞅幫助秦國,想在霸業上得到功績,於是寫【耕戰】;虞卿幫助趙國,提出計謀和主張並被採納,辭官後寫了【虞氏春秋】。其基本思想,就是虞卿在趙國都城給趙王提的建議;【耕戰】的內容,就是商鞅在秦國堂上向秦孝公提的建議。陸賈消滅呂氏的計謀,跟【新語】是同樣的見解;桓君山改變晁錯的計謀,跟【新論】是同樣的意見。看谷永上書的陳述,唐林坦率的進言,劉向懇切的建議,都以見解為根本,寫成文章,想藉助它把見解表達出來,難道只是雕飾文辭,隨便寫成漂亮的言辭嗎?真摯的感情發自內心,所以那文章上的話才深深地感動人。因此魯仲連用箭射信,燕將會自殺;鄒陽上書辯解,梁孝王才會打開牢門放他。書信、奏章和文章的內容,是從內心迸發出來的,並非只是博覽群書的人能造出來的,熟悉學問的人能寫出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