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 聯合早報
美國總統大選年的激烈黨爭和同時的歐元危機,彰顯了西方世界的共同痼疾――日益失控的公共債務。在此之外,私人債務同樣是個嚴重問題。美國次級房貸引發的房產泡沫破滅以來,被債不抵產的房貸壓得透不過氣來的1000多萬『溺水』房主,成為奧巴馬政府十分棘手的內政挑戰。
美國大選年中,另類債務危機也日漸浮出水面,這便是為了獲得高等教育而舉借的學生貸款,據【紐約時報】報道,大學生貸款總額已經超過1萬億(trillion)美元的天文數字,大致相當於近10年伊拉克戰爭的全部費用。而且這一危機可謂『公私兼顧』:欠債的是為了上大學的個人,在惡化的經濟和就業環境下,近四分之一無法還債而賴賬。另一方面,近90%的學生貸款債主是聯邦政府。為了緩和大學生債務壓力,勢必要增高聯邦政府已經岌岌可危的債台。
學生債務危機直接關係到美國當前的頭號政治爭議――日益加劇的社會兩極分化,以及下層階級社會上升機會的急劇減少。對絕大多數美國人來說,大學教育代表了進入或保持中產階級地位的唯一途徑。大學以上學位持有人,與只受過中學教育的人的收入差距超過了兩倍,還在不斷增加。
但是美國高等教育費用飛漲,卻遠遠超過通貨膨脹和工資增長,尤其是原來收費低廉、學生人數佔全國大半的公立大學,因為地方政府不斷削減教育開支,不得不大幅度提高學費,嚴重加劇了中下層子弟入學的負擔。【紐約時報】6月1日報道:包括世界名校伯克萊在內的加州大學系統,面臨最新一輪經費裁減和學費增長,連中產階級家庭都難以負擔。奧巴馬五年前的艾奧瓦州初選演講也提到:10年來有200萬美國學生因為高漲的費用,被排除在大學門外。
1993年,美國大學畢業生只有45%借錢讀書,今天卻達到94%,亦即每百名畢業生中,只有六個不借債,其他人均負債2萬多美元,一成以上超過5萬美元。這些至少還是獲得了學位的幸運者。據【華盛頓郵報】報道,近三成貸款學生最後被迫放棄大學學業,白欠了一屁股還不清的債。
教育不高者偏向支持共和黨
緩解絕大多數大學生日益嚴重的上學債務,以維持社會上升機會的公平性,自然成為大選年的一個重要題目。美國國會目前正在爭論的一項議案,便是由聯邦政府長期提供低利率學生貸款。
可是這項議案卻遭到許多保守派的反對。例如【華盛頓郵報】的大牌專欄作家喬治威爾便相當準確地指出:上述議案是政府動用所有納稅人的錢,補助那些進得了大學的人,使得他們畢業後賺取的收入高出未受大學教育者一倍,實際上是『劫貧濟富』。
自由派則反駁說:高等教育是美國經濟競爭力的關鍵,如果沒有政府資助,那麼窮人會更加沒有上大學的機會,而世代停留在社會低層。統計數據表明,這是美國正在固化的世襲社會現象:收入最高四分之一階層,82%的子女有大學學位,而最低四分之一底層,只有6%的子女完成高等教育。
這場爭論在大選年還有重要的政治意義。大量民調披露,在依舊占選民多數的美國白人中,共和黨的支持率與教育程度成反比,尤其是被自由主義『洗腦』的大學以上畢業生,明顯傾向民主黨,而沒有受到大學教育的藍領白人,今天是共和黨的草根中堅。
藍領白人在後工業化社會競爭中日漸沉淪,而產生一種酸葡萄味的強烈反精英主義。茶黨偏愛的候選人桑托勒姆,曾經指責奧巴馬提倡人人都應上大學是『勢利眼』,非常說明這種心理。在種族主義殘餘下,茶黨白人認為聯邦政府是在用他們的稅款,資助像奧巴馬那樣的少數民族精英。
大選年政治之外,大學生債務危機還反映了美國社會的『智商異化』和教育異化:社會地位的延續不在於金錢財產的繼承,而在於通過金錢來保證下一代的『教育資產』。哥倫比亞大學一位專家月前在【紐約時報】披露:按照美國最通行的『高考』SAT(滿分2400的標準化考試)成績,家庭年收入2萬美元以下考生的平均總分約為1320,家庭年收入20萬美元以上的平均總分是1700。有過美國大學經歷的人,都會知道收入與考分這種密切關係,對高等教育機會和學校檔次的關鍵作用。
根據各種報道,大學費用和上學債務,也正在成為中國農村和低收入子弟社會上升機會的重大障礙,加劇了兩極分化和世襲化趨勢。美國的學生債務危機應該引起北京反省。
作者在北美從事科研工作
1993年,美國大學畢業生只有45%借錢讀書,今天卻達到94%,亦即每百名畢業生中,只有六個不借債,其他人均負債2萬多美元,一成以上超過5萬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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