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曾與冉求斷絕『師生關係』 因其為軍閥斂財?
東漢學者王充在【論衡量知】中說:不入師門,無經傳之教。在古代,師門是非常神聖之所在,學生與老師的關係是很親近的,但是,歷史上也有老師與學生,或者學生與老師斷絕師生關係的個別特例。 壹:冉求為軍閥斂財,孔子與其斷絕師生關係 【史記】卷六十七記載:冉求字子有,少孔子二十九歲。為季氏宰。冉求是孔子的學生,很能幹,魯哀公三年(公元前492年),冉求在跟隨孔子周遊列國時,被魯國的權臣季康子作為人才召回國內,擔任季氏家族的大總管,此後一直受到季氏的重用。尤其是在魯哀公十一年(公元前484年),齊國進攻魯國時,冉求顯示出了卓越的政治智慧和謀略。他先是說服魯國權臣們下了抵抗的決心,然後又親自率軍與齊國作戰,打敗齊軍。由於冉求功勳卓著,季氏最終聽取了他的意見,把其老師孔子請回了魯國,孔子也由此結束了長達14年的周遊列國之行。 但是,對季氏家族把持魯國朝政的行為,孔子相當厭惡。在孔子回國的這一年,季氏為了積聚戰爭儲備,決定搞稅賦制改革,當時稱作以田賦,就是說把原先只有戰爭時期才徵收的軍賦,制度化為不是戰爭時期也徵收的稅賦。要出台新政策,季康子就讓冉求去徵詢孔子的意見。孔子聽說要增加老百姓的負擔,這與他的執政理念相違背,於是堅決反對。但是反對無效,季氏第二年依然正式以田賦。作為季氏的家宰、得力幹將冉求,他當然是站在了季氏這一邊,並為季氏的這次增收賦稅制度的執行出了大力,要不然,政客季康子也不會那麼信任他。 但孔子相當看不慣學生冉求為季氏家族斂財的行為,認為季氏富於周公,而(冉)求也為之聚斂而附益之。有一天,季康子同孔子閒聊,問孔子:冉求是仁義之人嗎?孔子回答: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冉)求也可使治其賦。仁則吾不知也。可見,孔子對於冉求的人品道德是有看法的。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某一天,孔子大罵冉求後,對自己的其他學生說:(冉求)非吾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那意思很明確,冉求不再是我的學生了,你們可以大張旗鼓地去攻擊他!顯然,孔子的這句話就是一個與學生冉求斷絕師生關係的嚴正聲明。而且,這個聲明流傳了兩千多年。 貳:張居正違背禮制,學生們跟他斷絕師生關係 明朝中後期的政治家、改革家,萬曆時期的內閣首輔張居正,赫赫有名,但是,他的學生們卻曾經與他斷絕師生關係。 張居正受李太后的重託,在輔導萬曆皇帝的學習以及施政上殫精竭慮,並且,他還針對當時吏治積弊,積極推行改革措施。正在他銳意改革,而且初見成效的時候,萬曆五年(1577年),張居正的父親死了,按照明朝的規定,父母死了,身為官員的兒子必須回家守孝3年,稱作丁憂,而實際的丁憂時間是27個月。 對於一個正在實行改革的政治家來說,27個月實在太長,何況張居正的大業才剛剛起步,時間寶貴,張居正毅然選擇了奪情。所謂的奪情即大臣按照儒家規矩向皇帝申請回家守孝,但是,皇帝因為工作需要不同意其回家丁憂,這叫奪情。我國封建時期尤其是禮教鼎盛的明代,士大夫們極其重視所謂的禮制,明朝自朱元璋開始,就一直要求以孝治天下,沒有孝心的人根本是沒辦法在官場立足的。而官員丁憂是禮制的重要組成部分。儘管當時的張居正是皇室的大紅人,當時的士大夫們還是以其不守孝之事,對他進行了猛烈的攻擊,甚至有人大聲斥責:閣臣百僚師表,奪情不喪,何以示天下。(【萬曆野獲編補遺】) 反對張居正奪情的奏摺如同雪片一樣,飄到萬曆皇帝和張居正的面前,雖然鐵腕的張居正不怕這樣的彈劾,奏摺可以留中不發,但是,讓張居正不能接受的是,他的學生趙用賢、吳中行兩人竟公開聲稱與他斷絕師生關係!這是明朝歷史上絕無僅有的事,學生反對老師,幾乎是大逆不道。但是這些身為讀書人的學生,為了堅持儒家訓教,冒着極大的風險,與老師張居正斷絕師生關係。趙用賢、吳中行被朝廷懲罰,受了杖刑。但是,(張)居正既沒,言官攻擊不已,吳中行、趙用賢等以論奪情被杖,清議予之。(孟森【明史講義】)學生吳中行、趙用賢與沒有遵守禮教傳統的老師一刀兩斷,贏得了當時及後世的好評,青史留名。 叄:封疆大吏沈葆楨對老師不敬,老師氣得說拜拜 劉禺生的【世載堂雜憶】記載,清代的孫鏘鳴曾是道光丁未年會試的同考官,按照科舉慣例,後來的晚清重臣李鴻章與沈葆楨都是他的門生弟子。李鴻章為人圓滑,他與孫老師關係很好,執門生禮甚恭,但是,學生沈葆楨對孫老師就不那麼待見了。 光緒四年(1878年),侍讀學士孫鏘鳴因事被撤職後,主講鐘山書院。當其時,學生沈葆楨正是當紅的兩江總督,按理說,在學生的地盤上,孫老師的日子會很好過的。但是,就是在孫鏘鳴擔任這鐘山書院山長的時候,他氣得與學生沈葆楨斷絕了來往。 沈葆楨才上任兩江總督時,按照當時官場規矩,與他同城的江寧藩司應該第一時間來拜見他。但是,這個江寧藩司遲遲不來,讓他大為光火。是什麼下屬敢有這個豹子膽?!原來,這個江寧藩司是沈葆楨的老師孫鏘鳴的哥哥,叫孫衣言,也是個大名士,他自居老輩,對於這個後生晚輩領導既未迎迓,亦未蒞衙,當然,沈葆楨因為他是自己老師的哥哥,也不好拿他怎麼樣。但是,就因如此,沈葆楨才當兩江總督時就對孫老師有了意見。舌頭與牙齒近了,難免會咬一口。問題是孫藩司不知領情,在工作中意見亦與葆楨大不合,這就讓沈總督對他沒有什麼好感了,後來找了一個機會,請求朝廷將這個難纏的主兒調回京城,此是後話。 在孫鏘鳴擔任鐘山書院一把手時,有次選拔考試,孫院長按照自己的評判標準批閱書院學生的試卷,取課卷前十名,上報兩江總督。但是,沈總督卻不認同老師的評判結果,不獨顛倒其甲乙,且於渠田(孫鏘鳴)先生批後,加以長批,而且,身為學生的沈葆楨拿着總督的架子,當着下屬的面指責孫院長他以前的老師在批卷中的諸多錯誤,孫老師在朝野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這一來,他覺得顏面掃地,氣得立即抬腿走人,與學生沈葆楨斷絕了來往。 對於這件學生挑老師的碴,老師憤而與之斷絕關係之事,江南人士,皆謂沈文肅無情,加上沈葆楨與孫衣言之間的齟齬,從此,沈、孫兩家宿怨,始終未解,成為一樁公案。 肆:章太炎違背師訓,俞樾將其逐出師門 章太炎作為清末民初思想家和學者,是近代史上鼎鼎大名的人物。1891年,章太炎入杭州詁經精舍,師從俞樾等人,在俞樾門下學習七年,其間,學問大進,很受俞老師的賞識。俞樾,1850年中進士,曾任翰林院編修,後被罷官而潛心學術,是晚清著名的樸學大師,其學識、人品、修養都為人稱道。 後來,章太炎的民主主義觀增強,與晚清趨新的知識分子嚴復、汪康年、唐才常、梁啓超等人來往密切,並於1900年義和團事件發生後,參加了在上海召開的中國議會,他主張驅逐滿、蒙代表,並割辮明志,反清意識濃厚。 第二年,即1901年春,章太炎到蘇州東吳大學執教,特地去拜望住在蘇州的恩師俞樾,沒想到俞老師對其來訪火冒三丈,聲色俱厲地斥責章太炎背父母陵墓,訟言索虜之禍,不忠不孝,非人類也!,曲園無是弟子,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可見,秉持忠君底線的國學大師俞樾明確提出了與章太炎斷絕師生關係。 俞老師對昔日寄予厚望的弟子毫不留情地斥責,不但當事人章太炎為之驚詫莫名,而且,當時的輿論也極為驚詫。被厲責之後,學生章太炎氣憤難平,當晚寫下【謝本師】一文,也宣佈與老師俞樾的師徒關係一刀兩斷。 不過,事情過去後,俞、章兩人並未真正斷絕師生關係。1907年,俞樾去世後,章太炎在【國粹學報】上發表一篇【俞先生傳】,對老師的學術與人品都給予很高的評價,並在寫給朋友的信中說:今見夏報,知俞先生不祿。向以戇愚,幾削門籍,行藏道隔,無山築場,懸斯心喪,寺在天之靈知我耳。此中,不僅有學生對老師的哀思之情,也有一點悔愧之意。 歷史上,老師將學生逐出門去,即所謂破門,這不是小事。因為,在中國傳統文化中有天地君親師一說,師生關係並不亞於父子關係,學生之於老師,除求學外尚有尊親之意,所以,在古代,被老師逐出師門、學生與老師斷絕師生關係,同樣為社會倫理所不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