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暫時寄生性特權帶來長久歷史後果在奧匈二元帝國體制下,匈牙利權勢集團成功地從哈布斯堡王室攫取了全方位的寄生性利益;但哈布斯堡王朝很大程度上因為他們的拖累而崩潰之後,匈牙利在凡爾賽和會上遭受了在各方面都比奧地利重得多的懲罰: 失地。匈牙利不僅喪失了克羅地亞、斯洛伐克、伏伊伏丁那等非馬扎爾人聚居地區,就連自11世紀以來八九百年間一直與匈牙利歷史緊密相連、占舊匈牙利王國幾乎一半版圖的特蘭西瓦尼亞也被割給羅馬尼亞。而且,和會將舊匈牙利王國邊緣的一片領土割讓給新生的奧地利,使得奧地利成為凡爾賽和會上唯一獲得領土的戰敗國[1]賠款。協約國的專家們原本計劃要求奧地利和匈牙利承擔帝國的大部分債務和賠款;但在賠款委員會承擔確定賠款金額任務後,他們兩年後對奧地利接受了這個說法——『如果一個人靠救濟生存,就不應該要求他還債』,承認奧地利沒有任何賠償能力。匈牙利則每年都必須用黃金和物資支付賠款。 面對如此嚴厲的懲罰方案,參加凡爾賽和會的匈牙利代表團企圖乞求寬大,其團長艾伯特·阿龐尼伯爵先後用完美的法語、英語和意大利語發表聲明,指出對匈牙利的懲罰比對其他任何戰敗國都嚴厲,失去了2/3的領土和人口,350萬匈牙利人(匈牙利總人口1000萬)將與母國分離;被切斷了市場和原材料來源;還要賠償巨額賠款;……他爭辯道,如果自決原則是公正的,就應該應用於匈牙利人,至少應該在將被分割出去的地區舉行公投。勞合·喬治認為這篇聲明是精彩之作,當面稱讚阿龐尼的雄辯,連『老虎總理』克雷孟梭也對他彬彬有禮,但這一切都不能挽回戰勝國嚴懲匈牙利的決定,阿龐尼的雄辯為匈牙利贏來的只不過是增加多瑙河巡邏船之類些微讓步。1920年6月4日,匈牙利簽署【特裏亞儂條約】,接受割地、賠款等全部條件,匈牙利公共建築上的國旗為此全部降半旗致哀。 [1][英]瑪格麗特·麥克米蘭:【大國的博弈:改變世界的一百八十天】,重慶出版社,2006年版,第175頁。 由於匈牙利各界沒有深刻反思本族的歷史錯誤,而是企圖推翻【特裏亞儂條約】,恢復不是靠自身實力、而是靠哈布斯堡王室逆向歧視選擇才攫取得到的版圖與寄生性利益,匈牙利精英階層此種心態企圖尤甚,這個國家在20世紀數次把自己推向大國卒子地位和動盪深淵: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匈牙利靠攏納粹德國、法西斯意大利,依靠法西斯陣營之力,匈牙利在1938年【慕尼黑協定】之後成功地獲得一小塊斯洛伐克地區、整個魯塞尼亞地區;1940年,匈牙利從羅馬尼亞奪回特蘭西瓦尼亞2/5地區和南部巴納特的部分地區;1942年佔領南斯拉夫;……[1]但隨着二戰失敗,這一切最終全部落空,匈牙利還由此留下了難以消除的歷史污點。 在1956年匈牙利事件中,舊匈牙利精英階層和受其影響的群體發動了血腥的內亂,一戰之後嚴厲懲罰匈牙利的西歐大國對此給予了支持。在年代末至1990年代初的蘇聯東歐劇變中,匈牙利本國自不待言,在經歷了血腥政治更迭的羅馬尼亞、南斯拉夫,匈牙利族更是成為西方列強操縱挑起戰亂的卒子。但所有這一切都無助於匈牙利經濟社會的進步,只有卡達爾時期的匈牙利才實現了工業化。 五、逆向歧視、逆向選擇案例之四:特朗普現象(一)奧巴馬執政實踐大大加劇美國社會分裂2009年1月奧巴馬初次當選就職之前,我寫下【奧巴馬的美國夢是美夢還是噩夢?】一文,[2]明確提出這個問題——『奧巴馬當選是否會成為美國社會分裂的裏程碑?』 [1][英]瑪格麗特·麥克米蘭:【大國的博弈:改變世界的一百八十天】,重慶出版社,2006年版,第頁。 [2]此文在網上流傳甚廣,【香港傳真】2009年第13期全文刊載,2016年美國大選期間崑崙策等網站再度發出這篇舊文。 在這篇文章中,我提出以下判斷: 一個黑人當選總統,對美國賴以立國的盎格魯-撒克遜文化和種族基礎而言,無論如何是一個巨大的衝擊。一個多民族國家,國家元首可以是少數民族,但他必須認同多數民族的主流文化,否則結果必然是動亂,乃至國家覆亡,社稷傾頹。從中國西晉到歐洲羅馬帝國,直到奧匈帝國、蘇聯和南斯拉夫,它們的命運無一例外表明,一國立國必須具備足夠堅實的文化和民族基礎;我們不要天真地幻想一個國家能夠僅僅建立在一種意識形態之上,而不需要種族和文化認同。信手掂來一頂『種族主義』的大帽子給人扣上,固然方便,卻無助於真正解決任何問題。 作為一個堅定的民族主義者,作為一個初中便閱讀了全套線裝【史記】和【隋書】的老資格歷史愛好者,筆者深信華夏文明的優越和深厚潛力,在政治和文化領域都自覺而堅定地抵制美國的滲透,筆者也不止一次與美國人唇槍舌劍地交鋒;但筆者同樣確信,倘若美國當初賴以立國的不是盎格魯-撒克遜文化以及與此相應的種族基礎,這塊目前(注意!我這裏說的是『目前』而不是『永遠』!)叫做『美利堅合眾國』的土地絕無可能在世界上擁有當今的地位。 美國能夠順暢地吸收大量移民,關鍵在於它作為『熔爐』同化移民的能力;然而,一旦依靠部分真實構建起來的多元文化史觀和相應政治觀主宰社會,使得各少數族裔不是靠認同主流文化傳統而贏得上升渠道,而是依靠認同不同於主流文化傳統的少數身份而更能贏得上升機會,美國社會的統一能力也就開始動搖了。 奧巴馬是依靠黑人資助從政壇起步的,在首次當選總統的最終投票中僅僅贏得了43%的白人選民,卻贏得了96%的黑人選民和2/3的拉丁裔選民。所有這些政治支持最終都會尋求物質或政治上的回報,而在投票支 持奧巴馬的那些非白人選民、特別是黑人選民中,大多數人想要的回報不容樂觀,因為在數十年來眾多黑人民權領袖們的帶動下,太多的黑人群眾已經習慣於指責他人的『不公』,習慣於給哪怕是善意指出自己族群缺點者扣上『種族主義』大帽,習慣於不斷索取『平權法案』(Affirmative Action)之類的額外優惠待遇,卻不肯正視自己的缺點,[1]不肯依靠自我奮鬥改變自己的命運。既然奧巴馬最堅定的政治基礎是黑人,那麼,一旦美國種族矛盾激化迫使他作出非此即彼的選擇,他唯一的出路只能是選擇自己最堅定的政治基礎,即使他內心對這個群體懷有負面看法。 奧巴馬的認同究竟如何?美國社會不同群體對他認同的期望是什麼?一旦他們發現奧巴馬的認同不符合自己的期望,他們會如何反應?美國社會在冒着巨大的風險去探索這些問題的答案。 在奧巴馬8年任期即將結束之際,縱覽他執政實踐結果,不能不說,他確實是大大加劇了美國社會的分裂。近幾十年來,隨着依靠部分真實構建起來的多元文化史觀和相應政治觀主宰美國社會,越來越多少數族裔不是靠認同主流文化傳統而贏得上升渠道,而是依靠認同不同於、甚至對抗主流文化傳統的少數身份而更能贏得上升機會和特惠;越來越多的人不是尋求統一規則下的平等競爭機會,而是尋求附着於某個少數種族、宗教身份的優先特惠,從而形成日益壯大的以少數種族、宗教身份標記的分利集團;在『反歧視』的旗號下,美國主體民眾遭到了越來越廣泛、深入的逆向歧視,奧巴馬上台以來越發嚴重。 [1]這種傾向由來已久,早在1960年代初,丹尼爾·帕特裏克·莫伊尼漢(DanielPatrickMoynihan)就指出黑人窮人中非婚生子女人數有所增長,並對此發出警告,結果被指為種族主義(見奧巴馬:【無畏的希望】,法律出版社,2008年版,第174頁)。今日美國黑人社會非婚生子女泛濫成災,這種諱疾忌醫的做法至少要承擔部分責任。 (二)美國社會逆向歧視問題日益嚴重毋庸諱言,美國有過種族歧視、特別是黑人備受欺壓的歷史,但年美國聯邦最高法院便判定公立學校必須消除種族隔離,實現種族混合;1955年阿拉巴馬州蒙哥馬利市黑人反對當地公共汽車上的種族隔離制度,標誌着黑人民權運動全面爆發。1964年,美國通過【公民權利法案】;1965年通過【選舉權利法】,以立法形式正式結束施加於美國黑人的選舉權限制,以及各種公共設施方面的種族歧視和種族隔離制度。在那之後,美國黑人在法律上已經獲得全部平等權利,並通過形形色色的『平權法案』(AffirmativeAction)在入學、就業等社會生活各方面獲得了優於白人、亞裔等其他族裔的優惠待遇,延續至今,已近兩代人之久,曾經的『白人欺壓黑人』現象在大多數時候、大多數方面已經消除,在公開場合更是成為不可觸碰的禁忌。 二戰之前和戰後初期,美國人均收入曾經大幅度領先於其他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更不在同一層次上;時至今日,昔日的發展中國家和地區中已經湧現出一批新興工業化經濟體,它們、其他發達國家與美國之間的人均收入水平差距幅度已經不如二戰之前和戰後初期那麼巨大,甚至出現了一批人均收入高於美國的高收入國家,但美國仍然是對世界各國移民吸引力最大的國家,外國黑人、拉美人和穆斯林群眾對美國尤其趨之若鶩;僅此一點,就足以證明美國傳統主體民眾的種族歧視即使沒有從內心完全消除,也比世界多數國家要好得多,更沒有廣泛的外部存在表現。 然而,在這種情況下,由於種種原因,美國政治越來越多地將注意力投向少數群體而相對忽視多數群體,越來越重視非法移民利益而相對犧牲國民權益,『種族歧視』指控和『反歧視』旗號遭到日益廣泛的濫用,而且事實上成為美國傳統主體民眾——白人專享的罪名,一些對美國國家和美國傳統價值觀認同感相對薄弱的少數族裔藉此架空平等競爭,在福利救濟、教育、就業、乃至犯罪等各方面索取越來越多的優惠特權,而他們自己普遍存在的種族歧視、乃至反美傾向則得到包庇縱容,最認同美國國家和美國傳統價值觀、勤奮上進精神最強的少數族裔——亞裔也與白人一起遭受越來越嚴重的逆向歧視。奧巴馬執政以來,美國政治的這種逆向歧視傾向明顯提速。 在『反歧視』和『平權』的旗號下,黑人指責奧斯卡獎得主中黑人太少,指責矽谷高科技公司中黑人員工太少,指責監獄犯人中黑人比例太高,……給所有這些現象扣上『種族歧視』的帽子,但他們絕口不提籃球、田徑、歌手明星中黑人比例之高,不提黑人學生學業之糟糕,不提世界各國億萬觀眾對美國演員的評價取捨,不提黑人犯罪率之高。民權運動至今已有兩代人,黑人群體主流不是珍惜得來不易的平等、甚至優惠教育機會而發奮讀書,而是浪費教育機會,把精力用於索取更大的教育加分待遇,同時在教育體系內鬧事,要求降低課程難度(以至於有的美國大學為遷就黑人、西裔等學生而取消了數學課程),要求在教學內容中用對歷史進程影響甚微的黑人替代千百年來對人類文明和歷史進程影響巨大的白人思想家、文學家、歷史學家等巨匠,……而所有這一切與文明進步倒行逆施之舉,都得到了美國政界、特別是奧巴馬政府和民主黨的積極響應支持,他們正在積極推進立法,要求矽谷高科技企業招募員工時不再唯才是舉、而是按美國人口種族構成招募,有些人甚至主張監獄犯人構成也應當反映美國種族構成比例。 在這種逆向歧視環境下,黑人認同非洲而不是美國、白人與非亞裔少數族裔混血子女認同少數族裔而非白人已非罕見,甚至出現了白人冒充黑人等少數族裔、印裔冒充黑人以求更好教育和事業機會的現象,全美有色人種協進會(NAACP)斯波坎市(華盛頓州第二大城市)分會會長、著名黑人領袖瑞秋·多爾扎爾原系白人冒充黑人,馬薩諸塞州參議員伊麗莎白冒稱有印第安血統而享受了全方位優惠,……這些事件都曾轟動一時,特朗普也在2016年3月20日的競選演講中嚴厲抨擊伊麗莎白。[1] (三)美國社會逆向歧視問題暴力化趨勢特別突出的是,在奧巴馬政府執政期間,藉口反對『種族歧視』和『警察濫用暴力』發動的群體性事件持續升級,形成了席捲全美的一場又一場襲警暴亂和暴力色彩濃郁的『黑命貴』(BlackLivesMatter)運動,而且正日益向反美方向發展。 冷戰之後,美國國內黑人犯罪被先入為主地描繪成『白人歧視欺壓黑人』、進而被當作大規模抗議示威和暴亂的由頭,始於1992年洛杉磯種族騷亂。這場騷亂起因是法院陪審團判決毆打黑人羅德尼·金(King)的白人警察無罪,但當事人羅德尼·金本來就劣跡斑斑,前科不止一端,事發時又有相當嚴重的酒後駕車、超速行車、拒捕、調戲女警察、暴力襲警等情節,這在嚴禁酒駕的加州性質非常嚴重,因為加州法律將酒後駕車肇事傷人定為故意謀殺罪而非過失謀殺罪,酒後駕車拒捕者更是罪上加罪,更不用說公然調戲追捕他的女警察和暴力襲警了;毆打他的白人警察起初不僅是正當執法,更有正當防衛性質,因為在動用警棍之前已有4名刑警被異常強壯的羅德尼·金打倒。然而,在先入為主的『白人歧視欺壓黑人』偏見和極端思潮影響下,在缺乏社會責任感而盲目追求聳人聽聞獨家新聞的媒體剪輯報道灌輸下,這些事實都被選擇性無視,事實、邏輯和法律被扭曲和犧牲。在由此引發的暴亂中,不僅白人,無辜的亞裔社區也淪為黑人打砸搶燒的受害者。 [1]2015年6月中旬,『美國黑人領袖是個白人』成為全美媒體關注的熱點新聞。新聞當事者瑞秋·多爾扎爾系全美有色人種協進會(NAACP)斯波坎市(華盛頓州第二大城市)分會會長,是斯波坎市最著名的黑人領袖之一,在打着『反對白人警察對黑人民眾濫用武力』旗號的民眾運動中表現活躍,被當地市長任命為警察監督委員會主席。她原本是金髮藍眼的白人,親生父母均為白種人,但喬裝打扮成淺棕色皮膚和捲髮,冒充黑人。直到2015年11月2日,在福克斯新聞節目【真相】演播現場遭多名黑人主持人輪番質問後,她才最終鬆口,『我生來是白人,但我始終自認為是黑人。』隨後辯稱:『有時候我們的感覺如此強烈,以至於超越我們本來的樣子』,『黑色人種通常會讓人聯想到沉着、有教養,我認為如果你具備這些特質,就要用實際行動來證明』,云云。這番話在現場得到了掌聲,在網上遭到嚴厲責罵。——【美國黑人民權領袖承認自己是白人】,【環球時報】,2015年11月4日,第5版。 奧巴馬時期的襲警暴亂潮始於佛羅裏達州桑福德市社區義務警衛喬治·齊默爾曼(George Zimmerman)擊斃黑人青年特雷翁·馬丁(Trayvon Martin)案,由於佛羅裏達州陪審團2013年7月裁定齊默爾曼二級謀殺罪名不成立,美國數十座城市爆發示威,抗議齊默爾曼無罪釋放,『種族歧視』成為抨擊者們指責此案及其判決的理由,連身為美國總統的奧巴馬也罕見地直接為此案判決發表了其上任以來最大膽的種族問題講話,聲稱該判決讓人想到美國黑人經歷的種族歧視,馬丁可能就是35年前的奧巴馬自己,因為他個人作為一個美國黑人,也曾遭遇歧視。然而,只要冷靜客觀審視這起案件,就不難看到死者特雷翁並非媒體描繪的在種族主義暴虐警察面前瑟瑟發抖的純潔小兔,而是個吸毒、盜竊、打群架、購買黑槍等劣跡斑斑、五毒俱全的十足流氓,而且事發時主動從背後偷襲攻擊齊默爾曼;齊默爾曼是拉丁裔,並不屬於美國社會上所稱的『白人』,他不過是忠於職守且在生命安全遭受威脅時實施了正當防衛;而奧巴馬政府司法部、民權運動家、自由派媒體為了將這起案件塞進『白人歧視欺壓黑人』的套路框子,採取了眾多卑劣手段:誤導受眾;製造偽證;解除不肯配合的警察局長職務;非法扣留對齊默爾曼有利的全部證據;企圖把年滿17歲、身高超過1.8米、劣跡斑斑的特雷翁·馬丁列為『兒童』,以便給比他矮也比他瘦弱的齊默爾曼扣上『三級謀殺罪(虐待兒童致死)』的罪名;……無所不用其極。 而且,在爆炒齊默爾曼擊斃特雷翁案、發動操縱抗議示威活動的黑人民權運動家中,不少人此前就有過炮製虛假『白人歧視欺壓黑人』案件、煽動抗議示威、藉此牟取個人政治私利的前科,甚至不止一次,前科最惡劣者當數美國『國家行動網絡』組織及其首領、知名民權活動家阿爾·沙普頓(Al),他當初在民權活動界一舉成名,靠的就是1987年操弄一起黑人不良少女塔瓦娜(Tawana Brawley)撒謊製造的大案,逼得當事白人警察含冤自殺身亡,而這樣一個人又是奧巴馬的密友。 (四)美國社會逆向歧視運動日益指向顛覆、侵蝕國家認同奧巴馬政府司法部、民權運動家、自由派媒體構陷齊默爾曼的圖謀雖然到頭來也未能得逞,但無視事實、花樣百出打着反對『種族歧視』和『警察濫用暴力』發動群體性事件的大勢已經由此形成,到2016年形成黑人暴力騷亂和武裝襲警的高潮,『黑命貴』(BlackLivesMatter)運動出現了越來越多指向顛覆、侵蝕美國國家認同的現象。 從美國國家的立場看,上世紀五六十年代黑人民權運動從一開始就不乏極端勢力參與,黑人分離主義運動幾乎與美國黑人民權運動同步興起,在2013年寫作的【底特律破產與黑人民權運動的誤區】一文中,筆者初步梳理了黑人分離主義的一些表現與發展脈絡:號召建立『黑人民兵』;主張把美國劃分為黑白兩個國家並實施絕對的種族隔離;等等,他們將對種族歧視的鬥爭引向了對美國國家的仇恨,美國黑人伊斯蘭運動的文化和政治分離主義色彩更是相當濃郁。黑人伊斯蘭教運動打着『回歸祖先文化傳統』旗號興起,意在與基督教傳統的美國徹底劃清界限,卻絲毫不顧伊斯蘭教本是阿拉伯人征服者、奴隸主強加於黑人的,1000多年來建立捕捉、販賣黑奴國際性網絡的也不是歐洲白人,而是阿拉伯穆斯林;[1]而且在歐美廢奴並派遣海軍截擊運奴船後,阿拉伯人仍然繼續掠賣黑奴上百年;……等等。特別是最初的美國本土黑人伊斯蘭教組織『摩爾人科學聖殿』恰恰是在轉向分離主義主張之後才實現大發展,更給美國社會投下了一縷陰影。 [1]阿拉伯帝國興起之初就大量掠奪、買賣黑奴,使用黑奴人數之多、壓迫之殘酷,以至於阿拔斯王朝時期在兩河流域爆發了東非黑奴僧祗奴(Zanj)的大規模起義.在長達14年的僧祗奴起義(869-883年)中,阿拔斯王朝政府軍屢遭慘敗,奴隸軍一度發展到30萬人,佔領了巴斯拉等富庶大城市,威逼阿拔斯王朝首都巴格達,最終哈裏發穆耳台米德之弟穆瓦法格親自領軍作戰,方才將起義鎮壓下去。此外,美國黑人民權運動先驅威廉·杜波依斯(WilliamEdwardBurghardtDuBois,1868-1963)對歐洲人販賣的黑奴數量估計嚴重偏高,即使如此,他估計的販賣到美洲的黑奴數量為1000萬-1500萬人,而同期販賣到阿拉伯、波斯的黑奴數量則高達4000萬人。 因為德魯·阿裏(DrewAli)創建『摩爾人科學聖殿』組織時,其標誌紅底綠星旗通常與美國國旗一起出現,表明德魯·阿裏珍視、強調該組織成員的美國公民身份;但在繼承者瓦利·法爾德(WaliFardMuhammad)和伊萊賈·波爾(ElijiaPool)領導下,『摩爾人科學聖殿』改組『伊斯蘭國家』(NationofIslam),且伊萊賈主張黑人分離主義,要求在美國建立獨立的黑人國家,聲稱白人有義務割讓土地供黑人獨立建國,並連續賠款供養這個新的黑人國家數十年,直至該國家能夠經濟自立。雖然沃利斯1975年繼承伊萊賈職位之後走上溫和道路,不再強調建立『黑人國家』,也開始吸收白人入教,但這一轉變很快就導致該組織分裂,沃利斯一派創建的『西方伊斯蘭團』影響力遠遠不如路易斯·法拉汗(LouisFarrakhan)領導的堅持伊萊賈路線的『伊斯蘭國家』,正是法拉汗及其『伊斯蘭國家』組織,於1995年10月16日在華盛頓組織了黑人『百萬人大遊行』(MillionManMarch)。 在『伊斯蘭國家』之類組織數十年宣傳下,分離主義火種已經深深紮根在一部分黑人心中。911事件之後,美國軍隊在海外與伊斯蘭原教旨主義勢力血戰10年,伊斯蘭教卻在此期間成為美國發展最迅速的宗教,黑人歸信者尤其多,這一事實足以表明,美國穆斯林、特別是黑人穆斯林群體中存在着深刻、強烈的反美傾向,其中不乏準備和已經付諸行動者。 2009年10月28日在底特律被美國聯邦調查局特工突襲擊斃的阿卜杜拉就是當地遜尼派穆斯林激進組織頭目,其手下多為土生土長的黑人,都是在犯罪監禁期間皈依。根據美國聯邦調查局調查,阿卜杜拉不斷號召其追隨者向美國發起暴力攻擊,在美國成立獨立的穆斯林國家。儘管黑豹黨和黑人分離主義至今未成氣候,但黑人民權運動至少在某些方面、某些局部已經形成了對美國國家認同根基的挑戰,其溢出效應甚至蔓延到了某些其他族裔。[1] 隨着『黑命貴』(Black Lives Matter)運動興起,黑人伊斯蘭運動和分離主義獲得了新的發展動力。雖然某些勢力在華盛頓再次發動黑人『百萬人大遊行』(Million Man March)的圖謀未能得逞,但2016年7月7日達拉斯武裝襲警案標誌着黑人暴力反美運動在沉寂多年之後再度興起。在這起案件中,25歲的黑人槍手、退役美軍士兵、預備役軍人邁卡·約翰遜發動襲擊,5名警察身亡,9人受傷,其中治安部隊成員7名,成為911恐怖襲擊以來美國警方最嚴重的一次傷亡。從事後調查來看,這個發動達拉斯襲警的前美國陸軍士兵支持黑人極端主義,強烈敵視白人和美國國家而認同黑非洲,對此次針對美國國家強力部門人員的武裝襲擊蓄謀已久。 邁卡·約翰遜支持一個官方定性列入散播仇恨組織黑名單的黑人維權組織,在一張照片中身着黑非洲風格彩色外衣,掛出1960年代黑人民權運動中流行的紅黑綠三色泛非旗幟為背景,擺出1960年代黑人民權運動期間『黑人力量組織』的典型手勢——高舉右拳。在與警方對峙死亡之前,他對警察直言不諱,說自己就是想『殺死白人,尤其是白人警察』。警方調查人員在他住處發現了一批製造炸彈的材料,還有槍支、彈藥和一份個人戰術日誌。 而且,在黑人群體中,這起事件似乎非但沒有成為警示,反而成為眾人效仿的榜樣。根據美聯社2016年7月8日報道,達拉斯狙擊警察事件後,紐約、布法羅、佛羅裏達州奧蘭多等一批城市的警方都遭到來自社交媒體和電話的威脅,其中北卡羅來納州費耶特維爾警方不到一天就收到60多起威脅。[2]也許是受到了達拉斯武裝襲警『榜樣』的激勵,前美國海軍陸戰隊中士加文·朗(GavinLong)在2016年7月17日其29歲生日這一天,驅車數百公裏從密蘇裏州的堪薩斯市來到7月5日曾發生警察擊斃黑人小販案件的路易斯安那州巴吞魯日市(BatonRouge),發動武裝襲警,造成3名警察死亡、數人受傷。 [1]梅新育:【底特律破產與黑人民權運動的誤區】,寫於2013年3月28日,【中國黨政幹部論壇】2013年第5期刊發版本刪節甚多,新浪等網站刊發全文,網上可搜。 [2]轉引自【參考消息】,2016年7月10日,第6版。 這種反美武裝襲擊者目前還是極少數,美國社會也還沒有人敢於公開支持他們;但多年來眾多黑人民眾、知名人士以『反對種族歧視』為名公開拒絕向美國國旗致敬和宣誓效忠,不但沒有受到有效懲罰,反而收穫越來越多支持,連奧巴馬也以總統身份公開表態支持,[1]這種行為卻是在潛移默化地從根本上侵蝕瓦解對美國的國家認同。 黑人如此,西裔、穆斯林等一些少數群體也如法炮製,西裔美國公民和非法移民在美國國土上打着墨西哥國旗支持墨西哥隊在體育比賽中擊敗美國隊,打着墨西哥國旗舉行遊行示威要求獲得美國國籍和更多福利,在競選活動中打起墨西哥國旗反對特朗普,……在這種情況下,遭受逆向歧視、擔憂國家性質根本顛覆的美國傳統主體民眾大批拋棄『政治正確』的『建制派』政客,轉而支持特朗普,實不足為奇。 六、逆向選擇、逆向歧視政策已在中國主體社會製造出了對黨和政府的三重離心傾向逆向選擇、逆向歧視導致執政者喪失政權現象,在中國已經是台灣地區的現實。國民黨落到面臨『凌遲』的地步,關鍵就是馬英九執政時的逆向歧視政策消滅了自己的政治基本盤。 [1]至遲從1990年代起,美國就出現了黑人議員拒絕向美國國旗宣誓效忠現象。如田納西州民主黨議員亨利·布魯克斯,從1990年代至2001年的9年任期中,始終拒絕與同僚一樣向美國國旗宣誓效忠,而且得到了眾多黑人名流的公開支持。2016年8月26日,三藩市四十九人(SanFrancisco49ers)橄欖球隊黑人球員、『黑命貴』(BlackLivesMatter)分子科林·凱普尼克在球場演奏國歌時公開拒絕起立向國旗致敬,此後又數次如法炮製,得到了眾多同行、社會人士和奧巴馬的公開表態支持,其他多名黑人運動員也起而效仿。而且,凱普尼克少年時被黑人父母遺棄,由白人收養長大成人。 2014年12月3日,國民黨在台灣『九合一選舉』中全面潰敗之後,台灣【中時電子報】就以【全民總統,全面落空】為題刊發評論文章,抨擊國民黨領導層的兩大失策:第一,馬英九要做『全民總統』,甚至不考慮本黨人士及其支持者的利益,得罪一批國民黨歷來的鐵票。其次,國民黨明明在『立法院』是多數黨,可是在程序上甚至在表決上處處將就反對黨,造成國民黨員和支持者不滿,以至於當時台灣地區社會有人說『立法院』最大的反對黨是國民黨。 最令人憂慮的是,類似英國脫歐、奧匈帝國和蘇聯主體民族與溫和少數民族離心的問題,在中國大陸同樣存在;倘若不能有效扭轉,中國同樣有重蹈奧匈帝國、蘇聯覆轍的風險。由於對漢族的逆向歧視政策,特別是由於過度遷就伊斯蘭原教旨主義勢力和某些鬧事高發的群體,使得他們在一定程度上養成了近似奧匈帝國馬扎爾人的心態。 同時,這樣的政策在中國主體社會中製造出了對黨和政府的三重離心傾向:首先是漢族群眾和非穆斯林少數民族群眾對黨和政府在這方面的不滿日益上升,漢民族主義思潮日益上升。在國內社會生活中,漢族群眾本來民族觀念不強,不會凡事拿民族、宗教說事;近年來越來越多的漢族群眾之所以投向漢民族主義,相當程度上是因為感受到來自少數民族和政府現行民族宗教政策對漢族、華夏文明和中國歷史的逆向歧視。 從廣西、寧夏等省級少數民族自治區,到延邊等少數民族自治州,再到眾多少數民族自治鄉鎮,許多少數民族自治地方漢族人口佔大多數;許多『戶口本少數民族』實際上是漢族;新疆北疆廣大地區即使在漢、唐、清等朝都是實行與內地相同的郡縣制,乾隆平定新疆之前的『纏回』原本聚居南疆西部一隅,人口20餘萬,[1]之後方才發展成為今天居住新疆各地、人口逾千萬的規模。 [1]歷史上維吾爾族人口數據,童玉芬【中國新疆的人口與環境】稱乾隆三十一年(1766年)為262078人;林恩顯【清朝在新疆的漢回隔離政策】稱1770年代為200277人,1840年代為282619人。——轉引自王柯:【東突厥斯坦獨立運動:1930年代至1940年代】,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7-24頁。 以此為切入點,一些人全盤否定黨和政府的歷史、意識形態。不少被扣上『大漢族主義』帽子的人,本來真誠信奉現行民族政策的某些說教,其中不乏支持黨和政府的『自乾五』,[1]之所以發生思想轉變,是因為一再親身感受到來自某些少數民族極端分子的極端敵視和暴力圍攻威脅,或是因為批評『三股勢力』分子而被警方以『破壞民族團結』罪名懲罰。而且,這類思想轉變的人倡導漢族民族主義,通常比原來就不信奉現行民族政策某些說教的人更為堅決,甚至走向極端,因為他們存在強烈的被背叛感而後者並不具備這種感覺,即使有也相當淡漠;以前對現行民族政策某些說教遵守越自覺,被背叛感就越強烈,轉變後倡導漢族民族主義也就越堅決。就這樣,民族宗教政策的失誤正在把越來越多黨和政府本來的自覺支持者推向對立面,其長期潛在後果令人不寒而慄。 其次是一些宗教色彩淡漠、少有群體性事件的溫和少數民族感到遭受其他少數民族壓迫,卻被政府拋棄而無從指望支持。如西部一些少數民族中不少人更願意學習漢語,卻不得不在維語學校上學,參加維語高考。在草原保護、牛羊肉等土特產被壓價收購等許多事情上,藏族、蒙古族群眾與個別民族的矛盾也在滋長。與此類似,奧匈帝國皇帝當初為了安撫匈牙利這個『問題民族』,把奧地利帝國改造成奧地利、匈牙利並列組成的二元帝國,把克羅地亞等民族劃歸匈牙利統治,本來對奧地利帝國忠心耿耿的克羅地亞人對此非常不滿,多次請願要求改歸中央政府直轄無果而終,對奧匈帝國的離心傾向由此迅速膨脹。 最後是我國維族、回民等少數民族內部期待世俗、進步、統一的人因此而往往孤立無援,而他們才是我們更應支持扶植的力量,才是中華大家庭中這些兄弟民族進步的希望。 [1]『自乾五』即『自帶乾糧的五毛』之意。在中國網絡論戰中,支持黨和政府的一方被反對方污稱為『五毛』,意思是說他們都是官方僱傭的網絡水軍,每發一個帖子5毛錢。這個原本的貶義稱呼被接過去成為支持黨和政府或抨擊『公知』網民的戲謔自稱,其中那些體制外網民和不在宣傳系統任職的機關事業單位網民自稱為『自帶乾糧的五毛』。 正是在這種背景下,中國主體社會的信心流失、認同轉移趨勢已經不可忽視。在漢族人民、非穆斯林少數民族群眾、穆斯林少數民族群眾中的愛國者中,越來越多的人因為逆向選擇、逆向歧視問題而對黨和政府喪失信心,轉而期望其他政治力量。 縱覽百年世界歷史,經歷過一段時間經濟社會『起飛』的後發國家很多,能夠修成正果魚躍成龍者微乎其微,大多數後發國家在短暫的起飛之後要麼陷入長期的發展停滯(拉美化),要麼經濟社會矛盾爆發陷入動亂、乃至戰爭,導致起飛夭折。在【大象之殤——從印度低烈度內戰看新興市場發展道路之爭】一書中,筆者對此作過分析研究。當今中國潛在的起飛夭折風險,可能性最大的突破口就是民族宗教問題,特別是某些宗教勢力從後門進入、甚至在腹心引爆『顏色革命』的風險。而且,在可預見的未來,宗教勢力『顏色革命』的直接打擊尚無法全面顛覆黨和政府,但由於宗教勢力擴張而引起的主體社會信心流失、認同轉移,倘若不能扭轉,卻足以給黨和政府帶來無法挽回的毀滅性損害。也許,這就是英國脫歐、蘇聯解體、哈布斯堡王朝覆滅、特朗普現象、我國台灣地區國民黨面臨『凌遲』給黨和政府以及全國各族人民帶來的最大警示。中華民族的大團結需要各兄弟民族共同維護,但存在的問題和矛盾更需要正視,並採取措施加以解決。 (梅新育,商務部國際貿易經濟合作研究院研究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