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蠱之禍,牽連甚廣,因之而死者不知凡幾。 如此倒行逆施,雖然在漢武帝的威壓之下,也還是有德高望重之人,向漢武帝進言。 太子生前,逃亡在外的時候,就有壺關三老,名叫令狐茂的,向漢武帝上書,申明太子是被逼無奈,為了自保,才不得不如此。希望漢武帝赦免太子,將之召回。 漢武帝當時也頗為心動,但是猶豫之時,太子已經身死。 所謂的壺關三老,這裏的壺關,是個地名,三老是官職名,是負責掌管教化的地方官,一般多是由當地威望較高的長者擔任。 巫蠱之禍稍稍平息之後,漢武帝追思起來,已經頗有悔意。畢竟死的都是自己的至親之人吶。 而且,隨着調查的深入,發現前面江充等人判定的巫蠱害人之案件,很多都是百姓被屈打成招,並不是真的。漢武帝后悔之意更重。 正在漢武帝后悔又沒有台階可下時,有個管理漢高祖廟堂的小官田千秋向漢武帝上了一道奏章,替太子伸冤:『兒子玩弄父親的刀兵,是應該受到懲罰,責打一頓也就夠了;身為皇帝的兒子,即使犯錯誤殺了人,也罪不至死,受到適當的懲罰就可以了。這些話可不是我說的,而是我夢到一個白頭髮的老頭教我這麼說的。』 漢武帝本來就已經頗有悔意,正好藉助田千秋的話下了台階。於是漢武帝接見田千秋,表示:『父子之間的矛盾,外人本來很難說話。你能夠說的這麼簡單明白,可見,這一定是高祖皇帝宗廟裏的神靈讓你來教導我的。我一定接受。另外,你就留在我的身邊,隨時提醒我吧。』 於是漢武帝提升田千秋為大鴻臚。 這裏的大鴻臚,是負責掌管禮儀的高官,屬於九卿之一。 田千秋可謂一步登天。 這還不算,幾個月之後,擔任丞相不久的劉屈氂因參與漢武帝的兒子們爭太子之事被殺,漢武帝就封田千秋為丞相。 雖然田千秋沒有什麼過人的本領,但是因為為人安分守己,樸實厚道,處境倒是很安穩,也能及時的向漢武帝提出一些合理化建議。 漢武帝病死,漢昭帝即位後,田千秋一直擔任着丞相的職務。做了十二年丞相後,老死於任上。 在田千秋年紀特別大以後,皇帝特意允許,可以坐着小車上朝面君,因而田千秋又被稱為『車丞相』,或者『車千秋』,傳為美談。 封賞了田千秋之後,漢武帝又下令將江充一家滿門抄斬,將江充的幾個助手和曾經對太子刀兵相向的人也陸續斬殺。 至於這些人是不是冤枉,是不是只是在執行他的命令,就不是漢武帝在意的了。 之後,漢武帝為了表示自己思念兒子的真摯情懷,在湖縣,就是太子身死的地方,修建了一座皇宮,起名為『思子宮』,又修建了一座高台,起名『歸來望思台』。都是思念兒子,希望兒子能歸來的意思。 在皇宮和高台修好之後,漢武帝還真的在這座皇宮裏住一住,在高台上東瞧瞧、西看看,似乎在盼望着兒子能回來的樣子。 當然,漢武帝就是修建再多的宮,再多的台,死去的人也是活不過來的。 天下人見漢武帝如此,既痛恨他殺妻滅子的絕情,又替這麼一個傷心的老人心酸、惋惜,所謂『天下聞而悲之』。 至於漢武帝此舉是真心悔過還是裝模作樣,歷史上一直爭論不休。 按照人之常情推論,暴怒之下做出錯誤判斷,逼死妻子、兒子、孫子,醒悟過來之後後悔,乃是人之常情。再加上史書上言之鑿鑿,所以相信漢武帝痛悔的,頗為不少。 但是作為一個帝王,又不可以用常理推斷。 尤其是,太子劉據行巫蠱一事,到底是被栽贓陷害還是真的做了,又是個謎團。如果是被陷害還好說,漢武帝因為自己的過失逼死兒子,有可能後悔;如果是太子劉據真的對漢武帝用了巫蠱之術,那麼,作為一個帝王,漢武帝心中擁有的,恐怕就是滿滿的憤怒,而不可能存在後悔這種情緒了。 如果以此推論,那麼漢武帝此處,恐怕只是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做出一副如此的姿態罷了。 【漢書·武五子傳】中,也只是記載:『上知太子惶恐無他意……上憐太子無辜……』而這個『無他意』和『無辜』裏面主要包含的是漢武帝原諒了太子劉據擁兵造反,為自保之意,至於包含不包含太子有沒有用巫蠱之事害漢武帝,就不得而知了。 而且,還有人認為漢武帝不但沒有後悔,連這些所謂後悔的舉動都沒有,而是記載史書的史官本着『為尊者諱』的原則,也就是為了美化漢武帝,硬生生塑造出一副漢武帝痛悔不已的樣子,好淡化一下其殺妻滅子的暴虐形象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