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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新浪 正如我們上面所講的,齊魯之學和三晉之學在側重點上存在著差距和分野,前者注重對『成人之道』的探討,無以復加地強調人之所以成爲人的關鍵,對人的存在做一種形而上的承諾。他們指出,人和動物的區別,正是在於對動物性的超越,而非受肉體欲望的制約和牽引。因此道德上的自覺,才是人和動物的根本區別。因此,齊魯之學多強調道德修養,並希望以此來動整個社會之改良。這種學問就是我們上面所說的『內聖之學』。
齊魯之學以孔子爲肇始,採取的是以『仁』釋『禮』的文化重建策略。孔子生活在春秋末年,當時的周禮雖遭破壞,但仍然有著『餘威』,對各路諸侯還有著相當大的震懾,他們在行動中還不能不顧及。這一點,黃仁宇先生在【赫遜河畔談中國歷史】中分析得很透徹,從各路諸侯交戰的『文明』就可以看出來。所以,生活在這個時代的孔子對『周禮』還有一些信心,表明以沒落貴族爲代表的孔子企圖通過恢復『周禮』重建社會的秩序和和諧。『周監於二代,鬱郁乎文哉,吾從周。』在孔子看來,能不能『文』,是區分人和動物的主要標誌,更是劃分野蠻和文明的根本標準。而當時之所以會出現『八佾舞於庭』這種『是可忍孰不可忍』的現象,就在於『周禮』所賴於存在的信仰體系出現了坍塌(這個問題闡述起來就太麻煩了,有興趣地可以去看一看葛兆光先生的【中國思想史】),而孔子就是要爲『周禮』找到一個淡定、自覺的支點,從而使得『周禮』不再是外在於人的東西。這個支點是什麼呢?孔子找到了『仁』,而『仁』的外化就是『禮』,二者的互動充滿了無限的活潑和鮮活:『人而不仁,如何禮?』人如果沒有『仁』這種內在的情感依託,外在的循規蹈矩又有什麼意義?另一方面,孔子又強調『克己復禮以爲仁』。在外在的行爲規範遵守中慢慢體會和把味『仁』的情感,前者是外化,後者是內化。因此,孔子雖然多次強調『仁』,【論語】中『仁』字共出現66次,但每一處的意思都不一樣,這是因爲孔子沒有把『仁』概念化,現成化,而是讓人在俯仰進退之中細細體味其中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意味。關於人性,孔子也沒有現成化和定義化,沒有作出『性善』或者『性惡』的獨斷,而是發乎『幾微』,認爲『道心惟微,人心惟危』。在孔子看來,無論說『性善』還是說『性惡』,我們都能夠找出一些相反的證據『證偽』這種獨斷。人性惡嗎?爲什麼人能有一些令人感動的善舉,而且這些善舉都無法用功利的理由來解釋?人性善嗎?爲什麼人有時候是那麼的殘忍和卑賤,非要有外在強制性的束縛才能中規中矩?這樣說,無論說人性善還是人性惡都是錯了,套用康德的話來說,陷入了二律背反,A和非A可以同時爲真,又可以同時爲假。人類自身的理性由此陷入了矛盾。這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呢?還是套用康德的思路,『人性』根本不是一個知識論問題,而是一個形上學問題。而理性無法回答形上學的問題,因爲其只能應用於『現象界』,而不能應用於『本體』,一旦進入了自己不該進入的領域,就會出現矛盾和悖謬。就像上面關於人性的獨斷一樣(孔子的兩個傳人,孟子和荀子恰恰是做了這樣的獨斷,從而都偏離了孔子的軌道)。但人的理性在本性上又願意去回答這些問題,造成了理性的僭越,陷入二律背反。所以,孔子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甚至不下定義,述而不作,總是想把『仁』和『禮』維持在中間,保持各自的鮮活和活潑。而這也正是儒家中庸之道的深刻含義。孔子所擔心的就是把『人』這樣一個形上學問題蛻化成一個知識論問題。但遺憾的是,聖人苦心人們無法體諒,歷史的演進無法阻擋,先知性的思想家在其身後必然面臨著被肢解的命運,無論是後來的孟子所堅持的『人性善』還是荀子所堅持的『人性惡』,都把一個形上學問題變成了一個知識論問題,使得人性以貌似知識的面目出現,其實這是一個假問題,是理性妄自尊大的產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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