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鐵論】卷59大論詩解2大夫:孔子不以進見而能往非賢士文學:孔子真情雖遇窮厄不改初衷 題文詩: 大夫又曰:文學所稱,聖知孔子,治魯不遂, 見逐於齊,不用於衛,遇圍於匡,困於陳蔡. 知時不用,猶說強也;知困而不,能已貪也; 不知見欺,而往愚也;困辱不能,死之恥也. 若此四者,庸民之所,不爲也何,況君子乎! 商鞅也以,景監見君,應侯亦以,王稽進薦. 故士應士,女嫁因媒.至其親顯,非媒士力. 孔子不以,因進見而,能往者非,賢士才女. 文學對曰:孔子生於,亂世乃思,堯舜之道, 東西南北,灼頭濡足,庶幾世主,之悟而悠, 悠者皆是,君暗臣妒,孰合有媒?是以嫫母, 飾姿矜誇,西子彷徨,而無家非,不知窮厄, 而不見用,悼痛天下,禍猶慈母,之伏死子, 知其不可,如之何然,焉惡止已.故適齊國, 景公欺之;又適衛國,靈公圍之,陽虎謗之, 桓魋害之.欺害聖人,者愚惑也!傷毀聖人, 者狂狡也.狡惑之人,其非人也.何恥之有! 孟子有曰:觀近臣者,以所爲主,觀遠臣者, 以其所主.倘使聖人,偽容苟合,不論其行, 擇友則何,以爲孔子!孔聖真情,向死而生, 播仁愛說,傳倫常禮,詩經教化,著作春秋, 微言大義,褒貶時事,中庸戒慎,君子明誠, 忠恕愛人,孝悌自省,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慎終追遠,不忘所由;君子喻義,小人喻利; 大道之行,天下爲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 有教無類,因材施教,至學自學,爲人師表, 向使無孔,萬古長夜,無情無義,無論無常, 人獸無異,爭名奪利,虛情假義,民不聊生. 大夫撫然,內慚四據,不言此時,順風承意, 之士如編,口張不歙,舌舉不下,暗然而懷, 重負見責.大夫曰諾,膠車逢雨,與諸生解.
【原文】 大夫曰:文學所以稱聖知者,孔子也,治魯不遂,見逐於齊,不用於衛,遇圍於匡,困於陳、蔡①。夫知時不用猶說,強也;知困而不能已,貪也;不知見欺而往,愚也;困辱不能死,恥也。若此四者,庸民之所不爲也,何況君子乎!商君以景監見②,應侯以王稽進③。故士應士,女因媒。至其親顯,非媒士之力。孔子不以因進見而能往者④,非賢士才女也。【注釋】
①治魯不遂:指孔子在魯做官,很不得意。見逐於齊:指齊景公欲以尼溪封孔丘,爲晏嬰所阻,
將其驅逐。不用於衛:指衛靈公不用孔子。遇圍於匡:指孔子過匡時,被匡人誤認爲是對他們作過惡的陽虎,把他包圍起來。困於陳蔡:指孔子在陳絕糧。以上各事都見【史記·孔子世家】。
②商君以景監見:商鞅剛到秦國,靠秦孝公的寵臣景監的推薦,才見到秦孝公。見【史記·商君傳】。
③應侯以王稽進:應侯,即范雎,戰國時魏人。初事魏中大夫須賈,因事被笞逐,更姓名曰張祿。得鄭安平之介紹,結識了秦昭王侍者王稽。王稽載之入秦,薦之於昭王。睢因說昭王以遠交近政之策,拜客卿。後爲相,封於應,故曰『應侯』。見【史記·范雎列傳】。
④此句原作『孔子曰進見而不以能往者』,義不可通。蓋傳抄者涉上文有『孔子曰』因改『因』爲『曰』,又移『不以』二字於後也。今輒定爲『孔子不以因進見而能往者』。此謂孔子周遊列國,不以因進見,如士因士,女因媒,然而能往者,非賢士才女也。這是桑弘羊譏刺孔丘之語。
【譯文】 大夫說:你們文學所稱頌的先知先覺的聖人就是孔丘,孔丘想治理魯國,失敗了;跑到齊國,被趕走了;到了衛國,人家不用他;路過匡地,被匡人包圍起來;走到陳國、蔡國之間,被當地人民圍困起來,斷了糧食。孔丘明知他的那套行不通,還要到處遊說,這是頑固;明知到處碰壁,還不死心,這是貪婪;不知被人瞧不起而四處奔波,這是愚蠢;走投無路,遭人侮辱,還想苟活下去,這是卑鄙無恥。『強』、『貪』、『愚』、『恥』這四樣,一般老百姓都不去做,更何況君子呢!商鞅通過景監的介紹(得到孝公的重用),范睢被王稽推薦(當了秦國的丞相)。所以士人通過別人的推薦才被錄用,少女靠媒人的介紹才出嫁。然而,要想受到寵愛和當上高官,卻不只是只靠推薦或介紹人的力量了。孔子沒人推薦或介紹,不像士人通過別人推薦才被錄用,少女靠媒人介紹才出嫁那樣,然而他卻周遊列國,到處遊說,可見他並不像賢士和才女那樣有自己的才能啊!
【原文】
文學曰:孔子生於亂世,思堯、舜之道,東西南北,灼頭濡足(1),庶幾世主之悟(2)。悠悠者皆是(3),君暗(4),大夫妒,孰合有媒?是以嫫母飾姿而矜誇(5),西子彷徨而無家(6)。非不知窮厄而不見用(7),悼痛天下之禍,猶慈母之伏死子也,知其不可如何,然惡已(8)。故適齊,景公欺之,適衛,靈公圍,陽虎謗之,桓魋害之(9)。夫欺害聖人者,愚惑也!傷毀聖人者,狂狡也。狡惑之人(10),非人也。夫何恥之有!孟子曰:『觀近臣者以所爲主,觀遠臣者以其所主(11)。』使聖人偽容苟合,不論行擇友,則何以爲孔子也!【注釋】
(1)灼頭濡(r*)足:燒著頭,濕了足。這裡指頭頂烈日,跋山涉水。
(2)庶幾:副詞,表示希望和可能。
(3)【史記·孔子世家】:『桀溺曰:'悠悠者無下皆是也,而誰以易之?』悠悠,眾多的樣子。【論語·微子篇】『悠悠』作『滔滔』。
(4)暗:同『暗』,糊塗,昏憒。
(5)嫫母,見【殊路篇】注釋。矜誇,原作夸矜,盧文弨曰:『'夸矜」當'矜誇」。』案:張之象本、沈延銓本,金蟠本正作『矜誇』,今據乙正。矜誇,驕傲自誇。
(6)西子,即西施,見【殊路篇】注釋。
(7)窮厄:困窘。
(8)惡:同『烏』,疑問詞,怎麼,哪裡。
(9)張之象本、沈延銓本、金蟠本『適衛』以下作『適衛,靈公簡之,適陳,匡人圍之,適蔡,桓魋害之,適楚,子西謗之。』
(10)『惑』上原無『狡』字,今據張之象本、沈延銓本,金蟠本訂補。張敦仁曰:『按'惑」
字當衍。'之人」者,此人也。張之象本'惑」上添'狡」字,非。』
(11)語見【孟子·萬章上】。
【譯文】 文學說:孔子生在亂世,思念堯、舜之道,頭頂烈日,跋山涉水,東西南北,四處奔走遊說,希望當代國君醒悟。然而到處都是糊塗的君主和嫉妒他的朝臣大夫,誰會給他當介紹人呢?因此醜婦裝扮起來而驕傲自誇,而西施卻往來徘徊,無處安身。並不是孔子不知道困窘和不會被錄用,而是他哀傷天下正在遭受禍殃,猶如慈母伏在死了的兒子身上一樣,明知那是無可奈何,然而怎麼能止而不爲呢?所以,孔子到了齊國,景公欺騙他;跑到衛國,靈公使人圍攻他,陽虎奚落地,桓魋要殺害他,欺騙陷害聖人的人,是愚蠢無知;傷害聖人的人,是瘋狂詭詐。詭詐和無知的人都不能算作人。孔子又有什麼恥辱呢?孟子說:『觀察在國君身邊的臣子,要看他接待的是什麼人,觀察遠方來的臣子,要看他被什麼人所接待。』假如聖人表面偽裝得好看,苟且迎合別人,不根據品行去選擇朋友,那麼又怎麼能成爲孔子呢!
【原文】
大夫撫然內慚①,四據而不言②。當此之時,順風承意之士如編③,口張而不歙④,舌舉而不下⑤,暗然而懷重負而見責⑥。大夫曰:諾,膠車倏逢雨⑦,請與諸生解。【注釋】
①撫然:失望的樣子。
②四據:手和足都據在地上,這裡的四據,是謂以手據地,所以示敬,是當時的禮貌。
③如編:像編成一排似的。
④歙(xi):收斂,閉合。
⑤舌舉,原作舉舌,今據上句文例乙正。【莊子·秋水篇】:『公孫龍口呿,而不合,舌舉而
不下。』【韓詩外傳】四:『口張而不掩,舌舉而不下。』義與此同,都作『舌舉』,亦可爲證。
⑥暗然:即黯然,無精打采。而,與『如』通。
⑦倏原作『修』,今據攖寧齋抄本及張敦仁說校改。倏(sh&):突然。
【譯文】
大夫心裡感到失望和慚愧,以手據地,沉默不語。
這個時候,那些看風使舵、阿諛奉承大夫的人,像編成排一樣似的,口張而不合,舌頭抬起來而放不下,個個無精打采,如同受到別人譴責有什麼重大負擔一樣。
大夫說:好啦,膠合的車子,突然遇上了雨,請大家解散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