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 人民日報海外版 在中華民族的文明史上,漢字的誕生是一個劃時代的開始。對於漢字出現的意義,先祖早有最爲精妙的定論。【淮南子・本經訓】記載:『昔者倉頡作書而天雨粟,鬼夜哭。』漢字的誕生由此被推到了驚天地泣鬼神的高度。『倉頡作書』是在說漢字是由倉頡創造的。對於倉頡造字的這個定位,我幾乎沒有聽到不同的聲音,然而,倉頡到底是在何處造字,卻是一件令人頗費心思的事情。爲此,我們不妨做一次游訪。
臨汾有尊倉頡造字碑
山西省臨汾市西趙村原來高聳著一尊碑石,上面寫著『倉頡造字處』幾個大字。這尊碑石似乎明確回答了漢字誕生在哪裡。而且,嫌這種回答過於簡練,清代【平陽府志】還有更爲完善的記載:『漢唐以來,村中一直建有倉頡祠堂,稱作倉頡聖祠,每年春天都要進行祭祀活動。該祠有房屋四百餘間,祠內兩廂,一邊爲崇文會館,一邊爲培英義莊,鄉會試在此舉行。』志書記載了西趙村的勝景,也記載了倉頡祠的興隆。可惜這些都是隔夜黃花了,清代此祠遭大火燒毀,眾人又集資修建,才恢復了三間祠堂。現在遺存的陰刻正楷大字石碑,就是這次修建時刻立的。時在1784年,即乾隆四十九年,書寫人是臨汾縣令、河間人李早榮。
比這更爲翔實的是流傳在臨汾一帶有關倉頡造字的故事。故事說,倉頡是黃帝的史官,他靠結繩記數、記事,後來怎麼也記不過來了,就想造一種便於記憶事情的符號。然而,他在僻靜的窩棚待了好些日子卻想不出個好點子。一天夜裡,狂風一陣接一陣怒吼,風停了,天也亮了。他推開柴門一看,外面好潔淨啊,天地間白茫茫一片,下雪了!瑞雪飄飄,飛花舞絮,太迷人了。倉頡踏雪走去,看見了兩個獵人在路口爭吵。一個指著地上說,向東走,那裡有狼;另一個指著地上說,往西走,那裡有梅花鹿。倉頡俯下身一瞧,頓時眼睛放光,中國的象形字就這麼誕生了。因爲兩位獵人是看著地上的爪印爭辯,而這由野獸腳印引起的爭辯卻啟迪了倉頡的思維。
【平陽府志】還記載:『上古倉頡爲黃帝史官,生而四目有德,見靈龜負圖,書丹甲青文,遂窮天地之變,仰視奎星圓曲之變,俯察龜文、鳥羽、山川、指掌而創文字。文字既成,天爲雨粟,鬼爲夜哭,龍爲潛藏。今城南有倉頡故里碑。』這記載吸納了民間傳說,點明了西趙村就是倉頡故里,也就是漢字的故鄉。
倉頡遺蹟知多少
臨汾古稱平陽,是帝堯都城,也是上古文明的中心。那時期經濟文化會一同發展,但是這比漢字的初創要晚,與倉頡造字很難關聯起來。
帶著猶疑向中華大地一望,就知道這樣的猶疑是有道理的。倉頡是文字之祖,對民族的貢獻如日月經天,自然不是某地的文化專利,所以,其遺蹟也就遍布在昔日黃帝活動的範圍――中原。
讓我們瀏覽一下漢代的4處倉頡古蹟。
河南開封倉頡墓,記載在東漢的【陳留風俗傳》裡。如今城東北的黃河大堤之外,有個劉莊村。村北的農田裡有一土冢,那就是倉頡墓了。虞城縣的倉頡墓比之要好,雖然始建於西漢,跨越歲月滄桑,現在還存一座大殿、兩株柏樹和一通石碑。那裡倒是有種獨一無二的景觀,即倉頡菊花,人稱倉菊。倉菊擁圍在陵墓周圍,讓陵墓有了奪目的光色。南樂縣吳村附近的倉頡墓,亦稱倉頡祠,始建於公元154年,即東漢永興二年。廟內有一通元代延佑年間的殘碑,上書『倉頡生於斯葬於斯,乃邑人之光也』。可惜往日大家不懂得珍愛這『邑人之光』,上世紀60年代,倉頡廟竟被挖毀,淪爲廢墟。這3處遺蹟的境況不盡如人意,風雨剝蝕,煙雲損毀,往昔的風姿不見了。
那麼,陝西省白水縣那倉頡祠又該如何?該不會也湮沒在歲月的滄桑巨變之中了吧!
走進白水拜倉頡
一到白水縣城就令人精神大振,問及碰到的人沒有不知道倉頡的,問及倉頡祠眾人的手指無一例外地朝西指去。順著大家的指點驅車出城,平坦的原野甩在身後,不多時就在丘陵里起伏旋轉了,遠處連綿蜿蜒的大山也隱約可見了。這情景頗似民間傳說故事裡倉頡造字的地勢,是的,這樣的地勢才適宜鹿群奔過,才適宜野狼出沒。若是紛紛揚揚下過一場大雪,到處都會活畫上野獸的蹄印痕跡。正這麼想著,出現了一個不小的村落,醒目的大字就是:史官鎮。史官,不就是倉頡曾經的官職嗎?看來這裡已將倉頡的歷史化爲本土的榮耀了!正是,古樸闊朗的倉頡祠更是最好的說明。
倉頡祠前是一座高大的照壁,磚石都早已被時間的長河浸染成了灰黃的顏色,卻仍舊倔立在隨時可能澆注的風雨里。古樸的風貌,就從照壁呈顯,一直伸進祠廟裡面的角落旮旯兒。正對照壁的是山門,山門是古樸的;山門的兩面是戲樓,戲樓是古樸的;戲樓的對面是前殿,前殿是古樸的;前殿兩側是鐘鼓樓,鐘鼓樓是古樸的。往後去是正殿、後殿及東西廂房,一座連一座的屋宇排列了70餘間,沒有一間不是古樸的。後殿之後還有倉頡墓冢,墓冢也以同樣的古樸收藏著悠久的歷史。
當然,最能說明歷史的還是那些堅挺無語的碑石。它們雖然毫無聲息,卻用倉頡創造的文字講述著倉頡先祖輝煌的功績。屈指數來,廟中的前殿就有18尊古碑。最早的是東漢時期的,接著歷經魏、五胡十六國、唐、宋、元、明、清直至民國。東漢延熹五年的【倉頡廟碑】、五胡十六國時的【廣武將軍碑】、唐【倉公碑】、宋代【大宋倉公碑】,無不展示著倉頡的不凡、祠廟的久遠。最爲招人眼目的是【倉聖鳥跡書碑】,論時間這碑不算久遠,只是清乾隆十九年的。之所以特別引人注目,是碑面所鐫刻的28個形若圖畫的漢字。這些若畫若圖的漢字,十分難以辨認。多少學者考究,才從宋代【淳化閣帖】中找到譯文:『戊己甲乙,居首共友,所止列世,式氣光名,左互爻家,受赤水尊,戈矛釜芾。』據說,這是倉頡當年初創的象形字,依據其圖形筆法可以組裝成很多漢字。
這樣古老的祠廟,這樣濃厚的文化氛圍,才無愧於造字的始祖倉頡。
回望漢字的故鄉
我在倉頡祠久久徘徊,久久觀瞻,不願離去。直到日影偏西了,爲了趕路才不得不走了出來。
走出來了,那森森的柏樹仍充斥著我的眼目。我粗略數過,這裡的古柏不下40餘株。高大的樹身,繁盛的枝幹,茂密的綠葉交織成千姿百態,管理者名之:二龍戲珠、丹鳳朝陽、奎星點元、青龍戲柏、巨龍戲牡丹……這些名字雖然沒啥奇特,可是,蓊鬱的樹木無一不在證實著廟院的遙遠歷史。當年,基辛格訪華,走進天壇最感興趣的不是古老的建築,竟是參天的古柏。其原因是,任何建築都可以複製,而古老的樹木卻是無法複製的。古柏就像是久經滄桑的老人,在訴說著遠去的歷史。
站在倉頡祠前,雙腳著地的是史官鎮,如前所述這名字記憶了倉頡的官職。左手一指是楊武村,這是倉頡的出生地;右手一指是武莊,倉頡在此居住過。踮起腳尖一望,可以t到遠處的橋山,那裡是黃帝陵,安臥著中華民族的人文初祖。而此處就是文字始祖的陵墓、祠廟,這是偶然,還是必然?橋山無言,卻在說明當初這一帶就活躍著黃帝和其統領的子民。那麼,作爲黃帝史官的倉頡,在此造字也就是天經地義了。看來,白水既是倉頡的故鄉,又是漢字的故鄉,絕不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我無意詆毀他地那些眾說紛紜的倉頡遺蹟,因爲倉頡的步履所到之處,同樣閃耀著文明的華光。然而,追溯漢字的淵源,白水更具有諸多優勢。他用自己的悠久歷史,用自己的古樸祠廟,用自己對文字之祖的一如既往的禮敬在穩固著自我地位:漢字的故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