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來源: 國學網 原本【玉篇】殘卷國內影印本述評
蘇M
| |
內容摘要:本文對目前國內的四種原本【玉篇】殘卷影印本作了具體介紹,並對各本之優劣異同作了分析比較,在此基礎上,進一步探討國內學術研究中對【玉篇】殘卷影印本利用上所存在的問題。
關鍵字:玉篇殘卷;影印本;述評
作者簡介:蘇M,男,1981年生,南京師範大學文學院2007級博士研究生。
南朝顧野王所撰的【玉篇】是我國語言文字學史上第一部以楷書爲主體的字典,也是我國繼【說文解字】、【字林】後又一部重要的字書,但是它的編纂體例、注音釋義方式都和【說文】有著較大的區別。唐代高宗上元之末,孫強對【玉篇】進行了增字減注,至北宋真宗大中祥符年間,陳彭年、吳銳、丘雍等又奉詔重修,再作增補,名爲【大廣益會玉篇】,流傳至今。19世紀末20世紀初,黎庶昌、楊守敬、羅振玉先後在日本發現並影印出版了一系列【玉篇】寫本殘卷,釋義完備,引證豐富,且保留了大量顧野王的案語,其底本應當是孫強增訂刪注前的【玉篇】原本,因而現在通常把這部分【玉篇】寫本殘卷稱之爲原本【玉篇】。
一、國內影印本的現狀
(一)黎庶昌、楊守敬【古逸叢書】本(簡稱『黎本』)
清光緒年間,黎庶昌、楊守敬把在日本發現的原本【玉篇】殘卷陸續刊刻成書,編入【古逸叢書】,即【影舊鈔卷子原本玉篇零卷】(簡稱【玉篇零卷】),其中包含:
1、卷九,言部(首缺)至幸部(有殘缺),合計共24部694個字頭[1]。光緒八年(1882年)以傳寫本上木,中間冊部至欠部5部60個字頭於光緒十年(1884年)據西京知恩院方丈囟ㄓ靶幢舊習媯因後出,被置於卷十八之後、卷二十二之前。
2、卷十八,放部至方部,共12部171個字頭,用柏木探古所藏原本,『以西洋影照法刻之』[2]。
3、卷十九,水部(首尾俱缺),存144個字頭。光緒八年以柏木探古傳寫本刻之。
4、卷二十二,山部至部,共14部625個字頭。光緒十年據西京知恩院方丈囟ㄋ藏原本影寫本上木。
5、卷二十七,糸部至索部,共存7部423個字頭。該卷原藏近山石山寺,糸部前半271個字頭的內容後被割裂開來,藏山城高山寺,剩餘的後半部分仍藏近山石山寺。黎氏等人先得後半7部152個字頭的傳寫本,光緒八年刻之,光緒十年又據印刷局所印高山寺藏本續刻糸部前半271個字頭的內容。
(二)羅振玉【原本玉篇殘卷】本(簡稱『羅本』)
民國初年,羅振玉在日本重新訪求原本【玉篇】殘卷,將其獲見的殘卷用珂羅版影印的辦法,編印出版【原本玉篇殘卷】二冊,其中包含:
1、卷九,言部(首缺)至幸部(有殘缺),合計共存23部[3]688個字頭。其中後獲見的冊部至欠部5部60字置於幸部之後一併影印。
2、卷二十四,魚部,首尾缺,存20個字頭,據京都大福光寺藏本影印。
3、卷二十七,糸部至索部,共存7部423個字頭。該卷糸部前半271個字頭藏山城高山寺,後半7部152個字頭藏近江石山寺。
(三)中華書局本(簡稱『中華本』)
1985年中華書局把羅振玉和黎庶昌各自集佚成書的【玉篇】殘卷和東方文化研究院影印的卷八『心部』殘卷(首尾缺,今存5個字頭)匯集影印,沿用【原本玉篇殘卷】之名。但是該書後半『黎本玉篇』部分卷二十七隻收了7部152個字頭的內容,其中『糸部』前半271個字頭未收,與【古逸叢書】本不盡相同。2004年5月該書又作爲『古代字書輯刊』系列之一再版發行,重印了2000冊,但未作任何修訂。
(四)【續修四庫全書】本(簡稱『續四庫本』)
日本昭和七年到十年(1931――1934年),日本東方文化學院將原本【玉篇】以卷子原裝形式用珂羅版影印,作爲東方文化叢書第六輯陸續出版。2002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續修四庫全書】第228冊【玉篇】,即據中國科學院圖書館藏日本昭和八年京都東方文化學院編東方文化叢書本影印,『自卷九冊部冊字「冊其制長二尺」一行起至欠部G[4]字「秋冬之緒風王逸」一行止,據中華書局影印羅振玉本配補,卷九e部六字、卷十九水部泠字起至潦字止,據中華書局影印黎庶昌本配補。』
二、各本之優劣平議比較
目前這四種國內影印本【玉篇】殘卷,黎庶昌的【古逸叢書】本存在問題最多,因爲它大都是仿刻編印的,僅『卷十八』依楊守敬之說是『用西洋影照法刻之,毫髮不爽』[5],其它部分大多是根據傳寫本仿刻的[6],仿刻原卷時又作了不少改動,雖然也經過了比較縝密的校勘,糾正了殘卷本來的一些抄寫訛誤,但是『黎本』的校改未作『校勘記』交代,具體哪裡是卷子原貌,哪裡是校改後的結果,我們不得而知,並且『黎本』在校改時把原卷不誤之處改錯的例子,也不在少數,因此『黎本』就不足爲學術研究的文獻依據了。
羅振玉正是看到『黎本』的這個缺陷,所以才又另行影印了【玉篇】殘卷。他在丙辰年(1916年)第一次影印【玉篇】殘卷卷九之後的跋語中說:『黎氏乃展轉傳摹上木,未得見原本也。因詳校卷首十餘行,知黎氏刊版時頗有校改,惟原本字經蟲蝕,尚可辨認,而黎本往往硎В致不可識。』[7]羅振玉當時的理想是:『黎刻與原本當並行,以資互證。』[8]
1985年,中華書局將『羅本』和『黎本』匯集影印成【原本玉篇殘卷】,可謂是實現了羅振玉的這個夙願,但是『羅本』和『黎本』相比,多出卷二十四『魚部』殘卷20個字頭,卻少了卷九、卷十八、卷十九、卷二十二28部946個字頭(詳參『四種國內影印本收字一覽表』)。在這少了的28部里,除『卷十八』與原卷『毫髮不爽』外,其他的部分還是黎庶昌、楊守敬覆刻的,我們在『羅本』里找不到『互證』,所以這部分內容使用起來仍然不足爲據。
2002年上海古籍出版社【續修四庫全書】用東方文化叢書本影印的【玉篇】,除了『卷九e部六字、卷十九水部泠字起至潦字』這2部31個字頭的內容用『黎本』配補以外,其它部分全是據原卷影印的,這裡面不僅包含了『羅本』的部分,也包含了『黎本』有而『羅本』無的內容(詳參『四種國內影印本收字一覽表』),因此比較而言,『續四庫本』是目前國內最可信賴最全面的【玉篇】殘卷影印本,而且該本不僅影印了【玉篇】殘卷的內容,有的地方還影印了【玉篇】殘卷背面的內容,如『魚部』殘卷背面的草書佛經【俱舍論記】以及後人題跋一併影印收錄,這些內容對於我們研究【玉篇】殘卷的成書年代無疑也有著巨大的參考價值。[9]但是『續四庫本』因爲是用【玉篇】殘卷影印本影印的,所以印刷質量不是特別理想,而且其中仍然包含31個字頭的內容出自『黎本』【玉篇】,這算是其白璧微瑕的遺憾吧。
四種國內影印本收字一覽表
| 黎本 | 羅本 | 中華本 | 續四庫本 | 卷八 | | | 1部5個字頭 | 1部5個字頭 | 卷九 | 24部694個字頭 | 23部688個字頭 | 黎本:24部694個字頭 | 羅本:23部688個字頭 | 24部693個[10]字頭 | 卷十八 | 12部171個字頭 | | 黎本:12部171個字頭 | 12部171個字頭 | 卷十九 | 1部144個字頭 | | 黎本:1部144個字頭 | 1部144個字頭 | 卷二十二 | 14部625個字頭 | | 14部625個字頭 | 14部625個字頭 | 卷二十四 | | 1部20個字頭 | 羅本:1部20個字頭 | 1部20個字頭 | 卷二十七 | 7部423個字頭 | 7部423個字頭 | 黎本:7部152個字頭 | 羅本:7部423個字頭 | 7部423個字頭 | 三、當前學術研究中使用【玉篇】殘卷所存問題
現在我們來看看在2002年上海古籍出版社【續修四庫全書】影印出版【玉篇】之後,國內學術研究中使用【玉篇】殘卷所存在的問題。
2003年內蒙古師範大學李慧賢碩士學位論文【〖玉篇〗研究】在第一章里對日本東方文化學院影印的【玉篇】作了交代,但是全文所引原本【玉篇】均出自1984年的『中華本』。
2005年山東師範大學紀海燕碩士學位論文【〖玉篇〗研究】在其第二章【〖玉篇〗的版本】中認爲『1985年,中華書局影印出版的【原本玉篇殘卷】……成爲目前【玉篇】最完備最具有研究價值的本子』,對『續四庫本』似乎全無了解,因此該論文也是以『中華本』作爲研究的依據。
2006年上海師範大學人文學院李霞的碩士學位論文【慧琳〖一切經音義〗所引〖玉篇〗考】,在第一章第二節【玉篇研究綜述》裡對【續修四庫全書】影印東方文化學院本【玉篇】的情況作了交代,但是在正文寫作時仍然使用了『中華本』作爲研究的依據,這說明作者對『續四庫本』的優點並不清楚。
2006年7月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呂浩【〖篆隸萬象名義〗研究】,因爲是研究【篆隸萬象名義】這部體例全仿【玉篇】的字書,所以很多地方涉及到【篆隸萬象名義】和原本【玉篇】的比較研究,作者使用的也是『中華本』【玉篇】,例如對【玉篇】殘卷『部』存字的統計,對這部分材料統計的依據是『中華本』【玉篇】,所以統計的結果是6個字頭。(見該書第88頁)我們在本文前面的考證推斷已經得知,【玉篇】殘卷『部』實際只收了5個字頭的內容,脫了1個字頭,現在『黎本』『部』最後一個字頭的內容應該是黎庶昌、楊守敬補刻進去的,而呂先生【〖篆隸萬象名義〗研究】對【玉篇】殘卷脫字的統計里對此處脫漏卻失收了。(見該書第88頁)
2006年筆者曾寫作【試論〖原本玉篇殘卷〗引書材料的文獻學價值――以引〖左氏傳〗爲例】一文,刊發於【圖書館雜誌】2006年第12期,由於當時對【玉篇】殘卷國內影印本的具體情況缺乏了解,也使用了『中華本』作爲考證的依據,所幸其中涉及黎本【玉篇】的幾條材料和原卷並無出入。
2007年9月中華書局出版的黃靈庚【楚辭章句疏證】,我們通過考察其【引用書目】知道,這部書也是用『中華本』【原本玉篇殘卷】作爲考證依據,如【離騷】『扈江離與辟芷兮』下『疏證』就是引用『黎本【玉篇】殘卷【厂部】「」字』的材料作爲旁證材料,所幸此處材料和原卷也並無出入。(見該書第1冊第52頁)
2008年1月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徐前師【唐寫本玉篇校段注本說文】,利用原本【玉篇】的材料比勘段玉裁【說文解字注】,作了『認認真真的校勘』和『扎紮實實的考證』工作,十分可惜的是,這本從『2005年8月開始撰寫的』書,卻使用了『中華本』【原本玉篇殘卷】作爲校勘底本,於是其中涉及『黎本』【玉篇】條目的考辨上存留了許多遺憾,尤其是有關【玉篇】殘卷卷二十二的部分,這其間共收14部625個字頭,篇幅占據整個【玉篇】殘卷的三分之一左右,而黎本對原卷的改動又很多,因此徐先生的一些論證判斷也就有了問題,如『山部』下:
【說文】:『屺,山oH木也。』段註:『o當作有。……』……唐寫本【玉篇】:『【毛詩】「
』乃『陟』之誤,……「元」當爲「無」之誤。』(見該書第124頁)
我們查考『續四庫本』發現原卷『陟』、『無』二字皆不誤,作『』、『元』是黎庶昌覆刻之誤。又如,『山部』下:
【說文】:『n,山小而銳。』唐寫本【玉篇】引【說文】:『山而高也。』……按:『……唐寫本【玉篇】「山」下當有奪文。』(見該書第125頁)
我們查考查考『續四庫本』發現原卷作『【說文】:「小而高也」』,黎庶昌覆刻時把『小』改成了『山』,原卷奪文實際不是『小』,而是『山』。
有關【玉篇】殘卷影印本的情況,2004年齊魯書社出版的朱葆華【原本玉篇文字研究】第三章『【玉篇】的修訂與原本【玉篇】殘卷』里也曾有過比較細緻的說明,對『續四庫本』【玉篇】的優點有所交代,可對『中華本』【玉篇】的不足並沒有直接指出。從以上這一系列的例子可以看出,當前國內的學術研究中,無論是有關【玉篇】本身的論文選題,還是其他涉及利用【玉篇】材料的論文選題,大家在使用原本【玉篇】上始終都忽略了其影印本的優劣問題。1985年中華書局出版的【原本玉篇殘卷】,由於發行量大,流傳面廣,所以大家都奉之爲研究的必備參考,而上海古籍出版社【續修四庫全書》裡所收的【玉篇】,雖然從版本的選擇上遠勝『中華本』,而且最爲接近原卷面貌,但是並未引起研究者的關注,其文獻價值似乎一直不爲大家所知道,這給我們的學術研究帶來了許多事倍功半甚至徒勞無功的副作用,這是當前相關學術研究中急需注意和規整的一個問題。同時,我們也建議中華書局可以把『黎本』【玉篇】在『羅本』里找不到『互證』的部分,參考相關原始資料影印,一併補入【原本玉篇殘卷】,再次修訂出版,爲【玉篇】殘卷的研究提供一個最完備可靠的本子,在中日文化學術交流日益頻繁密切的今天,這應該不是件困難的事情。
參考文獻
- 胡吉宣:【唐寫原本〖玉篇〗之研究】,【文獻】,1982年第11期
- 胡旭民、李偉國:【原本〖玉篇〗的發現和傳抄時代】,【辭書研究】,1984年第6期
- 顧野王:【原本玉篇殘卷】,中華書局,1985年
- 黎庶昌:【古逸叢書】,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1990年
- 楊守敬:【楊守敬集】,湖北人民出版社、湖北教育出版社,1997年
- 顧野王:【玉篇】(殘卷),【續修四庫全書】第228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
- 蘇M:【〖玉篇〗『魚部』殘卷誤綴考】,待刊
- 黃永年:【古籍整理概論】,上海書店出版社,2001年
- 李慧賢:【〖玉篇〗研究】,2003年內蒙古師範大學碩士學位論文
- 紀海燕:【〖玉篇〗研究】,2005年山東師範大學碩士學位論文
- 李霞:【慧琳〖一切經音義〗所引〖玉篇〗考】,2006年上海師範大學碩士學位論文
- 呂浩:【〖篆隸萬象名義〗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
- 蘇M:【試論〖原本玉篇殘卷〗引書材料的文獻學價值――以引〖左氏傳〗爲例】,【圖書館雜誌】,2006年第12期
- 黃靈庚:【楚辭章句疏證】,中華書局,2007年
- 徐前師:【唐寫本玉篇校段注本說文】,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
- 朱葆華:【原本玉篇文字研究】,齊魯書社,2004年
注釋:
[1]『言部』殘卷卷首一段雙行小注是對『話』字的完整釋義,字頭『話』殘缺,『羅本玉篇』統計時將『話』字算在內,故『言部』共存313字,『黎本玉篇』未算『話』字,故『言部』共存312字。
[2]見【日本訪書志】,【楊守敬集】第八冊,湖北人民出版社、湖北教育出版社,1997年,第82頁。
[3]1985年中華書局影印的【原本玉篇殘卷】『羅本玉篇』目錄上失收『號部』,『號部』內容見該書第52頁。
[4]【續修四庫全書】第228冊【玉篇】的影印說明『G』字誤作『疑』。
[5]見【日本訪書志】,【楊守敬集】第八冊,湖北人民出版社、湖北教育出版社,1997年,第82頁。
[6]黃永年先生也曾言『黎庶昌編刻的【古逸叢書】就是在版本專家楊守敬的協助下,選擇流傳在日本的宋元本、古寫本請日本的木村嘉平等高手影寫覆刻的』,【古籍整理概論】,上海書店出版社,2001年,第37頁。
[7]見【原本玉篇殘卷】,中華書局,1985年,第107頁。
[8]同上,第108頁。
[9]另見拙文【〖玉篇〗『魚部』殘卷誤綴考】,待刊。
[10]『續四庫本』卷九下『部』只收5個字頭的相關內容,『黎本』卷九『部』比『續四庫本』多收一個字頭,字形作『』,其下雙行小注釋義作『【說文】古文平字也』,檢『羅本』亦未有該字,所以我們推斷該字頭應是黎庶昌、楊守敬據【大廣益會玉篇】等材料補刻進去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