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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中華文史網 此外,有關專家未曾注意的材料還有不少。天順五年(1461)刊行的李賢等撰【大明一統志】卷一【順天府】『土產』條,有『頻婆、金桃、玉桃』,下注『俱上林苑出』。上林苑是北京郊區的皇家苑囿,頻婆果與金桃等並稱,大約是作為一種比較高級的水果在其中栽培的。萬曆時謝肇J【五雜組】卷十一【物部三】則將『上苑之蘋婆、西涼之葡萄、吳下之楊梅』並列為各地名果。[11]明末史玄【舊京遺事】:『京師果茹諸物,其品多於南方,而棗、梨、杏、桃、蘋婆諸果,尤以甘香脆美取勝於他品。』劉侗、於奕正【帝京景物略】也一再提到頻婆果。其卷二【城東內外】『春場』條記述了頻婆(蘋婆)果的冷藏方法: 十二月……八日,先期鑿冰方尺,至日納冰窖中,鑒深二丈,冰以入,則固之,封如阜。內冰啟冰,中涓為政。凡蘋婆果入春而市者,附藏焉。附乎冰者,啟之,如初摘於樹,離乎冰,則化如泥。其窖在安定門及崇文門外。
按『中涓』代指宦官。既云『中涓為政』,則所窖藏頻婆果,當系供應宮廷食用。同書卷三【城南內外】『韋公寺』條記載寺南觀音閣有『蘋婆一株,高五、六丈』。附近又有海棠樹、柰子樹各一株,所結果實『海棠紅於蘋婆,蘋婆紅於柰子』。卷八【畿輔名跡】『銀山』條則稱昌平州玉峰山『山盡石,石盡白,樹盡頻婆果』[12]。
也有一些材料討論到頻婆果的來源。較詳細者為張懋修【談乘】卷十一:
燕地果之佳者,稱頻婆,大者如甌,其色初碧,後半赤乃熟,核如林禽,味甘脆輕浮。按古果部無此,宋人果品亦無之,或以為元人方得此種於外遠之夷,此亦或然。按燕中佳果,皆由枝接別根,而土又沙疏,是以瓜果蔬菜易生。若頻婆者,得非以林禽核接大梨樹而化成者乎?……或曰:矧如由接而成,何以名頻婆乎?曰:此胡音也。……【翻譯名義】云:『頻婆此雲相思』。是亦夷音耳,燕中名果之義,或亦取此乎?然未聞西番稱此果也。
【談乘】一書,全名【墨卿談乘】,共十四卷,刊本罕見,黃虞稷【千頃堂書目】卷一二子部小說類有着錄。上引文轉錄自謝國楨【明代社會經濟史料選編】[13]。張懋修,隆慶、萬曆間名臣張居正子,曾因在居正當權時考中狀元而引起攻訐。天啟時尚在世,年已八十[14]。他對頻婆果的描述,包括對其來自林禽(按即林檎)嫁接的猜測,都與王象晉【群芳譜】接近;但注意到這種水果到宋代為止尚不見栽培,認為是元人從『外遠之夷』得到的新品種,並且推斷頻婆一名為『夷音』,皆為王象晉等人所未言及。記載類似說法的還有王世貞和周祈。王世貞【m州山人四部稿】卷一五六【說部・宛委余編一】云:『頻婆今北土所珍,而古不經見,唯【楞嚴】諸經有之。或雲元時通中國始盛耳。』周祈【名義考】卷九【物部・頻婆】則說頻婆果系『故西域種,不知何時入中國也』。
值得注意的是,到明朝中後期,頻婆果的栽培已不限於北京,而發展到北方其他一些地區。記載較多的是山東和河北。【五雜組・物部三】:『齊中多佳果,……青州之蘋婆。』僅就【天一閣藏明代地方志選刊】來看,其中提到頻婆果的山東、河北方志即有九部之多。列為下表:
方志
| 卷次
| 果名
| 嘉靖【青州府志】
| 卷七【物產】
| 蘋婆
| 嘉靖【夏津縣誌】
| 卷二【食貨志・物產】
| 蘋婆
| 嘉靖【臨朐縣誌】
| 卷一【風土誌・物產】
| 平波果
| 嘉靖【淄川縣誌】
| 卷二【封域志・物產】
| 蘋婆
| 嘉靖【河間府志】
| 卷七【風土誌・土產】
| 頻婆
| 嘉靖【霸州志】
| 卷五【食貨志・物產】
| 頻婆
| 嘉靖【雄乘】
| 卷上【風土・土產】
| 瓶果
| 弘治【易州志】
| 卷二【土產】
| 頻婆
| 嘉靖【隆慶志】
| 卷三【食貨・物產】
| 平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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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年代最早的弘治【易州志】描寫頻婆果『大如鵝卵而圓,色紅碧』,是『北果之最美者』,也猜測『名不知何謂,豈種出胡地,流入中國,訛傳其音歟?』明末,陝西似乎也已開始種植頻婆果。雍正【陝西通志】卷四三【物產一・果屬】有『蘋果』條,稱『李自成入關,檄取甚多,民大累,爭伐其樹,種幾絕』。
不過關於明朝的頻婆果,有一個比較複雜的問題。明人在記載另外一種與蘋果種屬相近的古老水果――柰時,提到柰也有頻婆(或蘋婆)的別名。典型例子是兩部科技史名著、李時珍【本草綱目】和徐光啟【農政全書】,其中均無頻婆(蘋婆)專條,同時卻又在『柰』條下說柰的別名是頻婆,將柰與頻婆完全混為一談[15]。這個說法並不確切。上面所舉提到頻婆果的九部明朝地方志,除嘉靖【霸州志】外,皆將頻婆與柰同時開列,表明它們不是一回事。【帝京景物略】也同時記載了蘋婆樹與柰子樹。王象晉【群芳譜・果譜】『柰』條云『柰,一名蘋婆』[16]。但與李時珍、徐光啟不同,王氏緊接『柰』條之後又單立了『蘋果』一條。顯然他試圖區分這兩種都有『蘋婆』之名的水果,所以才將後者簡稱為『蘋果』。就目前掌握的史料來看,『蘋果』一詞大約是王象晉首先使用的。明末方以智在【通雅】卷四三【植物・木】中:也對李時珍『以頻婆為柰』的說法不以為然,認為二者『非一物也』。清康熙帝對柰屬果類下過一番研究功夫。他總結說:
柰有數種,其樹皆疏直,葉皆大而厚,花帶微紅,其實之形色,各以種分。小而赤者,曰柰子。大而赤者,曰檳子。白而點紅,或純白,圓且大者,曰蘋婆果。半紅白,脆有津者,曰花紅。綿而沙者,曰沙果。[17]
汪灝等奉敕撰【廣群芳譜】,沿襲【群芳譜】分類法,以『柰』、『蘋果』並列,指出蘋果與柰『蓋……一類二種也』。同時又將【采蘭雜誌】等三條材料隸於『蘋果』條而非『柰』條,表明其編者認為這三條材料中的頻婆(蘋婆)果是蘋果,不是柰。此後雍正朝鄂爾泰、張廷玉等奉敕編撰農書【授時通考】,亦將蘋果立為專條,載入卷六三【農余・果一】,所用材料基本與【廣群芳譜】相同。可見清人對蘋果和柰的區別有了更深入的了解,蘋果的名稱也進一步為世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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