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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中華網 陛下一屈膝,則祖宗廟社之靈盡污夷狄,祖宗數百年之赤子盡爲左衽!……此膝一屈而不可復伸,國勢陵夷不可復振,可爲痛哭流涕長太息矣!
權禮部侍郎兼侍講尹l也上書反對議和,說:『今以不戴天之仇與之和,臣切爲陛下痛惜之!』同時移書秦檜,警告說:『和議一成』『天下有被髮左衽之憂。』紹興九年兵部侍郎張濤自西京朝陵還,『上問諸陵寢如何,濤不對,唯言:’萬世不可忘此仇!’』朱熹亦嘗言:『國家靖康之禍,二帝北狩而不還,臣子之所痛憤怨疾,雖萬世而必報其仇。』朱熹每言及『夷狄』,語氣皆極沉重,堅持『君父之仇,不與共戴天。』在當時人留下的文字裡,『不共戴天』四字觸處可遇,用得十分頻繁,可見至其時華夷之防已不可動搖。
朱熹等如此看,絕非任情偏狹,而實在是國破家亡的慘痛所由激發。遼自入宋以後,已爲華夏文明浸潤,中華文物倍受崇仰。澶淵之盟後宋遼得以相安百餘年,固在於宋遼之武力大體相侔,實亦因遼人『久漸聖化,粗知禮儀』,已爲我族文化所化,契丹族祖先的剽悍和血腥已被吸收殆盡。而其時的金則尚處於初興民族特有的暴烈兇橫的階段。所謂『女真性剛狠,善戰鬥,茹毛飲血,殆非人類』 ,未免誇張,但『金人以黷武爲至德』則爲確事。金勃然驟發,以其勁悍野蠻掩撲文弱家園,殺我忠良,殘我百姓,毀我衣冠,演出無數悲慘故事,至今讀之,亦不能不讓人落淚傷心。
八
王夫之說:
會女直以滅契丹,會蒙古以滅女直,旋以自滅,若合符卷。懸明鑑於眉睫而不能知,理宗君臣之愚不可瘳,通古今天下未有不笑之者也。
爲什麼至明的道理而不能知?理宗君臣真是『愚不可瘳』麼?如果冷靜地看一看靖康之難燃起的對金人的仇恨烈焰,就不能不讓人感到『會蒙古以滅女直』正是必至之事,絕不可笑。
可以這樣說,北宋末的聯金攻遼,不論『恢復』大義對肇事的宋君臣有多大的激勵,但遼之於宋畢竟沒有像金之於宋那樣的『君父之仇』,所以聯金並非『只此一手』,無可選擇。聯蒙則不同,『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已是南宋人的心聲。當時天下之大事,『至大者莫如恢復』。所以只要滅金機會真正到來,不論是不是『理宗君臣』,都不會取置身事外的立場。
當然,這樣說的有效性並不能包容南宋初君高宗。但高宗是一個『非常』的特例。按常理來說,『君父之仇』對高宗已不是泛指,所以若論國破家亡之痛,就君父之仇集於一身而言,天下莫過於高宗。但正是這個高宗,對金一貫表示雌伏,即便在對金形勢十分有利,『功及垂成,時不再來,機難輕失』之時,心中所有也惟『和議』二字。高宗之如此,自有其說得出和說不出的『苦衷』。建炎紹興初的流離顛沛,使他喪失了戰勝金軍的信心,也使他對失敗極其恐懼。但他也害怕勝利,甚至更害怕勝利。怕武將勢大後難於控馭,正像朱熹回答『武將驕橫』的題目時所說:
便是如此。有才者又有些毛病,然亦上面人不能駕馭他。若撞著周世宗、趙太祖,那裡怕!他駕馭起皆是名將。緣上之舉措無以服其心,所謂『得罪於巨室』者也。
朱熹所說的『有才者』,即岳、韓、張、劉等宋初大將,高宗是不敢放心的。高宗還有一個無法表露的心結,即,徽欽二帝迎回了何以自待?帝位和親情關係之微妙,遠非常人所能體味。
至於『驕將』收服,徽欽二帝成爲故人,求和的特殊理由逐漸消除,高宗仍卑屈如故,則是因爲和議既爲基本『國是』,否定和議就等於否定自己,這是高宗斷不能接受的。【齊東野語】卷三記:
在德壽日,壽皇(孝宗)嘗陳恢復之計,光堯(高宗)曰:『大哥,且待老者百年後卻議之。』
高宗並不寄望他的政策『百年後』仍能得到貫徹,但他決不願意看到身前就被人改變。所以高宗對金的態度,並不能以常情看。
南宋的常情就是與金勢不兩立。所以只要滅金機會真正到來,聯金沽禍的前鑒是起不到爲後事師的作用的。這不是說宋人對此沒有意識,早在嘉定四年(1211年)蒙金戰爭初起時,戶部員外郎余嶸使金親見金軍潰敗,歸後即說:『今韃靼堅銳,即女真崛起之初。而金人沮喪銷X,有舊遼滅亡之勢。』真德秀在稍後也上書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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