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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學] 遍地东林,也没能救得了大明王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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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人 發表於 2010-12-20 13:22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来源: 《百家讲坛》
[导读]邹元标在东林党人集体罹难前逝世。暮年的邹元标,越来越怀念四十多年前把他打得终身残疾的张居正,一瘸一拐地奔走呼吁为他平反。生命的尽头,他恍然大悟,仅靠气节救不了大明。

高攀龙在写下“君恩未报,愿结来生”时,心态是极复杂的。一方面,他的确为自己再不能为朱明社稷效忠而遗憾;另一方面,内心深处,他必然有着一种对君主的灰心,乃至怨恨。
且不提天启帝糊涂,放纵阉党肆虐,多年来处在漩涡中心,高攀龙比谁都清楚,造成当前这样近乎绝望的局面,主要根源就在皇帝身上。
从某种意义上说,连东林党都是皇帝一手逼出来的。
所谓的东林党,还有与其攻讦的齐楚浙等党,都是在“争国本”、“梃击、红丸、移宫三案”等政治斗争中渐渐分流形成的。其中关系最大、纠缠最久的就是“争国本”,也可以说后面的几件案子都是它的余波。国本即太子,争国本指的是万历年间围绕皇位继承展开的争论。神宗由于偏心,准备废长立幼,朝中许多大臣―这些人后来大都成了东林党的骨干―纷纷团结起来抗争,前仆后继锲而不舍,与神宗足足耗了15年,最终硬是逼着神宗立了他不喜欢的长子为储。
这一系列大案的主角就是皇帝本人,所以,许多被东林党目为奸邪打入另册的大臣,不过是替皇帝背了黑锅罢了。
内阁首辅王锡爵就是这么一位。平心而论,他做官廉洁,为人也称得上耿介,张居正气焰滔天之时,曾面责居正,并在张居正回乡葬父,九卿大臣联名上疏请求召还时“独不署名”。按理,他与顾宪成应该惺惺相惜:张居正有病,朝臣争相为其求神祷祝,唯独宪成拒绝;同僚恐其遭忌,便悄悄替他在名单上签了字,不料宪成得知,立即上门划去了自己的名字。
然而,一天散朝之时,这两位昔日的同志却进行了一场剑拔弩张的交谈。
“当今有件最奇怪的事,”王锡爵加快几步,走到顾宪成身边,冷不丁开口,“庙堂定下的是非,天下偏偏都要反过来”。
“是吗?”顾宪成不动声色,但马上回了一句:“我看是天下的是非,庙堂非要反着干呢。”王锡爵也不理会,一拂大袖,愠愠而去。
这番对话的背景是争国本的第七年,王锡爵顺承神宗旨意,提出了“三王并封”,即将神宗的三个儿子一并封王,埋下日后择立太子的伏笔。如此算计,顾宪成等自是洞若观火,当即展开了剧烈的攻击,引经据典将此方案驳斥得体无完肤,迫使神宗不得不收回成命。
王锡爵对顾宪成说那番话时,底气很足,很有些威胁的意思。你们难道不明白,“庙堂”是什么吗?庙堂的是非就是皇上的是非,何苦老是对着干呢?得罪我王某不要紧,得罪皇上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第二年,顾宪成受命会推阁臣,上报的名单都是一贯犯颜直谏的硬汉。神宗一看就来气,尤其看到打头的赫然就是那个国本之争中又臭又倔,竟敢封驳自己御批的王家屏,愈发火冒三丈。王锡爵察言观色,趁机给顾宪成等人上了点眼药,神宗终于大怒,下旨将会推人员降职问罪,顾宪成因此被撸去乌纱帽,赶回了老家。
可能连神宗自己也想不到,这一赶,在江湖上赶出了一个东林书院。从此,就像飞蛾扑火蝇蚁逐膻,散在四处的牛鬼蛇神有了大本营,更是拧成一股绳,时时刻刻与他唱起了反调。

在对峙的几十年中,神宗想必会常常哀叹,大明风水到底怎么了,那些犟头犟脑的书呆子为何一次又一次地抱成团与他们的主子过不去。
他一定会想到爷爷嘉靖皇帝,八成还会因此感到羞愧。当初爷爷为他自己的父亲争取一个皇帝的名分,虽说历经坎坷,末了终究如愿以偿;而到了他这代,连老子疼儿子都力不从心。
他听说过那些厌物要挟爷爷的手段,大小臣工两百多人,顶着毒日头,齐刷刷跪在左顺门前,一边高呼“太祖高皇帝”一边号啕大哭。他佩服爷爷的果断,劝谕无效后调动锦衣卫,抓的抓,关的关,四品以上夺俸,五品以下杖打,足足打死了17人,总算刹住了这股邪风。
神宗还知道,从那以后,爷爷开始有意识地在廷臣中制造矛盾,让他们互相猜疑、攻击,这样不停地上蹿下跳才能消耗掉他们过剩的精力,免得他们形成攻守同盟齐心与自己较劲。
沮丧的神宗决定,要像爷爷学习,绝不能被臣僚穿了鼻子牵着走。甚至还要更进一步,不给他们任何机会标榜他们的臭德行。他以为,从前爷爷就是忍不住,才上了海瑞的恶当,对“嘉靖嘉靖、家家皆净”动了怒,让他有了流芳百世的资本。
他回忆起登基的第17个年头,自己也险些入了彀。快过大年了,一个芝麻大的七品小官雒于仁却巴巴地送了一本,骂自己酒色财气俱全。可笑自己震怒之下,还召见辅臣,一条条辩驳,现在想来,真是多余。
清初《玉光剑气集》载,中年以后,神宗见到台省条陈,扫两眼就说老一套。即使臣子言辞激烈地指责,也全不动气,淡淡地说都不过是“讪君卖直”,想沽名钓誉罢了。对这类奏本,他一概留在宫中,不加任何批示。
神宗明白,只要他在奏折上一落笔,无论写什么,都只能是给抗议者加分。他们就会心满意足地将加了朱批的奏折传抄公布于天下,向世人显示,他们是多么舍生忘死,而皇帝却是多么暴戾或是昏聩。
因为神宗最清楚,若是讲道理,讲德行,讲正义,自己将永远落于下风。最可悲的是,在东林党人的监督下,居然没有谁敢旗帜鲜明地站在自己这边。想请王锡爵出来再挡几招,不料只一个回合就输得身败名裂闭门谢客了。其实他那封被泄露而引起众怒的密奏有错吗,简直就是朕的心声啊:“再有抨击的奏章一概留下,不要理睬,就当作禽鸟之音而已。”
无疑有赌气的因素,除了不批奏折,孤独的神宗还慢慢开始“不郊、不庙、不朝、不见、不讲”,后来竟然一口气二十多年不上朝。即使再无聊,他也不接见阁臣,宁愿看小太监掷银子玩,有史料说他很可能还吸起了鸦片。
有时候,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奏疏,神宗心中可能有一种无法抑制的快意:让你们念伦理纲常、让你们念长幼有序、让你们念勤政爱民―让你们狗咬狗两嘴毛去!
[导读]邹元标在东林党人集体罹难前逝世。暮年的邹元标,越来越怀念四十多年前把他打得终身残疾的张居正,一瘸一拐地奔走呼吁为他平反。生命的尽头,他恍然大悟,仅靠气节救不了大明。

君臣离心的危害,东林党人看得十分清楚。东林党首魁、黑名单上被比附为宋江的叶向高出任首辅后,立即向神宗上书,指明了国家当前深陷困境的五条根本原因,其中第二条就是“上下否隔”。上下指君臣;否隔,意思是隔绝不通。上下否隔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在那场党派林立的混战中,缺少一位公正的仲裁者,使得党争愈演愈烈永无休止。
没有奇迹,这份奏折依旧是泥牛入海,连个响声都听不到。
只能靠自己了。涩涩一笑,叶向高转回身子,忧心忡忡地看着沸锅一般的朝堂,卷起袖子走过去,试图拉住面红耳赤扭打的各方,每人当头泼下一桶冰水,让大家冷静冷静。
但这无异于螳臂当车。在位期间,叶向高多次竭力调解党派纷争,但皆以失败告终;万历四十二年,身心俱疲的叶向高黯然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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