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隸創造的文明：晚商重鎮大辛莊的地下之謎

  : 齊魯晚報

大辛莊遺址挖掘現場。

大辛莊出土的大圓鼎

新中國成立以來,濟南市考古部門對大辛莊商代遺址先後進行過7次挖掘,收穫頗豐。作為在商代都城之外唯一出土甲骨文的遺址,大辛莊一躍成為2010年全國十大考古發現之一,地位僅次於河南安陽殷墟和鄭州二裏崗。許多專家學者都認為,大辛莊一帶的地下應該有『城』,若果真如此,濟南的建城歷史就要改寫了。
毛澤東到過大辛莊
大辛莊位於濟南東部,工業北路從它的前面穿過,連接着市區和近郊。它的東面,有一條近年鋪設的馬路,往南直通奧體中心。
這裏還沿襲着傳統的習俗,五天一個集。每逢農曆的四和九,遠近的農戶、附近和城裏的居民以及商販們都會聚集到這裏,或買或賣,很是熱鬧。
但有多少人知道,這裏的地下沉睡着一個朝代。
北面的幸福柳廣場,昔日是一片農田。不知何人、何時在田邊栽下了一棵柳樹,1959年的4月13日和9月21日,毛澤東先後兩次來大辛莊視察,曾在這棵柳樹下駐足,使這棵柳樹有了不同尋常的幸福含義。
在來大辛莊之前,毛澤東還曾在1958年到過北園水屯,發出了『還是辦人民公社好』的指示。一年之後,毛澤東再次來到濟南,來到了大辛莊。有人向他匯報說『小麥畝產能達到1000斤』。毛澤東不信,並表示還要再來看看。9月份,毛澤東果然又來了。當得知小麥畝產只有400斤時,他說了一句話:『做事情要實事求是。』
英籍學者林仰山
在大辛莊東南方向,是一片農田,中間有一條斜向西北的自然溝壑,俗稱『蠍子溝』。據當地人說,1935年深秋,一位叫王書田的村民在蠍子溝取土時,無意中發現了一些青銅器。消息傳出以後,轟動了全村,許多人都到蠍子溝來挖寶。
大辛莊『地下有寶貝』的消息也傳到了一位英國人的耳中。這位英國人有個中文名字,叫做林仰山。他出生在山東,上小學時回到英國,完成了全部學業後又回到山東,任教於齊魯大學文理學院。在任教期間,他曾多次沿膠濟鐵路濟南至周村段進行考古調查,發現了一些遺址,大辛莊遺址便是其中之一。林仰山和他的學生們在考察大辛莊遺址時,在已經被挖開的墓坑中清理出一些器皿,他還收購了一隻青銅觚的上半部分,幾年後,他又從朋友那裏得到了青銅觚的下半部分。
對大辛莊遺址的考古成果,林仰山發表了兩次專門報告,認為大辛莊遺址與河南安陽殷墟處在同一個階段。他的論述,即便從現在的角度來看也屬專業水準,對遺址的定位亦比較準確。但由於日本全面侵華,國內局勢動盪不安,人們對大辛莊遺址的關注逐漸淡漠了。 7次挖掘,一次比一次驚人
建國以後,考古人員先後在1952年、1953年、1955年、1958年、1984年、2003年和2010年對大辛莊遺址進行了7次挖掘,每次挖掘都有令人震驚的發現。
在1952年的挖掘中,曾出土了有灼痕的無字卜甲。一位學者隱隱預感到,在這塊土地下面,還埋藏着許多不為人知的東西。以後的數次挖掘,證實了這位學者的預感,出土的東西一次比一次多,規格一次比一次高。
在1984年的挖掘中,共發現房址6座,灰坑200餘個,甲骨約400片,復原完整陶器100餘件,找到一處商代家族墓地,清理出15座墓葬,其中5號墓出土了鼎、觚、爵等成套青銅禮器,為以前出土的青銅器找到了歷史源頭。
在2003年的挖掘中,出土有字卜甲8片,青銅器30餘件,其中有觚、鼎、爵等禮器和戈、劍等兵器。出土的生產工具多為石斧、石鐮,骨針、骨錐、蚌鏟等。還發現了較大規模、成組的墓葬群,共清理出23座墓葬,幾乎每個墓葬中都有兵器,其中一個墓葬中還有殉人。
2010年的挖掘,收穫更為豐厚。出土的青銅器有鼎、爵、觶、、鉞、卣、斗、觚、小⒈B、等等,數量和器形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多,而且發現了帶有族徽和銘文的青銅器,在全國亦屬罕見。一件圓形青銅鼎尤其令人震驚。該鼎直徑40厘米,通高60厘米,是山東境內迄今為止發現的最大的商代圓鼎。除了禮器之外,還出土了斧、戈、鏃,矛等青銅兵器。
『大辛莊是山東境內最早的、最大的、最豐富的、最重要的、特徵最鮮明的、出土甲骨文最早的商代遺址。』一位學者如是評價大辛莊遺址。
大辛莊與『仲丁征藍夷』
大辛莊遺址距今約有3200年至3500年的歷史,這是學者們根據歷次出土文物所作出的推論。商代無確切紀年,若按3500年的上限推算,大辛莊遺址的最初形成約在商代第十位商王仲丁即位前後。
古籍【竹書紀年】中載:『仲丁即位,征於藍夷。』藍夷最早居住在山東的即墨和淄川等地,以種植藍靛、染藍布和穿藍衣而得名。大辛莊處在泰沂山脈北緣,古濟水之南,是遏控中原地區通往山東半島沿海地區的水陸交通要道,因此,許多學者都將大辛莊遺址與『仲丁征藍夷』聯繫到了一起。但也有學者認為,在商代初期,藍夷已遷至山西屯留、長子一帶,仲丁所征之藍夷當為居住在山西的藍夷。
無論哪種觀點可靠,大辛莊在『仲丁征藍夷』時期是商代經略東方的一個橋頭堡,卻是學者們的共識。有位學者甚至還提前了一些,認為在仲丁的前一位商王太戊時期,商代的勢力就已經伸到了大辛莊一帶。
殷墟出土的甲骨文中多次出現過『樂』和『濼』兩個地名,有專家認為,這兩個地名都是泛指濟南一帶。『濼』代表濟南,沒有任何疑問。而『樂』字在甲骨文中作為地名出現,是否也代表濟南呢?甲骨文『樂』字,上從絲下從木。早在禹貢時期,山東兗州有貢漆(漆樹所產)和貢絲,青州除了貢絲之外,還有貢松、各種海產品以及海鹽,其中的絲與樹,正與『樂』字相合。郭沫若曾將『樂』字考釋為琴,而琴的發明地之一就在山東曲阜一帶。可否大膽假設一下,甲骨文中的地名『樂』,是否泛指整個山東呢?這需要專家們去求證了。
綿亙數百年的征戰
一位學者對大辛莊商代遺址做了如下點評:『它崛起於商代前期的大擴張浪潮,像一顆釘子a入東夷文化廣袤的板塊。此後,隨着王朝都城由鄭洛地區遷至豫北冀南,商文化在南、西、西北等多個方向取守勢甚至大範圍收縮。唯獨向東,幾乎一直保持着進取的勢頭。顯然,這與大辛莊這處一直屹立至晚商的重鎮是分不開的。』
自仲丁或者太戊開始,商代對東方主要是山東的征討綿亙了數百年。在大辛莊出土的甲骨文中,學者們發現了一個字,認為是武丁時期的字體。武丁是商代第二十三位商王,與仲丁或者太戊時期相隔了近300年。而武丁時期的商代版圖,業已包括了山東全境。
武丁時期是商代的『中興時期』,武丁也被認為是一位十分有作為的商王,而他的妻子婦好則被認為是中國歷史上第一位女政治家和女軍事家,掌握着祭祀和軍事大權。她死後被武丁追諡為『辛』,商代的後人們尊稱她為『母辛』和『後母辛』。
商代人對『辛』字格外鍾愛
有一個有趣的現象,商代的人似乎對『辛』字格外鍾愛。
『辛』字是天干中的一個字,而天干最早被古人用來紀年,商代有三位商王的名字中都帶有『辛』字。
在商代的甲骨文中,『辛』字還是一把割人肉用的鋒利刀具,三面有刃,手握處有柄,象徵着生殺大權。大辛莊出土的文物中,有帶族徽的青銅器,族徽從『辛』從『又』,像以手持刀之形。
而婦好被追諡為『辛』,則更能令人感受到這個字的分量。
商代的版圖疆域,北到遼寧,南到湖北,西到陝西,東到膠東半島。在山東、河北、河南等省份,有許多帶『辛』字的地名,僅濟南就有大辛莊、南辛莊、北小辛莊等多處。可否大膽假設一下,這些地名中的『辛』字是否與商代有某種傳承關係呢?這也需要專家們去求證了。大遺址公園呼之欲出
據相關人士透露,大辛莊商代遺址有望建成一處大遺址公園,規劃方案已經省政府同意,正等待國家文物局批准。
大遺址公園將包括鐵道南、北兩個區域,並分別在地上和地下進行展示。地下為純遺址展示,地上則通過建立博物館等方式,展示歷次出土的各種商代文物。
商代的文明固然令人驕傲,但文明是奴隸們創造出來的。商代征討東夷數百年,那是一段血淋淋的歷史。
(苗爾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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