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思白話文運動和文字改革運動,論重建中國文字學

【論文摘要】傳承中國優秀的傳統文化是靠用漢字書寫的漢文典籍，一個是靠文章，一個是 靠文字，而中國大陸長期不教經典古文了，而且還改變了大量漢字字形。之所以發生這種變 化與近代中國發生的兩大運動有關，一是五四白話文運動，二是文字改革運動，而發生這兩 大運動，除了有文化自卑的原因，還與引進西方語言學有直接關係。今年是五四愛國運動一 百周年，本人認爲，愛國是對的，但廢除古文，全盤否定中國的傳統文化，進行文字改革是 不對的，今天，爲了傳承和傳播中國文化，爲了在漢字文化教育上撥亂反正，我認爲有必要 對這兩大運動和引進的西方語言學理論進行反思。中國人用中國文字學來指導中國的文字教 學，是理所當然的。因此，我們要重建中國文字學，在繼承的基礎上創新。資訊時代，我們 要用現代科技手段研究中國文字——漢字，要使中國的漢字文化教育插上計算機和網際網路技 術的翅膀，再創中國文字學和漢字文化教育的新輝煌。

【關鍵詞】古文運動 白話文運動 文字改革運動

文明特別是思想文化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靈魂。如果不珍惜自己的思想文化，丟掉 了思想文化這個靈魂，這個國家，這個民族是立不起來的。那文明特別是思想文化是如何傳 承和延續的呢？是靠語言嗎？不是，而是靠文字。因爲語言一時傳，文章千古在。文字是記 載和傳承文化的最重要的載體，沒有漢字著成的漢文典籍，中國文化是不可能傳承和延續至 今的。講多種方言的中國人的思想是靠語言統一的嗎？也不是，也是靠中國的文字，靠書同 文，因爲漢字不僅古今相通，而且八方共識。 傳承中國優秀的傳統文化是靠用漢字書寫的漢文典籍，也就是說，一個是靠文章，一個 是靠文字，而中國大陸長期不教經典古文了，而且還改變了大量漢字字形。之所以發生這種 變化與近代中國發生的兩大運動有關，一是五四白話文運動，二是文字改革運動，而發生這 兩大運動，除了有文化自卑的原因，還與引進西方語言學有直接關係。今年是五四愛國運動 一百周年。本人認爲，愛國是沒錯，學習西方先進的科學技術和民主法制也是對的，但廢除 中國古文，全盤否定中國的傳統文化，要進行文字改革是不對的，爲了傳承和傳播中國的傳 統文化，爲了在漢字文化教育上撥亂反正，今天我認爲有必要對這兩大運動和引進的西方語 言學進行反思。

一、反思白話文運動

清末中國被世界列強入侵瓜分是因清政府腐敗無能，採取閉關鎖國的政策導致的，但上 個世紀初不少中國知識分子卻錯誤地認爲是因爲中國文化落後造成的。他們對中國的傳統文 化喪失自信，產生嚴重自卑，於是提出打倒孔家店。因爲中國傳統文化是靠學經典古文傳承 的，所以他們掀起了一場以尊『白話』廢『文言』爲宗旨的白話文運動。令白話文運動的發 起人胡適沒有想到的是白話文運動很快取得了成功，因爲學過古文的文人都會寫白話文。白 話文取代文言文的原因，除了文化自卑以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清末西學東漸後中國引進 了西方語言學。西方語言學認爲『文字是記錄語言的書寫符號』，認爲古文是古代漢語，①現 代白話文是現代漢語。古文既然是古人說的話，古人已經死了，那古文也就死了，因此，應該廢除古文，應『我筆寫我口』 ，怎麼說話就怎麼寫文章，要像西方人一樣使用『言文一致』 的白話文。我們現在的『語文』課就是葉聖陶根據西方語言學的文字觀命名的，他認爲『口 說爲語，書面爲文』，而且還強調『語體文的最高境界就是文章和說話一樣。』②因此，根據 西方語言學的文字觀，長期以來，我們的小學的語文教學主要教粗淺的白話文。 今天我們要反思的是西方語言學的文字觀對嗎？是科學的嗎？『文字是記錄語言的書寫 符號』嗎？古文是古代漢語嗎？ 我認爲西方語言學的文字觀是不科學的，因爲錄音機能記錄有聲的語言，而文字不是錄 音機，記錄不了有聲語言，文字的本質是字形，文字是書寫文章的視覺符號，認爲『文字是 記錄語言的書寫符號』就把文章當作語言了，而文章不是語言，漢文不是漢語，古文不是古 代漢語，因爲語言一時傳，文章千古在，二者功能是不同的。見下圖：

中國音韻學告訴我們：『時有古今，地有南北，字有更革，音有轉移』 ，③也就是說，同 一個漢字，先秦有先秦的讀音，唐宋有唐宋的讀音，今天有今天的讀音，今天我們是用現代 漢語普通話的語音朗讀『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我們學古文不是學古人說話，而是獲 得讀寫文言文的能力。可能有人會說，傳播新思想、新觀念，學習現代科學技術，能用文言 文嗎？其實，學習古文和使用白話文並不矛盾。曹雪芹、魯迅上學時都是只學古文，但都成 了白話文大師。這就是爲什麼五四時凡是讀書人都會寫白話文的道理。宣傳變法維新的梁啟 超 4 歲識字，8 歲能文，12 歲中秀才，17 歲中舉人，當年像他那樣年紀就指點江山，激揚 文字的人大有人在，如陳獨秀、胡適、毛澤東等都是文言、白話俱佳。

文言文和白話文是漢 文的兩種不同的文體。白話文自古有之，是中國人爲了傳播新思想、新觀念，爲學習新知識 和新技能而創造的，中國自古就是文言和白話並存，相安無事。因此，當年白話文運動提出 廢除文言文是不對的，而當年林殊提出【論古文之不宜廢】是對的，可惜他在與胡適和錢玄 同等人的論戰中卻說『吾識其理乃不能道其所以然』。今天我們要替林殊說說這個道理，爲 什麼只教古文，學生卻具有讀寫『文言』和『白話』兩種能力，一舉兩得，事半功倍。 因爲古文和白話文都是用漢字寫的文章，用漢字寫的古文是先產生的，白話文是後產生 的。先產生的古文是白話文的源頭，沒有古文的『以己之矛，克己之盾』 （【韓非子】） ，哪有 現代白話文的『矛盾』一詞呢？『老師』的『師』就是『三人行必有吾師焉』的『師』， 『朋友』的『朋』就是『有朋自遠方來』的『朋』 ，白話文中的大量成語都是來自古文，文言和 白話不是截然分開的。因爲構成白話文中的漢字是源於古文，所以教了古文也就教了白話文 中的漢字，而且教師是教孩子用現代漢語的語音朗讀古文的，而孩子自然會說話，白話文讀 出來和說話一致，會說話的孩子在古文中學了漢字後自然就能讀寫白話文，白話文可以無師 自通，所以不用教。

曹雪芹、魯迅之所以獲得如此高的文學成就不是靠學習白話文，而是靠 學習經典古文和詩、詞、歌、賦。因此，只有教經典古文和詩、詞、歌、賦才能使學生快速 獲得全面和高水平的漢文讀寫能力。小學教經典古文，是符合漢文教學規律的。美國著名漢 學家衛三畏對中國傳統的漢文教育是這樣評價的： 孔子的學說對中國人的心靈產生了深刻而久遠的影響，中國聖人的言論對其同胞的良好 影響力之所以遠遠超過西方的聖人柏拉圖、亞里斯多德，究其原因是因中國的教育是把教少 兒識字讀書與傳授孔子的思想合爲一體的。④博大精深的中華文化之所以能傳承至今，就是因爲經典古文的教學在歷史上一直沒有中 斷。閱讀經典古文就能修身、養性，培養『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 世開太平』的高尚情操，具有閱讀文言文的能力就能從大量的漢文典籍中學到古人的思想和 智慧，所以傳承中國優秀的傳統文化，就要學習經典古文。但是由於文化自卑和引進了西方 語言學，根據錯誤的文字觀，我們小學多年沒教經典古文了，傳承了幾千年的中國優秀的傳 統文化出現了斷層。今天雖然人人都能上學讀書了，可以免費下載過去只有皇上才能看的【四 庫全書】，但看不懂了，成了『文盲』 ，而且是文化盲。白話文運動雖然沒有焚書，但我們自 廢武功了!難道今天我們不該對西方語言學的基礎理論進行反思嗎？不該撥亂反正嗎？

二、反思文字改革運動

清末民初，中國文盲多，教育落後，主要是由貧困和科學技術落後造成的，但當時不少 文化人卻錯誤地認爲是由漢字難學造成的，於是從文化自卑發展到文字自卑，認爲『漢字不 滅，中國必亡』，於是他們不僅主張廢除文言文，還要廢除漢字，進行文字改革。白話文運 動的發起人胡適認爲『凡事有個進行的次序，我以爲中國將來應有拼音的文字，但是文言中 單音太多，絕不能變成拼音文字，所以必須先用白話文字代替文言的文字，然後把白話的文 字變成拼音的文字。』⑤因爲廢『文言』崇『白話』符合『文字是記錄語言的書寫符號』的西 方文字觀，而許慎創立的中國文字學主要是爲讀經服務的，所以取消讀經，廢除文言後，中 國文字學式微，而西方語言學的地位上升。因爲西方國家多是單一語言，所以爲學西方，中 國又出現了國語統一運動，爲了實現『言文一致』，國語運動和白話文運動合流。黎錦熙出 版了根據西方語言學編寫的【新著國語文法】，進一步提高了西方語言學的學術地位。

1926 年中國語言學的奠基人趙元任和黎錦熙率先推出了一個國語羅馬字拼音方案。 解放後，中國正式取消了文言文，社會科學院成立了語言研究所，各大學建立了語言學 專業，用西方語言學取代了中國文字學，於是中國的文字改革正式提上議程。1954 年成立 了中國文字改革委員會，其核心成員都是中國著名語言學家。社科院語言所所長中國語言學 家羅常培認爲：『新的拼音文字方案必須在語音學的科學理論指導下進行設計，才會是科學 的，完善的文字。』⑥1958 年中國語言學家根據普通話用拉丁字母設計出了取代漢字的【漢 語拼音方案】，但使用拉丁字母文字一定要會說普通話，因語言不統一，暫不能用拉丁字母 文字取代漢字，只能先簡化漢字，於是提出了文字改革的三項任務：推廣普通話、推行【漢 語拼音方案】、簡化漢字。

中國爲什麼會發生文字改革運動？ 我認爲有文化和文字自卑的原因，但最重要的原因的是引進了西方語言學。因爲沒有中 國的語言學家是不會有【漢語拼音方案】的。今天我們對文化和文字已經自信了，可爲什麼 文字改革運動至今還沒有畫上句號呢？因爲從西方引進的語言學還在，中國社科院語言研究 所是根據西方語言學建立的，大學還在教授西方普通語言學理論。爲什麼是中國著名語言家 趙元任和黎錦熙率先拿出拉丁字母文字方案？爲什麼中國文字改革委員會的核心成員都是 中國著名的語言學家？因爲引進西方語言學，中國語言學家必然要根據漢語語音設計中國拉 丁字母文字，這與西方語言學的語言觀和文字觀有關。

西方語言學認爲語音的最小單位是音素，拉丁字母文字是根據分析音素創造的，字母的 拼合是表示語音的，所以西方語言學認爲拉丁字母文字是表音文字或拼音文字。因爲認爲字 母是音素的符號，所以亞里斯多德認爲拉丁字母『文字是語言的符號』。被西方譽爲現代語 言學之父的索緒爾認爲字母代表音素，文字代表語言，於是認爲使用拉丁字母的表音『文字 表現語言』。因此，索緒爾提出『語言學的對象不是書寫的詞和口說的詞的結合，而是由後 者單獨構成的。』⑦也就是說，語言學只研究語言，不研究文字，西方拉丁字母文字只是研究 和描寫語言的工具，所以西方語言學認爲『文字是記錄語言的書寫符號』，於是引進西方語 言學的中國語言學家也認爲『代表語言，也就是能讀出來，這是文字的本質。』⑧認爲『文字 是用「形」通過「音」來表示「意」的。』⑨如下圖：

上述西方語言學的文字觀和語言觀是正確的嗎？是科學的嗎？ 看書非要讀出來嗎？世界上哪個圖書館是喧鬧的？讀出來的是語音，拉丁字母文字的本 質是語音嗎？反正漢字的本質不是語音，是字形，沒有字形就沒有漢字。其實，拉丁字母文 字也有字形，拉丁字母 A B C D 也有可視的形體，由字母拼成的字 book 也有字形，世界上 一切文字都有字形，沒有字形就不叫文字，文字的本質是字形，這是文字的共性。『字母』 的概念是中國人提出的，中國文字學家鄭樵在【通典·六書略】中指出『許氏作【說文】定 五百四十部爲字之母。』是中國人把英文 letter 譯作字母。一切文字都有字母，拉丁字母是 A B C D 等，漢字字母是『日』『月』『口』『木』等部首，文字的字形都是由少量字母拼合 的，都是『拼形表意』，這是文字的共性，文字的個性是字母的形狀和拼合方式不同。

中國漢字是根據語言的音和意創造的，獨體字是根據語言所指稱的事物的形象創造的，會意字是 根據語言所表示的意義創造的，形聲字是根據語言的意和音創造的。漢字與拉丁字母文字都 是文字，是創造方式不同。人有接收和感知符號的器官。語言是聽覺器官接收和感知的，而 文字是視覺器官接收和感知的，語言是聽覺符號，文字是視覺符號，語言和文字屬於兩種 具有本質區別的符號。文字讀出的是語音，是字形和語音建立的聯繫，讀音是不固定的，是 隨著語音的變化而變化，這也是文字的共性。學過文字的人看到字形可以讀出語音，也可以 聽到語言寫出文字，這是語言和文字通過人腦進行相互作用、相互轉化的現象。見下圖：

漢語有多種方言，所以一個漢字就有多種讀音，雖然講不同方言的人相互之間不能進行 交際，但可以通過漢字進行交流。拉丁字母文字的讀音也隨著語音的變化而變化。英文和法 文使用同樣的文字單位，如 station、production、nature、notion、future 等，字形和 意義相同，但讀音不同；英國和美國都用英文，讀音完全一樣嗎？印度人也用英文，但和英 國人的讀音也不全一樣；德國和瑞士都用德文，但讀音也不同。其實，索緒爾也發現『語言 是不斷發展的，而文字卻有停滯不前的傾向，後來寫法終於變成了不符合於它所應該表現的 東西。』⑩他發現法文 oiseau 一詞中『沒有一個音是用固有的符號表示的，這可連那語言的 一點兒影子也沒有了。』那索緒爾爲什麼認爲字母應該表現音素呢？爲什麼認爲音素是用固 有的符號表示的呢？因爲他認爲字母是音素的符號，字母表現音素，文字表現語言，拉丁字 母文字是表音文字。

關鍵的問題是：西方語言學認爲語音是由音素合成的，那語音中到底有 沒有音素呢？ 實際上，一切語言中根本就不存在孤立的音素。因爲人們聽到和說出的是一串流動的語 音，語言是用語流表示意義的，而語流和水流一樣是不能切分的，所謂『音素』是西方人從 語音中分析出來的。能夠分析出音素就認爲語音是由音素合成的，這是不對的。一棵大樹可 以分析出樹葉、樹枝、樹幹，但大樹是由樹葉、樹枝、樹幹合成的嗎？不是，是長成的，因 爲樹葉、樹枝、樹幹是長在一起的，不是孤立存在的，是分不開的。因爲語流中不存在孤立 的音素，而文章中看到的拉丁字母是一個個獨立存在的可視的圖形，語音中字母與字母之間 是有間隔的，可見，拉丁字母表示的並不是音素，拉丁字母文字的字形表示的也不是真正的 語音——語流，所以拉丁字母文字也不是表音文字，字母不是音素的符號，所以拉丁字母文 字也不是語言的符號。也就是說，西方人分析的是語流中的音素，但創造出的卻是有形的文 字，只不過是和漢字不同的文字。 字母拼出詞彙，詞彙合成句子，因爲索緒爾認爲文字表現語言，因此，認爲語言也是音 素合成音節，音節合成詞彙，詞彙合成句子，文法（grammar）就是語法，所以西方語言學 是合成論的語言觀。長期以來，在世界範圍內人們都採用合成法，用英文來教英語，用字母 教音素，再用字母的拼合教音節和詞彙，最後講解以詞造句的文法規則，結果，學生能讀寫 英文，但不會聽說英語，成了『啞巴英文』 。 『啞巴英文』的現象證明合成論的語言觀是錯誤 的。

文字不是語言，英文不是英語。實際上，兒童的語言能力是自然生成的，他們在語言環 境中聽不到孤立的音素，聽到的是語流，不是先學音素而後合成語流的，而是整體模仿大人 的語流學會說話的。可見，『合成論』的語言觀是錯誤的， 『生成論』語言觀才是正確的。 理論和教學實踐都證明西方語言學的文字觀和語言觀都是錯誤的。另外，索緒爾在【普 通語言學教程】中還明確提出『我們的研究只限於表音文字體系』，⑾不包括漢字。請問不研 究中國的文字，能說是普遍、通用的學說嗎？索緒爾爲什麼不研究漢字呢？他認爲『漢字是 古典的表意文字』。⑿因爲法國 18 世紀著名的啟蒙思想家盧梭在他的【語言的起源】一書中把文字分爲三種類型。第一種類型的文字是對事物的描述，第二種類型是使用傳統字符來表 示單詞和句子，第三種類型是拉丁字母文字。他認爲這三種文字類型對應了三個不同的社會 發展階段，使用不同文字的民族是生活在不同的社會階段。使用第一種類型文字的人是野蠻 人，使用拉丁字母的是文明人。根據盧梭的理論，使用漢字的中國人就是野蠻人。⒀因爲索 緒爾曾在法國任教，受到了盧梭的影響，認爲把漢字排除在外是理所當然的。 認爲漢字是落後的文字，中國人是野蠻人，這是荒唐的邏輯！不值一駁。

我只想把漢字 和西方文字作一比較。中國漢族講多種方言，但使用一種文字。連美國著名政治家基辛格都 驚訝地說『今天的中國人可以看懂孔子時代的碑文。』⒁中國漢字古今相通，八方共識，與其 它文字相比，漢字超越的時間最長，超越的空間最大，其視覺符號超越時空的功能遠勝於拉 丁字母文字，怎麼能說漢字是比拉丁字母文字落後的文字呢？ 中國的漢字不是音素的符號，因此，引進西方語言學，爲了研究漢語的語音，中國語言 學家必然要分析漢語的音素，必然要根據音素設計中國的拉丁字母文字，否則，他們沒辦法 研究語音，也沒辦法研究和描寫語言。因此，根據西方的文字觀，中國語言學家必然認爲漢 字是落後的文字，必然要進行文字改革，必然要用拉丁字母文字取代漢字。目前中國語言學 家還繼續完成文字改革的三項任務。今年五月他們還召開了紀念【漢語拼音方案】公布六十 周年大會，會上有人說『【漢語拼音方案】功在當代，利在千秋。』⒂有人甚至把設計【漢語 拼音方案】的中國語言學家贊爲『當代倉頡』 。⒃有人還把【漢語拼音方案】稱作中國文化的 根基。⒄最近光明日報還發文紀念收入簡化字的【通用規範漢字表】發表五周年，認爲簡化 漢字『爲文化教育事業的發展起到積極作用。』甚至有人竟然說推行簡化漢字『助力傳統文 化復興。』⒅事實真是這樣嗎？ 簡化字是中國語言學家根據『文字是記錄語言的書寫符號』的錯誤的文字觀搞的。

中國語言學家認爲『繁體字的存在，引起書寫困難，應該廢除，而讓筆畫較簡的字成爲規範化的 字。』⒆其實，文字是視覺符號，漢字字形醒目，識認不難，而簡化字反而容易造成混淆，如 『計』和『汁』，而且『書寫』只是呈現字形的一種方式，進入計算機時代，中國人發明了 漢字輸入法，人們已常用鍵盤打字了，筆畫多少不成問題了，但簡化漢字破壞了漢字字形的 理據性，如『開』『関』無『門』了，反而增加了學習和識記的困難。大量古籍和古建築上 的匾額、楹聯以及名家書法和碑文石刻都是繁體字，推行簡化字的結果，極大地削弱了中國 人識認漢字的能力，降低了漢字突破時空限制的功能。今天中國大陸人不僅和古人不『書同 文』了，而且和台灣、港澳以及很多海外華人也不『書同文』了，國家統一多了一道人爲設 置的障礙。但是今天中國語言學家還在肯定簡化字，可見，西方語言學這門學科對中國的漢 字文化教育不起促進作用，只起阻礙作用。也就是說，當年我們在失去文化自信時盲目地從 西方引進了一種錯誤學說，建立了一門對中國非常有害的學科。因此，既然西方普通語言學 是只研究拉丁字母文字，不研究漢字的學科，那我們中國社科院和各大學就應該用中國文字 學取代西方語言學。否則，西方語言學這門學科會繼續培養大量要廢除漢字的文化內奸，阻 礙中華文化的偉大復興。

中國文字學只研究文字，不研究語言，這與西方語言學正相反。因爲中國人知道人的語 言能力是自然生成的，不用教，孩子自然會說話，但光會說話不行，還要具有讀寫文章的能 力，否則，就是文盲，做不了大事，所以中國人自古就非常重視研究文字和文字教學。公元112 年中國就有了文字學，中國人很早就知道文字的本質是字形，就有了研究漢字字形的專 著【說文解字】，許慎認爲『蓋文字者，經藝之本，王政之始，前人可以垂後，後人可以識 古。』也就是說，中國人很早就發現文字和語言不同，聽覺的語言一發即逝，而視覺的文字 是可以超越時空，溝通古今的。可見，中國文字學的文字觀和語言觀是科學的。 自我們祖先創造了漢字，我們中國就有了漢文教學，距今已有三千多年歷史了，重視讀 書是中國人的傳統，紙張和印刷術又是中國人發明的，中國在書籍的印刷和文字的教育上很 早就處於世界的領先地位。

中國早已進入文明社會，教學規律是通過實踐逐漸認識的，三千 多年的漢文教學實踐，中國人已找到了使人能快速獲得高水平的漢文讀寫能力的捷徑，已積 累了豐富的漢文教學經驗，最了解漢文教學規律的不是西方人，而是我們中國人，不同的文 字是由不同的民族創造的，西方人了解西方文字的教學規律，但不了解我們中國的，道理很 簡單，再高明的西餐廚師怎麼會包餃子呢？用西方語言學取代中國文字學是不對的，中國人 用中國文字學來指導中國的文字教學，是理所當然的。今天我們要重建中國文字學，在繼承 的基礎上創新。資訊時代，我們要用現代科技手段研究中國文字——漢字，要使中國的漢字 文化教育插上計算機和網際網路技術的翅膀，再創中國文字學和漢字文化教育的新輝煌。

張朋朋：北京語言大學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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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王力【古代漢語】 ，中華書局，1964 年

②葉聖陶【葉聖陶集】第 15卷，【怎樣寫作】第 81頁，江蘇出版社，2004 年

③陳第（1541—1617）古代音韻學家，被稱爲中國研究古音的第一人

④顧鈞： 【衛三畏與美國早期漢學】，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9

⑤李春陽【白話文運動的危機】 ，三聯書店，2017 年

⑥羅常培、王均【普通語音學綱要】 ，5 頁，商務印書館，1981

⑦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 ，47 頁，商務印書館，1982

⑧呂叔湘【談語言和文字】 ，【文字改革】 ，1964 第 1 期

⑨葉蜚聲、徐通鏘【語言學綱要】 ，167 頁，北京大學出版社，1981

⑩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 ，52 頁，北京商務印書館，1982

⑾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 ，51 頁，商務印書館，1982

⑿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 ，51 頁，商務印書館，1982

⒀Roy Harris,R e t h i n k i n g W r i t i n g , London, The Athlone Press, 2000.

⒁基辛格【論中國】 ，北京中信出版社，2012 年

⒂【光明日報】 ，2018 年 5 月 13 日和 14 日

⒃同上

⒄同上

⒅【光明日報】 ，2018 年 10 月 15 日

⒆胡裕樹主編【現代漢語】 ，217 頁，上海教育出版社，1962 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