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韵按:华夏人文社会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社会?有人说是向善的,有人说是向恶的,素无定论。不管向善向恶,却有一点是十分肯定的:儒家塑造的华夏人文社会,从不相信上天会主持公道,终究“善恶有报”,而坚持“公道自在人心”,认为“人文教化”事在人为。 原题:汉文堂‖浅析儒家善恶论
关于人性善恶,从古至今一直争论不休。性善论,以孟子为代表;性恶论,以荀子为代表。唐宋以来,随着孟子地位的提升,性善论逐渐压倒性恶论,成为主流。但自清末西学东渐以来,随着西方原罪论的传入,人们对性恶论又重视起来。 对于人性善恶的看法,即使没读过孟荀之论,甚至没读过书的人,对人性善恶多少都有些见解。在今天大多数人“逐物欲而迷心”的时代,恐怕持性恶论者更多。如此,能否认古人对性善论的肯定吗?在此,徐某结合经典、历史,试图做一个综合性的分析。 天命之谓性要讨论性之善恶,先要清楚何谓性。《中庸》云:“天命之谓性”。注云:“性者,生之质命,人所禀受度也。”用白话说,就是人天生的本质。 孔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人刚出生时,天性大抵相近,但后天所习,会增加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但孔子言“性相近”,非言“性相同”。也就是说,人天生的本质,多少还是有些差异的,这些差异不大,但或多或少决定了人生道路的不同。这个差异在哪里?根据中医理论,人体五脏六腑的强弱差异,对人的性格有直接的影响。例如: “肝气虚则恐,实则怒。”“心气虚则悲,实则笑不休。” ——《黄帝内经•灵枢•本神第八》
也就是说,各内脏的强弱,会影响到人的性格。而内脏强弱,是体质的差异。 我们知道,不同的婴儿出生时,体重存在巨大差异。说明婴儿天生体质,也会存在差异。如此,则婴儿的天性,就可能也存在着些许差异。 影响婴儿体质差异的因素主要有三方面:父母遗传,受孕时间,孕期护理。 父母遗传特征,会直接遗传给下一代,这点是现代人大多知识的常识。 大多数动植物都有特定的繁殖季节,而人类的繁殖则不受季节的限制。但季节的差别,很可能会给婴儿的发育带来差异,比如冬小麦一般比春小麦质量好。许多同品种农作物,都有这种因季节差异而产生的质量差异。如此,人类也极有可能因受孕时间及随后的发育季节的不同,而产生体质差异,进而产生性格差异。这也许也是西方星座与性格关系说的一种科学推理。 母亲在怀孕期间的健康、营养等状况,也会影响到婴儿的发育,从而产生体质差异,性格差异。所以朱子《小学集注》开篇先言: 《列女传》曰:“古者妇人妊子,寝不侧,坐不边,立不跸。不食邪味,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目不视邪色,耳不听淫声,夜则令瞽诵诗,道正事。” ——《小学集注•立教第一》
善恶有报
虽然这些方式是否科学、有效,尚值得商榷,但可以肯定的是,古人已经开始注重养胎、胎教,并认为胎教对婴儿的性情有一定影响。 所以,体质影响天性,从而产生天性的差异。当然,初生婴儿即使有天性差异,也是很小的,所以孔子曰:“性相近”。但这小小的先天差异,也能造成未来的巨大差异。就像射击时,发射的角度差一点点,中靶时的差别却很大。当然,人的成长远不止射击的子弹轨迹一般简单。先天的那点差异,并不足矣决定将来善恶的巨大差异,可能决定的只是个人性格内向、外向,好恶方向,兴趣爱好等方面的差异。 而性善与性恶,表面上看是对先天之性的讨论,实际也是后天教育的一部分。 性善论所谓“善”,《说文》:缓也,吉也,大也,《广韵》良也,佳也。与禅让之禅相通。大抵是有益、吉祥、和气、友好等义。所谓性善论,也就是天性本质是与人友好、和善之义。 关于性善论,《孟子》中有许多篇章都有论述,不可谓不入理。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运之掌上。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非所以内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誉于乡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由是观之,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人之有是四端也,犹其有四体也。有是四端而自谓不能者,自贼者也。 ——《孟子•公孙丑》 孟子曰:“水信无分于东西,无分于上下乎?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今夫水,搏而跃之,可使过颡;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岂水之性哉?其势则然也。人之可使为不善,其性亦犹是也。” ——《孟子•告子》 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者,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也。 ——《孟子•尽心》
现代生物学认为,高等动物大多有亲子本能,也就是父母对幼儿照料、保护的本能。现代哺乳类及大部分鸟类,部分爬行类,都有亲子本能。这是生物在亿万年进化历程中,为保证种族的繁衍而进化出的能力。可以说有这种本能,后代生存的概率就大,否则,后代生存的概率就小。经过亿万年的自然筛选,能繁衍至今的高等动物,普遍具有亲子本能。 亲子本能并非只认定自己的后代,有时在种族中有普遍性,比如群居动物会共同照顾后代。而人类乃至人类的祖先猿人,正是群居型。因此,人类也时常将亲子本能或多或少的转移到其他同类、同族的幼崽身上。甚至对其它物种的幼崽,也会产生类似亲子本能的爱护之心。这就是为何许多人都会感觉动物的幼崽“可爱”。
儒家性恶论
孟子讲的“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正是这种亲子本能。孟子正是将这种本能进行发掘、阐述,将人性“善”的一面充分激发,以此导人向善,从而成为“仁”者。这正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此外,人类还有“物伤其类”、“兔死狐悲”的同情心。这点,孟子也有讲到: 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 ——《孟子•梁惠王》
齐国王宫内,有小吏将要牵牛去宰杀献祭,刚好被齐宣王听到牛叫声,勾起齐宣王的同情心,于是齐宣王命人用头羊将这头牛换下来。孟子抓住齐宣王的这点同情心,激发他更多的同情百姓,施行仁政。 现代科学认为,人类在感知死亡、血腥等事件时,会产生对自我安全的对比及担忧,于是产生相应的同情心。这也算是一种先天本能。 即然对动物有同情心,自然也能对即是同类,又能产生情感互动的人类产生同情心。孟子一边致力于激发人们的同情心,一方面告诫人们要减少杀戮,特别是社会管理阶层,即使要吃肉,也不要亲自下手宰杀牲畜,所以提倡“君子远庖厨”,以此激发、培养人们的仁德。 综上所述,性善论的依据是亲子本能及同理心本能,这些在人类及一些高等动物种类中,都是天生即有的本能,因此,即使站在今天的视角,性善论有较强的理论依据。 性恶论所谓“恶”,《说文》:“恶,过也”。人有过曰恶。《广韵》:“不善也”。也就是善的反面。恶字有两个读音,读“ㄨˋ(wù)”时,是指个人讨厌,读“ㄜˋ(è)”时,是指被众多人所厌。所以,“性恶”之“恶”只能读“ㄜˋ(è)”。人之恶,主要是因对利益的争夺及争夺的方式。所谓性恶论,也就是天性本质是与人争利,以至不顾及他人利益。 关于性恶论,荀子也有较入理的论证: 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顺是,故争夺生而辞让亡焉;生而有疾恶焉,顺是,故残贼生而忠信亡焉;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声色焉,顺是,故淫乱生而礼义文理亡焉。然则从人之性,顺人之情,必出于争夺,合于犯分乱理,而归于暴。故必将有师法之化,礼义之道,然后出于辞让,合于文理,而归于治。用此观之,人之性恶明矣,其善者伪也。 ——《荀子》
荀子的论据是人生来都有欲望,有好恶之心,因而会与他人产生利益冲突,争斗等。而对他人的礼貌、辞让,对欲望的节制,等自我管理方式,都是后天习得,若没有后天所习的自我管理,则好恶之心将使每个人都参与到利益的争斗中去。因此荀子认为人性生来是恶的。
儒家性恶论
欲望是生物体的客观存在。心理学的马斯洛需要层次理论,也认为求生欲、食欲、性欲都是高等生命具有的本能。这也是亿万年进化中保留下来的本能,没有求生欲、食欲,则死亡的几率就会增加,没有性欲,物种灭亡的几率就会增加。因此,荀子所揭示的人欲,也确实是人类的天性。这种天性又受到人类社会发展中的物质、文化等诸多方面的激发,使人类生产更多对物质、金钱、名利等方面的欲望。即然人生而有欲,欲望是人作恶的本源,所以人性本恶。而人所表达的谦让、礼貌等,都是后天所习,并非先天之性,所以人表面的善,只是用来修饰天生的恶,故言“其善者伪也”。 所以,在荀子的理论下,礼仪是个人对“性恶”的自我约束,当自我无法合理约束欲望,以至伤害他人,或破坏社会秩序,亦即行恶事时。则需要外在的“律法”进行约束。也正因为如此,荀子能教出韩非、李斯两位重律法,轻教化的法家弟子。 善与恶分别看孟子和荀子的理论,都会觉得有道理,但这两种理论,又是相矛盾的。那么,人性到底是善还是恶呢? 虽然人生来就天性的差异,但那些差异也不足以划清善恶的界线。 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 ——《礼记·礼运》 凡人虽有性,心无定志,待物而后作,待悦而后行,待习而后定。喜怒哀悲之气,性也。及其见于外,则物取之也。 ——《郭店楚简·性》
这两句经典,用今天的话来讲,就是人出生时,就像一张白纸、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无论是孟子所言的“不忍人之心”,还是荀子所言的“生而有好利”,都是白纸、璞玉原本的质地。人出生后,随时随地都受周围事物的影响,如此,渐渐养成个人的习惯、处事原则。善恶也就显现出来。 人与人之间,若相互待人以善,相和谐共存。众人皆以善待人,即可互通有无,互补不足,从而互惠互利,又可以组织起来共同做个体无法完成的事。从而实现群体利益的优化。如此,善人得到推崇,众人报以善行。善人百年后,众人亦能将善行回报予善人的子孙。所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正是如此。 人与人之间,若相互待人以欲,行之以恶。则人人争利而相攻斗。虽有强者能胜出,但一来多数人为其所害,二来强者也有衰落时,亦会为人所害。如此,惶惶于防范他人,自己也寝食难安。这样的环境,不但人人自危,而且因争斗相害,众人的总体利益也会受损,甚至部分人失去生命。人们也很难团结组织于一体做更大的事。行恶较多,害人较深者,也易被人报复。不报于己,也会报复于子孙。所谓“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正是如此。 善,有益于他人;恶,有害于他人。人们论及善恶,虽然也有人与自然的方面,比如爱护自然即为善,破坏自然即为恶。但大抵善恶之分,主要用于人与人之间。若世界仅存一人,则他的一切行为很难用善恶形容。因此,善恶只是人与人之间相处之道。即便是爱护自然,保护环境,其人类社会的意义也是为他人、为将来的人留下生存空间。因此,有益于人类群体共同、长远之生存、发展,即为善,有害于人类群体之生存、发展,即为恶。 善恶是一种概念,并无确切的界线与标准。同样是出其不意的算计,其心善,则谓“足智多谋”,其心恶,则谓“狡诈多端”。 善恶是一种共识,哪怕是十恶不赦者,内心也能大致分清何为善,何为恶。 善恶之别,形成于类社会趋于统一、成熟后。如此,先天之性自然不会依从后天之善恶而诞生。也就是说:人性,天生即如此,孟子扬其善,荀子述其恶。就像一物多面,孟子扬其正面,荀子述其反面。 如此,问题又来了,难道孟子、荀子不能见人性之全面吗? 自然不是。 时势之变孟子生活在战国早期。从《孟子》全篇内部来看,孟子游说的主要对象是魏、齐两国的君王。君王虽然也会受一些舆论约束,但总体来说,君王的一切行动,都有主动性。并且,君王从小的生活环境及所受教育,都很完备,生活中的礼仪可以做的非常到位。大的礼仪仪程,由专职的大臣负责,君王只在需要时参与即可。因此,孟子不必跟君王谈什么礼仪。这里,可能有人会反问:春秋时就已“礼崩乐坏”,怎么你却说战国的君王礼仪很到位呢? 礼崩乐坏,崩坏的不是礼乐的外在形式,而是当政者不仁,有时越礼而行,比如卫宣公强娶儿媳;有时越阶享礼乐,比如八佾舞于庭;有时礼仪废止,比如“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这些,皆是因当政者不仁不义,所以违礼而行,并不是他们不知道怎样去做正确的礼乐。
善恶有报
孟子正是抓住了这点,劝导君王行仁义。一则仁义是礼的核心。二则君王有仁义之心,不但能行正确的礼乐,还能用心治理国家。君王有仁心,则“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 并且,国家治理的安定、富足,君王的个人利益也能得到保障和提高。而国家安定、百姓富足,正是儒家人士的政治追求。孟子以“性善”之论,激发君王仁德之心,其目的正是希望通过君王行仁政,达到儒家人士所追求的“王道乐土”。 战国初期,孟子还能以仁义游说君王,说明当时多少还有些春秋礼乐的余韵。到战国末期,列国间的战争已进入你死我活的白热化程度。荀子虽曾担任过齐国稷下学宫的祭酒,并与秦昭王、赵孝成王等君王交谈过。但在残酷的战争环境下,谈仁义很难被君王所接受。并且战争深入影响到各国上下的阶层,可谓是全民战争状态。人们在这种环境下,容易养成刚毅、直接、果断的性格。这种性格也极易做有违道德及律法之事。故古人云:“直而有礼谓之勇,直而无礼谓之乱。”荀子又担任过兰陵令,接触的中下层人士较多。面对这样的时代背景及群体,很难以孟子的方式教导人行仁义。所以荀子的言论以明辨君子、小人之别,人与禽兽之别为主。强调人要用后天的修养约束先天的私欲,从而养成君子品行。
善恶有报
战争必然造成教育普及率低,何况先秦时,基础教育也未完全普及。而仁德的修养,需要较高的人文素养。就像今天,只有小学教育水平的人与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面对同样的社会信息,理解能力和接受程度完全不一样。因此,荀子很难以仁德来说教中下层人士。而在担任地方官时,又可能了解到一些人做恶的事。故而,荀子只有阐明是非之分,导人克己复礼,才能教化这类人。 君子不器孔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孔子从未言性善恶之分,仅言人天性相近,而后天所习相远,故而有贤愚之分。究竟是孟子只见到了性善,荀子只见到性恶,还是他们针对所遇的不同对象、不同群体“对症下药”,大概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假使孟子对齐宣王、梁惠王讲述性恶之说,则二王顺此说法,可能会顺私欲而行恶,与民争利,为政不仁。即使说服他们行礼仪,也有可能把礼仪做成脱离仁义核心,“不问苍生问鬼神”的敬神仪式。纣王正是如此重鬼神而轻仁,以至失天下。故《易》曰:“东邻杀牛,不如西邻之禴祭”。 所以,孟子惟有导人以善,激励君王行仁政,才可能改变君王,从而向着儒家“王道乐土”的理念趋近。 而荀子若对普通民众讲述性善之说,民众认为言论空泛而不切实际。与个人见闻相差甚远,尤其是见惯了战争、杀戮的民众,更难接受性善之论。如此,听者要么拂袖而去,对此论不屑一顾;要么成为言行不一的伪君子。总之,很难心悦诚服的接受。并且对于文化程度不高的民众来说,讲形而上学的仁,他们很难理解,列举形而下的例子,他们又可能过度的执行。比如给他们讲“君子远庖厨”,民众可能执行到不杀生,不吃肉,甚至过度“放生”的地步。 所以,荀子责人性私欲之恶,倡导人们用礼仪、律法约束私欲,“以养人之欲,以给人之求”,其目的仍是希望人与人,人与自然间能和谐共存。“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如此,也是“王道乐土”理念的实践。
儒家人性善恶论
子曰:“君子不器”,君子不像器皿一般,只有专项用途。孟子言性善,荀子言性恶,皆是针对不同对象,做出的有效回答。正如《论语》中,不同的弟子问孝道,孔子的回答不尽相同。从这点来讲,孟子与荀子都把儒家理论以合适的方式阐述给合适的人,殊途同归。都是儒家理想的实践。 公与私善之心在于仁,仁之心在于公。恶之心在于欲,欲之源在于私。如此,是否会有人认为人人斩去私心,就可以使人人行善,天下太平? 首先,私欲是维持人生存的本能,无法去除。其次,即使真实现人人无私,社会未必会变的更好。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私欲就是个人生活、工作的动力。因为不满足于现状,想要更好的生活,于是努力工作,挣钱以实现梦想。欲望有多大,工作的动力就有多大。无数人这样努力,造就物质、文化、科技等多方面的发展,无数代人这样努力,造就人类文明一步步走到今天。也许会有一些人工作的目的是兴趣爱好,不求所得;也许有一些人真的“大公无私”到工作是为促进社会发展进步,但这类人毕竟是少数。这样的人,在社会中占多少比率呢?所以,私欲,也是推动社会发展的动力。 假使真能实现人人去其私,人们皆安于现状而无所求,甚至生活条件再降一些也无所谓。如此,还有多少人愿意工作?如此,恐怕社会只能维持于最低的温饱,无从发展。况且,温饱之需,也是私欲。 即使孟子,也认为毫无私心,是无法实现的。 比如农家的许行批判滕国君主:“贤者与民并耕而食,饔飧而治。今也滕有仓廪府库,则是厉民而以自养也,恶得贤?”贤明之君应该与民众一起种庄稼来吃,煮饭来后才处理政务。现在滕国有粮仓钱库,这怕是苛剥民众来奉养自己,怎么算贤明呢?孟子认为,这是社会分工的不同,当政者是没时间一边管理国家,一边自己种粮食、做饭的。因此,当政者适当接受民众的赋税,是合情合理的。简单点说,孟子的意思就是:你让当政者只干活,不拿工资,会饿死人的。因此,当政者也应该合理的接受赋税以满足个人之私。 《吕氏春秋》记载:鲁国有法律规定,本国人有在他国做奴隶的,见者可以先自己出钱赎回,再往鲁国国库报销。子贡赎回一个人,却坚决不去报销。孔子说:“子贡做的不妥,以后就没有人再愿意赎回奴隶了。”从国库报销,不会有损于人的品德,不接受报销赎金,就没有人愿意做这件事了。子路救了一个溺水的人,这个人感谢子路,送他一头牛,子路接受了。孔子说:“鲁国的人一定会救溺水者”。 孔子之所以批评子贡,是因为子贡的行为,看似不计私利,但如此必被人所传颂,子贡因此显的大公无私,品德高尚。但若有人再去国库报销,就相形见拙,不好意思了。所以,子贡所为,虽表面有益于公,实际却有害于公。这种曲高和寡,使人“难与并为仁矣。” 反之,若使人们去公而存私,则人人以私行恶,社会陷入混乱,自然也不可行。 因此,一个良性发展的社会,应该是公私能达到平衡,个人通过正当、合理、合法的方式满足私欲,不为作奸犯科之恶。使“欲必不穷于物,物必不屈于欲。两者相持而长”,这正是荀子讲述的礼的起源。当政者心怀家国天下,“万方有罪,罪在朕躬”,能建立一种公平、合理的制度,调动人们的积极性。使每个人都有机会通过努力,满足合理的私欲,实现追求。对于不合理的私欲,予以打击、禁止,如此,就是当政者的仁德。 《礼记·礼运》讲:“圣人耐(能)以天下为一家,以中国为一人者,非意之也。必知其情,辟于其义,明于其利,达于其患。” 古代要求王者的道德应与圣人相同,做到能以全天下人为一家人,以中国所有人之身为一人之身。这不是臆想,真正实现,王者必须通人情,晓义理,明辨各方面的利弊。平衡分配国家与个人,公与私间的利益。如此,就是古人所谓的“王道备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