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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山詩話[宋]陳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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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章 發表於 2009-11-13 21:01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陳師道(1053-1101) 字履常,一字無己,別號後山居士,彭城(今江蘇徐州)人。哲宗元佑時,由蘇軾等推薦,爲徐州教授,後歷任太學博士、穎州教授、秘書省正字。一生安貧樂道,閉門苦吟,家境困窘。蘇門六君子之一,江西詩派重要作家。亦能詞,其詞風格與詩相近,以拗峭驚警見長。但其詩、詞存在著內容狹窄、詞意艱澀之病。代表作有【木蘭花】(一)、【西江月】([一]、[三])、【卜算子】、【南柯子】、【南鄉子】(二)、【清平樂】(二)、【菩薩蠻】([一]、[三]、[五]、[六])、【漁家傲】等。其中【西江月】(一)『尊前笑出青春』、『如酒如何不飲』等句的確奇特拗峭,語出驚人,情致風生,真是良宵美人,酒不醉人人自醉也!履常著有【後山先生集】,其詞集爲【後山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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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09-11-13 21:02 | 顯示全部樓層
  王師圍金陵,唐使徐鉉來朝,鉉伐其能,欲以口舌解圍,謂太祖不文,盛稱其主博學多藝,有聖人之能。使誦其詩。曰,「秋月」之篇,天下傳誦之,其句云云。太祖大笑曰:「寒士語爾,我不道也!」鉉內不服,謂大言無實,可窮也。遂以請。殿上驚懼相目。太祖曰:「吾微時自秦中歸,道華山下,醉臥田間,覺而月出,有句曰:『未離海底千山黑,才到天中萬國明。』」鉉大驚,殿上稱壽。

  孟嘉落帽,前世以爲勝絕。杜子美〖九日詩〗云:「羞將短髮還吹帽,笑倩旁人爲正冠。」其文雅曠達,不減昔人。故謂詩非力學可致,正須胸肚中泄爾。

  望夫石在處有之。古今詩人,共享一律,惟劉夢得云:「望來已是幾千歲,只似當年初望時。」語雖拙而意工。黃叔達,魯直之弟也,以顧況爲第一云:「山頭日日風和雨,行人歸來石應語。」語意皆工。江南有望夫石,每過其下,不風即雨,疑況得句處也。

  歐陽永叔不好杜詩,蘇子瞻不好司馬【史記】,余每與黃魯直怪嘆,以爲異事。

  費氏,蜀之青城人,以才色入蜀宮,後主嬖之,號花蕊夫人,效王建作宮詞百首。國亡,入備後宮。太祖聞之,召使陳詩。誦其〖國亡詩〗云:「君王城上豎降旗,妾在深宮那得知。

  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太祖悅。蓋蜀兵十四萬,而王師數萬爾。

  韓退之〖南食詩〗云:「鱟實如惠文。」【山海經】云:「鱟如惠文。」惠文,秦冠也。蚝相黏爲山。蚝,牡蠣也。

  白樂天云:「笙歌歸院落,燈火下樓台。」又云:「歸來未放笙歌散,畫戟門前蠟燭紅。」非富貴語,看人富貴者也。

  楊蟠〖金山詩〗云:「天末樓台橫北固,夜深燈火見揚州。」王平甫云:「莊宅牙人語也,解量四至。」吳僧〖錢塘白塔院詩〗曰:「到江吳地盡,隔岸越山多。」余謂分界堠子語也。

  黃魯直云:「杜之詩法出審言,句法出庾信,但過之爾。杜之詩法,韓之文法也。詩文各有體,韓以文爲詩,杜以詩爲文,故不工爾。」

  黃魯直謂白樂天云「笙歌歸院落,燈火下樓台」,不如杜子美云「落花遊絲白日靜,鳴鳩乳燕青春深」也。孟浩然云「氣蒸雲夢澤,波撼岳陽城」,不如九僧云「雲中下蔡邑,林際春申君」也。

  蘇子瞻云:「子美之詩,退之之文,魯公之書,皆集大成者也。」

  學詩當以子美爲師,有規矩故可學。退之於詩,本無解處,以才高而好爾。淵明不爲詩,寫其胸中之妙爾。學杜不成,不失爲工。無韓之才與陶之妙,而學其詩,終爲樂天爾。

  退之詩云:「長安眾富兒,盤饌羅膻葷。不解文字飲,惟能醉紅裙。」然此老有二妓,號絳桃柳枝,故張文昌云「爲出二侍女,合彈琵琶箏」也。又爲李於志敘當世名貴,服金石藥,欲生而死者數輩,著之石,藏之地下,豈爲一世戒耶!而竟以藥死。故白傅云「退之服硫黃,一病竟不痊」也。荊公詩云:「力去陳言夸末俗,可憐無補費精神。」而公平生文體數變,暮年詩益工,用意益苦,故知言不可不慎也。

  子美〖懷薛據〗云:「獨當省署開文苑,兼泛滄浪學釣翁。」「省署開文苑,滄浪憶釣翁」,據之詩也。

  王摩詰云:「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子美取作五字云:「閶闔開黃道,衣冠拜紫宸」,而語益工。

  楊大年〖傀儡詩〗云:「鮑老當筵笑郭郎,笑他舞袖太郎當。若教鮑老當筵舞,轉更郎當舞袖長。」語俚而意切,相傳以爲笑。

  吳越後王來朝,太祖爲置宴,出內妓彈琵琶。王獻詞曰:「金鳳欲飛遭掣搦,情脈脈,看取玉樓雲雨隔。」太祖起,拊其背曰:「誓不殺錢王。」

  武才人出慶壽宮,色最後庭,裕陵得之。會教坊獻新聲,爲作詞,號〖瑤台第一層〗。

  宋玉爲〖高唐賦〗,載巫山神遇楚襄王,蓋有所諷也。而文士多效之者,又爲傳記以實之,而天地百神舉無免者。余謂欲界諸天,當有配偶,其無偶者,則無欲者也。唐人記后土事,以譏武后爾。

  黃詩、韓文,有意故有工,左、杜則無工矣。然學者先黃後韓,不由黃、韓而爲左、杜,則失之拙易矣。

  永叔謂爲文有三多:看多、做多、商量多也。

  余以古文爲三等:周爲上,七國次之,漢爲下。周之文雅;七國之文壯偉,其失騁;漢之文華贍,其失緩;東漢而下無取焉。

  陳繹批答〖曾魯公表〗云:「爰露乞骸之請。」黃裳爲曾侍讀制曰:「備員勸講。」乞骸,備員,乃表語,非詔語也。曾魯公謂人曰:「使布何所道。」

  詩欲其好,則不能好矣。王介甫以工,蘇子瞻以新,黃魯直以奇。而子美之詩,奇常、工易、新陳莫不好也。

  熙寧初,有人自常調上書,迎合宰相意,遂丞御史。蘇長公戲之曰:「有甚意頭求富貴,沒些巴鼻使奸邪。」有甚意頭、沒些巴鼻,皆俗語也。

  某公用事,排斥端士,矯飾偽行。范蜀公詠〖僧房假山〗:「倏忽平爲險,分明假奪真。」蓋刺之也。

  魯直謂荊公之詩,暮年方妙,然格高而體下。如云:「似聞青秧底,復作龜兆坼。」乃前人所未道。又云:「扶輿度陽焰,窈窕一川花。」雖前人亦未易道也。然學二謝,失於巧爾。

  蘇詩始學劉禹錫,故多怨刺,學不可不慎也。晚學太白,至其得意,則似之矣。然失於粗,以其得之易也。

  王荊公暮年喜爲集句,唐人號爲四體,黃魯直謂正堪一笑爾。司馬溫公爲定武從事,同幕私幸營妓,而公諱之。嘗會僧廬,公往迫之,使妓逾牆而去,度不可隱,乃具道。公戲之曰:「年去年來來去忙,暫偷閒臥老僧床。驚回一覺遊仙夢,又逐流鶯過短牆。」又杭之舉子中老榜第,其子以緋裹之,客賀之曰:「應是窮通自有時,人生七十古來稀。如今始覺爲儒貴,不著荷衣便著緋。」壽之醫者,老娶少婦,或嘲之曰:「偎他門戶傍他牆,年去年來來去忙。採得百花成蜜後,爲他人作嫁衣裳。」真可笑也。

  熙寧初,外學置官師,職簡地親,多在幕席。徐有學官喜誶語,同府苦之,詠蠅以刺之曰:「衣服有時遭點染,杯盤無日不追隨。」

  唐人不學杜詩,惟唐彥謙與今黃亞夫庶、謝師厚景初學之。魯直,黃之子、謝之婿也。其於二父,猶子美之於審言也。然過於出奇,不如杜之遇物而奇也。三江五湖,平漫千里,因風石而奇爾。

  謝師厚廢居於鄧。王左丞存,其妹婿也,奉使荊湖,枉道過之。夜至其家,師厚有詩云:「倒著衣裳迎戶外,盡呼兒女拜燈前。」

  世稱杜牧「南山與秋色,氣勢兩相高」爲警絕。而子美才用一句,語益工,曰「千崖秋氣高」也。

  魯直有痴弟,畜漆琴而不御,蟲虱入焉。魯直嘲之曰:「龍池生壁虱。」而未有對。魯直之兄大臨,且見床下以溺器畜生魚,問知其弟也,大呼曰:「我有對矣。」乃「虎子養溪魚」也。

  歐陽公謫永陽,聞其倅杜彬善琵琶,酒間取之,杜正色盛氣而謝不能,公亦不復強也。後杜置酒數行,遽起還內,微聞絲聲,且作且止而漸近。久之,抱器而出,手不絕彈,盡暮而罷,公喜甚過所望也。故公詩云:「座中醉客誰最賢?杜彬琵琶皮作弦。自從彬死世莫傳。」皮弦世未有也。

  尚書郎張先善著詞,有云「雲破月來花弄影」,「簾幕卷花影」,「墮輕絮無影」,世稱誦之,號張三影。王介甫謂「雲破月來花弄影」,不如李冠「朦朧澹月雲來去」也。冠,齊人,爲〖六州歌頭〗,道劉、項事,慷慨雄偉。劉潛,大俠也,喜誦之。

  往時青幕之子婦,妓也,善爲詩詞。同府以詞挑之,妓答曰:「清詞麗句,永叔、子瞻曾獨步,似恁文章,寫得出來當甚強。」

  黃詞云:「斷送一生惟有,破除萬事無過。」蓋韓詩有云:「斷送一生惟有酒,破除萬事無過酒。」才去一字,遂爲切對,而語益峻。又云:「杯行到手更留殘,不道月明人散。」謂思相離之憂,則不得不盡。而俗士改爲「留連」,遂使兩句相失。正如論詩云,「一方明月可中庭」,「可」不如「滿」也。

  子瞻謂孟浩然之詩,韻高而才短,如造內法酒手而無材料爾。

  魯直〖乞貓詩〗云:「秋來鼠輩欺貓死,窺瓮翻盤攪夜眠。聞道狸奴將數子,買魚穿柳聘銜蟬。」雖滑稽而可喜。千載而下,讀者如新。

  龍圖孫學士覺,喜論文,謂退之〖淮西碑〗,敘如【書】,銘如【詩】。

  子瞻謂杜詩、韓文、顏書、左史,皆集大成者也。

  少游謂〖元和聖德詩〗,於韓文爲下,與〖淮西碑〗如出兩手,蓋其少作也。

  王夫人,晁載之母也。謂庶子功名貴富,有如韓魏公,而未有文事也。

  退之作記,記其事爾;今之記乃論也。少游謂〖醉翁亭記〗亦用賦體。

  莊、荀皆文士而有學者,其〖說劍〗、〖成相〗、〖賦篇〗,與屈【騷】何異。

  揚子云之文,好奇而卒不能奇也,故思苦而詞艱。善爲文者,因事以出奇,江河之行,順下而已。至其觸山赴谷,風摶物激,然後盡天下之變。子云惟好奇,故不能奇也。

  歐陽公謂退之爲樊宗師志,便似樊文,其始出於司馬子長爲〖長卿傳〗如其文,惟其過之,故兼之也。

  退之以文爲詩,子瞻以詩爲詞,如教坊雷大使之舞,雖極天下之工,要非本色。今代詞手,惟秦七、黃九爾,唐諸人不迨也。

  韓退之〖上尊號表〗曰:「析木天街,星宿清潤,北嶽醫閭,神鬼受職。」曾子固〖賀赦表〗曰:「鉤陳太微,星緯咸若,崑崙、渤澥,波濤不驚。」世莫能輕重之也。後當有知之者。

  國初士大夫例能四六,然用散語與故事爾。楊文公刀筆豪贍,體亦多變,而不脫唐末與五代之氣。又喜用古語,以切對爲工,乃進士賦體爾。歐陽少師始以文體爲對屬,又善敘事,不用故事陳言而文益高,次退之雲。王特進暮年表奏亦工,但傷巧爾。

  元佑初,起范蜀公於家,固辭。其表云:「六十三而致仕,固不待年;七十九而造朝,豈雲知禮!」是時文潞公八十餘,一召而來,人各有所志也。

  昔之黠者,滑稽以玩世。曰彭祖八百歲而死,其婦哭之慟。其鄰里共解之曰:「人生八十不可得,而翁八百矣,尚何尤!」婦謝曰:「汝輩自不諭爾,八百死矣,九百猶在也。」世以痴爲九百,謂其精神不足也。又曰,令新視事而不習吏道,召胥魁問之,魁具道笞十至五十,及折杖數。令遽止之曰:「我解矣,笞六十爲杖十四邪?」魁笑曰:「五十尚可,六十猶痴邪!」長公取爲偶對曰:「九百不死,六十猶痴。」

  唐語曰:「二十四考中書令。」謂汾陽王也,而無其對。或以問平甫,平甫應聲曰:「萬八千戶冠軍侯。」不惟對偶精切,其貴亦相當也。

  范文正公爲〖岳陽樓記〗,用對語說時景,世以爲奇。尹師魯讀之曰:「傳奇體爾。」【傳奇】,唐裴鉶所著小說也。

  柳三變游東都南、北二巷,作新樂府,骫骳從俗,天下詠之,遂傳禁中。仁宗頗好其詞,每對酒,必使侍從歌之再三。三變聞之,作宮詞號〖醉蓬萊〗,因內官達後宮,且求其助。仁宗聞而覺之,自是不復歌其詞矣。會改京官,乃以無行黜之,後改名永,仕至屯田員外郎。

  寧拙毋巧,寧朴毋華,寧粗毋弱,寧僻毋俗,詩文皆然。

  魏文帝曰:「文以意爲主,以氣爲輔,以詞爲衛。」子桓不足以及此,其能有所傳乎?

  魯直與方蒙書:「頃洪甥送令嗣二詩,風致灑落,才思高秀,展讀賞愛,恨未識面也。然近世少年,多不肯治經術及精讀史書,乃縱酒以助詩,故詩人致遠則泥。想達源自能追琢之,必皆離此諸病,漫及之爾。」與洪朋書云:「龜父所寄詩,語益老健,甚慰相期之意。方君詩,如鳳雛出鷇,雖未能翔於千仞,竟是真鳳凰爾。」與潘邠老書曰:「大受今安在?其詩甚有理致,語又工也。」又曰:「但詠五言,覺翰墨之氣如虹,猶足貫日爾。」

  老杜云:「長鑱長鑱白木柄,我生托子以爲命。黃獨無苗山雪盛,短衣數挽不掩脛。」往時儒者不解黃獨義,改爲黃精,學者承之。以余考之,蓋黃獨是也。【本草】赭魁註:「黃獨,肉白皮黃,巴、漢人蒸食之,江東謂之土芋。」余求之江西,謂之土卵,煮食之類芋魁雲。

  余讀【周官.月令】云:「反舌有聲,佞人在側。」乃解老杜〖百舌〗「過時如發口,君側有讒人」之句。

  韋蘇州詩云:「憐君臥病思新橘,試摘才酸亦未黃。書後欲題三百顆,洞庭須待滿林霜。」余往以爲蓋用右軍帖中「贈子黃甘三百」者,比見右軍一帖云:「奉橘三百枚。霜未降,未可多得。」蘇州蓋取諸此。

  余評李白詩,如張樂於洞庭之野,無首無尾,不主故常,非墨工槧人所可擬議。吾友黃介讀〖李杜優劣論〗曰:「論文正不當如此。」余以爲知言。

  禮部員外郎裴說〖寄邊衣詩〗曰:「深閨乍冷開香篋,玉?微微濕紅頰。一陣霜風殺柳條,濃煙半夜成黃葉。重重白練明如雪,獨下閒階轉淒切。祇知抱杵搗秋砧,不覺高樓已無月。時聞塞雁聲相喚,紗窗只有燈相伴。幾展齊紈又懶裁,離腸恐逐金刀斷。細想儀形執牙尺,回刀剪破澄江色。愁捻金針信手縫,惆悵無人試寬窄。時時舉手勻殘淚,紅箋漫有千行字。書中不盡心中事,一半殷勤托邊使。」裴說詩句甚麗。【零陵總記】載說詩一篇,尤詼詭也。

  世語云:「蘇明允不能詩,歐陽永叔不能賦。曾子固短於韻語,黃魯直短於散語。蘇子瞻詞如詩,秦少游詩如詞。」

  韓詩如〖秋懷〗、〖別元協律〗、〖南溪始泛〗,皆佳作也。

  鮑照之詩,華而不弱。陶淵明之詩,切於事情,但不文耳。

  子厚謂屈氏【楚詞】,知【離騷】乃效【頌】,其次效【雅】,最後效【風】。

  右丞、蘇州,皆學於陶、王,得其自在。

  眉山長公守徐,嘗與客登項氏戲馬台,賦詩云:「路失玉鉤芳草合,林亡白鶴野泉清。」廣陵亦有戲馬台,其下有路號「玉鉤斜」。唐高宗東封,有鶴下焉,乃詔諸州爲老氏築宮,名以白鶴。公蓋誤用,而後所取信,故不得不辯也。

  裕陵常謂杜子美詩云:「勳業頻看鏡,行藏獨倚樓。」謂甫之詩,皆不迨此。

  呂某公歸老於洛,嘗游龍門還,閽者執筆歷請官稱,公題以詩云:「思山乘興看山回,烏帽綸巾入帝台。門吏不須詢姓氏,也曾三到鳳池來。」

  曹南院爲秦帥,唃氏舉國入冠,公自出御之。戰於三都谷,大敗之,唃氏遂衰。其幕府獻詩云:「賢守新成蓋代功,臨危方始見英雄。三都谷路全師入,十萬胡塵一戰空。殺氣尚疑橫塞外,捷音相繼遍寰中。君王看降如綸命,旌節前驅馬首紅。」

  太祖夜幸後池,對新月置酒,問:「當直學士爲誰?」曰:「盧多遜。」召使賦詩。請韻,曰:「些子兒。」其詩云:「太液池邊看月時,好風吹動萬年枝。誰家玉匣開新鏡?露出清光些子兒。」太祖大喜,盡以坐間飲食器賜之。

  韓魏公爲陝西安撫,開府長安。李待制師中過之。李有詩名,席間使爲官妓賈愛卿賦詩,云:「願得貔貅十萬兵,太戎巢穴一時平。歸來不用封侯印,只問君王乞愛卿。」

  某守與客行林下,曰:「柏花十字裂。」願客對。其倅晚食菱,方得對云:「菱角兩頭尖。」皆俗諺全語也。

  杭妓胡楚龍靚,皆有詩名。胡云:「不見當時丁令威,年來處處是相思。若將此恨同芳草,卻恐青青有盡時」。張子野老於杭,多爲官妓作詞,與胡而不及靚。靚獻詩云:「天與群芳十樣葩,獨分顏色不堪夸。牡丹芍藥人題遍,自分身如鼓子花。」子野於是爲作詞也。

  王岐公詩喜用金玉珠璧,以爲富貴,而其兄謂之至寶丹。

  閩士有好詩者,不用陳語常談。寫投梅聖俞,答書曰:「子詩誠工,但未能以故爲新,以俗爲雅爾。」

  蘇公居潁,春夜對月。王夫人曰:「春月可喜,秋月使人愁耳。」公謂前未及也。遂作詞曰:「不似秋光,只與離人照斷腸。」老杜云:「秋月解傷神。」語簡而益工也。

  余登多景樓,南望丹徒,有大白鳥飛近青林,而得句云:「白鳥過林分外明。」謝朓亦云:「黃鳥度青枝。」語巧而弱。老杜云:「白鳥去邊明。」語少而意廣。余每還里,而每覺老,復得句云「坐下漸人多」,而杜云「坐深鄉里敬」,而語益工。乃知杜詩無不有也。

  周盤龍以武功爲散騎常侍,齊武帝戲之曰:「貂蟬何如兜鍪?」對曰:「貂蟬生於兜鍪。」外大父潁公罷相建節,出帥太原,其詩曰:「兜鍪卻自貂蟬出,敢用前言戲武夫!」李待制師中以相業自任,嘗帥秦,以事去,其詩曰:「兜鍪不勝任,猶可冠貂蟬。」

  東坡居惠,廣守月饋酒六壺,吏嘗跌而亡之。坡以詩謝曰:「不謂青州六從事,翻成烏有一先生。」

  王斿,平甫之子,嘗云:「今語例襲陳言,但能轉移爾。」世稱秦詞「愁如海」爲新奇,不知李國主已云:「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但以江爲海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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