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庄申韩,一清静,一惨刻,似相反也,其实渊源颇深,在一些方面惊人的一致,申不害、慎到、韩非等法家无不源于老子! 韩非与老子关系颇重,道家重虚静,申韩法家亦贵虚静,而为帝王之权术,专为驭人用矣!老子流为申韩,何也?熊十力先生曰:『道家下流为申韩,非无故也。儒者本诚,而以理司化;老氏崇无,而深静以窥几。老氏则去儒渐远。夫深静以窥几者,冷静之慧多,恻怛之诚少。』老子一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启法家悍然为不仁之法,不仁之术矣!又曰:『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皆流弊不小。老子知仁不深,而轻视仁义,乃欲绝弃仁义。申韩皆学于老,取其南面君人之术而更加之以阴诡惨刻,遂成秦之暴政,决裂三代之礼教,可胜叹哉!夫无仁体仁心,冷静之慧适资奸人暴者之用,而大有伤有于仁矣。道家本源不深,其弊固至此也。法家无本,而其毒尤烈矣。
老子欲绝仁弃义
以如下文句见韩非与老子之渊源之深: 老子曰: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始;有名,万物母。 韩非曰:道者,万物之始,是非之纪也。 老子曰: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侯王若能守,万物将自化。化而欲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无名之朴,亦将不欲。不欲以静,天下将自正。 韩非曰:明君守始以知万物之源,治纪以知善败之端。故虚静以待,令名自命也,令事自定也。虚则知实之情,静则知动者正。……寂乎其无位而处,漻乎莫得其所。明君无为于上,君臣竦惧乎下。 老子曰: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此三者,为文不足,故令有所属:见素抱朴,少私寡欲。 韩非曰:道在不可见,用在不可知君;虚静无事,以暗见疵。见而不见,闻而不闻,知而不知。知其言以往,勿变勿更,以参合阅焉。官有一人,勿令通言,则万物皆尽。函掩其迹,匿有端,下不能原;去其智,绝其能,下不能意。
君臣,义也。儒家以为君臣以义合,而在韩非眼里,君臣全成了势力,以势合,他说:『人主之患在于信人,信人则制于人。人臣之于其君,非有骨肉之亲也,缚于势而不得不事也。』臣是惧怕君主势力才不得不事。君臣之间不能信任。不能信人,只能威之以势,以权术相驭,在韩非之学,就是法术势,没有义。此其重术势之故也,而于术尤重。 就是夫妻之间也不能信任,他说:『万乘之主,千乘之君,后妃夫人、适子为太子者,或有欲其君之蚤死者何以知其然,夫妻者,非有骨肉之恩也,爱则亲,不爱则疏。语曰:「其母好者其子抱。」然则其为之反也,其母恶者其子释。丈夫年五十而好色未解也,妇人年三十而美色衰矣。以衰美之妇人事好色之丈夫,则身见疏贱,而子疑不为后,此后妃夫人之所以冀其君之死者也。』儒家的推诚之道在韩非哪里是根本没有的,韩非看世道政治非常黑暗,因此反对仁义慈惠,认为只有法术势才有效。 韩非以人性好利,他为君主安全这样着想:『利君死者众,则人主危。故王良爱马,越王勾践爱人,为战与驰。医善吮人之伤,含人之血,非骨肉之亲也,利所加也。故与人成舆,则欲人之富贵;匠人成棺,则欲人之夭死也。非舆人仁而匠人贼也,人不贵,则舆不售;人不死,则棺不买。情非憎人也,利在人之死也,故后妃、夫人太子之党成而欲君之死也,君不死,则势不重。情非憎君也,利在君之死也。』因此对妻、子,大臣都要小心防备,曰:『故人主不可以不加心於利己死者。故日月晕围於外,其贼在内,备其所憎,祸在所爱。是故明王不举不参之事,不食非常之食;远听而近视,以审内外之失,省同异之言以知朋党之分,偶参伍之验以责陈言之实;执后以应前,按法以治众,众端以参观。士无幸赏,无逾行,杀必当,罪不赦,则奸邪无所容其私。』
韩非子认为人伦是利益关系
韩非子认为人伦只是利益关系 韩非还直说:『君臣也者,以计合者也。』君臣之间就是互相计算的,『君臣异心,君以计畜臣,臣以计事君,君臣之交,计也。害身而利国,臣弗为也;害国而利臣,君不为也。臣之情,害身无利;君之情,害国无亲。』因此要『明赏以劝之,严刑以威之。』申韩法家就是不好处看人性,所以提倡严刑峻法。 韩非是尚法不尚贤,重术不重道,然而韩非所讲的术,也不是一般人能学习的,胡亥自小习于韩非之书,看他引用韩非之言驳李斯,为人君当享乐的借口。刘禅也自小受申韩之教,按刘备对刘禅遗诏曰:『可读汉书、礼记,间暇历观诸子及六韬、商君书,益人意智。闻丞相为写申、韩、管子、六韬一通已毕,未送,道亡,可自更求闻达。』刘备被称为仁君,三国正统之君,却以商君书,申韩之偏邪惨刻之书教子!然而胡亥弑于赵高,刘禅降于司马,申韩之效,又焉在哉?有些智商的君主,学习申韩,阴惨刻薄寡恩矣。其有智者如曹操,杨坚,武曌师之亦不长久。用申韩而得令名者,不过刘备,诸葛亮耳!王道易易而久,虽有庸君,能温仁守成,亦能安而不亡,霸术繁难而促,虽有雄君,亦难免于亡。 再看看韩非喻老,对老子南面之术的利用发挥,如老子重为轻根,静为躁君』章,韩非曰:『制在己曰重,不离位曰静。重则能使轻,静则能使躁。……』邦者,人君之辎重也。主父生传其邦,此离其辎重者也,故虽有代、云中之乐,超然已无赵矣。主父,万乘之主,而以身轻于天下。无势之谓轻,离位之谓躁,是以生幽而死。故曰:「轻则失臣,躁则失君。」主父之谓也。』 韩非又曰:势重者,人君之渊也。君人者,势重于人臣之间,失则不可复得矣。简公失之于田成,晋公失之于六卿,而上亡身死。故曰:『鱼不可脱于深渊。『赏罚者,邦之利器也,在君则制臣,在臣则胜君。君见赏,臣则损之以为德;君见罚,臣则益之以为威。人君见赏,则人臣用其势;人君见罚,而人臣乘其威。故曰:『邦之利器,不可以示人。『越王入宦于吴,而观之伐齐以弊吴。吴兵既胜齐人于艾陵,张之于江、济,强之于黄池,故可制于五湖。故曰:『将欲翕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吴兵既胜齐人于艾陵,张之于江、济,强之于黄池,故可制于五湖。故曰:『将欲翕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晋献公将欲袭虞,遗之以璧马;知伯将袭仇由,遗之以广车。故曰:『将欲取之,必固与之。『周有玉版,纣令胶鬲索之,文王不予;费仲来求,因予之。是胶鬲贤而费仲无道也。周恶贤者之得志也,故予费仲。文王举太公于渭滨者,贵之也;而资费仲玉版者,是爱之也。故曰:『不贵其师,不爱其资,虽知大迷,是谓要妙。『老子很多话被韩非利用发挥为权谋诈术了,老子之机有以启之。 司马迁把老子和韩非列为一传是有深意的,申韩皆源于老子,韩非吸收了老子的南面君人之术,将之发扬光大,愈深愈暗。法家变得阴暗,不得不说老子有以启之。道法并崇者,不足怪,崇道者崇毛,也不足怪。申韩是硬性的恣肆,老庄是软性的恣肆,其为恣肆,一也。佛教能进入中国,因为接近道家,马列能进入中国,因为接近法家墨家。 道家常谈无为,法家也讲无为!申韩慎到皆源于老子,仔细看其书可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