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韓王納地效璽,請為藩臣,使韓非來聘。韓非者,韓之諸公子也,善刑名法術之學,見韓之減弱,數以書干韓王,王不可用。因而韓非疾治國不務求人任賢,反舉浮淫之蠹①而加之功實之上,寬則寵名望之人,急則用介冑之士,所養非所用,所用非所養。悲廉直不容於邪枉之臣,觀往者得失之變,作【孤憤】、【五蠹】、【內外儲】、【說林】、【說難】五十六篇,十餘萬言。
【白話】韓王安向秦國割讓地皮,獻上印璽,懇求作為秦國的附庸,派韓非為使者前往秦國覲見。韓非,是韓國的公子,善于于刑名法術的學說。他見韓國逐漸敗落,屢次向韓王上書獻策,但都不可為韓王所用。因而韓非仇恨君主在處置國家時不可選任賢才,反而去汲引許多慢待誇張的蛀蟲,將他們的權位置於有功實幹的臣子之上。法治寬鬆時,君主就會寵幸那些徒有浮名的文人;法治嚴密時,君主就會重用那些穿鎧甲的勇士。如今國家所贍養的全是些沒用的人,有用的人又沒能獲得贍養。韓非憐憫那些由於清廉耿直而不容於奸邪的臣子,他考核古往今來的得失改變,遂寫下【孤憤】、【五蠹】、【內外儲】、【說林】、【說難】等十餘萬字的著述。
①韓非子作【五蠹】,指出禍亂國家的五種蠹蟲,分別是:學者(即儒家)、言談者(即縱橫家)、帶劍者(即遊俠刺客)、患御者(即逃兵役者)、商工之民(即工商業者)。
秦王嬴政
【原文】王聞其賢,欲見之。非為韓使於秦,因上書說王曰:『今秦地方數千里,師名百萬,號令獎懲,天下不如。臣昧死欲望見大王,言因此破天下從之計,大王誠聽臣說,一舉而天下之從不破,趙不舉,韓不亡,荊、魏不臣,齊、燕不親,霸王之稱不成,四鄰諸侯不朝,大王斬臣以徇國,以戒為王謀不忠者也。』王悅之,未任用。李斯嫉之,曰:『韓非,韓之諸公子也。今欲並諸侯,非終為韓不為秦,此人情也。今王不必,久留而歸之,此自遺患也;不如以法誅之。』王認為然,下吏治非。李斯使人遺非藥,令早自盡。韓非欲自陳,不得見。王懊悔,使人赦之,非已死矣。
【白話】秦王嬴政聽聞韓非的賢能,期望能夠見到他。恰好這時韓非作為使者出訪秦國,遂乘隙上書秦王道:『如今秦國領土數千里,部隊號稱上百萬,軍紀威嚴,獎懲公道,天下沒有哪個國家能比得上的。如今臣搏命懇求面見大王,是期望能夠奉獻毀壞天下合縱聯盟的計策。大王如若真能採納臣的主張,而竟然不可一舉撮合天下合縱聯盟,趙國不可攻克,韓國不可淪亡,楚魏不可臣服,齊燕不可歸順,霸王之稱不可成立,四鄰諸侯不來朝拜,那就請殺我以示國人,以此來警戒那些不可衷心為君主謀劃的人。』秦王讀後十分興奮,但也還沒有相信並任用他。李斯出於妒忌,遂在秦王面前詆毀韓非道:『韓非,是韓國的公子。
現在大王正在打算兼併各諸侯國,韓非始終還是會為韓國參考,而不會為秦國參考的,這是人之常情。如今大王既不任用韓非,等他持久暫住秦國後再放回,那是在給自己留下禍害啊,不如給他定個罪名,依法處死他。』秦王感知有道理,遂命令法律官員給韓非定罪。李斯派人給韓非送去毒藥,令他自盡。韓非想要親身向秦王陳述是非,可惜終究不能見到。後來秦王嬴政懊悔,派人去赦免韓非時,韓非已然死了。
【原文】揚子【法言】曰:或問:『韓非作【說難】之書而卒死乎說難,敢問何反也?』曰:『'說難」蓋其因此死乎?』曰:『何也?』『君子以禮動,以義止,合則進,不然退,確乎不憂其不合也。夫說人而憂其不合,則亦無所不至矣。』或曰:『非憂說之不合,非邪?』曰:『說不由道,憂也。由道而不合,非憂也。』
【白話】揚雄【法言】道:有人問:『韓非寫下【說難】一文,卻終極還是死於說難,敢問這到底是為什麼呢?』答覆是:『'說難」就是令他致死的原因啊!』那人問:『為什麼如此說呢?』答覆是:『君子按照禮法而舉措,依據道義而停了,符合禮義才前進,不合禮義就退後,因此基本就不必擔憂自己的言辭能否符合對方心意。那些去遊說他人而又總擔憂言辭不合對方心意的人,就會什麼事件都做得出來。』有人問:『韓非擔憂自己的言辭不符合對方的心意,這莫非有錯嗎?』答覆是:『真實該擔憂的,是自己的言辭不符合道義。假設符合道義,而僅僅不符合對方的心意,那沒什麼好擔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