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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延章

[二十四史] 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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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二十一‧列传第九  公主 明制,皇姑曰大长公主,皇姊妹曰长公主,皇女曰公主,俱授金册,禄二千石,婿曰驸马都尉。亲王女曰郡主,郡王女曰县主,孙女曰郡君,曾孙女曰县君,玄孙女曰乡君,婿皆仪宾。郡主禄八百石,余递减有差。郡主以下,恩礼既杀,无足书者。今依前史例,作公主传,而驸马都尉附焉。
仁祖二女 太祖十六女福成庆阳二主附 兴宗四女 成祖五女 仁宗七女 宣宗二女 英宗八女 景帝一女 宪宗五女 孝宗三女 睿宗二女 世宗五女 穆宗六女 神宗十女 光宗九女 熹宗二女 庄烈帝六女
仁祖二女
太原长公主,淳皇后所生,嫁王七一,早卒。洪武三年追册,并赠七一荣禄大夫驸马都尉,遣使具衣冠改葬于盱眙。
曹国长公主,太原主母妹,嫁李贞。主性纯孝,助贞理家尤勤俭,早卒。贞携子文忠避兵,依太祖于滁阳。洪武元年二月追册主为孝亲公主,封贞恩亲侯驸马都尉。先是兵乱,主未葬,命有司具礼葬于李氏先墓。诏曰:‘公主祠堂碑亭,其制悉视功臣之赠爵为王者。’三年改册主陇西长公主。五年,以文忠贵,加册曹国长公主,幷进贞右柱国曹国公。贞性孝友恭谨。初,文忠守严州,屡以征伐事出,皆委贞权掌军务。文忠克桐庐,以所俘卒送严。严城空虚,俘卒谋叛去。贞飨其众,醉而缚之,以归应天。太祖嘉之,累授官如子爵,赐甲第西华门玄津桥之西。帝数临幸,太子诸王时往起居,亲重无与比。晚岁尤折节谦抑,尝曰:‘富贵而忘贫贱,君子不为也。’十二年冬卒。赠陇西王,谥恭献。文忠自有传。
太祖十六女附福成庆阳二主
临安公主,洪武九年下嫁李祺,韩国公善长子也。是时始定公主婚礼,先期赐驸马冠诰并朝服,仪从甚盛。主执妇道甚备。祺,功臣子,帝长婿,颇委任之。四方水旱,每命祺往振济。二十三年,善长坐事死。祺已前卒,主至永乐十九年薨。
宁国公主,孝慈皇后生。洪武十一年下嫁梅殷。殷字伯殷,汝南侯思祖从子也,天性恭谨,有谋略,便弓马。太祖十六女诸驸马中,尤爱殷。时李文忠以上公典国学,而殷视山东学政,赐敕褒美,谓殷精通经史,堪为儒宗。当世皆荣之。
帝春秋高,诸王强盛。殷尝受密命辅皇太孙。及燕师日逼,惠帝命殷充总兵官镇守淮安,悉心防御,号令严明。燕兵破何福军,执诸将平安等,遣使假道于殷,以进香为名。殷答曰:‘进香,皇考有禁,不遵者为不孝。’王大怒,复书言:‘今兴兵诛君侧恶,天命有归,非人所能阻。’殷割使者耳鼻纵之,曰:‘留汝口为殿下言君臣大义。’王为气沮。而凤阳守徐安亦拆浮桥,绝舟檝以遏燕。燕兵乃涉泗,出天长,取道扬州。王即帝位,殷尚拥兵淮上,帝迫公主啮血为书投殷。殷得书恸哭,乃还京。既入见,帝迎劳曰:‘驸马劳苦。’殷曰:‘劳而无功耳。’帝默然。
永乐二年,都御史陈瑛奏殷畜养亡命,与女秀才刘氏朋邪诅咒。帝曰:‘朕自处之。’因谕户部考定公、侯、驸马、伯仪仗从人之数,而别命锦衣卫执殷家人送辽东。明年冬十月,殷入朝,前军都督佥事谭深、锦衣卫指挥赵曦挤殷笪桥下,溺死,以殷自投水闻。都督同知许成发其事。帝怒,命法司治深、曦罪,斩之,籍其家。遣官为殷治丧,谥荣定,而封许成为永新伯。
初,公主闻殷死,谓上果杀殷,牵衣大哭,问驸马安在。帝曰:‘为主迹贼,无自苦。’寻官殷二子,顺昌为中府都督同知,景福为旗手卫指挥使,赐公主书曰:‘驸马殷虽有过失,兄以至亲不问。比闻溺死,兄甚疑之。都督许成来首,已加爵赏,谋害之人悉置重法,特报妹知之。’瓦剌灰者,降人也,事殷久,谓深、曦实杀殷,请于帝,断二人手足,剖其肠祭殷,遂自经死。十二月进封公主为宁国长公主。宣德九年八月薨,年七十一。
初,主闻成祖举兵,贻书责以大义。不答。成祖至淮北,贻主书,命迁居太平门外,勿罹兵祸。主亦不答。然成祖故重主,即位后,岁时赐与无算,诸王莫敢望。殷孙纯,成化中举进士,知定远县,忤上官,弃归。袭武阶,为中都副留守。
崇宁公主,洪武十七年下嫁牛城,未几薨。
安庆公主,宁国主母妹。洪武十四年下嫁欧阳伦。伦颇不法。洪武末,茶禁方严,数遣私人贩茶出境,所至绎骚,虽大吏不敢问。有家奴周保者尤横,辄呼有司科民车至数十辆。过河桥巡检司,擅捶辱司吏。吏不堪,以闻。帝大怒,赐伦死,保等皆伏诛。
汝宁公主,洪武十五年与怀庆、大名二主先后下嫁,而主下嫁陆贤,吉安侯仲亨子也。
怀庆公主,母成穆孙贵妃。下嫁王宁。宁,寿州人,既尚主,掌后军都督府事。建文中,尝泄中朝事于燕,籍其家,系锦衣卫狱。成祖即位,称宁孝于太祖,忠于国家,正直不阿,横遭诬构,封永春侯,予世券。宁能诗,颇好佛。尝侍帝燕语,劝帝诵佛经饭僧,为太祖资福。帝不怿,自是恩礼渐衰。久之,坐事下狱,见原,卒。子贞亮,官羽林前卫佥事,先宁卒。宣德十年,贞亮子彝援诏书言公主嫡孙当嗣侯,不许,命以卫佥事带俸,奉主祀。宁又有子贞庆,工诗,与刘溥等称‘十才子’。
大名公主,下嫁李坚。坚,武陟人。父英,洪武初为骁骑右卫指挥佥事。从征云南阵没,赠指挥使。坚有才勇,既尚主,掌前军都督府事。建文初,以左副将军从伐燕。及战,胜负略相当,封滦城侯,予世券。滹沱河之战,燕卒薛禄刺坚堕马被禽,械送北平,道卒。子庄年七岁,嗣侯。成祖即位,庄父姓名在奸党中,以主故获宥。主惧祸,遂纳侯诰券。宣德元年,主薨。庄在南京师事刘溥,放浪诗酒,以寿终。
福清公主,母郑安妃。洪武十八年下嫁张麟,凤翔侯龙子也。麟未嗣侯卒。永乐十五年,主薨。
寿春公主,洪武十九年下嫁傅忠,颍国公友德子也。先是,九年二月定制:公主未受封者,岁给纻丝纱绢布线;已封,赐庄田一区,岁征租一千五百石,钞二千贯。主为太祖所爱,赐吴江县田一百二十余顷,皆上腴,岁入八千石,逾他主数倍。二十一年薨,赐明器仪仗以葬。
十公主,早薨。
南康公主,洪武二十一年下嫁胡观,东川侯海子也。海尝以罪夺禄田。及观尚主,诏给田如故。观初在选中,帝命黄岩、徐宗实教之。既婚,督课益严,又为书数千言,引古义相戒劝。观执弟子礼甚恭。太祖为大喜。建文三年,观从李景隆北征,为燕兵所执。永乐初,奉使晋府还,科道官劾观僭乘晋王所赐棕舆。诏姑宥之。已,都御史陈瑛等劾观强取民间子女,又娶娼为妾,且言:‘预知李景隆逆谋,陛下曲加宽宥,绝无悛心,宜正其罪。’遂罢观朝请,寻自经死。宣德中,主为子忠乞嗣,诏授孝陵卫指挥佥事,进同知。正统三年,主薨。
永嘉公主,母郭惠妃。洪武二十二年下嫁郭镇,武定侯英子也。英卒,镇不得嗣。宣德十年,主乞以子珍嗣,语在英传。景泰六年,主薨。世宗即位,元孙勋有宠,为主乞追谥,特赐谥贞懿。
十三公主,早薨。
含山公主,母高丽妃韩氏。洪武二十七年下嫁尹清。建文初,清掌后府都督事,先主卒。主至天顺六年始薨,年八十有二。
汝阳公主,永嘉主同母妹,与含山主同年下嫁谢达。达父彦,凤阳人,少育于孙氏,冒其姓。数从征讨有功,累官前军都督佥事,诏复谢姓,选其子尚主。仁宗即位,主以属尊,与宁国、怀庆、大名、南康、永嘉、含山、宝庆七主皆进称大长公主。自后诸帝即位,公主进封长公主、大长公主皆如制。
宝庆公主,太祖最幼女,下嫁赵辉。辉父和以千户从征安南阵没,辉袭父官。先是,成祖即位,主甫八岁,命仁孝皇后抚之如女。永乐十一年,辉以千户守金川门,年二十余,状貌伟丽,遂选以尚主。主既为后所抚,装赍视他主倍渥,婚夕特诏皇太子送入邸。主性纯淑,宣德八年薨。辉至成化十二年始卒。凡事六朝,历掌南京都督及宗人府事。家故豪侈,姬妾至百余人,享有富贵者六十余年,寿九十。
福成公主,南昌王女,母王氏。嫁王克恭。克恭尝为福建行省参政,后改福州卫指挥使。
庆阳公主,蒙城王女,嫁黄琛。琛本名宝,武昌人,以帐前参随舍人擢兵马副指挥。太祖爱其谨厚,配以王女。累从征讨,积功至龙江翼守御千户。洪武元年册两王女为公主,授克恭、琛为驸马都尉,迁琛淮安卫指挥使。四年三月,礼官上言:‘皇侄女宜改封郡主,克恭、琛当上驸马都尉诰。’帝曰:‘朕惟侄女二人,不忍遽加降夺,其称公主驸马如故。’公主岁给禄米五百石,视他主减三之二,驸马止食本官俸。擢琛中都留守,卒官。子铉至都督佥事。主至建文时,改封庆成郡主。燕师南下,主尝诣军中议和,盖成祖从姊。或谓福成、庆阳皆太祖从姊者,误也。
兴宗四女
江都公主,洪武二十七年下嫁耿璿,长兴侯炳文子也。累官前军都督佥事。主为懿文太子长女。初称江都郡主,建文元年进公主,璿为驸马都尉。炳文之伐燕也,璿尝劝直捣北平。会炳文罢归,谋不用。永乐初,称疾不出,坐罪死。主复降为郡主,忧卒。
宜伦郡主,永乐十五年下嫁于礼。
三女,无考。
南平郡主,未下嫁,永乐十年薨,追册。
成祖五女
永安公主,下嫁袁容。容,寿州人,父洪以开国功,官都督。洪武二十八年选容为燕府仪宾,配永安郡主。燕兵起,有战守功。永乐元年进郡主为公主,容驸马都尉;再论功,封广平侯,禄一千五百石,予世券。凡车驾巡幸,皆命容居守。
初,都指挥款台乘马过容门,容怒其不下,棰之几死。帝闻之,赐赵王高燧书曰:‘自洪武来,往来驸马门者,未闻令下马也。昔晋王敦为驸马,纵恣暴横,卒以灭亡。汝其以书示容,令械辱款台之人送京师。’容由是敛戢。
十五年,主薨,停容侯禄。宣宗即位,复故。卒,赠沂国公,谥忠穆。子祯嗣,卒,无子。庶弟瑄,正统初乞嗣。帝曰:‘容封以公主恩,祯嗣以公主子。瑄庶子,可长陵卫指挥佥事。’天顺元年诏复侯爵,卒。弟琇,成化十五年嗣,卒。侄辂乞嗣侯,言官持不可。帝曰:‘诏书许子孙嗣。辂,容孙也,辂后毋嗣,仍世卫佥事。’辂卒,子夔,弘治间乞嗣侯。不许。
永平公主,下嫁李让。让,舒城人,与袁容同岁选为燕府仪宾。燕兵起,帅府兵执谢贵等,取大宁,战白沟河有功,署掌北平布政司事,佐仁宗居守。其父申,官留守左卫指挥同知。惠帝欲诱致让,曰:‘让来,吾宥尔父。’让不从,力战破平安兵。帝遂杀申,籍其家,姻族皆坐死或徙边。永乐元年进让驸马都尉,封富阳侯,食禄千石,掌北京行部事。卒,赠景国公,谥恭敏。子茂芳嗣侯。仁宗即位,以茂芳母子在先帝时有逆谋,废为庶人,追夺其父让幷三代诰券毁之。是年,茂芳死。正统九年,主薨。天顺元年诏与茂芳子舆伯爵,卒。成化间,授舆子钦长陵卫指挥佥事。
安成公主,文皇后生。成祖即位,下嫁宋琥,西宁侯晟子也。正统八年,主薨。
咸宁公主,安成主同母妹。永乐九年下嫁宋瑛,琥弟也。袭西宁侯。正统五年,主薨。十四年,瑛与武进伯朱冕御也先于阳和,战死。
常宁公主,下嫁沐昕,西平侯英子。主恭慎有礼,通孝经、女则。永乐六年薨,年二十二。
仁宗七女
嘉兴公主,昭皇后生。宣德三年下嫁井源。正统四年薨。后十年,源死土木之难。
庆都公主,宣德三年下嫁焦敬。正统五年薨。
清河公主,宣德四年下嫁李铭。八年薨。
真定公主,母李贤妃,与清河主同年下嫁王谊。景泰元年薨。
德安公主,早薨。仁宗即位之十月,与蕲王瞻垠同日追封,谥悼简。册辞谓第四女,盖早殇,名次未定也。又五女延平公主,六女德庆公主,俱未下嫁薨。
宣宗二女
顺德公主,正统二年下嫁石璟。璟,昌黎人。天顺五年,曹钦反,璟帅众杀贼,禽其党脱脱。诏奖劳。成化十四年奉祀南京,逾年卒。
常德公主,章皇后生。正统五年下嫁薛桓。成化六年薨。
英宗八女
重庆公主,与宪宗同母。天顺五年下嫁周景。景字德彰,安阳人,好学能书。英宗爱之,间燕游幸多从。宪宗立,命掌宗人府事。居官廉慎,诗书之外无所好。主事舅姑甚孝,衣履多手制,岁时拜谒如家人礼。景每早朝,主必亲起视饮食。主之贤,近世未有也。弘治八年,景卒。又四年,主薨,年五十四。子贤历官都指挥佥事,有声。
嘉善公主,母王惠妃。成化二年下嫁王增,兵部尚书骥孙也。弘治十二年薨。
淳安公主,成化二年下嫁蔡震。震行醇谨。正德中,刘瑾下狱,诏廷讯。有问者,瑾辄指其人附己,廷臣无敢诘。震厉声曰:‘我皇家至戚,应不附尔!’趣狱卒考掠之,瑾乃服罪,以是知名。嘉靖中卒,赠太保,谥康僖。
崇德公主,母杨安妃。成化二年下嫁杨伟,兴济伯善孙也。弘治二年薨。
广德公主,母万宸妃。成化八年下嫁樊凯。二十年八月薨。
宜兴公主,母魏德妃。成化九年下嫁马诚。正德九年薨。
隆庆公主,母高淑妃。成化九年下嫁游泰。十五年薨。
嘉祥公主,母妃刘氏。成化十三年下嫁黄镛。后六年薨。
景帝一女
固安公主,英宗复辟,降称郡主。成化时,年已长,宪宗以阁臣奏,五年十一月下嫁王宪。礼仪视公主,以故尚书蹇义赐第赐之。
宪宗五女
仁和公主,弘治二年下嫁齐世美。嘉靖二十三年薨。
永康公主,弘治六年下嫁崔元。元,代州人,世宗入继,以迎立功封京山侯,给诰券。礼部言:‘奉迎乃臣子之分,遽膺封爵,无故事。’帝曰:‘永乐初年,太宗入继大统,驸马都尉王宁以翊戴功封永春侯,何得言无故事。’给事中底蕴、御史高越等连章论其不可。皆不听。已,坐张延龄事下诏狱,寻释。元好交文士,播声誉,宠幸优渥,勋臣戚畹莫敢望焉。嘉靖二十八年卒。赠左柱国太傅兼太子太傅,谥荣恭。驸马封侯赠官不以军功自元始。主先元薨。
德清公主,弘治九年下嫁林岳。岳字镇卿,应天人,少习举子业,奉母孝,抚弟峦极友爱。主亦有贤行,事姑如齐民礼。岳卒于正德十三年,主孀居三十一年始薨。
长泰公主,成化二十三年薨,追册。
仙游公主,弘治五年薨,追册。
孝宗三女
太康公主,弘治十一年薨,未下嫁。
永福公主,嘉靖二年下嫁邬景和。景和,昆山人,尝奉旨直西苑,撰玄文,以不谙玄理辞。帝不悦。时有事清馥殿,在直诸臣俱行祝釐礼,景和不俟礼成而出。已而赏赉诸臣,景和与焉。疏言:‘无功受赏,惧增罪戾。乞容辞免,俾洗心涤虑,以效他日马革裹尸、衔环结草之报。’帝大怒,谓诅咒失人臣礼,削职归原籍,时主已薨矣。三十五年入贺圣诞毕,因言:‘臣自五世祖寄籍锦衣卫,世居北地。今被罪南徙,不胜犬马恋主之私。扶服入贺,退而私省公主坟墓,丘封翳然,荆棘不剪。臣切自念,狐死尚正首丘,臣托命贵主,独与逝者魂魄相吊于数千里外,不得春秋祭扫,拊心伤悔,五内崩裂。臣之罪重,不敢祈恩,惟陛下幸哀故主,使得寄籍原卫,长与相依,死无所恨。’帝怜而许之。隆庆二年复官。卒赠少保,谥荣简。
永淳公主,下嫁谢诏。
睿宗二女
长宁公主,早薨。善化公主,早薨。嘉靖四年,二主同日追册。
世宗五女
常安公主,未下嫁。嘉靖二十八年薨,追册。
思柔公主,后常安主二月薨,年十二,追册。
宁安公主,嘉靖三十四年下嫁李和。
归善公主,嘉靖二十三年薨,追册,葬祭视太康主。
嘉善公主,嘉靖三十六年下嫁许从诚。四十三年薨。
穆宗六女
蓬莱公主,早薨。
太和公主,早薨。隆庆元年与蓬莱主同日追册。
寿阳公主,万历九年下嫁侯拱辰。国本议起,拱辰掌宗人府,亦具疏力争。卒赠太傅,谥荣康。
永宁公主,下嫁梁邦瑞。万历三十五年薨。
瑞安公主,神宗同母妹。万历十三年下嫁万炜。崇祯时,主累加大长公主。所产子及庶子长祚、弘祚皆官都督。炜官至太傅,管宗人府印。尝以亲臣侍经筵,每文华进讲,佩刀入直。李建泰西征,命炜以太牢告庙,年七十余矣。国变,同子长祚死于贼。弘祚投水死,长祚妻李氏亦赴井死。
延庆公主,万历十五年下嫁王昺。昺尝救御史刘光复,触帝怒,削职。光宗立,复官。
神宗十女
荣昌公主,万历二十四年下嫁杨春元。四十四年,春元卒。久之,主薨。
寿宁公主,二十七年下嫁冉兴让。主为神宗所爱,命五日一来朝,恩泽异他主。崇祯时,洛阳失守,庄烈帝命兴让同太监王裕民、给事中叶高标往慰福世子于河北。都城陷,兴让死于贼。
静乐、云和、云梦、灵丘、仙居、泰顺、香山、天台八公主,皆早世,追册。
光宗九女
怀淑公主,七岁而薨,追册。余五女皆早世,未封。
宁德公主,下嫁刘有福。
遂平公主,天启七年下嫁齐赞元。崇祯末,赞元奔南京,主前薨。
乐安公主,下嫁巩永固。永固,字洪图,宛平人,好读书,负才气。崇祯十六年二月,帝召公、侯、伯于德政殿,言:‘祖制,勋臣驸马入监读书,习武经弓马。诸臣各有子弟否?’成国公朱纯臣、定国公徐允祯等皆以幼对。而永固独上疏,请肄业太学。帝褒答之。总督赵光抃以边事系狱,特疏申救。又请复建文皇帝庙谥。事虽未行,时论韪焉。甲申春,贼破宣、大,李邦华请太子南迁,为异议所格。及事急,帝密召永固及新乐侯刘文炳护行。叩头言:‘亲臣不藏甲,臣等难以空手搏贼。’皆相向涕泣。十九日,都城陷。时公主已薨,未葬,永固以黄绳缚子女五人系柩旁,曰:‘此帝甥也,不可污贼手。’举剑自刎,阖室自焚死。
熹宗二女。皆早世。
庄烈帝六女
坤仪公主,周皇后生。追谥。
长平公主,年十六,帝选周显尚主。将婚,以寇警暂停。城陷,帝入寿宁宫,主牵帝衣哭。帝曰:‘汝何故生我家!’以剑挥斫之,断左臂;又斫昭仁公主于昭仁殿。越五日,长平主复苏。大清顺治二年上书言:‘九死臣妾,跼蹐高天,愿髠缁空王,稍申罔极。’诏不许,命显复尚故主,土田邸第金钱车马锡予有加。主涕泣。逾年病卒。赐葬广宁门外。
余三女,皆早世,无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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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二十二‧列传第十 郭子兴 韩林儿
郭子兴,其先曹州人。父郭公,少以日者术游定远,言祸福辄中。邑富人有瞽女无所归,郭公乃娶之,家日益饶。生三子,子兴其仲也。始生,郭公卜之吉。及长,任侠,喜宾客。会元政乱,子兴散家资,椎牛酾酒,与壮士结纳。至正十二年春,集少年数千人,袭据濠州。太祖往从之。门者疑其谍,执以告子兴。子兴奇太祖状貌,解缚与语,收账下,为十夫长,数从战有功。子兴喜,其次妻小张夫人亦指目太祖曰:‘此异人也。’乃妻以所抚马公女,是为孝慈高皇后。
始,子兴同起事者孙德崖等四人,与子兴而五,各称元帅不相下。四人者粗而戆,日剽掠,子兴意轻之。四人不悦,合谋倾子兴。子兴以是多家居不视事。太祖乘闲说曰:‘彼日益合,我益离,久之必为所制。’子兴不能从也。
元师破徐州,徐帅彭大、赵均用帅余众奔濠。德崖等以其故盗魁有名,乃共推奉之,使居己上。大有智数,子兴与相厚而薄均用。于是德崖等谮诸均用曰:‘子兴知有彭将军耳,不知有将军也。’均用怒,乘间执子兴,幽诸德崖家。太祖自他部归,大惊,急帅子兴二子诉于大。大曰:‘吾在,孰敢鱼肉而翁者。’与太祖偕诣德崖家,破械出子兴,挟之归。元师围濠州,乃释故憾,共城守五阅月。围解,大、均用皆自称王,而子兴及德崖等为元帅如故。未几,大死,子早住领其众。均用专狠益甚,挟子兴攻盱眙、泗州,将害之。太祖已取滁,乃遣人说均用曰:‘大王穷迫时,郭公开门延纳,德至厚也。大王不能报,反听细人言图之,自剪羽翼,失豪杰心,窃为大王不取。且其部曲犹众,杀之得无悔乎。’均用闻太祖兵甚盛,心惮之,太祖又使人赂其左右,子兴用是得免,乃将其所部万余就太祖于滁。
子兴为人枭悍善鬬,而性悻直少容。方事急,辄从太祖谋议,亲信如左右手。事解,即信谗疏太祖。太祖左右任事者悉召之去,稍夺太祖兵柄。太祖事子兴愈谨。将士有所献,孝慈皇后辄以贻子兴妻。子兴至滁,欲据以自王。太祖曰:‘滁四面皆山,舟楫商旅不通,非可旦夕安者也。’子兴乃已。及取和州,子兴命太祖统诸将守其地。德崖饥,就食和境,求驻军城中,太祖纳之。有谗于子兴者。子兴夜至和,太祖来谒,子兴怒甚,不与语。太祖曰:‘德崖尝困公,宜为备。’子兴默然。德崖闻子兴至,谋引去。前营已发,德崖方留视后军,而其军与子兴军鬬,多死者。子兴执德崖,太祖亦为德崖军所执。子兴闻之,大惊,立遣徐达往代太祖,纵德崖还。德崖军释太祖,达亦脱归。子兴憾德崖甚,将甘心焉,以太祖故强释之,邑邑不乐。未几,发病卒,归业滁州。
子兴三子。长子前战死,次天叙、天爵。子兴死,韩林儿檄天叙为都元帅,张天祐及太祖副之。天祐,子兴妇弟也。太祖渡江,天叙、天祐引兵攻集庆,陈埜先叛,俱被杀。林儿复以天爵为中书右丞。已而太祖为平章政事。天爵失职怨望,久之谋不利于太祖,诛死,子兴后遂绝。有一女,小张夫人出者,事太祖为惠妃,生蜀、谷、代三王。
洪武三年追封子兴为滁阳王,诏有司建庙,用中牢祀,复其邻宥氏,世世守王墓。十六年,太祖手书子兴事迹,命太常丞张来仪文其碑。滁人郭老舍者,宣德中以滁阳王亲,朝京师。弘治中,有郭琥自言四世祖老舍,滁阳王第四子,予冠带奉祀。已,为宥氏所讦。礼官言:‘滁阳王祀典,太祖所定,曰无后,庙碑昭然,老舍非滁阳王子。’夺奉祀。
韩林儿,栾城人,或言李氏子也。其先世以白莲会烧香惑众,谪徙永年。元末,林儿父山童鼓妖言,谓‘天下当大乱,弥勒佛下生’。河南、江、淮间愚民多信之。颍州人刘福通与其党杜遵道、罗文素、盛文郁等复言‘山童,宋徽宗八世孙,当主中国’。乃杀白马黑牛,誓告天地,谋起兵,以红巾为号。至正十一年五月,事觉,福通等遽入颍州反,而山童为吏所捕诛。林儿与母杨氏逃武安山中。福通据朱皋,破罗山、上蔡、真阳、确山,犯叶、舞阳,陷汝宁、光、息,众至十余万,元兵不能御。时徐寿辉等起蕲、黄,布王三、孟海马等起湘、汉,芝蔴李起丰、沛,而郭子兴亦据濠应之。时皆谓之‘红军’,亦称‘香军’。
十五年二月,福通物色林儿,得诸砀山夹河;迎至亳,僭称皇帝,又号小明王,建国曰宋,建元龙凤。拆鹿邑太清宫材,治宫阙于亳。尊杨氏为皇太后,遵道、文郁为丞相,福通、文素平章政事,刘六知枢密院事。刘六者,福通弟也。遵道宠用事。福通嫉之,阴命甲士挝杀遵道,自为丞相,加太保,事权一归福通。既而元师大败福通于太康,进围亳,福通挟林儿走安丰。未几,兵复盛,遣其党分道略地。
十七年,李武、崔德陷商州,遂破武关以图关中,而毛贵陷胶、莱、益都、滨州,山东郡邑多下。是年六月,福通帅众攻汴梁,且分军三道:关先生、破头潘、冯长舅、沙刘二、王士诚趋晋、冀;白不信、大刀敖、李喜喜趋关中;毛贵出山东北犯。势锐甚。田丰者,元镇守黄河义兵万户也,叛附福通,陷济宁,寻败走。其秋,福通兵陷大名,遂自曹、濮陷卫辉。白不信、大刀敖、李喜喜陷兴元,遂入凤翔,屡为察罕帖木儿、李思齐所破,走入蜀。
十八年,田丰复陷东平、济宁、东昌、益都、广平、顺德。毛贵亦数败元兵,陷清、沧,据长芦镇,寻陷济南;益引兵北,杀宣慰使董搏霄于南皮,陷蓟州,犯漷州,略柳林以逼大都。顺帝征四方兵入卫,议欲迁都避其锋,大臣谏乃止。贵旋被元兵击败,还据济南。而福通出没河南北,五月攻下汴梁,守将竹贞遁去,遂迎林儿都焉。关先生、破头潘等又分其军为二,一出绛州,一出沁州。逾太行,破辽、潞,遂陷冀宁;攻保定不克,陷完州,掠大同、兴和塞外诸郡,至陷上都,毁诸宫殿,转掠辽阳,抵高丽。十九年陷辽阳,杀懿州路总管吕震。顺帝以上都宫阙尽废,自此不复北巡。李喜喜余党复陷宁夏,略灵武诸边地。
是时承平久,州郡皆无守备。长吏闻贼来,辄弃城遁,以故所至无不摧破。然林儿本起盗贼,无大志,又听命福通,徒拥虚名。诸将在外者率不遵约束,所过焚劫,至啖老弱为粮,且皆福通故等夷,福通亦不能制。兵虽盛,威令不行。数攻下城邑,元兵亦数从其后复之,不能守。惟毛贵稍有智略。其破济南也,立宾兴院,选用元故官姬宗周等分守诸路。又于莱州立屯田三百六十所,每屯相距三十里,造挽运大车百辆,凡官民田十取其二。多所规划,故得据山东者三年。及察罕帖木儿数破贼,尽复关、陇,是年五月大发秦、晋之师会汴城下,屯杏花营,诸军环城而垒。林儿兵出战辄败,婴城守百余日,食将尽。福通计无所出,挟林儿从百骑开东门遁还安丰,后宫官属子女及符玺印章宝货尽没于察罕。时毛贵已为其党赵均用所杀,有续继祖者,又杀均用,所部自相攻击。独田丰据东平,势稍强。
二十年,关先生等陷大宁,复犯上都。田丰陷保定,元遣使招之,被杀。王士诚又躏晋、冀。元将孛罗败之于台州,遂入东平与丰合。福通尝责李武、崔德逗挠,将罪之。二十一年夏,两人叛去,降于李思齐。时李喜喜、关先生等东西转战,已多走死,余党自高丽还寇上都,孛罗复击降之。而察罕既取汴梁,遂遣子扩廓讨东平,胁降田丰、王士诚,乘胜定山东。惟陈猱头者,独守益都不下,与福通遥为声援。
二十二年六月,丰、士诚乘闲刺杀察罕,入益都。元以兵柄付扩廓,围城数重,猱头等告急。福通自安丰引兵赴援,遇元师于火星埠,大败走还。元兵急攻益都,穴地道以入,杀丰、士诚,而械送猱头于京师,林儿势大窘。明年,张士诚将吕珍围安丰,林儿告急于太祖。太祖曰:‘安丰破则士诚益强。’遂亲帅师往救,而珍已入城杀福通。太祖击走珍,以林儿归,居之滁州。明年,太祖为吴王。又二年,林儿卒。或曰太祖命廖永忠迎林儿归应天,至瓜步,覆舟沉于江云。
初,太祖驻和阳,郭子兴卒,林儿牒子兴子天叙为都元帅,张天祐为右副元帅,太祖为左副元帅。时太祖以孤军保一城,而林儿称宋后,四方响应,遂用其年号以令军中。林儿殁,始以明年为吴元年。其年,遣大将军定中原,顺帝北走,距林儿亡仅岁余。林儿僭号凡十二年。
赞曰:元之末季,群雄蜂起。子兴据有濠州,地偏势弱。然有明基业,实肇于滁阳一旅。子兴之封王祀庙,食报久长,良有以也。林儿横据中原,纵兵蹂躏,蔽遮江、淮十有余年。太祖得以从容缔造者,藉其力焉。帝王之兴,必有先驱者资之以成其业,夫岂偶然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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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二十三‧列传第十一 陈友谅 张士诚 方国珍 明玉珍
陈友谅,沔阳渔家子也。本谢氏,祖赘于陈,因从其姓。少读书,略通文义。有术者相其先世墓地,曰‘法当贵’,友谅心窃喜。尝为县小吏,非其好也。徐寿辉兵起,友谅往从之,依其将倪文俊为簿掾。
寿辉,罗田人,又名真一,业贩布。元末盗起,袁州僧彭莹玉以妖术与麻城邹普胜聚众为乱,用红巾为号,奇寿辉状貌,遂推为主。至正十一年九月陷蕲水及黄州路,败元威顺王宽彻不花。遂即蕲水为都,称皇帝,国号天完,建元治平,以普胜为太师。未几,陷饶、信。明年分兵四出,连陷湖广、江西诸郡县。遂破昱岭关,陷杭州。别将赵普胜等陷太平诸路。势大振。然无远志,所得不能守。明年为元师所破,寿辉走免。已而复炽,迁都汉阳,为其丞相倪文俊所制。
十七年九月,文俊谋弑寿辉,不克,奔黄州。时友谅隶文俊麾下,数有功,为领兵元帅。遂乘衅杀文俊,幷其兵,自称宣慰使,寻称平章政事。
明年陷安庆,又破龙兴、瑞州,分兵取邵武、吉安,而自以兵入抚州。已,又破建昌、赣、汀、信、衢。
当是时,江以南惟友谅兵最强。太祖之取太平也,与为邻。友谅陷元池州,太祖遣常遇春击取之,由是数相攻击。赵普胜者,故骁将,号‘双刀赵’。初与俞通海等屯巢湖,同归太祖,叛去归寿辉。至是为友谅守安庆,数引兵争池州、太平,往来掠境上。太祖患之,啖普胜客,使潜入友谅军间普胜。普胜不之觉,见友谅使者辄诉功,悻悻有德色。友谅衔之,疑其贰于己,以会师为名,自江州猝至。普胜以烧羊逆于雁汊。甫登舟,友谅即杀普胜,幷其军。乃以轻兵袭池州,为徐达等击败,师尽覆。
始友谅破龙兴,寿辉欲徙都之,友谅不可。未几,寿辉遽发汉阳,次江州。江州,友谅治所也,伏兵郭外,迎寿辉入,即闭城门,悉杀其所部。即江州为都,奉寿辉以居,而自称汉王,置王府官属。遂挟寿辉东下,攻太平。太平城坚不可拔,乃引巨舟薄城西南。士卒缘舟尾攀堞而登,遂克之。志益骄。进驻采石矶,遣部将阳白事寿辉前,戒壮士挟铁挝击碎其首。寿辉既死,以采石五通庙为行殿,即皇帝位,国号汉,改元大义,太师邹普胜以下皆仍故官。会大风雨,群臣班沙岸称贺,不能成礼。
友谅性雄猜,好以权术驭下。既僭号,尽有江西、湖广之地,恃其兵强,欲东取应天。太祖患友谅与张士诚合,乃设计令其故人康茂才为书诱之,令速来。友谅果引舟师东下,至江东桥,呼茂才不应,始知为所绐。战于龙湾,大败。潮落舟胶,死者无算,亡战舰数百,乘轻舸走。张德胜追败之慈湖,焚其舟。冯国胜以五翼军蹙之,友谅出皂旗军迎战,又大败。遂弃太平,走江州。太祖兵乘胜取安庆,其将于光、欧普祥皆降。明年,友谅遣兵复陷安庆。太祖自将伐之,复安庆,长驱至江州。友谅战败,夜挈妻子奔武昌。其将吴宏以饶降,王溥以建昌降,胡廷瑞以龙兴降。
友谅忿疆土日蹙,乃大治楼船数百艘,皆高数丈,饰以丹漆,每船三重,置走马棚,上下人语声不相闻,橹箱皆裹以铁。载家属百官,尽锐攻南昌,飞梯冲车,百道并进。太祖从子文正及邓愈坚守,三月不能下,太祖自将救之。友谅闻太祖至,撤围,东出鄱阳湖,遇于康郎山。友谅集巨舰,连锁为阵,太祖兵不能仰攻,连战三日,几殆。已,东北风起,乃纵火焚友谅舟,其弟友仁等皆烧死。友仁号五王,眇一目,有勇略,既死,友谅气沮。是战也,太祖舟虽小,然轻驶,友谅军俱艨艟巨舰,不利进退,以是败。
太祖所乘舟樯白,友谅约军士明日并力攻白樯舟。太祖知之,令舟樯尽白。翌日复战,自辰至午,友谅军大败。友谅欲退保鞋山,太祖已先扼湖口,邀其归路。持数日,友谅谋于众。右金吾将军曰:‘出湖难,宜焚舟登陆,直趋湖南图再举。’左金吾将军曰:‘此示弱也,彼以步骑蹑我,进退失所据,大事去矣。’友谅不能决,既而曰:‘右金吾言是也。’左金吾以言不用,举所部来降。右金吾知之,亦降。友谅益困。太祖凡再移友谅书,其略曰:‘吾欲与公约从,各安一方,以俟天命。公失计,肆毒于我。我轻师间出,奄有公龙兴十一郡,犹不自悔祸,复构兵端。一困于洪都,再败于康郎,骨肉将士重罹涂炭。公即幸生还,亦宜却帝号,坐待真主,不则丧家灭姓,悔晚矣。’友谅得书忿恚,不报。久之乏食,突围出湖口。诸将自上流邀击之,大战泾江口。汉军且鬬且走,日暮犹不解。友谅从舟中引首出,有所指㧑,骤中流矢,贯睛及颅死。军大溃,太子善儿被执。太尉张定边夜挟友谅次子理,载其尸遁还武昌。友谅豪侈,尝造镂金床甚工,宫中器物类是。既亡,江西行省以床进。太祖叹曰:‘此与孟昹七宝溺器何异!’命有司毁之。友谅僭号凡四年。
子理既还武昌,嗣伪位,改元德寿。是冬,太祖亲征武昌。明年二月再亲征。其丞相张必先自岳州来援,次洪山。常遇春击擒之,徇于城下。必先,骁将也,军中号‘泼张’,倚为重。及被擒,城中大惧,由是欲降者众。太祖乃遣其故臣罗复仁入城招理。理遂降,入军门,俯伏不敢视。太祖见理幼弱,掖之起,握其手曰:‘吾不汝罪也。’府库财物恣理取,旋应天,授爵归德侯。
友谅之从徐寿辉也,其父普才止之。不听。及贵,往迎之。普才曰:‘汝违吾命,吾不知死所矣。’普才五子:长友富,次友直,又次友谅,又次友仁、友贵。友仁、友贵前死鄱阳。太祖平武昌,封普才承恩侯,友富归仁伯,友直怀恩伯,赠友仁康山王,命所司立庙祀之,以友贵祔。理居京师,邑邑出怨望语。帝曰:‘此童孺小过耳,恐细人蛊惑,不克全朕恩,宜处之远方。’洪武五年,理及归义侯明昇并徙高丽,遣元降臣枢密使延安答理护行。赐高丽王罗绮,俾善视之。亦徙普才等滁阳。
熊天瑞者,本荆州乐工,从徐寿辉抄略江、湘间。后受陈友谅命,攻陷临江、吉安,又陷赣州。友谅俾以参知政事,守赣,兼统吉安、南安、南雄、韶州诸路。久之,阳言东下,署其帜曰‘无敌’,自称金紫光禄大夫、司徒、平章军国重事。友谅不能制。阴图取广东,造战舰于南雄,帅数万众趋广州。元将何真以兵迎于胥江。会天大雷雨,震其舰樯折,天瑞惧而还。太祖兵克临江,遣常遇春等攻赣,天瑞拒守五越月,二十五年正月,乃帅其养子元震肉袒诣军门降。太祖宥之,授指挥使。明年从攻浙西,叛降于张士诚,教士诚飞击外军。城中木石俱尽,外军多伤者。士诚灭,天瑞伏诛。
有周时中者,龙泉人,尝为寿辉平章。后帅所部降,策天瑞必叛。后果如其言。时中累官吏部尚书,出为镇江知府,历福建盐运副使。
元震本姓田氏,善战有名。遇春之围赣也,元震窃出觇兵,遇春亦引数骑出,猝与遇。元震不知为遇春也,过之。及遇春还,始觉,遂单骑前袭遇春。遇春遣从骑挥刀击之,元震奋铁挝且鬬且走。遇春曰:‘壮男子也。’舍之。由是喜其才勇。既从天瑞降,荐以为指挥使。天瑞诛,复故姓云。
张士诚,小字九四,泰州白驹场亭人。有弟三人,并以操舟运盐为业,缘私作奸利。颇轻财好施,得群辈心。常鬻盐诸富家,富家多陵侮之,或负其直不酬。而弓手丘义尤窘辱士诚甚。士诚忿,即帅诸弟及壮士李伯昇等十八人杀义,幷灭诸富家,纵火焚其居。入旁郡场,招少年起兵。盐丁方苦重役,遂共推为主,陷泰州。高邮守李齐谕降之,复叛。杀行省参攻赵琏,幷陷兴化,结砦德胜湖,有众万余。元以万户告身招之。不受。绐杀李齐,袭据高邮,自称诚王,僭号大周,建元天祐。是岁至正十三年也。
明年,元右丞相脱脱总大军出讨,数败士诚,围高邮,隳其外城。城且下,顺帝信谗,解脱脱兵柄,削官爵,以他将代之。士诚乘间奋击,元兵溃去,由是复振。逾年,淮东饥,士诚乃遣弟士德由通州渡江入常熟。
十六年二月陷平江,幷陷湖州、松江及常州诸路。改平江为隆平府,士诚自高邮来都之。即承天寺为府第,踞坐大殿中,射三矢于栋以识。是岁,太祖亦下集庆,遣杨宪通好于士诚。其书曰:‘昔隗嚣称雄于天水,今足下亦擅号于姑苏,事势相等,吾深为足下喜。睦邻守境,古人所贵,窃甚慕焉。自今信使往来,毋惑谗言,以生边衅。’士诚得书,留宪不报。已,遣舟师攻镇江。徐达败之于龙潭。太祖遣达及汤和攻常州。士诚兵来援,大败,失张、汤二将,乃以书求和,请岁输粟二十万石,黄金五百两,白金三百觔。太祖答书,责其归杨宪,岁输五十万石。士诚复不报。
初,士诚既得平江,即以兵攻嘉兴。元守将苗帅杨完者数败其兵。乃遣士德间道破杭州。完者还救,复败归。明年,耿炳文取长兴,徐达取常州,吴良等取江阴,士诚兵不得四出,势渐蹙。亡何,徐达兵徇宜兴,攻常熟。士德迎战败,为前锋赵德胜所擒。士德,小字九六,善战有谋,能得士心,浙西地皆其所略定。既被擒,士诚大沮。太祖欲留士德以招士诚。士德间道贻士诚书,俾降元。士诚遂决计请降。江浙右丞相达识帖睦迩为言于朝,授士诚太尉,官其将吏有差。士德在金陵竟不食死。士诚虽去伪号,擅甲兵土地如故。达识帖睦迩在杭与杨完者有隙,阴召士诚兵。士诚遣史文炳袭杀完者,遂有杭州。顺帝遣使征粮,赐之龙衣御酒。士诚自海道输粮十一万石于大都,岁以为常。既而益骄,令其下颂功德,邀王爵。不许。
二十三年九月,士诚复自立为吴王,尊其母曹氏为王太妃,置官属,别治府第于城中,以士信为浙江行省左丞相,幽达识帖睦迩于嘉兴。元征粮不复与。参军俞思齐者,字中孚,泰州人,谏士诚曰:‘向为贼,可无贡;今为臣,不贡可乎!’士诚怒,抵案仆地,思齐即引疾去。当是时,士诚所据,南抵绍兴,北逾徐州,达于济宁之金沟,西距汝、颍、濠、泗,东薄海,二千余里,带甲数十万。以士信及女夫潘元绍为腹心,左丞徐义、李伯昇、吕珍为爪牙,参军黄敬夫、蔡彦文、叶德新主谋议,元学士陈基、右丞饶介典文章。又好招延宾客,所赠遗舆马、居室、什器甚具。诸侨寓贫无籍者争趋之。
士诚为人,外迟重寡言,似有器量,而实无远图。既据有吴中,吴承平久,户口殷盛,士诚渐奢纵,怠于政事。士信、元绍尤好聚敛,金玉珍宝及古法书名画,无不充牣。日夜歌舞自娱。将帅亦偃蹇不用命,每有攻战,辄称疾,邀官爵田宅然后起。甫至军,所载婢妾乐器踵相接不绝,或大会游谈之士,樗蒲蹴踘,皆不以军务为意。及丧师失地还,士诚概置不问。已,复用为将。上下嬉娱,以至于亡。
太祖与士诚接境。士诚数以兵攻常州、江阴、建德、长兴、诸全,辄不利去。而太祖遣邵荣攻湖州,胡大海攻绍兴,常遇春攻杭州,亦皆不能下。廖永安被执,谢再兴叛降士诚,会太祖与陈友谅相持,未暇及也。友谅亦遣使约士诚夹攻太祖,而士诚欲守境观变,许使者,卒不行。太祖既平武昌,师还,即命徐达等规取淮东,克泰州、通州,围高邮。士诚以舟师溯江来援,太祖自将击走之。达等遂拔高邮,取淮安,悉定淮北地。于是移檄平江,数士诚八罪。徐达、常遇春帅兵自太湖趋湖州,吴人迎战于毗山,又战于七里桥,皆败,遂围湖州。士诚遣朱暹、五太子等以六万众来援,屯于旧馆,筑五砦自固。达、遇春筑十垒以遮之,断其粮道。士诚知事急,亲督兵来战,败于皂林。其将徐志坚败于东迁,潘元绍败于乌镇,昇山水陆寨皆破,旧馆援绝,五太子、朱暹、吕珍皆降。五太子者,士诚养子,短小精悍,能平地跃丈余,又善没水,珍、暹皆宿将善战,至是降。达等以徇于湖州。守将李伯昇等以城降,嘉兴、松江相继降。潘原明亦以杭州降于李文忠。
二十六年十一月,大军进攻平江,筑长围困之。士诚距守数月。太祖贻书招之曰:‘古之豪杰,以畏天顺民为贤,以全身保族为智,汉窦融、宋钱俶是也。尔宜三思,勿自取夷灭,为天下笑。’士诚不报,数突围决战,不利。李伯昇知士诚困甚,遣所善客逾城说士诚曰:‘初公所恃者,湖州、嘉兴、杭州耳,今皆失矣。独守此城,恐变从中起,公虽欲死,不可得也。莫若顺天命,遣使金陵,称公所以归义救民之意,开城门,幅巾待命,当不失万户侯。且公之地,譬如博者,得人之物而复失之,于公何损。’士诚仰观良久曰:‘吾将思之。’乃谢客,竟不降。士诚故有勇胜军号‘十条龙’者,皆骁猛善鬬,每被银铠锦衣出入阵中,至是亦悉败,溺万里桥下死。最后丞相士信中炮死,城中汹汹无固志。二十七年九月,城破,士诚收余众战于万寿寺东街,众散走。仓皇归府第,拒户自缢。故部将赵世雄解之。大将军达数遣李伯昇、潘元绍等谕意,士诚瞑目不答。舁出葑门,入舟,不复食。至金陵,竟自缢死,年四十七。命具棺葬之。
方士诚之被围也,语其妻刘曰:‘吾败且死矣,若曹何为?’刘答曰:‘君无忧,妾必不负君。’积薪齐云楼下。城破,驱群妾登楼,令养子辰保纵火焚之,亦自缢。有二幼子匿民间,不知所终。先是,黄敬夫等三人用事,吴人知士诚必败,有‘黄菜叶’十七字之谣,其后卒验云。
莫天祐者,元末聚众保无锡州,士诚招之,不从。以兵攻之,亦不克。士诚既受元官,天祐乃降。士诚累表为同佥枢密院事。及平江既围,他城皆下,惟天祐坚守。士诚破,胡廷瑞急攻之,乃降。太祖以其多伤我兵,诛之。
李伯昇仕士诚至司徒,既降,命仍故官,进中书平章同知詹事府事。尝将兵讨平湖广慈利蛮,又为征南右副将军,同吴良讨靖州蛮。后坐胡党死。潘元明以平章守杭州降,仍为行省平章,与伯昇俱岁食禄七百五十石,不治事。云南平,以元明署布政司事,卒官。
士诚自起至亡,凡十四年。
方国珍,黄岩人。长身黑面,体白如瓠,力逐奔马。世以贩盐浮海为业。元至正八年,有蔡乱头者,行剽海上,有司发兵捕之。国珍怨家告其通寇。国珍杀怨家,遂与兄国璋、弟国瑛、国珉亡入海,聚众数千人,劫运艘,梗海道。行省参政朵儿只班讨之,兵败,为所执,胁使请于朝,授定海尉。寻叛,寇温州。元以孛罗帖木儿为行省左丞,督兵往讨,复败,被执。乃遣大司农达识帖睦迩招之降。已而汝、颍兵起,元募舟师守江。国珍疑惧,复叛。诱杀台州路达鲁花赤泰不华,亡入海。使人潜至京师,赂诸权贵,仍许降,授徽州路治中。国珍不听命,陷台州,焚苏之太仓。元复以海道漕运万户招之,乃受官。寻进行省参政,俾以兵攻张士诚。士诚遣将御之昆山。国珍七战七捷。会士诚亦降,乃罢兵。
先是,天下承平,国珍兄弟始倡乱海上,有司惮于用兵,一意招抚。惟都事刘基以国珍首逆,数降数叛,不可赦。朝议不听。国珍既授官,据有庆元、温、台之地,益强不可制。国珍之初作乱也,元出空名宣敕数十道募人击贼。海滨壮士多应募立功。所司邀重贿,不辄与,有一家数人死事卒不得官者。而国珍之徒,一再招谕,皆至大官。由是民慕为盗,从国珍者益众。元既失江、淮,资国珍舟以通海运,重以官爵羁縻之,而无以难也。有张子善者,好纵横术,说国珍以师溯江窥江东,北略青、徐、辽海。国珍曰:‘吾始志不及此。’谢之去。
太祖已取婺州,使主簿蔡元刚使庆元。国珍谋于其下曰:‘江左号令严明,恐不能与抗。况为我敌者,西有吴,南有闽。莫若姑示顺从,藉为声援以观变。’众以为然。于是遣使奉书进黄金五十觔,白金百觔,文绮百匹。太祖复遣镇抚孙养浩报之。国珍请以温、台、庆元三郡献,且遣次子关为质。太祖却其质,厚赐而遣之;复使博士夏煜往,拜国珍福建行省平章事,弟国瑛参知政事,国珉枢密分院佥事。国珍名献三郡,实阴持两端。煜既至,乃诈称疾,自言老不任职,惟受平章印诰而已。太祖察其情,以书谕曰:‘吾始以汝豪杰识时务,故命汝专制一方。汝顾中怀叵测,欲觇我虚实则遣侍子,欲却我官爵则称老病。夫智者转败为功,贤者因祸成福,汝审图之。’是时国珍岁岁治海舟,为元漕张士诚粟十余万石于京师,元累进国珍官至江浙行省左丞相衢国公,分省庆元。国珍受之如故,特以甘言谢太祖,绝无内附意。及得所谕书,竟不省。太祖复以书谕曰:‘福基于至诚,祸生于反复,隗嚣、公孙述故辙可鉴。大军一出,不可虚辞解也。’国珍诈穷,复阳为惶惧谢罪,以金宝饰鞍马献。太祖复却之。
已而苗帅蒋英等叛,杀胡大海,持首奔国珍,国珍不受,自台州奔福建。国璋守台,邀击之,为所败,被杀,太祖遣使吊祭。逾年,温人周宗道以平阳来降。国珍从子明善守温以兵争。参军胡深击败之,遂下瑞安,进兵温州。国珍恐,请岁输白金三万两给军,俟杭州下,即纳土来归。太祖诏深班师。
吴元年克杭州。国珍据境自如,遣间谍假贡献名觇胜负,又数通好于扩廓帖木儿及陈友定,图为掎角。太祖闻之怒,贻书数其十二罪,复责军粮二十万石。国珍集众议,郎中张本仁、左丞刘庸等皆言不可从。有丘楠者,独争曰:‘彼所言均非公福也。惟智可以决事,惟信可以守国,惟直可以用兵。公经营浙东十余年矣,迁延犹豫,计不早定,不可谓智。既许之降,抑又倍焉,不可谓信。彼之征师,则有词矣,我实负彼,不可谓直。幸而扶服请命,庶几可视钱俶乎。’国珍不听,惟日夜运珍宝,治舟楫,为航海计。
九月,太祖已破平江,命参政朱亮祖攻台州,国瑛迎战败走。进克温州。征南将军汤和以大军长驱抵庆元。国珍帅所部遁入海。追败之盘屿,其部将相次降。和数令人示以顺逆,国珍乃遣子关奉表乞降曰:‘臣闻天无所不覆,地无所不载。王者体天法地,于人无所不容。臣荷主上覆载之德旧矣,不敢自绝于天地,故一陈愚衷。臣本庸才,遭时多故,起身海岛,非有父兄相藉之力,又非有帝制自为之心。方主上霆击电掣,至于婺州,臣愚即遣子入侍,固已知主上有今日矣,将以依日月之末光,望雨露之余润。而主上推诚布公,俾守乡郡,如故吴越事。臣遵奉条约,不敢妄生节目。子姓不戒,潜构衅端,猥劳问罪之师,私心战兢,用是俾守者出迎。然而未免浮海,何也?孝子之于亲,小杖则受,大杖则走,臣之情事适与此类。即欲面缚待罪阙廷,复恐婴斧钺之诛,使天下后世不知臣得罪之深,将谓主上不能容臣,岂不累天地大德哉。’盖幕下士詹鼎词也。
太祖览而怜之,赐书曰:‘汝违吾谕,不即敛手归命,次且海外,负恩实多。今者穷蹙无聊,情词哀恳,吾当以汝此诚为诚,不以前过为过,汝勿自疑。’遂促国珍入朝,面让之曰:‘若来得毋晚乎!’国珍顿首谢。授广西行省左丞,食禄不之官。数岁,卒于京师。
子礼,官广洋卫指挥佥事;关,虎贲卫千户所镇抚。关弟行,字明敏,善诗,承旨宋濂尝称之。
刘仁本,字德元,国珍同县人。元末进士乙科,历官浙江行省郎中,与张本仁俱入国珍幕。数从名士赵俶、谢理、朱右等赋诗,有称于时。国珍海运输元,实仁本司其事。朱亮祖之下温州也,获仁本。太祖数其罪,鞭背溃烂死。余官属从国珍降者皆徙滁州,独赦丘楠,以为韶州知府。
詹鼎者,宁海人,有才学。为国珍府都事,判上虞,有治声。既至京,未见用,草封事万言,候驾出献之。帝为立马受读,命丞相官鼎。杨宪忌其才,沮之。宪败,除留守经历,迁刑部郎中,坐累死。
明玉珍,随州人。身长八尺余,目重瞳子。徐寿辉起,玉珍与里中父老团结千余人,屯青山。及寿辉称帝,使人招玉珍曰:‘来则共富贵,不来举兵屠之。’玉珍引众降,以元帅守沔阳。与元将哈麻秃战湖中,飞矢中右目,遂眇。久之,玉珍帅斗船五十艘掠粮川、峡间,将引还。时元右丞完者都募兵重庆,义兵元帅杨汉应募至,欲杀之而幷其军,不克。汉走出峡,遇玉珍为言:‘重庆无重兵,完者都与右丞哈麻秃不相能,若回船出不意袭之,可取而有也。’玉珍意未决,部将戴寿曰:‘机不可失也。可分船为二,半贮粮归沔阳,半因汉兵攻重庆,不济则掠财物而还。’玉珍从其策,袭重庆,走完者都,执哈麻秃献寿辉。寿辉授玉珍陇蜀行省右丞。至正十七年也。
已而完者都自果州来,会平章朗革歹、参政赵资,谋复重庆,屯嘉定之大佛寺,玉珍遣万胜御之。胜,黄陂人,有智勇,玉珍宠爱之,使从己姓,众呼为明二,后乃复姓名。胜攻嘉定,半年不下。玉珍帅众围之,遣胜以轻兵袭陷成都,虏朗革歹及资妻子。朗革歹妻自沉于江。以资妻子徇嘉定,招资降。资引弓射杀妻。俄城破,执资及完者都、朗革歹归于重庆,馆诸治平寺,欲使为己用。三人者执不可,乃斩于市,以礼葬之,蜀人谓之‘三忠’。于是诸郡县相次来附。
二十年,陈友谅弑徐寿辉自立。玉珍曰:‘与友谅俱臣徐氏,顾悖逆如此。’命以兵塞瞿塘,绝不与通。立寿辉庙于城南隅,岁时致祀。自立为陇蜀王,以刘桢为参谋。
桢,字维周,泸州人。元进士。尝为大名路经历,弃官家居。玉珍之攻重庆也,道泸,部将刘泽民荐之。玉珍往见,与语大悦,即日延至舟中,尊礼备至。次年,桢屏人说曰:‘西蜀形胜地,大王抚而有之,休养伤残,用贤治兵,可以立不世业。不于此时称大号以系人心,一旦将士思乡土,瓦解星散,大王孰与建国乎。’玉珍善之,乃谋于众,以二十二年春僭即皇帝位于重庆,国号夏,建元天统。立妻彭氏为皇后,子昇为太子。效周制,设六卿,以刘桢为宗伯。分蜀地为八道,更置府州县官名。蜀兵视诸国为弱,胜兵不满万人。玉珍素无远略,然性节俭,颇好学,折节下士。既即位,设国子监,教公卿子弟,设提举司教授,建社稷宗庙,求雅乐,开进士科,定赋税,以十分取一。蜀人悉便安之。皆刘桢为之谋也。
明年,遣万胜由界首,邹兴由建昌,又指挥李某者由八番,分道攻云南。两路皆不至,惟胜兵深入,元梁王走营金马山。逾年,王挟大理兵击胜,胜以孤军无继引还。复遣兴取巴州。久之,复更六卿为中书省枢密院,改冢宰戴寿、司马万胜为左、右丞相,司寇向大亨、司空张文炳知枢密院事,司徒邹兴镇成都,吴友仁镇保宁,司寇莫仁寿镇夔关,皆平章事。
是岁,遣胜取兴元,使参政江俨通好于太祖。太祖遣都事孙养浩报聘,遗玉珍书曰:‘足下处西蜀,予处江左,盖与汉季孙、刘相类。近者王保保以铁骑劲兵,虎踞中原,其志殆不在曹操下,使有谋臣如攸、彧,猛将如辽、郃,予两人能高枕无忧乎。予与足下实唇齿邦,愿以孙、刘相吞噬为鉴。’自后信使往返不绝。
二十六年春,玉珍病革,召寿等谕曰:‘西蜀险固,若协力同心,左右嗣子,则可以自守。不然、后事非所知也。’遂卒。凡立五年,年三十六。
子昇嗣,改元开熙,葬玉珍于江水之北,号永昌陵,庙号太祖。尊母彭氏为皇太后,同听政。昇甫十岁,诸大臣皆粗暴,不肯相下。而万胜与张文炳有隙,胜密遣人杀之。文炳所善玉珍养子明昭,复矫彭氏旨缢杀胜。胜于明氏功最多,其死,蜀人多怜之。吴友仁自保宁移檄,以清君侧为名。昇命戴寿讨之。友仁遗寿书谓:‘不诛昭,则国必不安,众必不服。昭朝诛,吾当夕至。’寿乃奏诛昭,友仁入朝谢罪。于是诸大臣用事,而友仁尤专恣,国柄旁落,遂益不振。万胜既死,刘桢为右丞相,后三年卒。是岁,昇遣使告哀于太祖,已,又遣使入聘。太祖亦遣侍御史蔡哲报之。
洪武元年,太祖克元都,昇奉书称贺。明年,太祖遣使求大木。昇遂幷献方物。帝答以玺书。其冬,遣平章杨璟谕昇归命。昇不从。璟复遗昇书曰:
古之为国者,同力度德,同德度义,故能身家两全,流誉无穷,反是者辄败。足下幼冲,席先人业,据有巴、蜀,不咨至计,而听群下之议,以瞿塘、剑阁之险,一夫负戈,万人无如之何。此皆不达时变以误足下之言也。昔据蜀最盛者,莫如汉昭烈。且以诸葛武侯佐之,综核官守,训练士卒,财用不足,皆取之南诏。然犹朝不谋夕,仅能自保。今足下疆埸,南不过播州,北不过汉中,以此准彼,相去万万,而欲藉一隅之地,延命顷刻,可谓智乎?
我主上仁圣威武,神明响应,顺附者无不加恩,负固者然后致讨。以足下先人通好之故,不忍加师,数使使谕意。又以足下年幼,未历事变,恐惑于狂瞽,失远大计,故复遣璟面谕祸福。深仁厚德,所以待明氏者不浅,足下可不深念乎?
且向者如陈、张之属,窃据吴、楚,造舟塞江河,积粮过山岳,强将劲兵,自谓无敌。然鄱阳一战,友谅授首,旋师东讨,张氏面缚。此非人力,实天命也。足下视此何如?
友谅子窜归江夏,王师致伐,势穷衔璧。主上宥其罪愆,剖符锡爵,恩荣之盛,天下所知。足下无彼之过,而能翻然觉悟,自求多福,则必享茅土之封,保先人之祀,世世不绝,岂不贤智矣哉?若必欲崛强一隅,假息顷刻,鱼游沸鼎,燕巢危幕,祸害将至,恬不自知。璟恐天兵一临,凡今为足下谋者,他日或各自为身计,以取富贵。当此之时,老母弱子,将安所归?祸福利害,了然可睹,在足下审之而已。
昇终不听。
又明年,兴元守将以城降。吴友仁数往攻之,不克。是岁,太祖遣使假道征云南,昇不奉诏。
四年正月命征西将军汤和帅副将军廖永忠等以舟师由瞿塘趋重庆,前将军傅友德帅副将军顾时等以步骑由秦、陇趋成都,伐蜀。初,寿言于昇曰:‘以王保保、李思齐之强,犹莫能与明抗,况吾蜀乎!一旦有警,计安出?’友仁曰:‘不然,吾蜀襟山带江,非中原比,莫若外交好而内修备。’昇以为然,遣莫仁寿以铁索横断瞿塘峡口。至是又遣寿、友仁、邹兴等益兵为助。北倚羊角山,南倚南城砦,凿两岸石壁,引铁索为飞桥,用木板置炮以拒敌。和军至,不能进。傅友德觇阶、文无备,进破之,又破绵州。寿乃留兴等守瞿塘,而自与友仁还,会向大亨之师以援汉州。数战皆大败,寿、大亨走成都,友仁走保宁。时永忠亦破瞿塘关。飞桥铁索皆烧断,兴中矢死,夏兵皆溃。遂下夔州,师次铜罗峡。昇大惧,右丞刘仁劝奔成都。昇母彭泣曰:‘成都可到,亦仅延旦夕命。大军所过,势如破竹,不如早降以活民命。’于是遣使赍表乞降。昇面缚衔璧舆榇,与母彭及官属降于军门。和受璧,永忠解缚,承旨抚慰,下令诸将不得有所侵扰。而寿、大亨亦以成都降于友德。昇等悉送京师,礼臣奏言:‘皇帝御奉天殿,明昇等俯伏待罪午门外,有司宣制赦,如孟昹降宋故事。’帝曰:‘昇幼弱,事由臣下,与孟昹异,宜免其伏地上表待罪之仪。’是日授昇爵归义侯,赐第京师。
冬十月,和等悉定川、蜀诸郡县,执友仁于保宁,遂班师。寿、大亨、仁寿皆凿舟自沉死。
丁世贞者,文州守将也,友德攻文州,据险力战,汪兴祖死焉。文州破,遁去。已复以兵破文州,杀朱显忠,友德击走之。夏亡,复集余众围秦州五十日。兵败,夜宿梓潼庙,为其下所杀。友仁至京师,帝以其寇汉中,首造兵端,令明氏失国,僇于市。戍他将校于徐州。明年徙昇于高丽。
赞曰:友谅、士诚起刀笔负贩,因乱僭窃,恃其富强,而卒皆败于其所恃。迹其始终成败之故,太祖料之审矣。国珍首乱,反复无信,然竟获良死,玉珍乘势,割据一隅,僭号二世,皆不可谓非幸也。国珍又名谷珍,盖降后避明讳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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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二十四‧列传第十二 扩廓帖木儿蔡子英 陈友定伯颜子中等 把匝剌瓦尔密
扩廓帖木儿,沈丘人。本王姓,小字保保,元平章察罕帖木儿甥也。察罕养为子,顺帝赐名扩廓帖木儿。汝、颍盗起,中原大乱,元师久无功。至正十二年,察罕起义兵,战河南、北,击贼关中、河东,复汴梁,走刘福通,平山东,降田丰,灭贼几尽。既而总大军围益都,田丰叛,察罕为王士诚所刺,事具元史。察罕既死,顺帝即军中拜扩廓太尉、中书平章政事、知枢密院事,如察罕官。帅兵围益都,穴地而入,克之。执丰、士诚,剖其心以祭察罕,缚陈猱头等二十余人献阙下。东取莒州,山东地悉定。至正二十二年也。
初,察罕定晋、冀,孛罗帖木儿在大同,以兵争其地,数相攻,朝廷下诏和解,终不听。扩廓既平齐地,引军还,驻太原,与孛罗构难如故。会朝臣老的沙、秃坚获罪于太子,出奔孛罗,孛罗匿之。诏削孛罗官,解其兵柄。孛罗遂举兵反,犯京师,杀丞相搠思监,自为左丞相,老的沙为平章,秃坚知枢密院。太子求援于扩廓,扩廓遣其将白锁住以万骑入卫,战不利,奉太子奔太原。逾年,扩廓以太子令举兵讨孛罗,入大同,进薄大都。顺帝乃袭杀孛罗于朝。扩廓从太子入觐,以为太傅、左丞相。当是时,微扩廓,太子几殆。扩廓功虽高,起行间,骤至相位,中朝旧臣多忌之者。而扩廓久典军,亦不乐在内,居两月,即请出治兵,南平江、淮。诏许之,封河南王,俾总天下兵,代皇太子出征,分省中官属之半以自随。卤簿甲仗亘数十里,军容甚盛。时太祖已灭陈友谅,尽有江、楚地,张士诚据淮东、浙西。扩廓知南军强,未可轻进,乃驻军河南,檄关中四将军会师大举。四将军者,李思齐、张思道、孔兴、脱列伯也。
思齐,罗山人,与察罕同起义兵,齿位略相埒。得檄大怒曰:‘吾与若父交,若发未燥,敢檄我耶!’令其下一甲不得出武关。思道等亦皆不听调。扩廓叹曰:‘吾奉诏总天下兵,而镇将不受节制,何讨贼为!’乃遣其弟脱因帖木儿以一军屯济南,防遏南军,而自引兵西入关,攻思齐等。思齐等会兵长安,盟于含元殿旧基,并力拒扩廓。相持经年,数百战未能决。顺帝使使谕令罢兵,专事江、淮。扩廓欲遂定思齐等,然后引军东。乃遣其骁将貊高趋河中,欲出不意𢭏凤翔,覆思齐巢穴。貊高所将多孛罗部曲,行至卫辉,军变,胁貊高叛扩廓,袭卫辉、彰德据之,罪状扩廓于朝。
初,太子之奔太原也,欲用唐肃宗灵武故事自立。扩廓不可。及还京师,皇后谕指令以重兵拥太子入城,胁顺帝禅位。扩廓未至京三十里,留其军,以数骑入朝。由是太子衔之,而顺帝亦心忌扩廓。廷臣哗言扩廓受命平江、淮,乃西攻关中,今罢兵不奉诏,跋扈有状。及貊高奏至,顺帝乃削扩廓太傅、中书左丞相,令以河南王就食邑汝南,分其军隶诸将;而以貊高知枢密院事兼平章,总河北军,赐其军号‘忠义功臣’。太子开抚军院于京师,总制天下兵马,专备扩廓。
扩廓既受诏,退军泽州,其部将关保亦归于朝。朝廷知扩廓势孤,乃诏李思齐等东出关,与貊高合攻扩廓,而令关保以兵戍太原。扩廓愤甚,引军据太原,尽杀朝廷所置官吏。于是顺帝下诏尽削扩廓官爵,令诸军四面讨之。是时明兵已下山东,收大梁。梁王阿鲁温,察罕父也,以河南降。脱因帖木儿败走,余皆望风降遁,无一人抗者。既迫潼关,思齐等仓皇解兵西归,而貊高、关保皆为扩廓所擒杀。顺帝大恐,下诏归罪于太子,罢抚军院,悉复扩廓官,令与思齐等分道南讨。诏下一月,明兵已逼大都,顺帝北走。扩廓入援不及,大都遂陷,距察罕死时仅六年云。
明兵已定元都,将军汤和等自泽州徇山西。扩廓遣将御之,战于韩店,明师大败。会顺帝自开平命扩廓复大都,扩廓乃北出雁门,将由保安径居庸以攻北平。徐达、常遇春乘虚𢭏太原,扩廓还救。部将豁鼻马潜约降于明。明兵夜劫营,营中惊溃。扩廓仓卒以十八骑北走,明兵遂西入关。思齐以临洮降。思道走宁夏,其弟良臣以庆阳降,既而复叛,明兵破诛之。于是元臣皆入于明,唯扩廓拥兵塞上,西北边苦之。
洪武三年,太祖命大将军徐达总大兵出西安,𢭏定西。扩廓方围兰州,趋赴之。战于沈儿峪,大败,尽亡其众,独与妻子数人北走,至黄河,得流木以渡,遂奔和林。时顺帝崩,太子嗣立,复任以国事。逾年,太祖复遣大将军徐达、左副将军李文忠、征西将军冯胜将十五万众,分道出塞取扩廓。大将军至岭北,与扩廓遇,大败,死者数万人。刘基尝言于太祖曰:‘扩廓未可轻也。’至是帝思其言,谓晋王曰:‘吾用兵未尝败北。今诸将自请深入,败于和林,轻信无谋,致多杀士卒,不可不戒。’明年,扩廓复攻雁门,命诸将严为之备,自是明兵希出塞矣。其后,扩廓从其主徙金山,卒于哈剌那海之衙庭,其妻毛氏亦自经死,盖洪武八年也。
初,察罕破山东,江、淮震动。太祖遣使通好。元遣户部尚书张昹、郎中马合谋浮海如江东,授太祖荣禄大夫、江西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赐以龙衣御酒。甫至而察罕被刺,太祖遂不受,杀马合谋,以张昹才,留官之。及扩廓视师河南,太祖乃复遣使通好,扩廓辄留使者不遣。凡七致书,皆不答。既出塞,复遣人招谕,亦不应。最后使李思齐往。始至,则待以礼。寻使骑士送归,至塞下,辞曰:‘主帅有命,请公留一物为别。’思齐曰:‘吾远来无所赍。’骑士曰:‘愿得公一臂。’思齐知不免,遂断与之。还,未几死。太祖以是心敬扩廓。一日,大会诸将,问曰:‘天下奇男子谁也?’皆对曰:‘常遇春将不过万人,横行无敌,真奇男子。’太祖笑曰:‘遇春虽人杰,吾得而臣之。吾不能臣王保保,其人奇男子也。’竟册其妹为秦王妃。
张昹仕明,累官中书省参知政事,有才辨,明习故事,裁决如流,甚见信任。自以故元臣,心尝恋恋。会太祖纵降人北还,昹附私书访其子存亡。杨宪得书稿以闻,下吏按问。昹大书牍背曰:‘身在江南,心思塞北。’太祖乃杀之。而扩廓幕下士不屈节纵出塞者,有蔡子英。
子英,永宁人,元至正中进士。察罕开府河南,辟参军事,累荐至行省参政。元亡,从扩廓走定西。明兵克定西,扩廓军败,子英单骑走关中,亡入南山。太祖闻其名,使人绘形求得之,传诣京师。至江滨,亡去,变姓名,赁舂。久之,复被获。械过洛阳,见汤和,长揖不拜。抑之跪,不肯。和怒,爇火焚其须,不动。其妻适在洛,请与相见,子英避不肯见。至京,太祖命脱械以礼遇之,授以官,不受。退而上书曰:‘陛下乘时应运,削平群雄,薄海内外,莫不宾贡。臣鼎鱼漏网,假息南山。曩者见获,复得脱亡。七年之久,重烦有司追迹。而陛下以万乘之尊,全匹夫之节,不降天诛,反疗其疾,易冠裳,赐酒馔,授以官爵,陛下之量包乎天地矣。臣感恩无极,非不欲自竭犬马,但名义所存,不敢辄渝初志。自惟身本韦布,智识浅陋,过蒙主将知荐,仕至七命,跃马食肉十有五年,愧无尺寸以报国士之遇。及国家破亡,又复失节,何面目见天下士。管子曰:“礼义廉耻,国之四维。”今陛下创业垂统,正当挈持大经大法,垂示子孙臣民。奈何欲以无礼义、寡廉耻之俘囚,而诸维新之朝、贤士大夫之列哉!臣日夜思维,咎往昔之不死,至于今日,分宜自裁。陛下待臣以恩礼,臣固不敢卖死立名,亦不敢偷生苟禄。若察臣之愚,全臣之志,禁锢海南,毕其余命,则虽死之日,犹生之年。昔王蠋闭户以自缢,李芾阖门以自屠,彼非恶荣利而乐死亡,顾义之所在,虽汤镬有不得避也。渺焉之躯,上愧古人,死有余恨,惟陛下裁察。’帝览其书,益重之,馆之仪曹。忽一夜大哭不止。人问其故,曰:‘无他,思旧君耳。’帝知不可夺,洪武九年十二月命有司送出塞,令从故主于和林。
陈友定,一名有定,字安国,福清人,徙居汀之清流。世业农。为人沉勇,喜游侠。乡里皆畏服。至正中,汀州府判蔡公安至清流募民兵讨贼,友定应募。公安与语,奇之,使掌所募兵,署为黄土砦巡检。以讨平诸山寨功,迁清流县尹。陈友谅遣其将邓克明等陷汀、邵,略杉关。行省授友定汀州路总管御之。战于黄土,大捷,走克明。逾年,克明复取汀州,急攻建宁。守将完者帖木儿檄友定入援,连破贼,悉复所失郡县。行省上其功第一,进参知政事。已,置分省于延平,以友定为平章,于是友定尽有福建八郡之地。
友定以农家子起佣伍,目不知书。及据八郡,数招致文学知名士,如闽县郑定、庐州王翰之属,留置幕下。粗涉文史,习为五字小诗,皆有意理。然颇任威福,所属违令者辄承制诛窜不绝。漳州守将罗良不平,以书责之曰:‘郡县者,国家之土地。官司者,人主之臣役。而廥廪者,朝廷之外府也。今足下视郡县如室家,驱官僚如圉仆,擅廥廪如私藏,名虽报国,实有鹰扬跋扈之心。不知足下欲为郭子仪乎,抑为曹孟德乎?’友定怒,竟以兵诛良。而福清宣慰使陈瑞孙、崇安令孔楷、建阳人詹翰拒友定不从,皆被杀。于是友定威震八闽,然事元未尝失臣节。是时张士诚据浙西,方国珍据浙东,名为附元,岁漕粟大都辄不至。而友定岁输粟数十万石,海道辽远,至者尝十三四。顺帝嘉之,下诏褒美。
太祖既定婺州,与友定接境。友定侵处州。参政胡深击走之,遂下浦城,克松溪,获友定将张子玉,与朱亮祖进攻建宁,破其二栅。友定遣阮德柔以兵四万屯锦江,绕出深后,断其归路,而自帅牙将赖政等以锐师搏战,德柔自后夹击。深兵败,被执死。太祖既平方国珍,即发兵伐友定。将军胡廷美、何文辉由江西趋杉关,汤和、廖永忠由明州海道取福州,李文忠由浦城取建宁,而别遣使至延平,招谕友定。友定置酒大会诸将及宾客,杀明使者,沥其血酒瓮中,与众酌饮之。酒酣,誓于众曰:‘吾曹并受元厚恩,有不以死拒者,身磔,妻子戮。’遂往视福州,环城作垒。距垒五十步,辄筑一台,严兵为拒守计。已而闻杉关破,急分军为二,以一军守福,而自帅一军守延平,以相掎角。及汤和等舟师抵福之五虎门,平章曲出引兵逆战败,明兵缘南台蚁附登城。守将遁去,参政尹克仁、宣政使朵耳麻不屈死,佥院柏帖木儿积薪楼下,杀妻妾及二女,纵火自焚死。
廷美克建宁,汤和进攻延平。友定欲以持久困之,诸将请出战,不许。数请不已,友定疑所部将叛,杀萧院判。军士多出降者。会军器局灾,城中炮声震地,明师知有变,急攻城。友定呼其属诀曰:‘大事已去,吾一死报国,诸君努力。’因退入省堂,衣冠北面再拜,仰药死。所部争开城门纳明师。师入,趋视之,犹未绝也。舁出水东门,适天大雷雨,友定复苏。械送京师。入见,帝诘之。友定厉声曰:‘国破家亡,死耳,尚何言。’遂并其子海杀之。
海,一名宗海,工骑射,亦喜礼文士。友定既被执,自将乐归于军门,至是从死。
元末所在盗起,民间起义兵保障乡里,称元帅者不可胜数,元辄因而官之。其后或去为盗,或事元不终,惟友定父子死义,时人称完节焉。友定既死,兴化、泉州皆望风纳款。独漳州路达鲁花赤迭里弥实具公服,北面再拜,引斧斫印章,以佩刀剚喉而死。时云‘闽有三忠’,谓友定、柏帖木儿、迭里弥实也。
郑定,字孟宣。好击剑,为友定记室。及败,浮海入交、广间。久之,还居长乐。洪武末,累官至国子助教。王翰,字用文,仕元为潮州路总管。友定败,为黄冠,栖永泰山中者十载。太祖闻其贤,强起之,自刎死,有子偁知名。
为友定所辟者,又有伯颜子中。子中,其先西域人,后仕江西,因家焉。子中明春秋,五举有司不第,行省辟授东湖书院山长,迁建昌教授。子中虽儒生,慷慨喜谈兵。江西盗起,授分省都事,使守赣州,而陈友谅兵已破赣。子中仓卒募吏民,与鬬城下,不胜,脱身间道走闽。陈友定素知之,辟授行省员外郎。出奇计,以友定兵复建昌,浮海如元都献捷。累迁吏部侍郎。持节发广东何真兵救闽,至则真已降于廖永忠。子中跳堕马,折一足,致军前。永忠欲胁降之,不屈。永忠义而舍之。乃变姓名,冠黄冠,游行江湖间。太祖求之不得,簿录其妻子,子中竟不出。尝赍鸩自随,久之事寖解,乃还乡里。洪武十二年诏郡县举元遗民。布政使沈立本密言子中于朝,以币聘。使者至,子中太息曰:‘死晚矣。’为歌七章,哭其祖父师友,饮鸩而死。
当元亡时,守土臣仗节死者甚众。明兵克太平,总管靳义赴水死。攻集庆,行台御史大夫福寿战败,婴城固守。城破,犹督兵巷战,坐伏龟楼指挥。左右或劝之遁,福寿叱而射之,遂死于兵。参政伯家奴、达鲁花赤达尼达思等皆战死。克镇江,守将段武、平章定定战死。克宁国,百户张文贵杀妻妾自刎死。克徽州,万户吴讷战败自杀。克婺州,浙东廉访使杨惠、婺州达鲁花赤僧住战死。克衢州,总管马浩赴水死。石抹宜孙守处州,其母与弟厚孙先为明兵所获,令为书招之。不听。比克处,宜孙战败,走建宁,收集士卒,欲复处州。攻庆元,为耿再成所败,还走建宁。半道遇乡兵,被杀,部将李彦文葬之龙泉。太祖嘉其忠,遣使致祭,复其处州生祠。又祠福寿于应天,余阙于安庆,李黼于江州。阙、黼事具元史。
其后大军北克益都,平章普颜不花不屈死。克东昌,平章申荣自经死。真定路达鲁花赤钑纳锡彰闻王师取元都,朝服登城西崖,北面再拜,投崖死。克奉元,西台御史桑哥失里与妻子俱投崖死,左丞拜泰古逃入终南山,郎中王可仰药死,检校阿失不花自经死。三原县尹朱春谓其妻曰:‘吾当死以报国。’妻曰:‘君能尽忠,妾岂不能尽节。’亦俱投缳死。又大军攻永州,右丞邓祖胜固守,食尽力穷,仰药死。克梧州,吏部尚书普颜帖木儿战死,张翺赴水死。克靖江,都事赵元隆、陈瑜、刘永锡,廉访使佥事帖木儿不花,元帅元秃蛮,万户董丑汉,府判赵世杰皆自杀。至如刘福通、徐寿辉、陈友谅等所破郡县,守吏将帅多死节者,已见元史,不具载,载其见明实录者。
又有刘谌,江西人,为仁寿教官。明玉珍入蜀,弃官隐泸州。玉珍欲官之,不就。凤山赵善璞隐深山,明玉珍聘为学士,亦不就。而张士诚破平江时,参军杨椿挺身战,刃交于胸,瞋目怒骂死,妻亦自经。士诚又以书币征故左司员外郎杨乘于松江,乘具酒醴告祖祢,顾西日晴明,曰:‘人生晚节,如是足矣。’夜分自经死。其亲藩死事最烈者,有云南梁王。
梁王把匝剌瓦尔密,元世祖第五子云南王忽哥赤之裔也。封梁王,仍镇云南。顺帝之世,天下多故,云南僻远,王抚治有威惠。至正二十三年,明玉珍僭号于蜀,遣兵三道来攻,王走营金马山。明年以大理兵迎战,玉珍兵败退。久之,顺帝北去,大都不守,中国无元尺寸地,而王守云南自若;岁遣使自塞外达元帝行在,执臣节如故。
未几,明师平四川,天下大定。太祖以云南险僻,不欲用兵。明年正月,北平守将以所得王遣往漠北使者苏成来献,太祖乃命待制王祎赍诏偕成往招谕。王待祎以礼。会元嗣君遣使脱脱来征饷,脱脱疑王有他意,因胁以危语。王遂杀祎而以礼敛之。逾三年,太祖复遣湖广参政吴云偕大军所获云南使臣铁知院等往。知院以己奉使被执,诱云改制书绐王。云不从,被杀。王闻云死,收其骨,送蜀给孤寺。
太祖知王终不可以谕降,乃命傅友德为征南将军,蓝玉、沐英为副,帅师征之。洪武十四年十二月下普定。王遣司徒平章达里麻率兵驻曲靖。沐英引军疾趋,乘雾抵白石江。雾解,达里麻望见大惊。友德等率兵进击,达里麻兵溃被擒。先是,王以女妻大理酋段得功,尝倚其兵力,后以疑杀之,遂失大理援。至是达里麻败,失精甲十余万。王知事不可为,走普宁州之忽纳砦,焚其龙衣,驱妻子赴滇池死。遂与左丞达的、右丞驴儿夜入草舍,俱自经。太祖迁其家属于耽罗。
赞曰:洪武九年,方谷珍死,宋濂奉敕撰墓碑,于一时群雄,皆直书其名,独至察罕,曰齐国李忠襄王,顺逆之理昭然可见矣。扩廓百战不屈,欲继先志,而赍恨以死。友定不作何真之偷生,梁王耻为纳哈出之背国,要皆元之忠臣也。诗曰‘其仪一兮,心如结兮’,易曰‘苦节悔亡’,其伯颜子中、蔡子英之谓欤。尝谓元归塞外,一时从臣必有赋式微之章于沙漠之表者,惜其姓字湮没,不得见于人间。然则若子英者,又岂非厚幸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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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二十五‧列传第十三 徐达 常遇春
徐达,字天德,濠人,世业农。达少有大志,长身高颧,刚毅武勇。太祖之为郭子兴部帅也,达时年二十二,往从之,一见语合。及太祖南略定远,帅二十四人往,达首与焉。寻从破元兵于滁州涧,从取和州,子兴授达镇抚。子兴执孙德崖,德崖军亦执太祖,达挺身诣德崖军请代,太祖乃得归,达亦获免。从渡江,拔采石,取太平,与常遇春皆为军锋冠。从破擒元将陈埜先,别将兵取溧阳、溧水,从下集庆。太祖身居守,而命达为大将,帅诸军东攻镇江,拔之。号令明肃,城中宴然。授淮兴翼统军元帅。
时张士诚已据常州,挟江东叛将陈保二以舟师攻镇江。达败之于龙潭,遂请益兵以围常州。士诚遣将来援。达以敌狡而锐,未易力取,乃离城设二伏以待,别遣将王均用为奇兵,而自督军战。敌退走遇伏,大败之,获其张、汤二将,进围常州。明年克之。进佥枢密院事。继克宁国,徇宜兴,使前锋赵德胜下常熟,擒士诚弟士德。明年复攻宜兴,克之。太祖自将攻婺州,命达留守应天,别遣兵袭破天完将赵普胜,复池州。迁奉国上将军、同知枢密院事。进攻安庆,自无为陆行,夜掩浮山寨,破普胜部将于青山,遂克潜山。还镇池州,与遇春设伏,败陈友谅军于九华山下,斩首万人,生擒三千人。遇春曰:‘此劲旅也,不杀为后患。’达不可,乃以状闻。而遇春先以夜坑其人过半,太祖不怿,悉纵遣余众。于是始命达尽护诸将。陈友谅犯龙江,达军南门外,与诸将力战破之,追及之慈湖,焚其舟。
明年,从伐汉,取江州。友谅走武昌,达追之。友谅出战舰沔阳,达营汉阳沌口以遏之。进中书右丞。明年,太祖定南昌,降将祝宗、康泰叛。达以沌口军讨平之。从援安丰,破吴将吕珍,遂围庐州。会汉人寇南昌,太祖召达自庐州来会师,遇于鄱阳湖。友谅军甚盛,达身先诸将力战,败其前锋,杀千五百人,获一巨舟。太祖知敌可破,而虑士诚内犯,即夜遣达还守应天,自帅诸将鏖战,竟毙友谅。
明年,太祖称吴王,以达为左相国。复引兵围庐州,克其城。略下江陵、辰州、衡州、宝庆诸路,湖、湘平。召还,帅遇春等徇淮东,克泰州。吴人陷宜兴,达还救复之。复引兵渡江,克高邮,俘吴将士千余人。会遇春攻淮安,破吴军于马骡港,守将梅思祖以城降。进破安丰,获元将忻都,走左君弼,尽得其运艘。元兵侵徐州,迎击,大破之,俘斩万计。淮南、北悉平。
师还,太祖议征吴。右相国李善长请缓之。达曰:‘张氏汰而苛,大将李伯昇辈徒拥子女玉帛,易与耳。用事者,黄、蔡、叶三参军,书生不知大计。臣奉主上威德,以大军蹙之,三吴可计日定。’太祖大悦,拜达大将军,平章遇春为副将军,帅舟师二十万人薄湖州。敌三道出战,达亦分三军应之,别遣兵扼其归路。敌战败返走,不得入城。还战,大破之,擒将吏二百人,围其城。士诚遣吕珍等以兵六万赴救,屯旧馆,筑五寨自固。达使遇春等为十垒以遮之。士诚自以精兵来援,大破之于皂林。士诚走,遂拔昇山水陆寨。五太子、朱暹、吕珍等皆降,以徇于城下,湖州降。遂下吴江州,从太湖进围平江。达军葑门,遇春军虎丘,郭子兴军娄门,华云龙军胥门,汤和军阊门,王弼军盘门,张温军西门,康茂才军北门,耿炳文军城东北,仇成军城西南,何文辉军城西北,筑长围困之。架木塔与城中浮屠等。别筑台三成,瞰城中,置弓弩火筒。台上又置巨炮,所击辄糜碎。城中大震。达遣使请事,太祖敕劳之曰:‘将军谋勇绝伦,故能遏乱略,削群雄。今事必禀命,此将军之忠,吾甚嘉之。然将在外,君不御。军中缓急,将军其便宜行之,吾不中制。’既而平江破,执士诚,传送应天,得胜兵二十五万人。城之将破也,达与遇春约曰:‘师入,我营其左,公营其右。’又令将士曰:‘掠民财者死,毁民居者死,离营二十里者死。’既入,吴人安堵如故。师还,封信国公。
寻拜征虏大将军,以遇春为副,帅步骑二十五万人,北取中原,太祖亲祃于龙江。是时称名将,必推达、遇春。两人才勇相类,皆太祖所倚重。遇春剽疾敢深入,而达尤长于谋略。遇春下城邑不能无诛僇,达所至不扰,即获壮士与谍,结以恩义,俾为己用。由此,多乐附大将军者。至是,太祖谕诸将御军持重有纪律,战胜攻取得为将之体者,莫如大将军达。又谓达,进取方略,宜自山东始。师行,克沂州,降守将王宣。进克峄州,王宣复叛,击斩之。莒、密、海诸州悉下。乃使韩政分兵扼河,张兴祖取东平、济宁,而自帅大军拔益都,徇下潍、胶诸州县。济南降,分兵取登、莱。齐地悉定。
洪武元年,太祖即帝位,以达为右丞相。册立皇太子,以达兼太子少傅。副将军遇春克东昌,会师济南,击斩乐安反者。还军济宁,引舟师溯河,趋汴梁,守将李克彝走,左君弼、竹贞等降。遂自虎牢关入洛阳,与元将脱因帖木儿大战洛水北,破走之。梁王阿鲁温以河南降,略定嵩、陕、陈、汝诸州,遂𢭏潼关。李思齐奔凤翔,张思道奔鄜城,遂入关,西至华州。
捷闻,太祖幸汴梁,召达诣行在所,置酒劳之,且谋北伐。达曰:‘大军平齐鲁,扫河洛,王保保逡巡观望;潼关既克,思齐辈狼狈西奔。元声援已绝,今乘势直𢭏元都,可不战有也。’帝曰:‘善。’达复进曰:‘元都克,而其主北走,将穷追之乎?’帝曰:‘元运衰矣,行自澌灭,不烦穷兵。出塞之后,固守封疆,防其侵轶可也。’达顿首受命。遂与副将军会师河阴,遣裨将分道徇河北地,连下卫辉、彰德、广平。师次临清,使傅友德开陆道通步骑,顾时浚河通舟师,遂引而北。遇春已克德州,合兵取长芦,扼直沽,作浮桥以济师。水陆并进,大败元军于河西务,进克通州。顺帝帅后妃太子北去。逾日,达陈兵齐化门,填濠登城。监国淮王帖木儿不花,左丞相庆童,平章迭儿必失、朴赛因不花,右丞张康伯,御史中丞满川等不降,斩之,其余不戮一人。封府库,籍图书宝物,令指挥张胜以兵千人守宫殿门,使宦者护视诸宫人、妃、主,禁士卒毋所侵暴。吏民安居,巿不易肆。
捷闻,诏以元都为北平府,置六卫,留孙兴祖等守之,而命达与遇春进取山西。遇春先下保定、中山、真定,冯胜、汤和下怀庆,度太行,取泽、潞,达以大军继之。时扩廓帖木儿方引兵出雁门,将由居庸以攻北平。达闻之,与诸将谋曰:‘扩廓远出,太原必虚。北平有孙都督在,足以御之。今乘敌不备,直𢭏太原,使进不得战,退无所守,所谓批亢𢭏虚者也。彼若西还自救,此成擒耳。’诸将皆曰:‘善。’乃引兵趋太原。扩廓至保安,果还救。达选精兵夜袭其营。扩廓以十八骑遁去。尽降其众,遂克太原。乘势收大同,分兵徇未下州县。山西悉平。
二年引兵西渡河。至鹿台,张思道遁,遂克奉元。时遇春下凤翔,李思齐走临洮,达会诸将议所向。皆曰:‘张思道之才不如李思齐,而庆阳易于临洮,请先庆阳。’达曰:‘不然,庆阳城险而兵精,猝未易拔也。临洮北界河、湟,西控羌、戎,得之,其人足备战鬬,物产足佐军储。蹙以大兵,思齐不走,则束手缚矣。临洮既克,于旁郡何有。’遂渡陇,克秦州,下伏羌、宁远,入巩昌,遣右副将军冯胜逼临洮,思齐果不战降。分兵克兰州,袭走豫王,尽收其部落辎重。还出萧关,下平凉。思道走宁夏,为扩廓所执,其弟良臣以庆阳降。达遣薛显受之。良臣复叛,夜出兵袭伤显。达督军围之。扩廓遣将来援,逆击败去,遂拔庆阳。良臣父子投于井,引出斩之。尽定陕西地。诏达班师,赐白金文绮甚厚。
将论功大封,会扩廓攻兰州,杀指挥使,副将军遇春已卒,三年春帝复以达为大将军,平章李文忠为副将军,分道出兵。达自潼关出西道,𢭏定西,取扩廓。文忠自居庸出东道,绝大漠,追元嗣主。达至定西,扩廓退屯沈儿峪,进军薄之。隔沟而垒,日数交。扩廓遣精兵从间道劫东南垒,左丞胡德济仓卒失措,军惊扰,达帅兵击却之。德济,大海子也,达以其功臣子,械送之京师,而斩其下指挥等数人以徇。明日,整兵夺沟,殊死战,大破扩廓兵。擒郯王、文济王及国公、平章以下文武僚属千八百六十余人,将士八万四千五百余人,马驼杂畜以巨万计。扩廓仅挟妻子数人奔和林。德济至京,帝释之,而以书谕达:‘将军效卫青不斩苏建耳,独不见穰苴之待庄贾乎?将军诛之,则已。今下廷议,吾且念其信州、诸暨功,不忍加诛。继自今,将军毋事姑息。’
达既破扩廓,即帅师自徽州南一百八渡至略阳,克沔州,入连云栈,攻兴元,取之。而副将军文忠亦克应昌,获元嫡孙妃主将相。先后露布闻,诏振旅还京师。帝迎劳于龙江。乃下诏大封功臣,授达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傅、中书右丞相参军国事,改封魏国公,岁禄五千石,予世券。明年帅盛熙等赴北平练军马,修城池,徙山后军民实诸卫府,置二百五十四屯,垦田一千三百余顷。其冬,召还。
五年复大发兵征扩廓。达以征虏大将军出中道,左副将军李文忠出东道,征西将军冯胜出西道,各将五万骑出塞。达遣都督蓝玉击败扩廓于土剌河。扩廓与贺宗哲合兵力拒,达战不利,死者数万人。帝以达功大,弗问也。时文忠军亦不利,引还。独胜至西凉获全胜,坐匿驼马,赏不行,事具文忠、胜传。明年,达复帅诸将行边,破敌于答剌海,还军北平,留三年而归。十四年,复帅汤和等讨乃儿不花。已,复还镇。
每岁春出,冬暮召还,以为常。还辄上将印,赐休沐,宴见欢饮,有布衣兄弟称,而达愈恭慎。帝尝从容言:‘徐兄功大,未有宁居,可赐以旧邸。’旧邸者,太祖为吴王时所居也。达固辞。一日,帝与达之邸,强饮之醉,而蒙之被,舁卧正寝。达醒,惊趋下阶,俯伏呼死罪。帝觇之,大悦。乃命有司即旧邸前治甲第,表其坊曰‘大功’。胡惟庸为丞相,欲结好于达,达薄其人,不答,则赂达阍者福寿使图达。福寿发之,达亦不问;惟时时为帝言惟庸不任相。后果败,帝益重达。十七年,太阴犯上将,帝心恶之。达在北平病背疽,稍愈,帝遣达长子辉祖赍敕往劳,寻召还。明年二月,病笃,遂卒,年五十四。帝为辍朝,临丧悲恸不已。追封中山王,谥武宁,赠三世皆王爵。赐葬锺山之阴,御制神道碑文。配享太庙,肖像功臣庙,位皆第一。
达言简虑精。在军,令出不二。诸将奉持凛凛,而帝前恭谨如不能言。善拊循,与下同甘苦,士无不感恩效死,以故所向克捷。尤严戢部伍,所平大都二,省会三,郡邑百数,闾井宴然,民不苦兵。归朝之日,单车就舍,延礼儒生,谈议终日,雍雍如也。帝尝称之曰:‘受命而出,成功而旋,不矜不伐,妇女无所爱,财宝无所取,中正无疵,昭明乎日月,大将军一人而已。’
子四:辉祖、添福、膺绪、增寿。长女为文皇帝后,次代王妃,次安王妃。
辉祖,初名允恭,长八尺五寸,有才气,以勋卫署左军都督府事。达薨,嗣爵。以避皇太孙讳,赐今名。数出练兵陕西、北平、山东、河南。元将阿鲁帖木儿隶燕府,有异志,捕诛之。还领中军都督府。建文初,加太子太傅。燕王子高煦,辉祖甥也。王将起兵,高煦方留京师,窃其善马而逃。辉祖大惊,遣人追之,不及,乃以闻,遂见亲信。久之,命帅师援山东,败燕兵于齐眉山。燕人大惧。俄被诏还,诸将势孤,遂相次败绩。及燕兵渡江,辉祖犹引兵力战。成祖入京师,辉祖独守父祠弗迎。于是下吏命供罪状,惟书其父开国勋及券中免死语。成祖大怒,削爵幽之私第。永乐五年卒。万历中录建文忠臣,庙祀南都,以辉祖居首。后追赠太师,谥忠贞。
辉祖死逾月,成祖诏群臣:‘辉祖与齐、黄辈谋危社稷。朕念中山王有大功,曲赦之。今辉祖死,中山王不可无后。’遂命辉祖长子钦嗣。九年,钦与成国公勇、定国公景昌、永康侯忠等,俱以纵恣为言官所劾。帝宥勇等,而令钦归就学。十九年来朝,遽辞归。帝怒,罢为民。仁宗即位,复故爵,传子显宗、承宗。承宗,天顺初,守备南京,兼领中军府,公廉恤士有贤声。卒,子俌嗣。俌字公辅,持重,善容止。南京守备体最隆,怀柔伯施鉴以协同守备位俌上。俌不平,言于朝,诏以爵为序,著为令。弘治十二年,给事中胡易、御史胡献以灾异陈言下狱,俌上章救之。正德中,上书谏游畋,语切直。尝与无锡民争田,贿刘瑾,为时所讥。俌嗣五十二年而卒,赠太傅,谥庄靖。孙鹏举嗣,嬖其妾,冒封夫人,欲立其子为嫡,坐夺禄。传子邦瑞,孙维志,曾孙弘基。自承宗至弘基六世,皆守备南京,领军府事。弘基累加太傅,卒,谥庄武,子文爵嗣。明亡,爵除。
增寿以父任仕至左都督。建文帝疑燕王反,尝以问增寿。增寿顿首曰:‘燕王先帝同气,富贵已极,何故反。’及燕师起,数以京师虚实输于燕。帝觉之,未及问。比燕兵渡江,帝召增寿诘之,不对,手剑斩之殿庑下。王入,抚尸哭。即位,追封武阳侯,谥忠愍。寻进封定国公,禄二千五百石。以其子景昌嗣。骄纵,数被劾,成祖辄宥之。成祖崩,景昌坐居丧不出宿,夺冠服岁禄,已而复之。三传至玄孙光祚,累典军府,加太师,嗣四十五年卒,谥荣僖。传子至孙文璧,万历中,领后军府。以小心谨畏见亲于帝,数代郊天,加太师。累上书请建储,罢矿税,释逮系。嗣三十五年卒,谥康惠。再传至曾孙允祯,崇祯末为流贼所杀。
洪武诸功臣,惟达子孙有二公,分居两京。魏国之后多贤,而累朝恩数,定国常倍之。嘉靖中诏裁恩泽世封,有言定国功弗称者,竟弗夺也。
添福早卒。膺绪,授尚宝司卿,累迁中军都督佥事,奉朝请,世袭指挥使。
常遇春,字伯仁,怀远人。貌奇伟,勇力绝人,猿臂善射。初从刘聚为盗,察聚终无成,归太祖于和阳。未至,困卧田间,梦神人被甲拥盾呼曰:‘起起,主君来。’惊寤,而太祖适至,即迎拜。时至正十五年四月也。无何,自请为前锋。太祖曰:‘汝特饥来就食耳,吾安得汝留也。’遇春固请。太祖曰:‘俟渡江,事我未晚也。’及兵薄牛渚矶,元兵陈矶上,舟距岸且三丈余,莫能登。遇春飞舸至,太祖麾之前。遇春应声,奋戈直前。敌接其戈,乘势跃而上,大呼跳荡,元军披靡。诸将乘之,遂拔采石,进取太平。授总管府先锋,进总管都督。
时将士妻子辎重皆在和州,元中丞蛮子海牙复以舟师袭据采石,道中梗。太祖自将攻之,遣遇春多张疑兵分敌势。战既合,遇春操轻舸,冲海牙舟为二。左右纵击,大败之,尽得其舟。江路复通。寻命守溧阳,从攻集庆,功最。从元帅徐达取镇江,进取常州。吴兵围达于牛塘,遇春往援,破解之,擒其将,进统军大元帅。克常州,迁中翼大元帅。从达攻宁国,中流矢,裹创鬬,克之。别取马驼沙,以舟师攻池州,下之,进行省都督马步水军大元帅。从取婺州,转同佥枢密院事,守婺。移兵围衢州,以奇兵突入南门瓮城,毁其战具,急攻之,遂下,得甲士万人,进佥枢密院事。攻杭州,失利,召还应天。从达拔赵普胜之水寨,从守池州,大破汉兵于九华山下,语具达传。
友谅薄龙湾,遇春以五翼军设伏,大破之,遂复太平,功最。太祖追友谅于江州,命遇春留守,用法严,军民肃然无敢犯,进行省参知政事。从取安庆。汉军出江游徼,遇春击之,皆反走,乘胜取江州。还守龙湾,援长兴,俘杀吴兵五千余人,其将李伯昇解围遁。命甓安庆城。
先是,太祖所任将帅最著者,平章邵荣、右丞徐达与遇春为三。而荣尤宿将善战,至是骄蹇有异志,与参政赵继祖谋伏兵为变。事觉,太祖欲宥荣死,遇春直前曰:‘人臣以反名,尚何可宥,臣义不与共生。’太祖乃饮荣酒,流涕而戮之,以是益爱重遇春。
池州帅罗友贤据神山寨,通张士诚,遇春破斩之。从援安丰。比至,吕珍已陷其城,杀刘福通,闻大军至,盛兵拒守。太祖左右军皆败,遇春横击其阵,三战三破之,俘获士马无算。遂从达围庐州。城将下,陈友谅围洪都,召还。会师伐汉,遇于彭蠡之康郎山。汉军舟大,乘上流,锋锐甚。遇春偕诸将大战,呼声动天地,无不一当百。友谅骁将张定边直犯太祖舟,舟胶于浅,几殆。遇春射中定边,太祖舟得脱,而遇春舟复胶于浅。有败舟顺流下,触遇春舟乃脱。转战三日,纵火焚汉舟,湖水皆赤,友谅不敢复战。诸将以汉军尚强,欲纵之去,遇春独无言。比出湖口,诸将欲放舟东下,太祖命扼上流。遇春乃溯江而上,诸将从之。友谅穷蹙,以百艘突围。诸将邀击之,汉军遂大溃,友谅死。师还,第功最,赉金帛土田甚厚。从围武昌,太祖还应天,留遇春督军困之。
明年,太祖即吴王位,进遇春平章政事。太祖复视师武昌。汉丞相张必先自岳来援。遇春乘其未集,急击擒之。城中由是气夺,陈理遂降,尽取荆、湖地。从左相国达取庐州,别将兵略定临江之沙坑、麻岭、牛陂诸寨,擒伪知州邓克明,遂下吉安。围赣州,熊天瑞固守不下。太祖使使谕遇春:‘克城无多杀。苟得地,无民何益?’于是遇春浚壕立栅以困之。顿兵六月,天瑞力尽乃降,遇春果不杀。太祖大喜,赐书褒勉。遇春遂因兵威谕降南雄、韶州,还定安陆、襄阳。复从徐达克泰州,败士诚援兵,督水军壁海安坝以遏之。
其秋拜副将军,伐吴。败吴军于太湖,于毗山,于三里桥,遂薄湖州。士诚遣兵来援,屯于旧馆,出大军后。遇春将奇兵由大全港营东阡,更出其后。敌出精卒搏战,奋击破之。袭其右丞徐义于平望,尽燔其赤龙船,复败之于乌镇,逐北至昇山,破其水陆寨,悉俘旧馆兵,湖州遂下。进围平江,军虎丘。士诚潜师趋遇春,遇春与战北濠,破之,几获士诚。久之,诸将破葑门,遇春亦破阊门以入,吴平。进中书平章军国重事,封鄂国公。
复拜副将军,与大将军达帅兵北征。帝亲谕曰:‘当百万众,摧锋陷坚,莫如副将军。不虑不能战,虑轻战耳。身为大将,顾好与小校角,甚非所望也。’遇春拜谢。既行,以遇春兼太子少保,从下山东诸郡,取汴梁,进攻河南。元兵五万陈洛水北。遇春单骑突其阵,敌二十余骑攒刺之。遇春一矢殪其前锋,大呼驰入,麾下壮士从之。敌大溃,追奔五十余里。降梁王阿鲁温,河南郡邑以次下。谒帝于汴梁,遂与大将军下河北诸郡。先驱取德州,将舟师并河而进,破元兵于河西务,克通州,遂入元都。别下保定、河间、真定。
与大将军攻太原,扩廓帖木儿来援。遇春言于达曰:‘我骑兵虽集,步卒未至,骤与战必多杀伤,夜劫之可得志。’达曰:‘善。’会扩廓部将豁鼻马来约降,且请为内应,乃选精骑夜衔枚往袭。扩廓方燃烛治军书,仓卒不知所出,跣一足,乘孱马,以十八骑走大同。豁鼻马降,得甲士四万,遂克太原。遇春追扩廓至忻州而还。诏改遇春左副将军,居右副将军冯胜上。北取大同,转徇河东,下奉元路,与胜军合,西拔凤翔。
会元将也速攻通州,诏遇春还备,以平章李文忠副之,帅步骑九万,发北平,径会州,败敌将江文清于锦州,败也速于全宁。进攻大兴州,分千骑为八伏。守将夜遁,尽擒之,遂拔开平。元帝北走,追奔数百里。获其宗王庆生及平章鼎住等将士万人,车万辆,马三千匹,牛五万头,子女宝货称是。师还,次柳河川,暴疾卒,年仅四十。太祖闻之,大震悼。丧至龙江,亲出奠,命礼官议天子为大臣发哀礼。议上,用宋太宗丧韩王赵普故事。制曰‘可’。赐葬锺山原,给明器九十事纳墓中。赠翊运推诚宣德靖远功臣、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太保、中书右丞相,追封开平王,谥忠武。配享太庙,肖像功臣庙,位皆第二。
遇春沉鸷果敢,善抚士卒,摧锋陷阵,未尝败北。虽不习书史,用兵辄与古合。长于大将军达二岁,数从征伐,听约束惟谨,一时名将称徐、常。遇春尝自言能将十万众,横行天下,军中又称‘常十万’云。
遇春从弟荣,积功为指挥同知,从李文忠出塞,战死胪朐河。遇春二子,茂、昇。
茂以遇春功,封郑国公,食禄二千石,予世券,骄稚不习事。洪武二十年命从大将军冯胜征纳哈出于金山。胜,茂妇翁也。茂多不奉胜约束,胜数诮责之。茂应之慢,胜益怒,未有以发也。会纳哈出请降,诣右副将军蓝玉营,酒次,与玉相失,纳哈出取酒浇地,顾其下咄咄语。茂方在坐,麾下赵指挥者,解蒙古语,密告茂:‘纳哈出将遁矣。’茂因出不意,直前搏之。纳哈出大惊,起欲就马。茂拔刀,砍其臂伤。纳哈出所部闻之,有惊溃者。胜故怒茂,增饰其状,奏茂激变,遂械系至京。茂亦言胜诸不法事。帝收胜总兵印,而安置茂于龙州,二十四年卒。初,龙州土官赵贴坚死,从子宗寿当袭。贴坚妻黄以爱女予茂为小妻,擅州事。茂既死,黄与宗寿争州印,相告讦。或构蜚语,谓茂实不死,宗寿知状。帝怒,责令献茂自赎,命杨文、韩观出师讨龙州。已而知茂果死,宗寿亦输款,乃罢兵。
茂无子,弟昇,改封开国公,数出练军,加太子太保。昇之没,实录不载。其他书纪传谓,建文末,昇及魏国公辉祖力战浦子口,死于永乐初。或谓昇洪武中坐蓝玉党,有告其聚兵三山者,诛死。常氏为兴宗外戚,建文时恩礼宜厚,事遭革除,无可考,其死亦遂传闻异词。昇子继祖,永乐元年迁云南之临安卫,时甫七岁。继祖子宁,宁子复。弘治五年诏曰:‘太庙配享诸功臣,其赠王者,皆佐皇祖平定天下,有大功。而子孙或不沾寸禄,沦于氓隶。朕不忍,所司可求其世嫡,量授一官,奉先祀。’乃自云南召复,授南京锦衣卫世指挥使。嘉靖十一年绍封四王后,封复孙玄振为怀远侯,传至曾孙延龄,有贤行。崇祯十六年,全楚沦陷,延龄请统京兵赴九江协守。又言江都有地名常家沙,族丁数千皆其始祖远裔,请鼓以忠义,练为亲兵。帝嘉之,不果行。南都诸勋戚多恣睢自肆,独延龄以守职称。国亡,身自灌园,萧然布衣终老。
赞曰:明太祖奋自滁阳,戡定四方,虽曰天授,盖二王之力多焉。中山持重有谋,功高不伐,自古名世之佐无以过之。开平摧锋陷阵,所向必克,智勇不在中山下;而公忠谦逊,善持其功名,允为元勋之冠。身依日月,剖符锡土,若二王者,可谓极盛矣。顾中山赏延后裔,世叨荣宠;而开平天不假年,子孙亦复衰替。贵匹勋齐,而食报或爽,其故何也?太祖尝语诸将曰:‘为将不妄杀人,岂惟国家之利,尔子孙实受其福。’信哉,可为为将帅者鉴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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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二十六‧列传第十四 李文忠 邓愈 汤和 沐英
李文忠,字思本,小字保儿,盱眙人,太祖姊子也。年十二而母死,父贞携之转侧乱军中,濒死者数矣。逾二年乃谒太祖于滁阳。太祖见保儿,喜甚,抚以为子,令从己姓。读书颖敏如素习。年十九,以舍人将亲军,从援池州,破天完军,骁勇冠诸将。别攻青阳、石埭、太平、旌德,皆下之。败元院判阿鲁灰于万年街,复败苗军于于潜、昌化。进攻淳安,夜袭洪元帅,降其众千余,授帐前左副都指挥兼领元帅府事。寻会邓愈、胡大海之师,取建德,以为严州府,守之。
苗帅杨完者以苗、僚数万水陆奄至。文忠将轻兵破其陆军,取所馘首,浮巨筏上。水军见之亦遁。完者复来犯,与邓愈击却之。进克浦江,禁焚掠,示恩信。义门郑氏避兵山谷,招之还,以兵护之。民大悦。完者死,其部将乞降,抚之,得三万余人。
与胡大海拔诸暨。张士诚寇严州,御之东门,使别将出小北门,间道袭其后,夹击大破之。逾月,复来攻,又破之大浪滩,乘胜克分水。士诚遣将据三溪,复击败之,斩陆元帅,焚其垒。士诚自是不敢窥严州。进同佥行枢密院事。
胡大海得汉将李明道、王汉二,送文忠所,释而礼之,使招建昌守将王溥。溥降。苗将蒋英、刘震杀大海,以金华叛。文忠遣将击走之,亲抚定其众。处州苗军亦杀耿再成叛。文忠遣将屯缙云以图之。拜浙东行省左丞,总制严、衢、信、处、诸全军事。
吴兵十万方急攻诸全,守将谢再兴告急,遣同佥胡德济往援。再兴复请益兵,文忠兵少无以应。会太祖使邵荣讨处州乱卒,文忠乃扬言徐右丞、邵平章将大军刻日进。吴军闻之惧,谋夜遁。德济与再兴帅死士夜半开门突击,大破之,诸全遂完。
明年,再兴叛降于吴,以吴军犯东阳。文忠与胡深迎战于义乌,将千骑横突其阵,大败之。已,用深策去诸全五十里别筑一城,以相掎角。士诚遣司徒李伯昇以十六万众来攻,不克。逾年,复以二十万众攻新城。文忠帅朱亮祖等驰救,去新城十里而军。德济使人告贼势盛,宜少驻以俟大军。文忠曰:‘兵在谋不在众。’乃下令曰:‘彼众而骄,我少而锐,以锐遇骄,必克之矣。彼军辎重山积,此天以富汝曹也。勉之。’会有白气自东北来覆军上,占之曰‘必胜’。诘朝会战,天大雾晦冥,文忠集诸将仰天誓曰:‘国家之事在此一举,文忠不敢爱死以后三军。’乃使元帅徐大兴、汤克明等将左军,严德、王德等将右军,而自以中军当敌冲。会处州援兵亦至,奋前搏击。雾稍开,文忠横槊引铁骑数十,乘高驰下,冲其中坚。敌以精骑围文忠数重。文忠手所格杀甚众,纵骑驰突,所向皆披靡。大军乘之,城中兵亦鼓噪出,敌遂大溃。逐北数十里,斩首数万级,溪水尽赤,获将校六百,甲士三千,铠仗刍粟收数日不尽,伯昇仅以身免。捷闻,太祖大喜,召归,宴劳弥日,赐御衣名马,遣还镇。
明年秋,大军伐吴,令攻杭州以牵制之。文忠帅亮祖等克桐庐、新城、富阳,遂攻余杭。守将谢五,再兴弟也,谕之降,许以不死。五与再兴子五人出降。诸将请僇之,文忠不可。遂趋杭州,守将潘元明亦降,整军入。元明以女乐迎,麾去之。营于丽谯,下令曰:‘擅入民居者死。’一卒借民釜,斩以徇,城中帖然。得兵三万,粮二十万。就加荣禄大夫、浙江行省平章事,复姓李氏。大军征闽,文忠别引军屯浦城以逼之。师还,余寇金子隆等聚众剽掠,文忠复讨擒之,遂定建、延、汀三州。命军中收养道上弃儿,所全活无算。
洪武二年春,以偏将军从右副将军常遇春出塞,薄上都,走元帝,语具遇春传。遇春卒,命文忠代将其军,奉诏会大将军徐达攻庆阳。行次太原,闻大同围急,谓左丞赵庸曰:‘我等受命而来,阃外之事苟利于国,专之可也。今大同甚急,援之便。’遂出雁门,次马邑,败元游兵,擒平章刘帖木,进至白杨门。天雨雪,已驻营,文忠令移前五里,阻水自固。元兵乘夜来劫,文忠坚壁不动。质明,敌大至。以二营委之,殊死战,度敌疲,乃出精兵左右击,大破之,擒其将脱列伯,俘斩万余人,穷追至莽哥仓而还。
明年拜征虏左副将军。与大将军分道北征,以十万人出野狐岭,至兴和,降其守将。进兵察罕脑儿,擒平章竹真。次骆驼山,走平章沙不丁。次开平,降平章上都罕等。时元帝已崩,太子爱猷识里达腊新立。文忠谍知之,兼程趋应昌。元嗣君北走,获其嫡子买的立八剌暨后妃宫人诸王将相官属数百人,及宋、元玉玺金宝十五,玉册二,镇圭、大圭、玉带、玉斧各一。出精骑穷追至北庆州而还。道兴州,擒国公江文清等,降三万七千人。至红罗山,又降杨思祖之众万六千余人。献捷京师,帝御奉天门受朝贺。大封功臣,文忠功最,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右柱国、大都督府左都督,封曹国公,同知军国事,食禄三千石,予世券。
四年秋,傅友德等平蜀,令文忠往拊循之。筑成都新城,发军戍诸郡要害,乃还。明年复以左副将军由东道北征,出居庸,趋和林,至口温,元人遁。进至胪朐河,令部将韩政等守辎重,而自帅大军,人赍二十日粮,疾驰至土剌河。元太师蛮子哈剌章悉众渡河,列骑以待。文忠引军薄之,敌稍却。至阿鲁浑河,敌来益众。文忠马中流矢,下马持短兵鬬。指挥李荣以所乘马授文忠,而自夺敌马乘之。文忠得马,益殊死战,遂破敌,虏获万计。追奔至称海,敌兵复大集。文忠乃敛兵据险,椎牛飨士,纵所获马畜于野。敌疑有伏,稍稍引去。文忠亦引还,失故道。至桑哥儿麻,乏水,渴甚,祷于天。所乘马跑地,泉涌出,三军皆给,乃刑牲以祭。遂还。是役也,两军胜负相当,而宣宁侯曹良臣,指挥使周显、常荣、张耀俱战死,以故赏不行。
六年行北平、山西边,败敌于三角村。七年遣部将分道出塞。至三不剌川,俘平章陈安礼。至顺宁、杨门,斩真珠驴。至白登,擒太尉不花。其秋帅师攻大宁、高州,克之,斩宗王朵朵失里,擒承旨百家奴。追奔至毡帽山,击斩鲁王,获其妃及司徒答海等。进师丰州,擒元故官十二人,马驼牛羊甚众,穷追至百干儿乃还。是后屡出备边。
十年命与韩国公李善长议军国重事。十二年,洮州十八番族叛,与西平侯沐英合兵讨平之,筑城东笼山南川,置洮州卫。还言西安城中水咸卤不可饮,请凿地引龙首渠入城以便汲,从之。还掌大都督府兼领国子监事。
文忠器量沉宏,人莫测其际。临阵踔厉风发,遇大敌益壮。颇好学问,常师事金华范祖干、胡翰,通晓经义,为诗歌雄骏可观。初,太祖定应天,以军兴不给,增民田租,文忠请之,得减额。其释兵家居,恂恂若儒者,帝雅爱重之。家故多客,尝以客言,劝帝少诛僇,又谏帝征日本,及言宦者过盛,非天子不近刑人之义。以是积忤旨,不免谴责。十六年冬遂得疾。帝亲临视,使淮安侯华中护医药。明年三月卒,年四十六。帝疑中毒之,贬中爵,放其家属于建昌卫,诸医并妻子皆斩。亲为文致祭,追封岐阳王,谥武靖。配享太庙,肖像功臣庙,位皆第三。父贞前卒,赠陇西王,谥恭献。
文忠三子,长景隆,次增枝、芳英,皆帝赐名。增枝初授勋卫,擢前军左都督。芳英官至中都正留守。
景隆,小字九江。读书通典故。长身,眉目疏秀,顾盼伟然。每朝会,进止雍容甚都,太祖数目属之。十九年袭爵,屡出练军湖广、陕西、河南,巿马西番。进掌左军都督府事,加太子太傅。
建文帝即位,景隆以肺腑见亲任,尝被命执周王橚。及燕兵起,长兴侯耿炳文讨燕失利,齐泰、黄子澄等共荐景隆。乃以景隆代炳文为大将军,将兵五十万北伐。赐通天犀带,帝亲为推轮,饯之江浒,令一切便宜行事。景隆贵公子,不知兵,惟自尊大,诸宿将多怏怏不为用。景隆驰至德州,会兵进营河间。燕王闻之喜,语诸将曰:‘李九江,纨绮少年耳,易与也。’遂命世子居守,戒勿出战,而自引兵援永平,直趋大宁。景隆闻之,进围北平。都督瞿能攻张掖门,垂破。景隆忌能功,止之。及燕师破大宁,还军击景隆。景隆屡大败,奔德州,诸军皆溃。明年正月,燕王攻大同,景隆引军出紫荆关往救,无功而还。帝虑景隆权尚轻,遣中官赍玺书赐黄钺弓矢,专征伐。方渡江,风雨舟坏,赐物尽失,乃更制以赐。四月,景隆大誓师于德州,会武定侯郭英、安陆侯吴杰等于真定。合军六十万,进营白沟河。与燕军连战,复大败,玺书斧钺皆委弃,走德州,复走济南。斯役也,王师死者数十万人,南军遂不支,帝始诏景隆还。黄子澄惭愤,执景隆于朝班,请诛之以谢天下。燕师渡江,帝旁皇甚,方孝孺复请诛景隆。帝皆不问。使景隆及尚书茹瑺、都督王佐如燕军,割地请和。燕兵屯金川门,景隆与谷王橞开门迎降。
燕王即帝位,授景隆奉天辅运推诚宣力武臣、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增岁禄千石。朝廷有大事,景隆犹以班首主议,诸功臣咸不平。永乐二年,周王发其建文时至邸受赂事,刑部尚书郑赐等亦劾景隆包藏祸心,蓄养亡命,谋为不轨。诏勿问。已,成国公朱能、吏部尚书蹇义与文武群臣,廷劾景隆及弟增枝逆谋有状,六科给事中张信等复劾之。诏削勋号,绝朝请,以公归第,奉长公主祀。亡何,礼部尚书李至刚等复言:‘景隆在家,坐受阍人伏谒如君臣礼,大不道;增枝多立庄田,蓄僮仆无虑千百,意叵测。’于是夺景隆爵,并增枝及妻子数十人锢私第,没其财产。景隆尝绝食旬日不死,至永乐末乃卒。
正统十三年始下诏令增枝等启门第,得自便。弘治初,录文忠后,以景隆曾孙璿为南京锦衣卫世指挥使。卒,子濂嗣。卒,子性嗣。嘉靖十一年诏封性为临淮侯,禄千石。逾年卒,无子,复以濂弟沂绍封。卒,子庭竹嗣。屡典军府,提督操江,佩平蛮将军印,镇湖广。卒,子言恭嗣。守备南京,入督京营,累加少保。言恭,字惟寅,好学能诗,折节寒素。子宗城,少以文学知名。万历中,倭犯朝鲜,兵部尚书石星主封贡,荐宗城才,授都督佥事,充正使,持节往,指挥杨方亨副之。宗城至朝鲜釜山,倭来益众,道路籍籍,言且劫二使。宗城恐,变服逃归。而方亨渡海,为倭所辱。宗城下狱论戍,以其子邦镇嗣侯。明亡,爵绝。
邓愈,虹人。初名友德,太祖为赐名。父顺兴据临濠,与元兵战死,兄友隆代之,复病死,众推愈领军事。愈年甫十六,每战必先登陷阵,军中咸服其勇。太祖起滁阳,愈自盱眙来归,授管军总管。从渡江。克太平,破擒陈埜先,略定溧阳、溧水,下集庆,取镇江,皆有功。进广兴翼元帅,出守广德州,破长枪帅谢国玺于城下,俘其总管武世荣,获甲士千人。移镇宣州,以其兵取绩溪,与胡大海克徽州,迁行枢密院判官守之。
苗帅杨完者以十万众来攻,守御单弱,愈激厉将士,与大海合击,破走之。进拔休宁、婺源,获卒三千,徇下高河垒。与李文忠、胡大海攻建德,道遂安,破长枪帅余子贞,逐北至淳安,又破其援兵,遂克建德。杨完者来攻,破擒其将李副枢,降溪洞兵三万。逾月,复破完者于乌龙岭。再迁佥行枢密院事。略临安,李伯昇来援,败之闲林寨。遣使说降饶州守将于光,遂移守饶。饶滨彭蠡湖,与友谅接境,数来侵,辄击却之。进江南行省参政,总制各翼军马。取浮梁,徇乐平,余干、建昌皆下。
友谅抚州守将邓克明为吴宏所攻,遣使伪降以缓师。愈知其情,卷甲夜驰二百里,比明入其城。克明出不意,单骑走。愈号令严肃,秋毫不犯,遂定抚州。克明不得已降。会友谅丞相胡廷瑞献龙兴路,改洪都府,以愈为江西行省参政守之,而命降将祝宗、康泰以所部从。二人初不欲降,及奉命从徐达攻武昌,遂反。舟次女儿港,趋还,乘夜破新城门而入。愈仓卒闻变,以数十骑走,数与贼遇。从骑死且尽,窘甚。连易三马,马辄踣。最后得养子马乘之,始得夺抚州门以出,奔还应天。太祖弗之罪也。既而徐达还师复洪都,复命愈佐大都督朱文正镇之。其明年,友谅众六十万入寇,楼船高与城等,乘涨直抵城下,围数百重。愈分守抚州门,当要冲。友谅亲督众来攻,城坏且三十余丈,愈且筑且战。敌攻益急,昼夜不解甲者三月。太祖自将来援,围始解,论功与克敌等。太祖已平武昌,使愈帅兵徇江西未附州县。邓克明之弟志清据永丰,有卒二万。愈击破之,擒其大帅五十余人。从常遇春平沙坑、麻岭诸寨,进兵取吉安,围赣州,五月乃克之。进江西行省右丞,时年二十八。兵兴,诸将早贵未有如愈与李文忠者。
愈为人简重慎密,不惮危苦,将军严,善抚降附。其徇安福也,部卒有虏掠者。判官潘枢入谒,面责之。愈惊起谢,趣下令掠民者斩,索军中所得子女尽出之。枢因闭置空舍中,自坐舍外,作糜食之。卒有谋乘夜劫取者,愈鞭之以徇。枢悉护遣还其家,民大悦。已而遇春克襄阳,以愈为湖广行省平章镇其地,赐以书曰:‘尔戍襄阳,宜谨守法度。山寨来归者,兵民悉仍故籍,小校以下悉令屯种,且耕且战。尔所戍地邻扩廓,若尔爱加于民,法行于军,则彼所部皆将慕义来归,如脱虎口就慈母。我赖尔如长城,尔其勉之。’愈披荆棘,立军府营屯,拊循招徕,威惠甚著。
吴元年建御史台,召为右御史大夫,领台事。洪武元年兼太子谕德。大军经略中原,愈为征戍将军,帅襄、汉兵取南阳以北未附州郡。遂克唐州,进攻南阳,败元兵于瓦店,逐北抵城下,遂克之,擒史国公等二十六人。随、叶、舞阳、鲁山诸州县相继降。攻下牛心、光石、洪山诸山寨,均、房、金、商之地悉定。三年,以征虏左副副将军从大将军出定西。扩廓屯车道岘,愈直抵其垒,立栅逼之,扩廓败走。分兵自临洮进克河州,招谕吐蕃诸酋长,宣慰何锁南普等皆纳印请降。追豫王至西黄河,抵黑松林,破斩其大将。河州以西朵甘、乌斯藏诸部悉归附。出甘肃西北数千里而还。论功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右柱国,封卫国公,同参军国事,岁禄三千石,予世券。
四年伐蜀,命愈赴襄阳练军马,运粮给军士。五年,辰、澧诸蛮作乱,以愈为征南将军,江夏侯周德兴、江阴侯吴良为副,讨之。愈帅杨璟、黄彬出澧州,克四十八洞,又捕斩房州反者。六年,以右副将军从徐达巡西北边。十年,吐番川藏为梗,剽贡使,愈以征西将军偕副将军沐英讨之。分兵为三道,穷追至昆仑山,俘斩万计,获马牛羊十余万,留兵戍诸要害乃还。道病,至寿春卒,年四十一。追封宁河王,谥武顺。
长子镇嗣,改封申国公,以征南副将军平永新龙泉山寇。再出塞,有功。其妻,李善长外孙也,善长败,坐奸党诛。弟铭锦衣卫指挥佥事,征蛮,卒于军。有子源为镇后。弘治中,授源孙炳为南京锦衣卫世指挥使。嘉靖十一年诏封炳子继坤定远侯。五传至文明,崇祯末,死流贼之难。
汤和,字鼎臣,濠人,与太祖同里闬。幼有奇志,嬉戏尝习骑射,部勒群儿。及长,身长七尺,倜傥多计略。郭子兴初起,和帅壮士十余人归之,以功授千户。从太祖攻大洪山,克滁州,授管军总管。从取和州。时诸将多太祖等夷,莫肯为下。和长太祖三岁,独奉约束甚谨,太祖甚悦之。从定太平,获马三百。从击陈埜先,流矢中左股,拔矢复鬬,卒与诸将破擒埜先。别下溧水、句容,从定集庆。从徐达取镇江,进统军元帅。徇奔牛、吕城,降陈保二。取金坛、常州,以和为枢密院同佥守之。
常与吴接境,张士诚间谍百出,和防御严密,敌莫能窥。再寇,再击却之,俘斩千计。进攻无锡,大破吴军于锡山,走莫天祐,获其妻子,进中书左丞。以舟师徇黄杨山,败吴水军,获千户四十九人,拜平章政事。援长兴,与张士信战城下。城中兵出夹击,大败之,俘卒八千,解围而还。讨平江西诸山寨。永新守将周安叛,进击败之,连破其十七寨,围城三月,克之,执安以献,还守常州。从大军伐士诚,克太湖水寨,下吴江州,围平江,战于阊门,飞炮伤左臂,召还应天,创愈复往,攻克之,论功赐金帛。
初建御史台,以和为左御史大夫兼太子谕德。寻拜征南将军,与副将军吴祯帅常州、长兴、江阴诸军,讨方国珍。渡曹娥江,下余姚、上虞,取庆元。国珍走入海,追击败之,获其大帅二人、海舟二十五艘,斩馘无算,还定诸属城。遣使招国珍,国珍诣军门降,得卒二万四千,海舟四百余艘。浙东悉定。遂与副将军廖永忠伐陈友定,自明州由海道乘风抵福州之五虎门,驻师南台,使人谕降。不应,遂围之。败平章曲出于城下。参政袁仁请降,遂乘城入。分兵徇兴化、漳、泉及福宁诸州县。进拔延平,执友定送京师。时洪武元年正月也。
大军方北伐,命造舟明州,运粮输直沽。海多飓风,输镇江而还。拜偏将军。从大将军西征,与右副将军冯胜自怀庆逾太行,取泽、潞、晋、绛诸州郡。从大将军拔河中。明年,渡河入潼关,分兵趋泾州,使部将招降张良臣,既而叛去。会大军围庆阳,执斩之。又明年,复以右副副将军从大将军败扩廓于定西,遂定宁夏,逐北至察罕脑儿,擒猛将虎陈,获马牛羊十余万。徇东胜、大同、宣府皆有功。还,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柱国,封中山侯,岁禄千五百石,予世券。
四年拜征西将军,与副将军廖永忠帅舟师溯江伐夏。夏人以兵扼险,攻不克。江水暴涨,驻师大溪口,久不进,而傅友德已自秦、陇深入,取汉中。永忠先驱破瞿塘关,入夔州。和乃引军继之,入重庆,降明昇。师还,友德、永忠受上赏,而和不及。明年从大将军北伐,遇敌于断头山,战败,亡一指挥,帝不问。寻与李善长营中都宫阙。镇北平,甓彰德城。征察罕脑儿,大捷。九年,伯颜帖木儿为边患,以征西将军防延安。伯颜乞和,乃还。十一年春,进封信国公,岁禄三千石,议军国事。数出中都、临清、北平练军伍,完城郭。十四年以左副将军出塞,征乃儿不花,破敌灰山营,获平章别里哥、枢密使久通而还。十八年,思州蛮叛,以征虏将军从楚王讨平之,俘获四万,擒其酋以归。
和沉敏多智数,颇有酒过。守常州时,尝请事于太祖,不得,醉出怨言曰:‘吾镇此城,如坐屋脊,左顾则左,右顾则右。’太祖闻而衔之。平中原师还论功,以和征闽时放遣陈友定余孽,八郡复扰,师还,为秀兰山贼所袭,失二指挥,故不得封公。伐蜀还,面数其逗挠罪。顿首谢,乃已。其封信国公也,犹数其常州时过失,镌之券。于时,帝春秋寖高,天下无事,魏国、曹国皆前卒,意不欲诸将久典兵,未有以发也。和以间从容言:‘臣犬马齿长,不堪复任驱策,愿得归故乡,为容棺之墟,以待骸骨。’帝大悦,立赐钞治第中都,并为诸公、侯治第。
既而倭寇上海,帝患之,顾谓和曰:‘卿虽老,强为朕一行。’和请与方鸣谦俱。鸣谦,国珍从子也,习海事,常访以御倭策。鸣谦曰:‘倭海上来,则海上御之耳。请量地远近,置卫所,陆聚步兵,水具战舰,则倭不得入,入亦不得傅岸。近海民四丁籍一以为军,戍守之,可无烦客兵也。’帝以为然。和乃度地浙西东,并海设卫所城五十有九,选丁壮三万五千人筑之,尽发州县钱及籍罪人赀给役。役夫往往过望,而民不能无扰,浙人颇苦之。或谓和曰:‘民讟矣,奈何?’和曰:‘成远算者不恤近怨,任大事者不顾细谨,复有讟者,齿吾剑。’逾年而城成。稽军次,定考格,立赏令。浙东民四丁以上者,户取一丁戍之,凡得五万八千七百余人。明年,闽中并海城工竣,和还报命,中都新第亦成。和帅妻子陛辞,赐黄金三百两、白金二千两、钞三千锭、彩币四十有副,夫人胡氏赐亦称是。并降玺书褒谕,诸功臣莫得比焉。自是和岁一朝京师。
二十三年朝正旦,感疾失音。帝即日临视,惋叹久之,遣还里。疾小间,复命其子迎至都,俾以安车入内殿,宴劳备至,赐金帛御膳法酒相属。二十七年,病寖笃不能兴。帝思见之,诏以安车入觐,手拊摩之,与叙里闬故旧及兵兴艰难事甚悉。和不能对,稽首而已。帝为流涕,厚赐金帛为葬费。明年八月卒,年七十,追封东瓯王,谥襄武。
和晚年益为恭慎,入闻国论,一语不敢外泄。媵妾百余,病后悉资遣之。所得赏赐,多分遗乡曲,见布衣时故交遗老,欢如也。当时公、侯诸宿将坐奸党,先后丽法,稀得免者,而和独享寿考,以功名终。嘉靖间,东南苦倭患,和所筑沿海城戍,皆坚致,久且不圮,浙人赖以自保,多歌思之。巡按御史请于朝,立庙以祀。
和五子。长子鼎为前军都督佥事,从征云南,道卒。少子醴,积功至左军都督同知,征五开,卒于军。鼎子晟,晟子文瑜,皆早世,不得嗣。英宗时,文瑜子杰乞嗣爵,竟以历四十余年未袭,罢之。杰无子,以弟伦之子绍宗为后。孝宗录功臣后,授绍宗南京锦衣卫世指挥使。嘉靖十一年封灵璧侯,食禄千石。传子至孙世隆,隆庆中协守南京,兼领后府,改提督漕运,历四十余年,以劳加太子太保,进少保。卒,谥僖敏。传爵至明亡乃绝。
和曾孙胤𪟝,字公让。为诸生,工诗,负才使气。巡抚尚书周忱使作启事,即席具数万言。忱荐之朝。少保于谦召询古今将略及兵事,胤𪟝应对如响。累授锦衣千户。偕中书舍人赵荣通问英宗于沙漠,脱脱不花问中朝事,慷慨酬答不少屈。景泰中,用尚书胡濙荐,署指挥佥事。天顺中,锦衣侦事者摭胤𪟝旧事以闻,谪为民。成化初,复故官。三年擢署都指挥佥事,为延绥东路参将,分守孤山堡。孤山最当寇冲,胤𪟝奏请筑城聚粮,增兵戍守。未报,寇大至。胤𪟝病,力疾上马,陷伏死。事闻,赠祭如例。
沐英,字文英,定远人。少孤,从母避兵,母又死。太祖与孝慈皇后怜之,抚为子,从朱姓。年十八,授帐前都尉,守镇江。稍迁指挥使,守广信。已,从大军征福建,破分水关,略崇安,别破闵溪十八寨,缚冯谷保。始命复姓。移镇建宁,节制邵武、延平、汀州三卫。寻迁大都督府佥事,进同知。府中机务繁积,英年少明敏,剖决无滞。后数称其才,帝亦器重之。
洪武九年命乘传诣关、陕,抵熙河,问民疾苦,事有不便,更置以闻。明年充征西副将军,从卫国公邓愈讨吐番,西略川、藏,耀兵昆仑。功多,封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柱国、西平侯,食禄二千五百石,予世券。明年拜征西将军,讨西番,败之土门峡。径洮州,获其长阿昌失纳,筑城东笼山,击擒酋长三副使瘿嗉子等,平朵甘纳儿七站,拓地数千里,俘男女二万、杂畜二十余万,乃班师。元国公脱火赤等屯和林,数扰边。十三年命英总陕西兵出塞,略亦集乃路,渡黄河,登贺兰山,涉流沙,七日至其境。分四翼夜击之,而自以骁骑冲其中坚。擒脱火赤及知院爱足等,获其全部以归。明年,又从大将军北征,异道出塞,略公主山长寨,克全宁四部,度胪朐河,执知院李宣,尽俘其众。
寻拜征南右副将军,同永昌侯蓝玉从将军傅友德取云南。元梁王遣平章达里麻以兵十余万拒于曲靖。英乘雾趋白石江。雾霁,两军相望,达里麻大惊。友德欲渡江,英曰:‘我兵罢,惧为所扼。’乃帅诸军严陈,若将渡者。而奇兵从下流济,出其陈后,张疑帜山谷间,人吹一铜角。元兵惊扰。英急麾军渡江,以善泅者先之,长刀斫其军。军却,师毕济。鏖战良久,复纵铁骑,遂大败之,生擒达里麻,僵尸十余里。长驱入云南,梁王走死,右丞观音保以城降,属郡皆下。独大理倚点苍山、洱海,扼龙首、龙尾二关。关故南诏筑,土酋段世守之。英自将抵下关,遣王弼由洱水东趋上关,胡海由石门间道渡河,扳点苍山而上,立旗帜。英乱流斩关进,山上军亦驰下,夹击,擒段世,遂拔大理。分兵收未附诸蛮,设官立卫守之。回军,与友德会滇池,分道平乌撒、东川、建昌、芒部诸蛮,立乌撒、毕节二卫。土酋杨苴等复煽诸蛮二十余万围云南城。英驰救,蛮溃窜山谷中,分兵捕灭之,斩级六万。明年诏友德及玉班师,而留英镇滇中。
十七年,曲靖亦佐酋作乱,讨降之。因定普定、广南诸蛮,通田州粮道。二十年平浪穹蛮,奉诏自永宁至大理,六十里设一堡,留军屯田。明年,百夷思伦发叛,诱群蛮入寇摩沙勒寨,遣都督甯正击破之。二十二年,思伦发复寇定边,众号三十万。英选骑三万驰救,置火炮劲弩为三行。蛮驱百象,被甲荷栏楯,左右挟大竹为筒,筒置摽枪,锐甚。英分军为三,都督冯诚将前军,甯正将左,都指挥同知汤昭将右。将战,令曰:‘今日之事,有进无退。’因乘风大呼,炮弩并发,象皆反走。昔剌亦者,寇枭将也,殊死鬬,左军小却。英登高望之,取佩刀,命左右斩帅首来。左帅见一人握刀驰下,恐,奋呼突阵。大军乘之,斩馘四万余人,生获三十七象,余象尽殪。贼渠帅各被百余矢,伏象背以死。思伦发遁去,诸蛮震慑,麓川始不复梗。已,会颖国公傅友德讨平东川蛮,又平越州酋阿资及广西阿赤部。是年冬,入朝,赐宴奉天殿,赉黄金二百两、白金五千两、钞五百锭、彩币百疋,遣还。陛辞,帝亲拊之曰:‘使我高枕无南顾忧者,汝英也。’还镇,再败百夷于景东。思伦发乞降,贡方物。阿资又叛,击降之。南中悉定。使使以兵威谕降诸番,番部有重译入贡者。
二十五年六月,闻皇太子薨,哭极哀。初,高皇后崩,英哭至呕血。至是感疾,卒于镇,年四十八。军民巷哭,远夷皆为流涕。归葬京师,追封黔宁王,谥昭靖,侑享太庙。
英沉毅寡言笑,好贤礼士,抚卒伍有恩,未尝妄杀。在滇,百务具举,简守令,课农桑,岁较屯田增损以为赏罚,垦田至百万余亩。滇池隘,浚而广之,无复水患。通盐井之利以来商旅,辨方物以定贡税,视民数以均力役。疏节阔目,民以便安。居常读书不释卷,暇则延诸儒生讲说经史。太祖初起时,数养他姓为子,攻下郡邑,辄遣之出守,多至二十余人,惟英在西南勋最大。子春、晟、昂皆镇云南。昕驸马都尉,尚成祖女常宁公主。
春,字景春,材武有父风。年十七,从英征西番,又从征云南,从平江西寇,皆先登。积功授后军都督府佥事。群臣请试职,帝曰:‘儿,我家人,勿试也。’遂予实授。尝命录烈山囚,又命鞫叛党于蔚州,所开释各数百人。英卒,命嗣爵,镇云南。洪武二十六年,维摩十一寨乱,遣瞿能讨平之。明年平越嶲蛮,立澜沧卫。其冬,阿资复叛,与何福讨之。春曰:‘此贼积年逋诛者,以与诸土酋姻娅,辗转亡匿。今悉发诸酋从军,縻系之,而多设营堡,制其出入,授首必矣。’遂趋越州,分道逼其城,伏精兵道左,以羸卒诱贼,纵击大败之。阿资亡山谷中,春阴结旁近土官,诇知所在,树垒断其粮道。贼困甚。已,出不意𢭏其巢,遂擒阿资,并诛其党二百四十人。越州遂平。广南酋侬贞佑纠党蛮拒官军,破擒之,俘斩千计。宁远酋刀拜烂依交阯不顺命,遣何福讨降之。
三十年,麓川宣慰使思伦发为其属刀干孟所逐,来奔。春挟与俱朝,受上方略,遂拜春为征虏前将军,帅何福、徐凯讨之。先以兵送思伦发于金齿,檄干孟来迎。不应。乃选卒五千,令福与瞿能将,逾高良公山,直𢭏南甸,大破之,斩其酋刀名孟。回军击景罕寨。贼乘高坚守,官军粮且尽,福告急。春帅五百骑救之,夜渡怒江,旦抵寨,下令骑骋,扬尘蔽天。贼大惊溃。乘胜击崆峒寨,亦溃。前后降者七万人。将士欲屠之,春不可。干孟乞降,帝不许,命春总滇、黔、蜀兵攻之。未发而春卒,年三十六。谥惠襄。
春在镇七年,大修屯政,辟田三十余万亩,凿铁池河,灌宜良涸田数万亩,民复业者五千余户,为立祠祀之。无子,弟晟嗣。
晟,字景茂,少凝重,寡言笑,喜读书。太祖爱之。历官后军左都督。建文元年嗣侯。比就镇,而何福已破擒刀干孟,归思伦发。亡何,思伦发死,诸蛮分据其地,晟讨平之。以其地为三府二州五长官司,又于怒江西置屯卫千户所戍之,麓川遂定。初,岷王封云南,不法,为建文帝所囚。成祖即位,遣归藩,益骄恣。晟稍持之。王怒,谮晟。帝以王故诏诫晟,贻书岷王,称其父功,毋督过。
永乐三年,八百大甸寇边,遏贡使,晟会车里、木邦讨定之。明年大发兵讨交阯,拜晟征夷左副将军,与大将军张辅异道自云南入。遂由蒙自径野蒲斩木通道,夺猛烈、掤华诸关隘。舁舟夜出洮水,渡富良江,与辅会师。共破多邦城,𢭏其东西二都,荡诸巢,擒伪王黎季犛,语在辅传。论功封黔国公,岁禄三千石,予世券。
交阯简定复叛,命晟佩征夷将军印讨之,战生厥江,败绩。辅再出帅师合讨,擒定送京师。辅还,晟留捕陈季扩,连战不能下。辅复出帅师会晟,穷追至占城,获季扩,乃班师,晟亦受上赏。十七年,富州蛮叛,晟引兵临之,弗攻,使人譬晓,竟下之。
仁宗立,加太傅,铸征南将军印给之。沐氏继镇者,辄予印以为常。宣德元年,交阯黎利势炽,诏晟会安远侯柳升进讨。升败死,晟亦退兵。群臣交劾晟,帝封其章示之。正统三年,麓川思任发反。晟抵金齿,与弟昂及都督方政会兵。政为前锋,破贼沿江诸寨,大军逐北至高黎共山下,再破之。明年复破其旧寨。政中伏死,官军败绩。晟引还,惭惧发病,至楚雄卒。赠定远王,谥忠敬。
晟席父兄业,用兵非所长,战数不利。朝廷以其绝远,且世将,宽假之。而滇人慑晟父子威信,庄事如朝廷。片楮下,土酋具威仪出郭迎,盥而后启,曰:‘此令旨也。’晟久镇,置田园三百六十区,资财充牣,善事朝贵,赂遗不绝,以故得中外声。晟有子斌,字文辉,幼嗣公爵,居京师,而以昂代镇。
昂,字景高,初为府军左卫指挥佥事。成祖将使晟南讨,乃擢昂都指挥同知,领云南都司,累迁至右都督。正统四年佩将印,讨麓川,抵金齿。畏贼盛,迁延者久之。参将张荣前驱至芒部败,昂不救,引还,贬秩二级。已,思任发入寇,击却之,又捕斩师宗反者。六年,兵部尚书王骥、定西伯蒋贵将大军讨思任发,昂主馈运。贼破,复昂职,命督军捕思任发,不能得。十年,昂卒。赠定边伯,谥武襄。
斌始之镇,会缅甸执思任发送京师,其子思机发来袭,斌击却之。思机发复据孟养。十三年复大发兵,使骥等讨之,而斌为后拒,督饷无乏。卒,赠太傅,谥荣康。
子琮幼,景泰初,命昂孙璘以都督同知代镇。璘字廷章,素儒雅,滇人易之,既而号令肃然不可犯,天顺初卒。琮犹幼,擢璘弟锦衣副千户瓒为都督同知,往代。居七年,先后讨平霑禄诸寨及土官之构兵者,降思卜发,勒还诸蛮侵地。功多,然颇黩货。
成化三年春,琮始之镇,而以瓒为副总兵,移镇金齿。琮字廷芳,通经义,能词章,属夷馈贽无所受。寻甸酋杀兄子,求为守,琮捕诛之。广西土官虐,所部为乱,琮请更设流官,民大便。以次讨平马龙、丽江、剑川、顺宁、罗雄诸叛蛮,捕擒桥甸、南窝反者。卒,赠太师,谥武僖。无子,以瓒孙崑嗣。
崑字元中,初袭锦衣指挥佥事。琮抚为子,朝议以崑西平侯裔孙当嗣侯,而守臣争之,谓滇人知黔国公不知西平侯也,侯之恐为所轻。孝宗以为然,令嗣公,佩印如故。弘治十二年平龟山、竹箐诸蛮,又平普安贼,再益岁禄。正德二年,师宗民阿本作乱,与都御史吴文度督兵分三道进。一出师宗,一出罗雄,一出弥勒,而别遣一军伏盘江,截贼巢,遂大破之。七年,安南长官司那代争袭,杀土官,复与都御史顾源讨擒之,再加太子太傅。崑初喜文学,自矜厉,其后通赂权近,所请无不得。寖骄,凌三司,使从角门入。诸言官论劾者,辄得罪去。卒,赠太师,谥庄襄。
子绍勋嗣。寻甸土舍安铨叛,都御史傅习讨之,败绩。武定土舍凤朝文亦叛,与铨连兵攻云南,大扰。世宗遣尚书伍文定将大军征之。未至,而绍勋督所部先进,告土官子弟当袭者,先予冠带,破贼后当为请。众多奋战,贼大败。朝文绝普渡河走,追斩之东川。铨还寻甸,列砦数十,官军攻破之,擒铨于芒部。先后擒贼党千余人,俘斩无算。时嘉靖七年也。捷闻,加太子太傅,益岁禄。而是时老挝、木邦、孟养、缅甸、孟密相仇杀,师宗、纳楼、思陀、八寨皆乱,久不解。绍勋使使者遍历诸蛮,讽以武正、寻甸事,皆慑伏,愿还侵地,而木邦、孟养俱贡方物谢罪。南中悉定。绍勋有勇略,用兵辄胜。卒,赠太师,谥敏靖。
子朝辅嗣。都御史刘渠索赂,朝辅与之,因上章言:‘臣家世守兹土,上下相承。今有司纷更典制,关臣职守,率不与闻,接见不循故例。臣疏远孤危,动作掣肘,无以弹压蛮方。乞申敕诸臣,悉如其旧。’诏许之。给事中万虞恺劾朝辅,并论渠。诏罢渠而令朝辅治事如故。卒,赠太保,谥恭僖。
二子融、巩皆幼。诏视琮、璘故事,令融嗣公,给半禄,而授朝辅弟朝弼都督佥事,佩印代镇,居三年,融卒,巩当嗣,朝弼心害之,于是朝弼嫡母李请护巩居京师,待其长而还镇,报可。巩未至京卒,朝弼遂得嗣。嘉靖三十年,元江土舍那鉴叛。诏朝弼与都御史石简讨之,分五军薄其城。城垂拔,以瘴发引还。诏罢简,将再出师。鉴惧仰药死,乃已。四十四年讨擒叛蛮阿方李向阳。隆庆初,平武定叛酋凤继祖,破贼巢三十余。朝弼素骄,事母嫂不如礼,夺兄田宅,匿罪人蒋旭等,用调兵火符遣人诇京师。乃罢朝弼,以其子昌祚嗣,给半禄。朝弼怏怏,益放纵。葬母至南京,都御史请留之。诏许还滇,毋得预滇事。朝弼恚,欲杀昌祚。抚、按交章言状,并发其杀人通番诸不法事,逮系诏狱论死。援功,锢之南京,卒。
昌祚初以都督佥事总兵官镇守,久之嗣公爵。万历元年,姚安蛮罗思等叛,杀郡守。昌祚与都御史邹应龙发土、汉兵讨之,破向宁、鲊摩等十余寨,犁其巢,尽得思等。十一年,陇川贼岳凤叛附缅甸,挟其兵侵旁近土司。昌祚壁洱海,督裨将邓子龙、刘𬘩等斩木邦叛酋罕虔,以暑瘴退师。明年复攻罕虔故巢,三道并入,擒其酋罕招等,又破缅兵于猛脸。岳凤隆。论功太子太保,悉食故禄。复以次平罗雄诸叛蛮,再赐银币。缅兵攻猛广,昌祚会师壁永昌,缅人遁,追击至那莫江,瘴作而还。二十一年,缅人复入寇,昌祚逐之。连战俱捷,遂傅于缅,会群蛮内乱乃还。
沐氏在滇久,威权日盛,尊重拟亲王。昌祚出,佥事杨寅秋不避道,昌祚笞其舆人。寅秋诉于朝,下诏切责。已,以病,命子叡代镇。武定土酋阿克叛,攻会城,胁府印去。叡被逮下狱,昌祚复理镇事。卒,孙启元嗣。卒,子天波嗣。十余年而土司沙定洲作乱,天波奔永昌。乱定,复归于滇。永明王由榔入滇,天波任职如故。已,从奔缅甸。缅人欲劫之,不屈死。初,沙定洲之乱,天波母陈氏、妻焦氏自焚死。后天波奔缅,妾夏氏不及从,自缢死。逾数十日收葬,支体不坏,人以为节义所感焉。
赞曰:明兴诸将,以六王为称首。非独功茂,亦由其忠诚有以契主知焉。亲莫如岐阳,旧莫如东瓯,而宁河、黔宁皆以英年膺腹心之寄。汗马宣劳,纯勤不二,旗常炳燿,洵无愧矣。岐阳敦诗说礼,以儒雅见重,东瓯乞身归第,以明哲自全,皆卓然非人所能及。独黔宁威震遐荒,剖符弈世,勋名与明相始终。而宁河尽瘁驰驱,功高龄促,后嗣亦少所表见。论者谓诸王之遗泽,隆替有殊,然而中山有增寿,与岐阳之有景隆,追溯先烈,不无遗憾。荣遇之弗齐,亦安见其有幸有不幸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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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二十七‧列传第十五 李善长 汪广洋
李善长,字百室,定远人。少读书有智计,习法家言,策事多中。太祖略地滁阳,善长迎谒。知其为里中长者,礼之,留掌书记。尝从容问曰:‘四方战鬬,何时定乎?’对曰:‘秦乱,汉高起布衣,豁达大度,知人善任,不嗜杀人,五载成帝业。今元纲既紊,天下土崩瓦解。公濠产,距沛不远。山川王气,公当受之。法其所为,天下不足定也。’太祖称善。从下滁州,为参谋,预机画,主馈饷,甚见亲信。太祖威名日盛,诸将来归者,善长察其材,言之太祖。复为太祖布款诚,使皆得自安。有以事力相龃龉者,委曲为调护。郭子兴中流言,疑太祖,稍夺其兵柄。又欲夺善长自辅,善长固谢弗往。太祖深倚之。太祖军和阳,自将击鸡笼山寨,少留兵佐善长居守。元将谍知来袭,设伏败之,太祖以为能。
太祖得巢湖水师,善长力赞渡江。既拔采石,趋太平,善长预书榜禁戢士卒。城下,即揭之通衢,肃然无敢犯者。太祖为太平兴国翼大元帅,以为帅府都事。从克集庆。将取镇江,太祖虑诸将不戢下,乃佯怒欲置诸法,善长力救得解。镇江下,民不知有兵。太祖为江南行中书省平章,以为参议。时宋思颜、李梦庚、郭景祥等俱为省僚,而军机进退,赏罚章程,多决于善长。改枢密院为大都督府,命兼领府司马,进行省参知政事。
太祖为吴王,拜右相国。善长明习故事,裁决如流,又娴于辞命。太祖有所招纳,辄令为书。前后自将征讨,皆命居守,将吏帖服,居民安堵,转调兵饷无乏。尝请榷两淮盐,立茶法,皆斟酌元制,去其弊政。既复制钱法,开铁冶,定鱼税,国用益饶,而民不困。吴元年九月论平吴功,封善长宣国公。改官制,尚左,以为左相国。太祖初渡江,颇用重典,一日,谓善长:‘法有连坐三条,不已甚乎?’善长因请自大逆而外皆除之,遂命与中丞刘基等裁定律令,颁示中外。
太祖即帝位,追帝祖考及册立后妃太子诸王,皆以善长充大礼使。置东宫官属,以善长兼太子少师,授银青荣禄大夫、上柱国,录军国重事,余如故。已,帅礼官定郊社宗庙礼。帝幸汴梁,善长留守,一切听便宜行事。寻奏定六部官制,议官民丧服及朝贺东宫仪。奉命监修元史,编祖训录、大明集礼诸书。定天下岳渎神祇封号,封建诸王,爵赏功臣,事无巨细,悉委善长与诸儒臣谋议行之。
洪武三年大封功臣。帝谓:‘善长虽无汗马劳,然事朕久,给军食,功甚大,宜进封大国。’乃授开国辅运推诚守正文臣、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师、中书左丞相,封韩国公,岁禄四千石,子孙世袭。予铁券,免二死,子免一死。时封公者,徐达、常遇春子茂、李文忠、冯胜、邓愈及善长六人。而善长位第一,制词比之萧何,褒称甚至。
善长外宽和,内多忮刻。参议李饮冰、杨希圣,稍侵善长权,即按其罪奏黜之。与中丞刘基争法而訽。基不自安,请告归。太祖所任张昶、杨宪、汪广洋、胡惟庸皆获罪,善长事寄如故。贵富极,意稍骄,帝始微厌之。四年以疾致仕,赐临濠地若干顷,置守冢户百五十,给佃户千五百家,仪仗士二十家。逾年,病愈,命董建临濠宫殿。徒江南富民十四万田濠州,以善长经理之,留濠者数年。七年擢善长弟存义为太仆丞,存义子伸、佑皆为群牧所官。九年以临安公主归其子祺,拜驸马都尉。初定婚礼,公主修妇道甚肃。光宠赫奕,时人艳之。祺尚主后一月,御史大夫汪广洋、陈宁疏言:‘善长狎宠自恣,陛下病不视朝几及旬,不问候。驸马都尉祺六日不朝,宣至殿前,又不引罪,大不敬。’坐削岁禄千八百石。寻命与曹国公李文忠总中书省大都督府御史台,同议军国大事,督圜丘工。
丞相胡惟庸初为宁国知县,以善长荐,擢太常少卿,后为丞相,因相往来。而善长弟存义子佑,惟庸从女婿也。十三年,惟庸谋反伏诛,坐党死者甚众,善长如故。御史台缺中丞,以善长理台事,数有所建白。十八年,有人告存义父子实惟庸党者,诏免死,安置崇明。善长不谢,帝衔之。又五年,善长年已七十有七,耄不检下。尝欲营第,从信国公汤和假卫卒三百人,和密以闻。四月,京民坐罪应徙边者,善长数请免其私亲丁斌等。帝怒按斌,斌故给事惟庸家,因言存义等往时交通惟庸状。命逮存义父子鞫之,词连善长,云:‘惟庸有反谋,使存义阴说善长。善长惊叱曰:“尔言何为者!审尔,九族皆灭。”已,又使善长故人杨文裕说之云:“事成当以淮西地封为王。”善长惊不许,然颇心动。惟庸乃自往说善长,犹不许。居久之,惟庸复遣存义进说,善长叹曰:“吾老矣。吾死,汝等自为之。”’或又告善长云:‘将军蓝玉出塞,至捕鱼儿海,获惟庸通沙漠使者封绩,善长匿不以闻。’于是御史交章劾善长。而善长奴卢仲谦等,亦告善长与惟庸通赂遗,交私语。狱具,谓善长元勋国戚,知逆谋不发举,狐疑观望怀两端,大逆不道。会有言星变,其占当移大臣。遂幷其妻女弟侄家口七十余人诛之。而吉安侯陆仲亨、延安侯唐胜宗、平凉侯费聚、南雄侯赵庸、荥阳侯郑遇春、宜春侯黄彬、河南侯陆聚等,皆同时坐惟庸党死,而已故营阳侯杨璟、济宁侯顾时等追坐者又若干人。帝手诏条列其罪,傅著狱辞,为昭示奸党三录,布告天下。善长子祺与主徙江浦,久之卒。祺子芳、茂,以公主恩得不坐。芳为留守中卫指挥,茂为旗手卫镇抚,罢世袭。
善长死之明年,虞部郎中王国用上言:‘善长与陛下同心,出万死以取天下,勋臣第一,生封公,死封王,男尚公主,亲戚拜官,人臣之分极矣。藉令欲自图不轨,尚未可知,而今谓其欲佐胡惟庸者,则大谬不然。人情爱其子,必甚于兄弟之子,安享万全之富贵者,必不侥幸万一之富贵。善长与惟庸,犹子之亲耳,于陛下则亲子女也。使善长佐惟庸成,不过勋臣第一而已矣,太师国公封王而已矣,尚主纳妃而已矣,宁复有加于今日?且善长岂不知天下之不可幸取。当元之季,欲为此者何限,莫不身为齑粉,覆宗绝祀,能保首领者几何人哉?善长胡乃身见之,而以衰倦之年身蹈之也。凡为此者,必有深雠激变,大不得已,父子之间或至相挟以求脱祸。今善长之子祺备陛下骨肉亲,无纤芥嫌,何苦而忽为此。若谓天象告变,大臣当灾,杀之以应天象,则尤不可。臣恐天下闻之,谓功如善长且如此,四方因之解体也。今善长已死,言之无益,所愿陛下作戒将来耳。’太祖得书,竟亦不罪也。
汪广洋,字朝宗,高邮人,流寓太平。太祖渡江,召为元帅府令史,江南行省提控。置正军都谏司,擢谏官,迁行省都事,累进中书右司郎中。寻知骁骑卫事,参常遇春军务。下赣州,遂居守,拜江西参政。
洪武元年,山东平,以广洋廉明持重,命理行省,抚纳新附,民甚安之。是年召入为中书省参政。明年出参政陕西。三年,李善长病,中书无官,召广洋为右丞。时左丞杨宪专决事。广洋依违之,犹为所忌,嗾御史劾广洋奉母无状。帝切责,放还乡。宪再奏,徙海南。宪诛,召还。其冬,封忠勤伯,食禄三百六十石。诰词称其剸繁治剧,屡献忠谋,比之子房、孔明。及善长以病去位,遂以广洋为右丞相,参政胡惟庸为左丞。广洋无所建白,久之,左迁广东行省参政,而帝心终善广洋,复召为左御史大夫。十年复拜右丞相。广洋颇耽酒,与惟庸同相,浮沉守位而已。帝数诫谕之。
十二年十二月,中丞凃节言刘基为惟庸毒死,广洋宜知状。帝问之,对曰:‘无有。’帝怒,责广洋朋欺,贬广南。舟次太平,帝追怒其在江西曲庇文正,在中书不发杨宪奸,赐敕诛之。
广洋少师余阙,淹通经史,善篆隶,工为歌诗。为人宽和自守,与奸人同位而不能去,故及于祸。
赞曰:明初设中书省,置左右丞相,筦领枢要,率以勋臣领其事。然徐达、李文忠等数受命征讨,未尝专理省事。其从容丞弼之任者,李善长、汪广洋、胡惟庸三人而已。惟庸败后,丞相之官遂废不设。故终明之世,惟善长、广洋得称丞相。独惜善长以布衣徒步,能择主于草昧之初,委身勠力,赞成鸿业,遂得剖符开国,列爵上公,乃至富极贵溢,于衰暮之年自取覆灭。广洋谨厚自守,亦不能发奸远祸。俱致重谴,不亦大负爰立之初心,而有愧置诸左右之职业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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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二十八‧列传第十六 刘基子琏 璟 宋濂 叶琛 章溢子存道
刘基,字伯温,青田人。曾祖濠,仕宋为翰林掌书。宋亡,邑子林融倡义旅。事败,元遣使簿录其党,多连染。使道宿濠家,濠醉使者而焚其庐,籍悉毁。使者计无所出,乃为更其籍,连染者皆得免。基幼颖异,其师郑复初谓其父爚曰:‘君祖德厚,此子必大君之门矣。’元至顺间,举进士,除高安丞,有廉直声。行省辟之,谢去。起为江浙儒学副提举,论御史失职,为台臣所阻,再投劾归。基博通经史,于书无不窥,尤精象纬之学。西蜀赵天泽论江左人物,首称基,以为诸葛孔明俦也。
方国珍起海上,掠郡县,有司不能制。行省复辟基为元帅府都事。基议筑庆元诸城以逼贼,国珍气沮。及左丞帖里帖木儿招谕国珍,基言方氏兄弟首乱,不诛无以惩后。国珍惧,厚赂基。基不受。国珍乃使人浮海至京,贿用事者。遂诏抚国珍,授以官,而责基擅威福,羇管绍兴,方氏遂愈横。亡何,山寇蜂起,行省复辟基剿捕,与行院判石抹宜孙守处州。经略使李国凤上其功,执政以方氏故抑之,授总管府判,不与兵事。基遂弃官还青田,著郁离子以见志。时避方氏者争依基,基稍为部署,寇不敢犯。
及太祖下金华,定括苍,闻基及宋濂等名,以币聘。基未应,总制孙炎再致书固邀之,基始出。既至,陈时务十八策。太祖大喜,筑礼贤馆以处基等,宠礼甚至。初,太祖以韩林儿称宋后,遥奉之。岁首,中书省设御座行礼,基独不拜,曰:‘牧竖耳,奉之何为!’因见太祖,陈天命所在。太祖问征取计,基曰:‘士诚自守虏,不足虑。友谅劫主胁下,名号不正,地据上流,其心无日忘我,宜先图之。陈氏灭,张氏势孤,一举可定。然后北向中原,王业可成也。’太祖大悦曰:‘先生有至计,勿惜尽言。’会陈友谅陷太平,谋东下,势张甚,诸将或议降,或议奔据锺山,基张目不言。太祖召入内,基奋曰:‘主降及奔者,可斩也。’太祖曰:‘先生计安出?’基曰:‘贼骄矣,待其深入,伏兵邀取之,易耳。天道后举者胜,取威制敌以成王业,在此举矣。’太祖用其策,诱友谅至,大破之,以克敌赏赏基。基辞。友谅兵复陷安庆,太祖欲自将讨之,以问基。基力赞,遂出师攻安庆。自旦及暮不下,基请迳趋江州,𢭏友谅巢穴,遂悉军西上。友谅出不意,帅妻子奔武昌,江州降。其龙兴守将胡美遣子通款,请勿散其部曲。太祖有难色。基从后蹋胡床。太祖悟,许之。美降,江西诸郡皆下。
基丧母,值兵事未敢言,至是请还葬。会苗军反,杀金、处守将胡大海、耿再成等,浙东摇动。基至衢,为守将夏毅谕安诸属邑,复与平章郡荣等谋复处州,乱遂定。国珍素畏基,致书唁。基答书,宣示太祖威德,国珍遂入贡。太祖数以书即家访军国事,基条答悉中机宜。寻赴京,太祖方亲援安丰。基曰:‘汉、吴伺隙,未可动也。’不听。友谅闻之,乘间围洪都。太祖曰:‘不听君言,几失计。’遂自将救洪都,与友谅大战鄱阳湖,一日数十接。太祖坐胡床督战,基侍侧,忽跃起大呼,趣太祖更舟。太祖仓卒徙别舸,坐未定,飞炮击旧所御舟立碎。友谅乘高见之,大喜。而太祖舟更进。汉军皆失色。时湖中相持,三日未决,基请移军湖口扼之,以金木相犯日决胜,友谅走死。其后太祖取士诚,北伐中原,遂成帝业,略如基谋。
吴元年以基为太史令,上戊申大统历。荧惑守心,请下诏罪己。大旱,请决滞狱。即命基平反,雨随注。因请立法定制,以止滥杀。太祖方欲刑人,基请其故,太祖语之以梦。基曰:‘此得土得众之象,宜停刑以待。’后三日,海宁降。太祖喜,悉以囚付基纵之。寻拜御史中丞兼太史令。
太祖即皇帝位,基奏立军卫法。初定处州税粮,视宋制亩加五合,惟青田命毋加,曰:‘令伯温乡里世世为美谈也。’帝幸汴梁,基与左丞相善长居守。基谓宋、元宽纵失天下,今宜肃纪纲。令御史纠劾无所避,宿卫宦侍有过者,皆启皇太子置之法,人惮其严。中书省都事李彬坐贪纵抵罪,善长素昵之,请缓其狱。基不听,驰奏。报可。方祈雨,即斩之。由是与善长忤。帝归,愬基僇人坛壝下,不敬。诸怨基者亦交谮之。会以旱求言,基奏:‘士卒物故者,其妻悉处别营,凡数万人,阴气郁结。工匠死,胔骸暴露,吴将吏降者皆编军户,足干和气。’帝纳其言,旬日仍不雨,帝怒。会基有妻丧,遂请告归。时帝方营中都,又锐意灭扩廓。基濒行,奏曰:‘凤阳虽帝乡,非建都地。王保保未可轻也。’已而定西失利,扩廓竟走沙漠,迄为边患。其冬,帝手诏叙基勋伐,召赴京,赐赉甚厚,追赠基祖、父皆永嘉郡公。累欲进基爵,基固辞不受。
初,太祖以事责丞相李善长,基言:‘善长勋旧,能调和诸将。’太祖曰:‘是数欲害君,君乃为之地耶?吾行相君矣。’基顿首曰:‘是如易柱,须得大木。若束小木为之,且立覆。’及善长罢,帝欲相杨宪,宪素善基,基力言不可,曰:‘宪有相才无相器。夫宰相者,持心如水,以义理为权衡,而己无与者也,宪则不然。’帝问汪广洋,曰:‘此褊浅殆甚于宪。’又问胡惟庸,曰:‘譬之驾,惧其偾辕也。’帝曰:‘吾之相,诚无逾先生。’基曰:‘臣疾恶太甚,又不耐繁剧,为之且孤上恩。天下何患无才,惟明主悉心求之,目前诸人诚未见其可也。’后宪、广洋、惟庸皆败。三年授弘文馆学士。十一月大封功臣,授基开国翊运守正文臣、资善大夫、上护军,封诚意伯,禄二百四十石。明年赐归老于乡。
帝尝手书问天象。基条答甚悉而焚其草。大要言霜雪之后,必有阳春,今国威已立,宜少济以宽大。基佐定天下,料事如神。性刚嫉恶,与物多忤。至是还隐山中。惟饮酒弈棋,口不言功。邑令求见不得,微服为野人谒基。基方濯足,令从子引入茆舍,炊黍饭令。令告曰:‘某青田知县也。’基惊起称民,谢去,终不复见。其韬迹如此,然究为惟庸所中。
初,基言瓯、括间有隙地曰谈洋,南抵闽界,为盐盗薮,方氏所由乱,请设巡检司守之。奸民弗便也。会茗洋逃军反,吏匿不以闻。基令长子琏奏其事,不先白中书省。胡惟庸方以左丞掌省事,挟前憾,使吏讦基,谓谈洋地有王气,基图为墓,民弗与,则请立巡检逐民。帝虽不罪基,然颇为所动,遂夺基禄。基惧入谢,乃留京,不敢归。未几,惟庸相,基大戚曰:‘使吾言不验,苍生福也。’忧愤疾作。八年三月,帝亲制文赐之,遣使护归。抵家,疾笃,以天文书授子琏曰:‘亟上之,毋令后人习也。’又谓次子璟曰:‘夫为政,宽猛如循环。当今之务在修德省刑,祈天永命。诸形胜要害之地,宜与京师声势连络。我欲为遗表,惟庸在,无益也。惟庸败后,上必思我,有所问,以是密奏之。’居一月而卒,年六十五。基在京病时,惟庸以医来,饮其药,有物积腹中如拳石。其后中丞涂节首惟庸逆谋,幷谓其毒基致死云。
基虬髯,貌修伟,慷慨有大节,论天下安危,义形于色。帝察其至诚,任以心膂。每召基,辄屏人密语移时。基亦自谓不世遇,知无不言。遇急难,勇气奋发,计划立定,人莫能测。暇则敷陈王道。帝每恭己以听,常呼为老先生而不名,曰:‘吾子房也。’又曰:‘数以孔子之言导予。’顾帷幄语秘莫能详,而世所传为神奇,多阴阳风角之说,非其至也。所为文章,气昌而奇,与宋濂并为一代之宗。所著有覆瓿集,犁眉公集传于世。子琏、璟。
琏,字孟藻,有文行。洪武十年授考功监丞,试监察御史,出为江西参政。太祖常欲大用之,为惟庸党所胁,堕井死。琏子廌,字士端,洪武二十四年三月嗣伯,食禄五百石。初,基爵止及身,至是帝追念基功,又悯基父子皆为惟庸所厄,命增其禄,予世袭。明年坐事贬秩归里。洪武末,坐事戍甘肃,寻赦还。建文帝及成祖皆欲用之,以奉亲守墓力辞。永乐间卒,子法停袭。景泰三年命录基后,授法曾孙禄世袭五经博士。弘治十三年以给事中吴士伟言,乃命禄孙瑜为处州卫指挥使。
正德八年加赠基太师,谥文成。嘉靖十年,刑部郎中李瑜言,基宜侑享高庙,封世爵,如中山王达。下廷臣议,佥言:‘高帝收揽贤豪,一时佐命功臣并轨宣猷。而帷幄奇谋,中原大计,往往属基,故在军有子房之称,剖符发诸葛之喻。基亡之后,孙廌实嗣,太祖召谕再三,铁券丹书,誓言世禄。廌嗣未几,旋即陨世,褫圭裳于末裔,委带砺于空言。或谓后嗣孤贫,弗克负荷;或谓长陵绍统,遂至猜嫌。虽一辱泥涂,传闻多谬,而载书盟府,绩效具存。昔武王兴灭,天下归心,成季无后,君子所叹。基宜侑享太庙,其九世孙瑜宜嗣伯爵,与世袭。’制曰:‘可。’瑜卒,孙世延嗣。嘉靖末,南京振武营兵变,世延掌右军都督府事,抚定之。数上封事,不报,忿而恣横。万历三十四年,坐罪论死,卒。适孙莱臣年幼,庶兄荩臣借袭。荩臣卒,莱臣当袭,荩臣子孔昭复据之。崇祯时,出督南京操江,福王之立,与马士英、阮大铖比,后航海不知所终。
璟,字仲璟,基次子,弱冠通诸经。太祖念基,每岁召璟同章溢子允载、叶琛子永道、胡深子伯机,入见便殿,燕语如家人。洪武二十三年命袭父爵。璟言有长兄子廌在。帝大喜,命廌袭封,以璟为阁门使,且谕之曰:‘考宋制,阁门使即仪礼司。朕欲汝日夕左右,以宣达为职,不特礼仪也。’帝临朝,出侍班,百官奏事有阙遗者,随时纠正。都御史袁泰奏车牛事失实,帝宥之,泰忘引谢。璟纠之,服罪。帝因谕璟:‘凡似此者,即面纠,朕虽不之罪,要令知朝廷纲纪。’已,复令同法司录狱囚冤滞。谷王就封,擢为左长史。
璟论说英侃,喜谈兵。初,温州贼叶丁香叛,延安侯唐胜宗讨之,决策于璟。破贼还,称璟才略。帝喜曰:‘璟真伯温儿矣。’尝与成祖弈,成祖曰:‘卿不少让耶?’璟正色曰:‘可让处则让,不可让者不敢让也。’成祖默然。靖难兵起,璟随谷王归京师,献十六策,不听。令参李景隆军事。景隆败,璟夜渡卢沟河,冰裂马陷,冒雪行三十里。子貊自大同赴难,遇之良乡,与俱归。上闻见录,不省,遂归里。成祖即位,召璟,称疾不至。逮入京,犹称殿下。且云:‘殿下百世后,逃不得一“篡”字。’下狱,自经死。法官希旨,缘坐其家。成祖以基故,不许。宣德二年授貊刑部照磨。
宋濂,字景濂,其先金华之潜溪人,至濂乃迁浦江。幼英敏强记,就学于闻人梦吉,通五经,复往从吴莱学。已,游柳贯、黄溍之门,两人皆亟逊濂,自谓弗如。元至正中,荐授翰林编修,以亲老辞不行,入龙门山著书。
逾十余年,太祖取婺州,召见濂。时已改宁越府,命知府王显宗开郡学,因以濂及叶仪为五经师。明年三月,以李善长荐,与刘基、章溢、叶琛并征至应天,除江南儒学提举,命授太子经,寻改起居注。濂长基一岁,皆起东南,负重名。基雄迈有奇气,而濂自命儒者。基佐军中谋议,濂亦首用文学受知,恒侍左右,备顾问。尝召讲春秋左氏传,濂进曰:‘春秋乃孔子褒善贬恶之书,苟能遵行,则赏罚适中,天下可定也。’太祖御端门,口释黄石公三略。濂曰:‘尚书二典、三谟,帝王大经大法毕具,愿留意讲明之。’已,论赏赉,复曰:‘得天下以人心为本。人心不固,虽金帛充牣,将焉用之。’太祖悉称善。乙巳三月,乞归省。太祖与太子并加劳赐。濂上笺谢,幷奉书太子,勉以孝友敬恭、进德修业。太祖览书大悦,召太子,为语书音,赐札褒答,幷令太子致书报焉。寻丁父忧。服除,召还。
洪武二年诏修元史,命充总裁官。是年八月史成,除翰林院学士。明年二月,儒士欧阳佑等采故元元统以后事迹还朝,仍命濂等续修,六越月再成,赐金帛。是月,以失朝参,降编修。四年迁国子司业,坐考祀孔子礼不以时奏,谪安远知县,旋召为礼部主事。明年迁赞善大夫。是时,帝留意文治,征召四方儒士张唯等数十人,择其年少俊异者,皆擢编修,令入禁中文华堂肄业,命濂为之师。濂傅太子先后十余年,凡一言动,皆以礼法讽劝,使归于道,至有关政教及前代兴亡事,必拱手曰:‘当如是,不当如彼。’皇太子每敛容嘉纳,言必称师父云。
帝剖符封功臣,召濂议五等封爵。宿大本堂,讨论达旦,历据汉、唐故实,量其中而奏之。甘露屡降,帝问灾祥之故。对曰:‘受命不于天,于其人,休符不于祥,于其仁。春秋书异不书祥,为是故也。’皇从子文正得罪,濂曰:‘文正固当死,陛下体亲亲之谊,置诸远地则善矣。’车驾祀方丘,患心不宁,濂从容言曰:‘养心莫善于寡欲,审能行之,则心清而身泰矣。’帝称善者良久。尝问以帝王之学,何书为要。濂举大学衍义。乃命大书揭之殿两庑壁。顷之御西庑,诸大臣皆在,帝指衍义中司马迁论黄、老事,命濂讲析。讲毕,因曰:‘汉武溺方技谬悠之学,改文、景恭俭之风,民力既敝,然后严刑督之。人主诚以礼义治心,则邪说不入,以学校治民,则祸乱不兴,刑罚非所先也。’问三代历数及封疆广狭,既备陈之,复曰:‘三代治天下以仁义,故多历年所。’又问:‘三代以上,所读何书?’对曰:‘上古载籍未立,人不专讲诵。君人者兼治教之责,率以躬行,则众自化。’尝奉制咏鹰,令七举足即成,有‘自古戒禽荒’之言。帝忻然曰:‘卿可谓善陈矣。’濂之随事纳忠,皆此类也。
六年七月迁侍讲学士,知制诰,同修国史,兼赞善大夫。命与詹同、乐韶凤修日历,又与吴伯宗等修宝训。九月定散官资阶,给濂中顺大夫,欲任以政事。辞曰:‘臣无他长,待罪禁近足矣。’帝益重之。八年九月,从太子及秦、晋、楚、靖江四王讲武中都。帝得舆图濠梁古迹一卷,遣使赐太子,题其外,令濂询访,随处言之。太子以示濂,因历历举陈,随事进说,甚有规益。
濂性诚谨,官内庭久,未尝讦人过。所居室,署曰‘温树’。客问禁中语,即指示之。尝与客饮,帝密使人侦视。翼日,问濂昨饮酒否,坐客为谁,馔何物。濂具以实对。笑曰:‘诚然,卿不朕欺。’间召问群臣臧否,濂惟举其善者曰:‘善者与臣友,臣知之;其不善者,不能知也。’主事茹太素上书万余言。帝怒,问廷臣。或指其书曰:‘此不敬,此诽谤非法。’问濂,对曰:‘彼尽忠于陛下耳。陛下方开言路,恶可深罪。’既而帝览其书,有足采者。悉召廷臣诘责,因呼濂字曰:‘微景濂几误罪言者。’于是帝廷誉之曰:‘朕闻太上为圣,其次为贤,其次为君子。宋景濂事朕十九年,未尝有一言之伪,诮一人之短,始终无二,非止君子,抑可谓贤矣。’每燕见,必设坐命茶,每旦必令侍膳,往复咨询,常夜分乃罢。濂不能饮,帝尝强之至三觞,行不成步。帝大懽乐。御制楚辞一章,命词臣赋醉学士诗。又尝调甘露于汤,手酌以饮濂曰:‘此能愈疾延年,愿与卿共之。’又诏太子赐濂良马,复为制白马歌一章,亦命侍臣和焉。其宠待如此。九年进学士承旨知制诰,兼赞善如故。其明年致仕,赐御制文集及绮帛,问濂年几何,曰:‘六十有八。’帝乃曰:‘藏此绮三十二年,作百岁衣可也。’濂顿首谢。又明年,来朝。十三年,长孙慎坐胡惟庸党,帝欲置濂死。皇后太子力救,乃安置茂州。
濂状貌丰伟,美须髯,视近而明,一黍上能作数字。自少至老,未尝一日去书卷,于学无所不通。为文醇深演迤,与古作者并。在朝,郊社宗庙山川百神之典,朝会宴享律历衣冠之制,四裔贡赋赏劳之仪,旁及元勋巨卿碑记刻石之辞,咸以委濂,屡推为开国文臣之首。士大夫造门乞文者,后先相踵。外国贡使亦知其名,数问宋先生起居无恙否。高丽、安南、日本至出兼金购文集。四方学者悉称为‘太史公’,不以姓氏。虽白首侍从,其勋业爵位不逮基,而一代礼乐制作,濂所裁定者居多。
其明年,卒于夔,年七十二。知事叶以从葬之莲花山下。蜀献王慕濂名,复移茔华阳城东。弘治九年,四川巡抚马俊奏:‘濂真儒翊运,述作可师,黼黻多功,辅导着绩。久死远戍,幽壤沉沦,乞加恤录。’下礼部议,复其官,春秋祭葬所。正德中,追谥文宪。
仲子璲最知名,字仲珩,善诗,尤工书法。洪武九年,以濂故,召为中书舍人。其兄子慎亦为仪礼序班。帝数试璲与慎,幷教诫之。笑语濂曰:‘卿为朕教太子诸王,朕亦教卿子孙矣。’濂行步艰,帝必命璲、慎扶掖之。祖孙父子,共官内庭,众以为荣。慎坐罪,璲亦连坐,并死,家属悉徙茂州。建文帝即位,追念濂兴宗旧学,召璲子怿官翰林。永乐十年,濂孙坐奸党郑公智外亲,诏特宥之。
叶琛,字景渊,丽水人。博学有才藻。元末从石抹宜孙守处州,为画策,捕诛山寇,授行省元帅。王师下处州,琛避走建宁。以荐征至应天,授营田司佥事。寻迁洪都知府,佐邓愈镇守。祝宗、康泰叛,愈脱走,琛被执,不屈,大骂,死之。追封南阳郡侯,塑像耿再成祠,后祀功臣庙。
章溢,字三益,龙泉人。始生,声如钟。弱冠,与胡深同师王毅。毅,字叔刚,许谦门人也,教授乡里,讲解经义,闻者多感悟。溢从之游,同志圣贤学,天性孝友。尝游金华,元宪使秃坚不花礼之,改官秦中,要与俱行。至虎林,心动,辞归。归八日而父殁,未葬,火焚其庐。溢搏颡吁天,火至柩所而灭。
蕲、黄寇犯龙泉,溢从子存仁被执,溢挺身告贼曰:‘吾兄止一子,宁我代。’贼素闻其名,欲降之,缚于柱,溢不为屈。至夜绐守者脱归,集里民为义兵,击破贼。俄府官以兵来,欲尽诛诖误者。溢走说石抹宜孙曰:‘贫民迫冻馁,诛之何为。’宜孙然其言,檄止兵,留溢幕下。从平庆元、浦城盗。授龙泉主簿,不受归。宜孙守台州,为贼所围。溢以乡兵赴援,却贼。已而贼陷龙泉,监县宝忽丁遁去,溢与其师王毅帅壮士击走贼。宝忽丁还,内惭,杀毅以反。溢时在宜孙幕府,闻之驰归,偕胡深执戮首恶,因引兵平松阳、丽水诸寇。长枪军攻婺,闻溢兵至,解去。论功累授浙东都元帅府佥事。溢曰:‘吾所将皆乡里子弟,肝脑涂地,而吾独取功名,弗忍也。’辞不受。以义兵属其子存道,退隐匡山。
明兵克处州,避入闽。太祖聘之,与刘基、叶琛、宋濂同至应天。太祖劳基等曰:‘我为天下屈四先生,今天下纷纷,何时定乎?’溢对曰:‘天道无常,惟德是辅,惟不嗜杀人者能一之耳。’太祖伟其言,授佥营田司事。巡行江东、两淮田,分籍定税,民甚便之。以病久在告,太祖知其念母也,厚赐遣归省,而留其子存厚于京师。浙东设提刑按察使,命溢为佥事。胡深出师温州,令溢守处州,馈饷供亿,民不知劳。山贼来寇,败走之。迁湖广按察佥事。时荆、襄初平,多废地,议分兵屯田,且以控制北方。从之。会浙东按察使宋思颜、孔克仁等以职事被逮,词连溢。太祖遣太史令刘基谕之曰:‘素知溢守法,毋疑也。’
会胡深入闽陷没,处州动摇,命溢为浙东按察副使往镇之。溢以获罪蒙宥,不应迁秩,辞副使,仍为佥事。既至,宣布诏旨,诛首叛者,余党悉定。召旧部义兵分布要害。贼寇庆元、龙泉,溢列木栅为屯,贼不敢犯。浦城戍卒乏食,李文忠欲运处州粮饷之。溢以舟车不通,而军中所掠粮多,请入官均给之,食遂足。温州茗洋贼为患,溢命子存道捕斩之。朱亮祖取温州,军中颇掠子女,溢悉籍还其家。吴平,诏存道守处,而召溢入朝。太祖谕群臣曰:‘溢虽儒臣,父子宣力一方,寇盗尽平,功不在诸将后。’复问溢征闽诸将如何。对曰:‘汤和由海道,胡美由江西,必胜。然闽中尤服李文忠威信。若令文忠从浦城取建宁,此万全计也。’太祖立诏文忠出师如溢策。处州粮旧额一万三千石,军兴加至十倍。溢言之丞相,奏复其旧。浙东造海舶,征巨材于处。溢曰:‘处、婺之交,山岩峻险,纵有木,从何道出?’白行省罢之。
洪武元年与刘基并拜御史中丞兼赞善大夫。时廷臣伺帝意,多严苛,溢独持大体。或以为言。溢曰:‘宪台百司仪表,当养人廉耻,岂恃搏击为能哉。’帝亲祀社稷,会大风雨,还坐外朝,怒仪礼不合,致天变。溢委曲明其无罪,乃贳之。文忠之征闽也,存道以所部乡兵万五千人从。闽平,诏存道以所部从海道北征。溢持不可,曰:‘乡兵皆农民,许以事平归农,今复调之,是不信也。’帝不怿。既而奏曰:‘兵已入闽者,俾还乡里。昔尝叛逆之民,宜籍为军,使北上,一举而恩威著矣。’帝喜曰:‘孰谓儒者迂阔哉!然非先生一行,无能办者。’溢行至处州,遭母丧,乞守制。不许。乡兵既集,命存道由永嘉浮海而北,再上章乞终制。诏可。溢悲戚过度,营葬亲负土石,感疾卒,年五十六。帝痛悼,亲撰文,即其家祭之。
存道,溢长子。溢应太祖聘,存道帅义兵归总管孙炎。炎令守上游,屡却陈友定兵。及以功授处州翼元帅副使,戍浦城。总制胡深死,命代领其众,为游击。溢即处城坐镇之。溢谓父子相统,于律不宜,奏罢存道官。不允。旋分兵征闽,而诏存道守处,复部乡兵,从李文忠入闽。及还,浮海至京师。帝褒谕之,命从冯胜北征。积功授处州卫指挥副使。洪武三年从徐达西征,留守兴元,败蜀将吴友仁,再守平阳,转左卫指挥同知。五年从汤和出塞征阳和,遇敌于断头山,力战死焉。
赞曰:太祖既下集庆,所至收揽豪隽,征聘名贤,一时韬光韫德之士幡然就道。若四先生者,尤为杰出。基、濂学术醇深,文章古茂,同为一代宗工。而基则运筹帷幄,濂则从容辅导,于开国之初,敷陈王道,忠诚恪慎,卓哉佐命臣也。至溢之宣力封疆,琛之致命遂志,宏才大节,建竖伟然,洵不负弓旌之德意矣。基以儒者有用之学,辅翊治平,而好事者多以谶纬术数妄为傅会。其语近诞,非深知基者,故不录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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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二十九‧列传第十七 冯胜兄国用 傅友德 廖永忠赵庸 杨璟 胡美
冯胜,定远人。初名国胜,又名宗异,最后名胜。生时黑气满室,经日不散。及长,雄勇多智略,与兄国用俱喜读书,通兵法,元末结寨自保。太祖略地至妙山,国用偕胜来归,甚见亲信。太祖尝从容询天下大计,国用对曰:‘金陵龙蟠虎踞,帝王之都,先拔之以为根本。然后四出征伐,倡仁义,收人心,勿贪子女玉帛,天下不足定也。’太祖大悦,俾居幕府,从克滁、和,战三叉河、板门寨、鸡笼山,皆有功。从渡江,取太平,遂命国用典亲兵,委以心腹。太祖既擒陈埜先,释之,令招其部曲。国用策其必叛,不如弗遣。寻果叛,为其下所杀,其从子兆先复拥众屯方山。蛮子海牙扼采石,国用与诸将攻破海牙水寨,又破擒兆先,尽降其众三万余人。众疑惧,太祖择骁勇者五百人为亲军,宿卫帐中。悉屏旧人,独留国用侍榻侧,五百人者始安。即命国用将之,以攻集庆,争效死先登。与诸将下镇江、丹阳、宁国、泰兴、宜兴,从征金华,攻绍兴,累擢亲军都指挥使。卒于军,年三十六。太祖哭之恸。洪武三年追封郢国公,肖像功臣庙,位第八。
国用之卒,子诚幼,胜先已积功为元帅,遂命袭兄职,典亲军。
陈友谅逼龙湾。太祖御之,战石灰山。胜攻其中坚,大破之,又追破之采石,遂复太平。从征友谅,破安庆水寨,长驱至江州,走友谅。进亲军都护。从解安丰围,迁同知枢密院事。从战鄱阳,下武昌,克庐州,移兵取江西诸路。与诸将收淮东,克海安坝,取泰州。徐达围高邮未下,还师援宜兴,以胜督军。高邮守将诈降,胜令指挥康泰帅数百人先入城,敌闭门尽杀之。太祖怒,召胜决大杖十,令步诣高邮。胜惭愤,攻甚力。达亦自宜兴还,益兵攻克之,遂取淮安。安丰破,擒吴将吕珍于旧馆。下湖州,克平江,功次平章常遇春,再迁右都督。从大将军达北征,下山东诸州郡。
洪武元年兼太子右詹事。坐小法贬一官,为都督同知。引兵溯河,取汴、洛,下陕州,趋潼关。守将宵遁,遂夺关,取华州。还汴,谒帝行在。授征虏右副将军,留守汴梁。寻从大将军征山西,由武陟取怀庆,逾太行,克碗子城,取泽、潞,擒元右丞贾成于猗氏。克平阳、绛州,擒元左丞田保保等,获将士五百余人。帝悦,诏右副将军胜居常遇春下,偏将军汤和居胜下,偏将军杨璟居和下。
二年渡河趋陕西,克凤翔。遂渡陇,取巩昌,进逼临洮,降李思齐。还从大将军围庆阳。扩廓遣将攻原州,为庆阳声援。胜扼驿马关败其将,遂克庆阳,执张良臣。陕西悉平。
九月,帝召大将军还,命胜驻庆阳,节制诸军。胜以关陕既定,辄引兵还。帝怒,切责之。念其功大,赦勿治。而赏赉金币,不能半大将军。
明年正月复以右副将军同大将军出西安,𢭏定西,破扩廓帖木儿,获士马数万。分兵自徽州南出一百八渡,徇略阳,擒元平章蔡琳,遂入沔州。遣别将自连云栈取兴元,移兵吐番,征哨极于西北。凯旋,论功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右柱国、同参军国事,封宋国公,食禄三千石,予世券。诰词谓胜兄弟亲同骨肉,十余年间,除肘腋之患,建爪牙之功,平定中原,佐成混一。所以称扬之者甚至。五年,以胜宣力四方,与魏国公达、曹国公文忠各赐彤弓。
扩廓在和林,数扰边。帝患之,大发兵三道出塞。命胜为征西将军,帅副将军陈德、傅友德等出西道,取甘肃。至兰州,友德以骁骑前驱,再败元兵,胜复败之扫林山。至甘肃,元将上都驴迎降。至亦集乃路,守将卜颜帖木儿亦降。次别笃山,岐王朵儿只班遁去,追获其平章长加奴等二十七人及马驼牛羊十余万。是役也,大将军达军不利,左副将军文忠杀伤相当,独胜斩获甚众,全师而还。会有言其私匿驼马者,赏不行。自后数出练兵临清、北平,出大同征元遗众,镇陕西及河南。册其女为周王妃。
久之,大将军达、左副将军文忠皆卒,而元太尉纳哈出拥众数十万屯金山,数为辽东边害。二十年命胜为征虏大将军,颍国公傅友德、永昌侯蓝玉为左右副将军,帅南雄侯赵庸等以步骑二十万征之。郑国公常茂、曹国公李景隆、申国公邓镇等皆从。帝复遣故所获纳哈出部将乃剌吾者奉玺书往谕降。胜出松亭关,分筑大宁、宽河、会州、富峪四城。驻大宁逾两月,留兵五万守之,而以全师压金山。纳哈出见乃剌吾惊曰:‘尔尚存乎!’乃剌吾述帝恩德。纳哈出喜,遣其左丞、探马赤等献马,且觇胜军。胜已深入,逾金山,至女直苦屯,降纳哈出之将全国公观童。大军奄至,纳哈出度不敌,因乃剌吾请降。胜使蓝玉轻骑受之。玉饮纳哈出酒,欢甚,解衣衣之。纳哈出不肯服,顾左右咄咄语,谋遁去。胜之婿常茂在坐,遽起砍其臂。都督耿忠拥以见胜。纳哈出将士妻子十余万屯松花河,闻纳哈出伤,惊溃。胜遣观童谕之乃降,得所部二十余万人,牛羊马驼辎重亘百余里。还至亦迷河,复收其残卒二万余、车马五万。而都督濮英殿后,为敌所杀。师还,以捷闻,并奏常茂激变状,尽将降众二十万人入关。帝大悦,使使者迎劳胜等,械系茂。会有言胜多匿良马,使阍者行酒于纳哈出之妻求大珠异宝,王子死二日强娶其女,失降附心,又失濮英三千骑,而茂亦讦胜过。帝怒,收胜大将军印,命就第凤阳,奉朝请,诸将士亦无赏。胜自是不复将大兵矣。
二十一年奉诏调东昌番兵征曲靖。番兵中道叛,胜镇永宁抚安之。二十五年命籍太原、平阳民为军,立卫屯田。皇太孙立,加太子太师,偕颍国公友德练军山西、河南,诸公、侯皆听节制。
时诏列勋臣望重者八人,胜居第三。太祖春秋高,多猜忌。胜功最多,数以细故失帝意。蓝玉诛之月,召还京。逾二年,赐死,诸子皆不得嗣。而国用子诚积战功云南,累官至右军左都督。
纳哈出者,元木华黎裔孙,为太平路万户。太祖克太平被执,以名臣后,待之厚。知其不忘元,资遣北归。元既亡,纳哈出聚兵金山,畜牧蕃盛。帝遣使招谕之,终不报。数犯辽东,为叶旺所败。胜等大兵临之,乃降,封海西侯。从傅友德征云南,道卒。子察罕,改封沈阳侯,坐蓝玉党死。
傅友德,其先宿州人,后徙砀山。元末从刘福通党李喜喜入蜀。喜喜败,从明玉珍,玉珍不能用。走武昌,从陈友谅,无所知名。
太祖攻江州,至小孤山,友德帅所部降。帝与语,奇之,用为将。从常遇春援安丰,略庐州。还,从战鄱阳湖,轻舟挫友谅前锋。被数创,战益力,复与诸将邀击于泾江口,友谅败死。从征武昌,城东南高冠山下瞰城中,汉兵据之,诸将相顾莫前。友德帅数百人,一鼓夺之。流矢中颊洞胁,不为沮。武昌平,授雄武卫指挥使。从徐达拔庐州,别将克夷陵、衡州、襄阳。攻安陆,被九创,破擒其将任亮。从大军下淮东,破张士诚援兵于马骡港,获战艘千,复大破元将竹贞于安丰。同陆聚守徐州,扩廓遣将李二来攻,次陵子村。友德度兵寡不敌,遂坚壁不战。诇其众方散掠,以二千人溯河至吕梁,登陆击之,单骑奋槊刺其将韩乙。敌败去。度且复至,亟还,开城门而阵于野,卧戈以待,约闻鼓即起。李二果至,鸣鼓,士腾跃搏战,破擒二。召还,进江淮行省参知政事,撤御前麾盖,鼓吹送归第。
明年从大将军北征,破沂州,下青州。元丞相也速来援,以轻骑诱敌入伏,奋击败走之。遂取莱阳、东昌。明年从定汴、洛,收诸山寨。渡河取卫辉、彰德,至临清,获元将为向导,取德州、沧州。既克元都,侦逻古北隘口,守卢沟桥,略大同,还下保定、真定,守定州。从攻山西,克太原。扩廓自保安来援,万骑突至。友德以五十骑冲却之,因夜袭其营。扩廓仓卒遁去,追至土门关,获其士马万计。复败贺宗哲于石州,败脱列伯于宣府,遂西会大将军,围庆阳,以偏师驻灵州,遏其援兵,遂克庆阳。还,赐白金文绮。
洪武三年从大将军𢭏定西,大破扩廓。移兵伐蜀,领前锋出一百八渡,夺略阳关,遂入沔。分兵自连云栈合攻汉中,克之。以馈饷不继,还军西安。蜀将吴友仁寇汉中。友德以三千骑救之,攻斗山寨,令军中人燃十炬布山上,蜀兵惊遁。是冬,论功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柱国、同知大都督府事,封颍川侯,食禄千五百石,予世券。
明年充征虏前将军,与征西将军汤和分道伐蜀。和帅廖永忠等以舟师攻瞿塘,友德帅顾时等以步骑出秦、陇。太祖谕友德曰:‘蜀人闻我西伐,必悉精锐东守瞿塘,北阻金牛,以抗我师。若出不意,直𢭏阶、文,门户既隳,腹心自溃。兵贵神速,患不勇耳。’友德疾驰至陕,集诸军声言出金牛,而潜引兵趋陈仓,攀援岩谷,昼夜行。抵阶州,败蜀将丁世珍,克其城。蜀人断白龙江桥。友德修桥以渡,破五里关,遂拔文州。渡白水江,趋绵州。时汉江水涨,不得渡,伐木造战舰。欲以军声通瞿塘,乃削木为牌数千,书克阶、文、绵日月,投汉水,顺流下。蜀守者见之,皆解体。
初,蜀人闻大军西征,丞相戴寿等果悉众守瞿塘。及闻友德破阶、文,𢭏江油,始分兵援汉州,以保成都。未至,友德已破其守将向大亨于城下,谓将士曰:‘援师远来,闻大亨破,已胆落,无能为也。’迎击,大败之。遂拔汉州,进围成都。寿等以象战。友德令强弩火器冲之,身中流矢不退,将士殊死战。象反走,躏藉死者甚众。寿等闻其主明昇已降,乃籍府库仓廪面缚诣军门。成都平。分兵徇州邑未下者,克保宁,执吴友仁送京师,蜀地悉定。友德之攻汉州也,汤和尚顿军大溪口。既于江流得木牌,乃进师。而戴寿等撤其精兵西救汉州,留老弱守瞿塘,故永忠等得乘胜𢭏重庆,降明昇。于是太祖制平西蜀文,盛称友德功为第一,廖永忠次之。师还,受上赏。
五年副征西将军冯胜征沙漠,败失剌罕于西凉,至永昌,败太尉朵儿只巴,获马牛羊十余万。略甘肃,射杀平章不花,降太尉锁纳儿等。至瓜沙州,获金银印及杂畜二万而还。是时师出三道,独友德全胜。以主将胜坐小法,赏不行。明年复出雁门,为前锋,获平章邓孛罗帖木儿。还镇北平,陈便宜五事。皆从之。召还,从太子讲武于荆山,益岁禄千石。九年破擒伯颜帖木儿于延安,降其众。帝将征云南,命友德巡行川、蜀、雅、播之境,修城郭,缮关梁,因兵威降金筑、普定诸山寨。
十四年副大将军达出塞,讨乃儿不花,渡北黄河,袭灰山,斩获甚众。其年秋充征南将军,帅左副将军蓝玉、右副将军沐英,将步骑三十万征云南。至湖广,分遣都督胡海等将兵五万由永宁趋乌撒,而自帅大军由辰、沅趋贵州。克普定、普安,降诸苗蛮。进攻曲靖,大战白石江,擒元平章达里麻。遂击乌撒,循格孤山而南,以通永宁之兵,遣两将军趋云南。元梁王走死。友德城乌撒,群蛮来争,奋击破之,得七星关以通毕节。又克可渡河,降东川、乌蒙、芒部诸蛮。乌撒诸蛮复叛,讨之,斩首三万余级,获牛马十余万,水西诸部皆降。十七年论功进封颍国公,食禄三千石,予世券。
十九年帅师讨平云南蛮。二十年副大将军冯胜,征纳哈出于金山。二十一年,东川蛮叛,复为征南将军,帅师讨平之。移兵讨越州叛酋阿资,明年破之于普安。二十三年从晋王、燕王征沙漠,擒乃儿不花,还驻开平,复征宁夏。明年为征虏将军,备边北平。复从燕王征哈者舍利,追元辽王。军甫行,遽令班师。敌不设备,因潜师深入至黑岭,大破敌众而还。再出,练兵山、陕,总屯田事。加太子太师,寻遣还乡。
友德喑哑跳荡,身冒百死。自偏裨至大将,每战必先士卒。虽被创,战益力,以故所至立功,帝屡敕劳。子忠,尚寿春公主,女为晋世子济熺妃。
二十五年,友德请怀远田千亩。帝不悦曰:‘禄赐不薄矣,复侵民利何居?尔不闻公仪休事耶?’寻副宋国公胜分行山西,屯田于大同、东胜,立十六卫。是冬再练军山西、河南。明年,偕召还。又明年赐死。以公主故,录其孙彦名为金吾卫千户。弘治中,晋王为友德五世孙瑛援六王例,求袭封。下礼官议,不许。嘉靖元年,云南巡抚都御史何孟春请立祠祀友德。诏可,名曰‘报功’。
廖永忠,巢人,楚国公永安弟也。从永安迎太祖于巢湖,年最少。太祖曰:‘汝亦欲富贵乎?’永忠曰:‘获事明主,扫除寇乱,垂名竹帛,是所愿耳。’太祖嘉焉。副永安将水军渡江,拔采石、太平,擒陈埜先,破蛮子海牙及陈兆先,定集庆,克镇江、常州、池州,讨江阴海寇,皆有功。
永安陷于吴,以永忠袭兄职,为枢密佥院,总其军。攻赵普胜栅江营,复池州。陈友谅犯龙江,大呼突阵,诸军从其后,大败之。从伐友谅,至安庆,破其水寨,遂克安庆。从攻江州,州城临江,守备甚固。永忠度城高下,造桥于船尾,名曰天桥,以船乘风倒行,桥傅于城,遂克之。进中书省右丞。
从下南昌,援安丰,战鄱阳湖,决围殊死战。敌将张定边直犯太祖舟,常遇春射走之。永忠乘飞舸追且射,定边被百余矢,汉卒多死伤。明日,复与俞通海等以七舟载苇荻,乘风纵火,焚敌楼船数百。又以六舟深入搏战,复旋绕而出,敌惊为神。又邀击之泾江口,友谅死。从征陈理,分兵栅四门,于江中连舟为长寨,绝其出入,理降。还京,太祖以漆牌书‘功超群将,智迈雄师’八字赐之,悬于门。已,从徐达取淮东,张士诚遣舟师薄海安,太祖令永忠还兵水寨御之,达遂克淮东诸郡。从伐士诚,取德清,进克平江,拜中书平章政事。
寻充征南副将军,帅舟师自海道会汤和,讨降方国珍,进克福州。洪武元年兼同知詹事院事。略定闽中诸郡,至延平,破执陈友定。寻拜征南将军,以朱亮祖为副,由海道取广东。永忠先发书谕元左丞何真,晓譬利害。真即奉表请降。至东莞,真帅官属出迎。至广州,降卢左丞。擒海寇邵宗愚,数其残暴斩之。广人大悦。驰谕九真、日南、朱厓、儋耳三十余城,皆纳印请吏。进取广西,至梧州,降元达鲁花赤拜住,浔、柳诸路皆下。遣亮祖会杨璟收未下州郡。永忠引兵克南宁,降象州。两广悉平。永忠善抚绥,民怀其惠,为之立祠。明年九月还京师,帝命太子帅百官迎劳于龙江。入见,仍命太子送还第。复出,抚定泉、漳。三年从大将军徐达北征,克察罕脑儿。还,封德庆侯,食禄一千五百石,予世券。
明年,以征西副将军从汤和帅舟师伐蜀。和驻大溪口,永忠先发。及旧夔府,破守将邹兴等兵。进至瞿塘关,山峻水急,蜀人设铁锁桥,横据关口,舟不得进。永忠密遣数百人持糗粮水筒,舁小舟逾山渡关,出其上流。蜀山多草木,令将士皆衣青蓑衣,鱼贯走崖石间。度已至,帅精锐出墨叶渡,夜五鼓,分两军攻其水陆寨。水军皆以铁裹船头,置火器而前。黎明,蜀人始觉,尽锐来拒。永忠已破其陆寨,会将士舁舟出江者,一时并发,上下夹攻,大破之,邹兴死。遂焚三桥,断横江铁索,擒同佥蒋达等八十余人。飞天张、铁头张等皆遁去,遂入夔府。明日,和始至,乃与和分道进,期会于重庆。永忠帅舟师直𢭏重庆,次铜锣峡。蜀主明昇请降,永忠以和未至辞。俟和至,乃受降,承制抚慰。下令禁侵掠。卒取民七茄,立斩之。慰安戴寿、向大亨等家,令其子弟持书往成都招谕。寿等已为傅友德所败,及得书,遂降。蜀地悉平。帝制平蜀文旌其功,有‘傅一廖二’之语,褒赉甚厚。明年北征,至和林。六年督舟师出海捕倭,寻还京。
初,韩林儿在滁州,太祖遣永忠迎归应天,至瓜步覆其舟死,帝以咎永忠。及大封功臣,谕诸将曰:‘永忠战鄱阳时,忘躯拒敌,可谓奇男子。然使所善儒生窥朕意,徼封爵,故止封侯而不公。’及杨宪为相,永忠与相比。宪诛,永忠以功大得免。八年三月坐僭用龙凤诸不法事,赐死。年五十三。
子权,十三年嗣侯,从傅友德征云南,守毕节及泸州,召还。十七年卒。子镛不得嗣,以嫡子为散骑舍人,累官都督。建文时与议兵事,宿卫殿廷。与弟铭皆尝受学于方孝孺。孝孺死,镛、铭收其遗骸,葬聚宝门外山上。甫毕,亦见收,论死。弟钺及从父指挥佥事昇俱戍边。
初,廖永忠等之归太祖也,赵庸兄弟亦俱降,后亦有过不得封公,与永忠类。
庸,庐州人,与兄仲中聚众结水寨,屯巢湖,归太祖。仲中累功为行枢密院佥事,守安庆。陈友谅陷安庆,仲中弃城走还龙江,法当诛。常遇春请原之。太祖不许,曰:‘法不行,无以惩后。’遂诛仲中,而以其官授庸。从复安庆,徇江西诸路,进参知政事。从战康郎山,与俞通海、廖永忠等以六舟深入败敌。平武昌,克庐州,援安丰,皆有功。大军取淮东,庸与华高帅舟师克海安、泰州,进围平江。吴平,擢中书左丞。从大将军取山东。洪武元年命兼太子副詹事。河南平,命庸留守。复分兵渡河,徇下河北州县,进克河间,守之。寻移守保定,幷收未复山寨。又从大军克太原,下关陕。从常遇春北追元帝。师还,遇春卒,命庸为副将军,同李文忠攻庆阳。行至太原,元兵攻大同急,文忠与庸谋,以便宜援大同,再败元兵于马邑,擒其将脱列伯。论功,赏赉亚于大将军。三年复从文忠北伐,出野狐岭,克应昌。师还,论功最,以在应昌私纳奴婢,不得封公,封南雄侯,食禄一千五百石,予世券。已,从伐蜀,中途还。
十四年,闽、粤盗起,命庸讨之。逾年悉平诸盗及阳山、归善叛蛮,戮其魁,散遣余众,民得复业。奏籍蜑户万人为水军。又平广东盗号铲平王者,获贼党万七千八百余人,斩首八千八百余级,降其民万三千余户。还,赐彩币、上尊、良马。其冬出理山西军务,巡抚北边。二十年,以左参将从傅友德讨纳哈出。二十三年,以左副将军从燕王出古北口,降乃儿不花。还,坐胡惟庸党死。爵除。
杨璟,合肥人。本儒家子。以管军万户从太祖下集庆,进总管。下常州,进亲军副都指挥使。从下婺州,迁枢密院判官。再从伐汉,以功擢湖广行省参政,移镇江陵。进攻湖南蛮寇,驻师三江口。复以招讨功迁行省平章政事。帅左丞周德兴、参政张彬将武昌诸卫军,取广西。
洪武元年春进攻永州。守将邓祖胜迎战败,敛兵固守。璟进围之。元兵来援,驻东乡,倚湘水列七营,军势甚盛。璟击败之,俘获千余人。全州守将平章阿思兰及周文贵再以兵来援,辄遣德兴击败之。遣千户王廷取宝庆,德兴、彬取全州,略定道州、蓝山、桂阳、武冈诸州县。而永州久不下,令裨将分营诸门,筑垒困之,造浮桥西江上,急攻之。祖胜力尽,仰药死。百户夏昇约降。璟兵逾城入,参政张子贤巷战,军溃被执,遂克永州。而征南将军廖永忠、参政朱亮祖亦自广东取梧州,定浔、贵、郁林。亮祖以兵来会。进攻靖江不下,璟谓诸将曰:‘彼所恃西濠水耳。决其堤岸,破之必矣。’乃遣指挥丘广攻闸口关,杀守堤兵,尽决濠水,筑土堤五道,傅于城。城中犹固守。急攻二月,克之,执平章也儿吉尼。先是张彬攻南关,为守城者所诟,怒欲屠其民。璟甫入,立下令禁止之,民乃安。复移师徇郴州,降两江土官黄英岑、伯颜等,而永忠亦定南宁、象州。广西悉平。
还,与偏将军汤和从徐达取山西,至泽州,及元平章韩扎儿战于韩店,败绩。还,捕唐州乱卒,留镇南阳。未几,诏璟往使于夏。是时夏主昇幼,母彭及诸大臣用事。璟既至,数谕昇以祸福,俾从入觐。昇集其下共议。而诸大臣方专恣,不利昇归朝,皆持不可,昇亦莫能决。璟还,再以书谕昇,终不听。逾二年而夏亡。璟迁湖广行省平章。
慈利土官覃垕构诸洞蛮为乱,命帅师往讨,连败之。垕诈降,璟使部卒往报,为所执。太祖遣使让璟。璟督战士力攻,贼乃遁。
三年大封功臣,封璟营阳侯,禄千五百石,予世券。
四年从汤和伐夏,战于瞿塘,不利。明年充副将军,从邓愈讨定辰、沅蛮寇。再从大将军徐达镇北平,练兵辽东。十五年八月卒,追封芮国公,谥武信。子通嗣,二十年帅降军戍云南,多道亡,降普定指挥使。二十三年,诏书坐璟胡惟庸党,谓以瞿塘之败被责,有异谋云。
胡美,沔阳人。初名廷瑞,避太祖字,易名美。初仕陈友谅,为江西行省丞相,守龙兴。太祖既下江州,遣使招谕美。美遣使郑仁杰诣九江请降,且请无散部曲。太祖初难之,刘基蹴所坐胡床。太祖悟,赐书报曰:‘郑仁杰至,言足下有顺之诚,此足下明达也;又恐分散所部,此足下过虑也。吾起兵十年,奇才英士,得之四方多矣。有能审天时,料事机,不待交兵,挺然委身来者,尝推赤心以待,随其才任使之,兵少则益之以兵,位卑则隆之以爵,财乏则厚之以赏,安肯散其部曲,使人自危疑,负来归之心哉。且以陈氏诸将观之,如赵普胜骁勇善战,以疑见戮。猜忌若此,竟何所成。近建康龙湾之役,予所获长张、梁铉、彭指挥诸人,用之如故,视吾诸将,恩均义一。长张破安庆水寨,梁铉等攻江北,并膺厚赏。此数人者,其自视无复生理,尚待之如此,况如足下不劳一卒,以完城来归者耶?得失之机,间不容发,足下当早为计。’美得书,乃遣康泰至九江来降。太祖遂如龙兴,至樵舍。美以陈氏所授丞相印及军民粮储之数来献,迎谒于新城门。太祖慰劳之,俾仍旧官。
美之降也,同佥康泰、平章祝宗不欲从,美微言于太祖。太祖命将其兵,从徐达征武昌。二人果叛,攻陷洪都。达等还兵击定之。祝宗走死,执康泰归于建康。太祖以泰为美甥,赦勿诛。美从征武昌,复与达等帅马步舟师取淮东,进伐张士诚,下湖州,围平江,别将取无锡,降莫天祐。师还,加荣禄大夫。
其冬,命为征南将军,帅师由江西取福建,谕之曰:‘汝以陈氏丞相来归,事吾数年,忠实无过,故命汝总兵取闽。左丞何文辉为尔副,参政戴德听调发,二人虽皆吾亲近,勿以其故废军法。闻汝尝攻闽中,宜深知其地利险易。今总大军攻围城邑,必择便宜可否为进退,无失机宜。’美遂渡杉关,下光泽,邵武守将李宗茂以城降。次建阳,守将曹复畴亦降。进围建宁,守将同佥达里麻、参政陈子琦谋坚守以老我师。美数挑战,不出,急攻之,乃降。整军入城,秋毫无所犯。执子琦等送京师,获将士九千七百余人,粮糗马畜称是。会汤和等亦取福州、延平、兴化,美遂遣降将谕降汀、泉诸郡。福建悉平。美留守其地。寻召还,从幸汴梁。
太祖即位,以美为中书平章、同知詹事院事。洪武三年命赴河南,招集扩廓故部曲。是年冬论功,封豫章侯,食禄千五百石,予世券,诰词以窦融归汉为比。十三年改封临川侯,董建潭府于长沙。太祖榜列勋臣,谓持兵两雄间,可观望而不观望来归者七人。七人者,韩政、曹良臣、杨璟、陆聚、梅思祖、黄彬及美,皆封侯。美与璟有方面勋,帝遇之尤厚。
十七年坐法死。二十三年,李善长败,帝手诏条列奸党,言美因长女为贵妃,偕其子婿入乱宫禁,事觉,子婿刑死,美赐自尽云。
赞曰:冯胜、傅友德,百战骁将也。考当日功臣位次,与太祖褒美之词,岂在汤和、邓愈下哉。廖永忠智勇超迈,功亚宋、颍,皆不得以功名终,身死爵除,为可慨矣。江夏侯周德兴之得罪也,太祖宥之,因诫谕公、侯,谓多粗暴无礼,自取败亡。又谓永忠数犯法,屡宥不悛。然则洪武功臣之不获保全者,或亦有以自取欤。杨璟、胡美功虽不逮,然尝别将,各著方面勋,故次列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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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三十‧列传第十八 吴良 康茂才 丁德兴 耿炳文 郭英 华云龙 韩政 仇成 张龙 吴复周武 胡海 张赫 华高 张铨 何真
吴良,定远人。初名国兴,赐名良。雄伟刚直,与弟祯俱以勇略闻。从太祖起濠梁,并为帐前先锋。良能没水侦探,祯每易服为间谍。祯别有傅。良从取滁、和,战采石,克太平,下溧水、溧阳,定集庆,功多。又从徐达克镇江,下常州,进镇抚,守丹阳。与赵继祖等取江阴。张士诚兵据秦望山,良攻夺之,遂克江阴。即命为指挥使守之。
时士诚全据全吴,跨淮东、浙西,兵食足。江阴当其要冲,枕大江,扼南北襟喉,士诚数以金帛啖将士,窥衅。太祖谕良曰:‘江阴我东南屏蔽,汝约束士卒,毋外交,毋纳逋逃,毋贪小利,毋与争锋,惟保境安民而已。’良奉命惟谨,备御修饬。以败敌功,进枢密院判官。士诚大举兵来寇,艨艟蔽江,其将苏同佥驻君山,指画进兵。良遣弟祯出北门与战,而潜遣元帅王子明帅壮士驰出南门,合击,大败之,俘斩甚众。敌宵遁。寻复寇常州,良遣兵从间道歼其援兵于无锡。当是时,太祖数自将争江、楚上流,与陈友谅角,大军屡出,金陵空虚,士诚不敢北出侵尺寸地,以良在江阴为屏蔽也。
良仁恕俭约,声色货利无所好。夜宿城楼,枕戈达旦,训将练兵,常如寇至。暇则延儒生讲论经史,新学宫,立社学,大开屯田,均徭省赋。在境十年,封疆宴然。太祖常召良劳曰:‘吴院判保障一方,我无东顾忧,功甚大,车马珠玉不足旌其劳。’命学士宋濂等为诗文美之,仍遣还镇。寻大发兵取淮东,克泰州。士诚兵复出马驮沙,侵镇江,巨舰数百,溯江而上。良戒严以待。太祖亲督大军御之。士诚兵遁,追至浮子门。良出兵夹击,获卒二千。太祖诣江阴劳军,周巡壁垒,叹曰:‘良,今之吴起也。’吴平,加昭勇大将军、苏州卫指挥使,移镇苏州。武备益修,军民辑睦。进都督佥事,移守全州。
洪武三年进都督同知,封江阴侯,食禄千五百石,予世券。
四年讨靖州、绥宁诸蛮。五年,广西蛮叛,副征南将军邓愈帅平章李伯昇出靖州讨之。数月尽平左右两江及五溪之地,移兵入铜鼓、五开,收潭溪,开太平,歼清洞、崖山之众于铜关铁寨。诸蛮皆震慑内附,粤西遂平。八年督田凤阳。十二年,齐王封青州。王妃,良女也,遂命良往建王府。十四年卒于青,年五十八。赠江国公,谥襄烈。
子高嗣侯,屡出山西、北平、河南练兵,从北征,帅蕃军讨百夷。二十八年,有罪调广西,从征赵宗寿。燕师起,高守辽东,与杨文数出师攻永平。燕王谋去高,曰:‘高虽怯,差密,文勇而无谋,去高,文无能为也。’乃遗二人书,盛誉高,极诋文,故易其函授之。二人得书,并以闻。建文帝果疑高,削爵徙广西,独文守辽东,竟败。永乐初,复召高镇守大同,上言备边方略。八年,帝北征班师,高称疾不朝。被劾,废为庶人,夺券。洪熙元年,帝见高名,曰:‘高往年多行无礼,其谪戍海南。’高已死,徙其家,会赦得释。宣德十年,子昇乞嗣,不许。
康茂才,字寿卿,蕲人。通经史大义。事母孝。元末寇乱陷蕲,结义兵保乡里。立功,自长官累迁淮西宣慰司、都元帅。
太祖既渡江,将士家属留和州。时茂才移戍采石,扼江渡。太祖遣兵数攻之,茂才力守。常遇春设伏歼其精锐。茂才复立寨天宁洲,又破之,奔集庆。太祖克集庆,乃帅所部兵降。太祖释之,命统所部从征。明年授秦淮翼水军元帅,守龙湾。取江阴马驮沙,败张士诚兵,获其楼船。从廖永安攻池州,取枞阳。太祖以军兴,民失农业,命茂才为都水营田使,仍兼帐前总制亲兵左副指挥使。
陈友谅既陷太平,谋约张士诚合攻应天。太祖欲其速来,破之。知茂才与友谅有旧,命遣仆持书,绐为内应。友谅大喜,问康公安在,曰:‘守江东木桥。’使归,太祖易桥以石。友谅至,见桥愕然,连呼‘老康’,莫应,退至龙湾。伏兵四起,茂才合诸将奋击,大破之。太祖嘉茂才功,赐赉甚厚。明年,太祖亲征友谅,茂才以舟师从克安庆,破江州,友谅西遁。遂下蕲州、兴国、汉阳,沿流克黄梅寨,取瑞昌,败友谅八指挥,降士卒二万人。迁帐前亲兵副都指挥使。攻左君弼庐州,未下。从援南昌,战彭蠡,友谅败死,从征武昌,皆有功。进金吾侍卫亲军都护。从大将军徐达再攻庐州,克之,取江陵及湖南诸路。改神武卫指挥使,进大都督府副使。
士诚攻江阴,太祖自将击之。比至镇江,士诚已焚瓜洲遁。茂才追北至浮子门。吴军遮海口,乘潮来薄。茂才力战,大败之。捣淮安马骡港,拔其水寨,淮安平。寻拔湖州,进逼平江。士诚遣锐卒迎鬬,大战尹山桥。茂才持大戟督战,尽覆敌众。与诸将合围其城,军齐门。平江下,还取无锡。迁同知大都督府事兼太子右率府使。
洪武元年从大将军经略中原,取汴、洛,留守陕州。规运馈饷,造浮桥渡师,招徕绛、解诸州,扼潼关,秦兵不敢东向。茂才善抚绥,民立石颂德焉。是年复从大将军征定西,取兴元。还军,道卒。追封蕲国公,谥武康。
子铎,年十岁,入侍皇太子读书大本堂。以父功封蕲春侯,食禄一千五百石,予世券。督民垦田凤阳。帅兵征辰州蛮,平施、叠诸州。从大将军达北征。又从征南将军傅友德征云南,克普定,破华楚山诸砦。卒于军,年二十三。追封蕲国公,谥忠愍。子渊幼未袭,授散骑舍人。已,坐事革冠服,勒居山西,遂不得嗣。弘治末,录茂才后为世袭千户。
丁德兴,定远人。归太祖于濠。伟其状貌,以‘黑丁’呼之。从取洪山寨,以百骑破贼数千,尽降其众。从克滁、和,败青山盗。从渡江,拔采石,取太平,分兵取溧水、溧阳,皆先登。从破蛮子海牙水砦,捣方山营,擒陈兆先,下集庆,取镇江,以功进管军总管。下金坛、广德、宁国,从平常州,擢左翼元帅。宁国复叛,从胡大海复之。分兵下江阴,取徽州、石埭、池州、枞阳,攻江州,移兵击安庆,所向皆捷。复援江阴,略江西傍近州县,攻双刀赵,挫其锋。时徐达、邵荣攻宜兴,久不下,太祖遣使谓曰:‘宜兴城西通太湖口,士诚饷道所由,断其饷则必破。’达乃遣德兴绝太湖口,而幷力急攻,城遂拔,论功授凤翔卫指挥使。
陈友谅犯龙江,德兴军于石灰山,力战击败之。遂从征友谅,捣安庆,克九江,援安丰,败吕珍,走左君弼。从战鄱阳,平武昌,克庐州,略定湖南衡州诸郡。又从大将军收淮东,征浙西,败士诚兵于旧馆,下湖州,围平江。卒于军,赠都指挥使。洪武元年追封济国公,列祀功臣庙。子忠,龙江卫指挥使,予世袭。
耿炳文,濠人。父君用,从太祖渡江,积功为管军总管。援宜兴,与张士诚兵争栅,力战死。炳文袭职,领其军。取广德,进攻长兴,败士诚将赵打虎,获战船三百余艘,擒其守将李福安等,遂克长兴。长兴据太湖口,陆通广德,与宣、歙接壤,为江、浙门户。太祖既得其地,大喜,改为长安州,立永兴翼元帅府,以炳文为总兵都元帅守之。温祥卿者,多智数,避乱来归,炳文引入幕府,画守御计甚悉。张士诚左丞潘元明、元帅严再兴帅师来争。炳文奋击,大败去。久之,士诚复遣司徒李伯昇帅众十万,水陆进攻。城中兵七千,太祖患之,命陈德、华高、费聚往援。伯昇夜劫营,诸将皆溃。炳文婴城固守,攻甚急,随方御之,不解甲者月余。常遇春复帅援兵至,伯昇弃营遁,追斩五千余人。其明年,改永兴翼元帅府为永兴卫亲军指挥使司,以炳文为使。已而士诚大发兵,遣其弟士信复来争。炳文又败之,获其元帅宋兴祖。士信愤甚,益兵围城。炳文与费聚出战,又大败之。长兴为士诚必争地,炳文拒守凡十年,以寡御众,大小数十战,战无不胜,士诚迄不得逞。大军伐士诚,炳文将所部克湖州,围平江。吴平,进大都督府佥事。
从征中原,克山东沂、峄诸州,下汴梁,徇河南,扈驾北巡。已,又从常遇春取大同,克晋、冀。从大将军徐达征陕西,走李思齐、张思道,即镇其地。浚泾阳洪渠十万余丈,民赖其利。寻拜秦王左相都督佥事。
洪武三年,封长兴侯,食禄千五百石,予世券。
十四年从大将军出塞,破元平章乃儿不花于北黄河。十九年从颍国公傅友德征云南,讨平曲靖蛮。二十一年从永昌侯蓝玉北征,至捕鱼儿海。二十五年帅兵平陕西徽州妖人之乱。三十年,以征西将军擒蜀寇高福兴,俘三千人。
始炳文守长兴,功最高,太祖榜列功臣,以炳文附大将军达为一等。及洪武末年,诸公、侯且尽,存者惟炳文及武定侯郭英二人;而炳文以元功宿将,为朝廷所倚重。
建文元年,燕王兵起,帝命炳文为大将军,帅副将军李坚、甯忠北伐,时年六十有五矣。兵号三十万,至者惟十三万。八月次真定,分营滹沱河南北。都督徐凯军河间,潘忠、杨松驻鄚州,先锋九千人驻雄县。值中秋,不设备,为燕王所袭,九千人皆死。忠等来援,过月漾桥,伏发水中。忠、松俱被执,不屈死,鄚州陷。而炳文部将张保者降燕,备告南军虚实。燕王纵保归,使张雄、鄚败状,谓北军且至。于是炳文移军尽渡河,并力当敌。军甫移,燕兵骤至,循城蹴击。炳文军不得成列,败入城。争门,门塞,蹈藉死者不可数计。燕兵遂围城。炳文众尚十万,坚守不出。燕王知炳文老将,未易下,越三日,解围还。而帝骤闻炳文败,忧甚。太常卿黄子澄遂荐李景隆为大将军,乘传代炳文。比至军,燕师已先一日去。炳文归,景隆代将,竟至于败。燕王称帝之明年,刑部尚书郑赐、都御史陈瑛劾炳文衣服器皿有龙凤饰,玉带用红鞓,僭妄不道。炳文惧,自杀。
子璿,前军都督佥事,尚懿文太子长女江都公主。炳文北伐,璿尝劝直捣北平。炳文受代归,不复用,璿愤甚。永乐初,杜门称疾,坐罪死。璿弟𤩽,后军都督佥事,与江阴侯吴高、都指挥杨文,帅辽东兵围永平,不克,退保山海关。高被间,徙广西。文守辽东,𤩽数请攻永平以动北平,文不听。后与弟尚宝司卿瑄,皆坐罪死。
郭英,巩昌侯兴弟也。年十八,与兴同事太祖。亲信,令值宿帐中,呼为郭四。从克滁、和、采石、太平,征陈友谅,战鄱阳湖,皆与有功。从征武昌,陈氏骁将陈同佥持槊突入,太祖呼英杀之,衣以战袍。攻岳州,败其援兵,还克庐州、襄阳,授骁骑卫千户。克淮安、濠州、安丰,进指挥佥事。从徐达定中原,又从常遇春攻太原,走扩廓,下兴州、大同。至沙净州渡河,取西安、凤翔、巩昌、庆阳,追败贺宗哲于乱山,迁本卫指挥副使。进克定西,讨察罕脑儿,克登宁州,斩首二千级,进河南都指挥使。时英女弟为宁妃,英将赴镇,命妃饯英于第,赐白金二十罂,厩马二十匹。在镇绥辑流亡,申明约束,境内大治。九年移镇北平。十三年召还,进前军都督府佥事。
十四年从颍川侯傅友德征云南,与陈桓、胡海分道进攻赤水河路。久雨,河水暴涨。英斩木为筏,乘夜济。比晓,抵贼营。贼大惊溃。擒乌撒幷阿容等。攻克曲靖、陆凉、越州、关索岭、椅子寨,降大理、金齿、广南,平诸山寨。十六年复从友德平蒙化、邓川,济金沙,取北胜、丽江。前后斩首一万三千余级,生擒二千余人,收精甲数万,船千余艘。
十七年论平云南功,封武定侯,食禄二千五百石,予世券。十八年加靖海将军,镇守辽东。二十年从大将军冯胜出金山,纳哈出降,进征虏右副将军。从蓝玉至捕鱼儿海。师还,赏赉甚厚,遣还乡。明年召入京,命典禁兵。三十年副征西将军耿炳文备边陕西,平沔县贼高福兴。及还,御史裴承祖劾英私养家奴百五十余人,又擅杀男女五人。帝弗问。佥都御史张春等执奏不已,乃命诸戚里大臣议其罪。议上,竟宥之。
建文时,从耿炳文、李景隆伐燕,无功。靖难后,罢归第。永乐元年卒,年六十七。赠营国公,谥威襄。
英孝友,通书史,行师有纪律,以忠谨见亲于太祖。又以宁妃故,恩宠尤渥,诸功臣莫敢望焉。
子十二人。镇,尚永嘉公主。铭,辽府典宝。镛,中军右都督。女九人,二为辽郢王妃。女孙为仁宗贵妃,铭出也,以故铭子玹得嗣侯。宣德中,玹署宗人府事,夺河间民田庐,又夺天津屯田千亩,罪其奴而宥玹。英宗初,永嘉公主乞以其子珍嗣侯。珍,英嫡孙也,授锦衣卫指挥佥事。玹卒,子聪与珍争嗣,遂并停袭,亦授聪如珍官。天顺元年,珍子昌以诏恩得袭,聪争之不得。昌卒,子良当嗣,聪又言良非昌子,复停嗣,授指挥佥事。以屡乞嗣下狱,寻释复官。既而郭宗人共乞择英孙一人嗣英爵。廷臣皆言良本英嫡孙,宜嗣侯。诏可。正德初卒。子勋嗣。
勋桀黠有智数,颇涉书史。正德中,镇两广,入掌三千营。世宗初,掌团营。大礼议起,勋知上意,首右张璁,世宗大爱幸之。勋怙宠,颇骄恣。大学士杨一清恶之,因其赇请事觉,罢营务,夺保傅官阶。一清罢,仍总五军营,董四郊兴造。明年督团营。十八年兼领后府。从幸承天,请以五世祖英侑享太庙。廷臣持不可,侍郎唐胄争尤力。帝不听,英竟得侑享。其明年,献皇称宗,入太庙,进勋翊国公,加太师。
先是,妖人李福达自言能化药物为金银。勋与相昵。福达败,力持其狱,廷臣多得罪者。至是复进方士段朝用,云以其所化金银为饮食器,可不死。帝益以为忠。给事中戚贤劾勋擅作威福,网利虐民诸事。李凤来等复以为言。下有司勘,勋京师店舍多至千余区。副都御史胡守中又劾勋以族叔郭宪理刑东厂,肆虐无辜,帝置勿治。会帝用言官言,给勋敕,与兵部尚书王廷相、遂安伯陈𬤝同清军役。敕具,勋不领。言官劾其作威植党。勋疏辩,有‘何必更劳赐敕’语。帝乃大怒,责其强悖无人臣礼。于是给事中高时尽发勋奸利事,且言交通张延龄。帝益怒,下勋锦衣狱。二十年九月也。
寻谕镇抚司勿加刑讯。奏上,当勋死罪。帝令法司覆勘。而给事中刘大直复勘勋乱政十二罪,请并治。法司乃尽实诸疏中罪状,当勋罪绞。帝令详议。法司更当勋不轨罪斩,没入妻孥田宅。奏上,留中不下。帝意欲宽勋,屡示意指。而廷臣恶勋甚,谬为不喻者,更坐勋重辟。明年考察言官,特旨贬高时二级以风廷臣,廷臣终莫为勋请。其冬,勋死狱中。帝怜之,责法司淹系。褫刑部尚书吴山职,侍郎都御史以下镌降有差,而免勋籍没,仅夺诰券而已。
自明兴以来,勋臣不与政事。惟勋以挟恩宠、擅朝权、恣为奸慝致败。勋死数年,其子守干嗣侯,传至曾孙培民,崇祯末,死于贼。
华云龙,定远人。聚众居韭山,太祖起兵,来归。从克滁、和,为千夫长。从渡江,破采石水寨及方山营,下集庆路,生擒元将,得兵万人,克镇江,迁总管。攻拔广德,战旧馆,擒汤元帅,进右副元帅。龙江之役,云龙伏石灰山,接战,杀伤相当。云龙跃马大呼,𢭏其中坚,遂大败友谅兵,乘胜复太平。从下九江、南昌,分兵攻下瑞州、临江、吉安。从援安丰,战彭蠡,平武昌。累功至豹韬卫指挥使。从徐达帅兵取高邮,进克淮安,遂命守之,改淮安卫指挥使。寻攻嘉兴,降吴将宋兴,围平江,军于胥门。从大军北征,徇下山东郡县,与徐达会师通州,进克元都。擢大都督府佥事,总六卫兵留守兼北平行省参知政事。逾年,攻下云州,获平章火儿忽答、右丞哈海,进都督同知,兼燕王左相。
洪武三年冬,论功封淮安侯,禄一千五百石,予世券。云龙上言:‘北平边塞,东自永平、蓟州,西至灰岭下,隘口一百二十一,相去可二千二百里。其王平口至官坐岭,隘口九,相去五百余里。俱冲要,宜设兵。紫荆关及芦花山岭尤要害,宜设千户守御所。’又言:‘前大兵克永平,留故元八翼军士千六百人屯田,人月支粮五斗,所得不偿费,宜入燕山诸卫,补伍操练。’俱从之。行边至云州,袭元平章僧家奴营于牙头,突入其帐,擒之,尽俘其众。至上都大石崖,攻克刘学士诸寨,驴儿国公奔漠北。自是无内犯者,威名大著。建燕邸,增筑北平城,皆其经画。
洪武七年,有言云龙据元相脱脱第宅,僭用故元宫中物。召还,命何文辉往代。未至京,道卒。子中袭。李文忠之卒也,中侍疾进药,坐贬死。二十三年追论中胡党,爵除。
韩政,睢人。尝为义兵元帅,帅众归太祖,授江淮行省平章政事。李济据濠州,名为张士诚守,实观望。太祖使右相国李善长以书招之,不报。太祖叹曰:‘濠,吾家也,济如此,我有国无家可乎!’乃命政帅指挥顾时以云梯炮石四面攻濠。济度不能支,始出降。政归济于应天。太祖大悦,以时守濠州。
政从徐达攻安丰,扼其四门,潜穴城东龙尾坝,入其城二十余丈。城坏,遂破之。元将忻都、竹贞、左君弼皆走。追奔四十余里,擒都。俄而贞引兵来援,与战城南门,再破走之。淮东、西悉平。已,从大军平吴,又从北伐,降梁城守将卢斌,分兵扼黄河,断山东援军,遂取益都、济宁、济南,皆有功。克东平,功尤多,改山东行省平章政事。以师会大将军于临清,檄政守东昌。既下大都,命政分兵守广平。政遂谕降白土诸寨。移守彰德,下蚁尖寨。蚁尖者,在林虑西北二十里,为元右丞吴庸、王居义、小锁儿所据。大将军之北伐也,遣将士收复诸山寨,降者相继,蚁尖独恃险不下。至是兵逼之,庸诱杀居义及小锁儿以降,得士卒万余人。寻调征陕西,还兵守御河北。
洪武三年封东平侯,禄千五百石,予世券。移镇山东。未几,复移河北。招抚流民,复业甚众。从左副将军李文忠𢭏应昌,至胪朐河。文忠深入,令政守辎重。还,命巡河南、陕西。再从信国公汤和练兵于临清。十一年二月卒,帝亲临其丧。追封郓国公,子勋袭。二十六年坐蓝党诛,爵除。
仇成,含山人。初从军充万户,屡迁至秦淮翼副元帅。太祖攻安庆,敌固守不战。廖永忠、张志雄破其水寨,成以陆兵乘之,遂克安庆。初,元左丞余阙守安庆,陈友谅将赵普胜陷之。友谅既杀普胜,元帅余某者袭取之。张定边复来犯,余帅走死。至是以成为横海指挥同知,守其地。时左君弼据庐州,罗友贤以池州叛,无为知州董曾陷死,四面皆贼境。成抚集军民,守御严密,汉兵不敢东下。从征鄱阳,歼敌泾江口,功最。征平江,败张士诚兵于城西南。
洪武三年,佥大都督府事,镇辽东。久之,以屯戍无功,降永平卫指挥使,寻复官。
十二年论蓝玉等征西功,当封。帝念成旧勋,先封为安庆侯,岁禄二千石。二十年充征南副将军,讨平容美诸峒。复从大军征云南,功多,予世券,加禄五百石。
二十一年七月有疾。赐内酝,手诏存问。卒,赠皖国公,谥庄襄。子正袭爵。
张龙,濠人。从渡江,定常州、宁国、婺州,皆有功。从征江州,为都先锋。平武昌,授花枪所千户。从平淮东,守御海安,与张士诚将战于海口,擒彭元帅,俘其卒数百。进攻通州,击斩贼将,擢威武卫指挥佥事。从平山东、河南。大兵克潼关,以龙为副留守。
洪武三年调守凤翔,改凤翔卫指挥。贺宗哲悉众围城,龙固守。宗哲攻北门,龙出兵搏战,矢伤右胁,不为动。遂大败之,进克凤州,擒李参政等二十余人。大将军达入沔州,遣龙别将一军,由凤翔入连云栈,攻兴元,降其守将刘思忠。蜀将吴友仁来犯,龙击却之。友仁复悉兵薄城,大治攻具。龙从北门突出,绕友仁军后,敌尽弃甲仗走,自是不复窥兴元。召佥大都督府事。
十一年副李文忠征西番洮州。论功,封凤翔侯,禄二千石,世指挥使。复从傅友德征云南,镇七星关,破大理、鹤庆,平诸洞蛮,加禄五百石,予世券。二十年从冯胜出金山,降纳哈出。明年,胜调降军征云南,次常德,叛去。龙追至重庆,收捕之。二十三年春同延安侯唐胜宗督屯田于平越、镇远、贵州,议置龙里卫。都匀乱,佐蓝玉讨平之。以老疾请告,三十年卒。
子麟尚福清公主,授驸马都尉。孙杰侍公主京师。永乐初,失侯。杰子嗣,宣德十年,援诏恩乞嗣。吏部言龙侯不嗣者四十年,不许。
吴复,字伯起,合肥人。少负勇略。元末,集众保乡里。归太祖于濠,从克泗、滁、和、采石、太平,累官万户。从破蛮子海牙水寨,定集庆。从徐达攻镇江,斩元平章定定,下丹阳、金坛,克常州,进统军元帅。徇江阴、无锡,还守常州。张士诚兵奄至,力战败之,追奔至长兴,连败之于高桥、太湖及忠节门,士诚夺气。从援安丰,平武昌。从徐达克庐州,下汉、沔、荆诸郡县,授镇武卫指挥同知,守沔阳。从常遇春下襄阳,别将破安陆,擒元同佥任亮,遂守之。克汝州、鲁山。
洪武元年授怀远将军、安陆卫指挥使,悉平郧、均、房、竹诸山寨之不附者。三年从大将军征陕西,败扩廓,擒其将。又败扩廓于秦州。征吐番,克河州,援汉中,拔南郑。明年从傅友德平蜀。又明年从邓愈平九溪、辰州诸蛮,克四十八洞,还守安陆。七年进大都督府佥事。巡北平还,授世袭指挥使。十一年从沐英再征西番,擒三副使,得纳邻哈七站之地。明年,师还,论功封安陆侯,食禄二千石。
十四年,从傅友德征云南,克普定,城水西。充总兵官,剿捕诸蛮。遂由关索岭开箐道,取广西。十六年克墨定苗,至吉剌堡,筑安庄、新城,平七百房诸寨,斩获万计,转饷盘江。是年十月,金疮发,卒于普定,追封黔国公,谥威毅,加禄五百石,予世券。
复临阵奋发,冲犯矢石,体无完肤。平居恂恂,口不言征伐事。在普定买妾杨氏,年十七。复死,视殓毕,沐浴更衣自经死。封贞烈淑人。
子杰嗣,屡出山、陕、河南、北平,练兵从征。二十八年,有罪,从征龙州,建功自赎。建文中,帅师援真定,战白沟河,失律,谪南宁卫指挥使。永乐元年,子璟乞嗣,正统间,再三乞,皆不许。弘治六年,璟孙铎援诏乞嗣,亦不许。十八年录复子孙世职千户。
初,与复以征西番功侯者,又有周武。武,开州人,从定江东,灭汉,收淮东,平吴,积功为指挥佥事。从定中原,进都督佥事。洪武十一年以参将从沐英讨西番朵甘,功多。师还,封雄武侯,禄二千石,世指挥使,出理河南军务,巡抚北边。二十三年卒,赠汝国公,谥勇襄。
胡海,字海洋,定远人。尝入土豪赤塘王总管营,自拔来归,授百户。从败元将贾鲁兵,克泗、滁,进万户。从渡江,拔蛮子海牙水寨,破陈埜先兵,从取集庆、镇江。败元将谢国玺于宁国,选充先锋。从大军围湖州,堕其东南门月城。从攻宜兴,下婺州,鏖战绍兴,生得贼四百余人,进都先锋。又从战龙江,克安庆,与汉人相持,八战皆大捷,遂入江州。从徐达攻庐州,皆有功。
海骁勇,屡战屡伤,手足胸腹间金痍皆遍,而鬬益力,士卒从之者无不激励自效。太祖壮之,授花枪上千户。
复从大军克荆、澧、衡、潭,擢宝庆卫指挥佥事,迁指挥使,命镇益阳。从平章杨璟征湖南、广西未下郡县。由祁阳进围永州,与守兵战于东乡桥,生得千、万户四人,以夜半先登拔之。抵靖江,战南门,生得万户二人。夜四鼓,自北门八角亭先登,功最,命为左副总兵。剿平左江上思蛮。调征蜀,克龙伏隘、天门山及温汤关,予世袭指挥使,仍镇益阳。武冈、靖州、五开诸苗蛮先后作乱,悉捕诛首乱而抚其余众,迁都督佥事。
十四年从征云南,由永宁趋乌撒,进克可渡河。与副将军沐英会师攻大理,敌悉众扼上、下关。定远侯王弼自洱水东趋上关,英帅大军趋下关,而遣海以夜四鼓取石门。间道渡河,绕点苍山后,攀大树缘崖而上,立旗帜。英士卒望见,皆踊跃大呼,敌众惊扰。英遂斩关入,海亦麾山上军驰下,前后夹攻,敌悉溃走。
十七年论功封东川侯,禄二千五百石,予世券。
逾三年,以左参将从征金山。又二年,以征南将军讨平澧州九溪诸蛮寇。师还,乞归乡里,厚赉金帛以行。二十四年七月,病疽卒,年六十三。
长子斌,龙虎卫指挥使,从征云南。过曲靖,猝遇寇,中飞矢卒。赠都督同知。次玉,坐蓝党死。次观,尚南康公主,为驸马都尉,未嗣卒。宣德中,公主乞以子忠嗣。诏授孝陵卫指挥佥事,予世袭。
张赫,临淮人。江淮大乱,团义兵以捍乡里。嘉山缪把头招之,不往。闻太祖起,帅众来附。授千户,以功进万户。从渡江,所至攻伐皆预,以功擢常春翼元帅,守御常州。寻从战鄱阳,攻武昌。已,又从大将军伐张士诚,进围平江。诸将分门而军,赫军阊门。士诚屡出兵突战,屡挫其锋。又从大军克庆元,幷下温、台。
洪武元年,擢福州卫都指挥副使,进本卫同知,复命署都指挥使司事。是时,倭寇出没海岛中,乘间辄傅岸剽掠,沿海居民患苦之。帝数遣使赍诏书谕日本国王,又数绝日本贡使,然竟不得倭人要领。赫在海上久,所捕倭不可胜计。最后追寇至琉球大洋,与战,擒其魁十八人,斩首数十级,获倭船十余艘,收弓刀器械无算。帝伟赫功,命掌都指挥印。寻调兴化卫。召还,擢大都督府佥事。会辽东漕运艰,军食后期,帝深以为虑。以赫习海道,命督海运事。
久之,封航海侯,予世券。前后往来辽东十二年,凡督十运,劳勚备至,军中赖以无乏。病卒,追封恩国公,谥庄简。
子荣,从征云南有功,为水军右卫指挥使。孙鉴,福建都指挥使。永乐中,留镇交阯。
华高,和州人。与俞通海等以巢湖水师来附。从克太平,授总管。从破采石、方山兵,下集庆、镇江,迁秦淮翼元帅。与邓愈徇广德。守将严兵城下,高以数骑挑战,元兵坚壁不动。高冲击大破之,遂取其城,得兵万人,粮数千斛。从平常州,进佥行枢密院事。副俞通海击破赵普胜栅江营。再败陈友谅,援长兴,克武昌,授湖广行省左丞。帅舟师从克淮东,收浙西,进行省平章政事。洪武三年封广德侯,岁禄六百石。
高性怯,且无子,请得宿卫。有所征讨,辄称疾不行。令练水师,复以不习辞。帝以故旧优容之。时诸勋臣多出行边,惟高不遣。最后缮广东边海城堡,高请行。帝曰:‘卿复自力,甚善。’四年四月事竣,至琼州卒。初,有言高殖利者,故岁禄独薄。至是贫不能葬。帝怜之,命补支禄三百石。以无子,纳诰券墓中。赠巢国公,谥武庄。授从子岳指挥佥事。
张铨,定远人。从取太平,定集庆、镇江、常州、婺州。𢭏江州,战鄱阳湖,取鄂渚。收淮东,平吴。累功为指挥佥事。从取中原、燕、晋、秦、蜀,进都督佥事。使建齐王府,事竣,副江夏侯周德兴征五溪蛮。已而水尽源、通塔平、散毛诸洞酋作乱,复副德兴讨平之。从征云南,由永宁克乌撒。久之,复从傅友德平乌撒及曲靖、普定、龙海、孟定诸蛮。洪武二十三年封永定侯,食禄千五百石,世指挥使。
何真,字邦佐,东莞人。少英伟,好书剑。元至正初,为河源县务副使,转淡水场管勾,弃官归。元末盗起,真聚众保乡里。十四年,县人王成、陈仲玉作乱,真赴告元帅府。帅受赂,反捕真。逃居坭冈,举兵攻成,不克。久之,惠州人王仲刚与叛将黄常据惠。真击走常,杀仲刚。以功授惠阳路同知、广东都元帅,守惠州。海寇邵宗愚陷广州。真以兵破走之,复其城,擢广东分省参政,寻擢右丞。赣州熊天瑞引舟师数万欲图真,真迎之胥江。天大雷雨,折天瑞舟樯,击走之。广人赖以完。先是真再攻成,诛仲玉而成卒固守。二十六年复围成,募擒成者,予钞十千。成奴缚成以出。真予之钞,命具汤镬,趋烹奴,号于众曰:‘奴叛主者视此。’缘海叛者皆降。时中原大乱,岭表隔绝,有劝真效尉佗故事者。不听。屡遣使由海道贡方物于朝,累进资德大夫、行省左丞。
洪武元年,太祖命廖永忠为征南将军,帅舟师取广东。永忠至福州,以书谕真,遂航海趋潮州。师既至,真遣都事刘克佐诣军门上印章,籍所部郡县户口兵粮,奉表以降。永忠闻于朝,赐诏褒真曰:‘朕惟古之豪杰,保境安民,以待有德。若窦融、李𪟝之属,拥兵据险,角立群雄间,非真主不屈,此汉、唐名臣,于今未见。尔真连数郡之众,乃不烦一兵,保境来归,虽窦、李奚让焉。’永忠抵东莞,真帅官属迎劳,遂奉诏入朝。擢江西行省参知政事,且谕之曰:‘天下分争,所谓豪杰有三。易乱为治者,上也。保民达变、知所归者,次也。负固偷安,身死不悔,斯其下矣。卿输诚纳土,不逆颜行,可谓识时务者。’真顿首谢。在官颇着声望,尤喜儒术,读书缀文。
已,转山东参政。四年命还广东,收集旧卒。事竣,仍山东。九年致仕。
大军征云南,命真偕其子兵马指挥贵往,规划军饷,置邮驿。迁山西右布政使。再与贵勾军广东,擢贵镇南卫指挥佥事。寻命真为浙江布政使,改湖广。
二十年复致仕,封东莞伯,禄一千五百石,予世券,卒。
子荣嗣。与弟贵及尚宝司丞宏皆坐蓝党死。真弟迪疑祸及己,遂作乱,击杀南海官军三百余人,遁入海岛。广东都司发兵讨擒之,伏诛。
赞曰:陈友谅之克太平也,其锋甚锐,微茂才则金陵之安危未可知矣。吴良守江阴,耿炳文守长兴,而吴人不得肆其志,缔造之基,其力为多。至若华云龙、张赫、吴复、胡海之属,或威着边疆,或功存海运,搴旗陷阵,所向皆摧,揆之前代功臣,何多让焉。而又皆能保守禄位,以恩礼令终,斯其尤足嘉美者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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