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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延章

[二十四史] 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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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七十一‧列传第五十九 王骥孙瑾 徐有贞 杨善李实 赵荣 霍瑄 沈固 王越
王骥,字尚德,束鹿人。长身伟干,便骑射,刚毅有胆,晓畅戎略。中永乐四年进士。为兵科给事中。使山西,奏免盐池逋课二十余万,寻迁山西按察司副使。
洪熙元年入为顺天府尹。宣德初,擢兵部右侍郎,代顾佐署都察院。久之,署兵部尚书。九年命为真。
正统元年奉诏议边事,越五日未奏。帝怒,执骥与侍郎邝埜下之狱。寻得释。阿台、朵儿只伯数寇甘、凉,边将屡失利。侍郎柴车、徐晞,都御史曹翼相继经理边务,未能制。二年五月命骥往,许便宜行事。骥疾驱至军,大会诸将,问往时追敌鱼儿海子,先退败军者谁。佥曰‘都指挥安敬’。骥先承密旨戮敬,遂缚敬斩辕门,幷宣敕责都督蒋贵。诸将皆股栗。骥乃大阅将士,分兵画地,使各自防御,边境肃然。阅军甘、凉,汰三之一。定更番法,兵得休息,而转输亦省。
俄阿台复入寇。帝以任礼为平羌将军,蒋贵、赵安为副,骥督军。三年春,偕诸将出塞,以贵为前锋,而自与任礼帅大军后继,与贵约曰:‘不捷,无相见也。’贵击敌石城,敌走兀鲁乃。贵帅轻骑二千五百人出镇夷,间道兼行,三日夜及之。擒左丞脱罗,斩首三百余,获金银印各一,驼马兵甲千计。骥与礼自梧桐林至亦集乃,擒枢密、同知、佥院十五人,万户二人,降其部落,穷进至黑泉。而赵安等出昌宁,至刁力沟,亦擒右丞、达鲁花赤三十人。分道夹击,转战千余里,朵儿只伯远遁。论功,贵、礼皆封伯,而骥兼大理卿,支二俸。寻召还,理部事。
久之,麓川之役起。麓川宣慰使思任发叛,数败王师。黔国公沐晟讨之,不利,道卒,以沐昂代。昂条上攻取策,征兵十二万人。中官王振方用事,喜功名,以骥可属,思大举。骥亦欲自效。
六年正月遂拜蒋贵平蛮将军,李安、刘聚为副,而骥总督军务,大发东南诸道兵十五万讨之。刑部侍郎何文渊、侍讲刘球先后疏谏,不纳。濒行,赐骥、贵金兜鍪、细铠、蟒绣绯衣、朱弓矢。骥请得以便宜从事。驰传至云南,部署诸将,遣参将冉保由东路趋孟定,大军由中路至腾冲,分道夹击。是年十一月与贵以二万人趋上江,围其寨,五日不下。会大风,纵火焚栅,拔之,斩首五万余级。进自夹象石,渡下江,通高黎贡山道。闰月至腾冲,长驱抵杉木笼山。贼乘高据险,筑七垒相救。骥遣参将宫聚、副将刘聚分左右翼缘岭上,而自将中军奋击之,贼大溃,乘胜至马鞍山。
逾月,抵贼巢。山陡绝,深堑环之,东南面江,壁立不可上。骥遣前军觇贼,败其伏兵。贼更自间道立栅马鞍山,出大军后。骥戒军中无动,而令都指挥方瑛以六千人突贼寨,斩首数百,复诱败其象阵。会东路军冉保等已合木邦、车里、大侯诸土军,破乌木弄、戛邦诸寨,遣别将守西峩渡,防贼轶,刻期与大军会。骥乃督诸将环攻其七门,积薪纵火。风大作,贼焚死无算,溺江死者数万人。思任发携二子走孟养。获其虎符、金牌、宣慰司印及所掠腾冲诸卫所印章三十有奇。犁其巢穴,留兵守之而还。
明年四月遣偏师讨维摩土司韦郎罗。郎罗走安南,俘其妻子。传檄安南,缚之以献。五月,师还。帝遣户部侍郎王质赍羊酒迎劳,赐宴奉天门,封推诚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上柱国、靖远伯,岁禄千二百石,世袭指挥同知,赐貂蝉冠玉带。贵进侯,刘聚等迁赏有差。从征少卿李蕡,郎中侯琎、杨宁皆擢侍郎,士卒赐予加等。府库为竭。
思任发之窜缅甸也,其子思机发复帅余众居者蓝,乞入朝谢罪。廷议因而抚之,王振不可。是年八月复命骥总督云南军务,帅参将冉保、毛福寿以往。未至而思机发遣弟招赛入贡,缅甸亦奏获思任发,要麓川地。朝廷不纳其贡,且敕骥图缅甸,骥因请济师。
八年五月复命蒋贵为平蛮将军,调土兵五万往,发卒转饷五十万人。骥初檄缅甸送思任发。缅人阳听命,持两端。是年冬,大军逼缅甸,缅人以楼船载思任发觇官军,而潜以他舟载之归。骥知缅人资木邦水利为唇齿,且虑思机发将以献其父故仇之,故终不肯献思任发。骥乃趋者蓝,破思机发巢,得其妻子部落,而思机发独脱去。
明年召还,加禄三百石,命与都御史陈镒巡延绥、宁夏、甘肃诸边。初,宁夏备边军,半岁一更,后边事亟,三年乃更。军士日久疲罢,又益选军余防冬,家有五六人在边者,军用重困。骥请岁一更,当代者以十月至,而代者留至来年正月乃遣归,边备足而军不劳。帝善其议,行之诸边。当是时,缅人已以思任发来献,而思机发窃驻孟养地,屡遣使入贡谢罪。中外咸愿罢兵。振意终未慊,要思机发躬入朝谢。沐斌帅师至金沙江招之,不至。谕孟养执之以献,亦不听命。于是振怒,欲尽灭其种类。
十三年春复命骥总督军务,宫聚为平蛮将军,帅师十五万人往。明年造舟浮金沙江,蛮人栅西岸拒守。官军联舟为浮桥以济,拔其栅,进破鬼哭山,连下十余寨,坠溺死者无算,而思机发终脱去,不可得。是时,官军逾孟养,至孟 28697.gif 海。地在金沙江西,去麓川千里,自古兵力所不至,诸蛮见大军皆震怖。而大军远涉,骥虑馈饷不继,亟谋引还。时思机发虽遁匿,而思任发少子思陆复拥众据孟养。骥度贼终不可灭,乃与思陆约,立石表,誓金沙江上,曰:‘石烂江枯,尔乃得渡。’遂班师。
骥凡三征麓川,卒不得思机发。议者咎骥等老师费财,以一隅骚动天下。而会川卫训导詹英抗疏劾之,大略谓:‘骥等多役民夫,舁彩缯,散诸土司以邀厚利。擅用腐刑,诡言进御,实充私役。师行无纪,十五万人一日起行,互相蹂践。每军负米六斗,跋陟山谷,自缢者多。抵金沙江,徬徨不敢渡,既渡不敢攻,攻而失都指挥路宣、翟亨等。俟贼解,多捕鱼户为俘,以地分木邦、缅甸,掩败为功。此何异李宓之败,而杨国忠以捷闻也。’奏下法司。王振左右之,得不问。而命英从骥军自效。英知往且获罪,匿不去。
当是时,湖广、贵州诸苗,所在蜂起,围平越及诸城堡,贵州东路闭。骥至武昌,诏还军讨苗。会英宗北狩,群臣劾王振幷及骥。以骥方在军,且倚之平苗,置弗问。命佩平蛮将军印,充总兵官,侍郎侯琎总督军务。已而苗益炽,众至十余万。平越被围半岁,巡按御史黄镐死守,粮尽掘草根食之,而骥顿军辰、沅不进。景泰元年,镐草疏置竹筒中,募人自间道出,闻于朝。更命保定伯梁珤为平蛮将军,益兵二万人。侯琎自云南督之前,疾战,大破贼,尽解诸城围,而骥亦俘平王虫富等以献。
骥还,命总督南京机务。其冬,乞世券,与之。南畿军素偷惰。骥至,以所驭军法教之。于谦弗重也,朝廷以其旧臣宠礼之。三年四月,赐敕解任,奉朝请。骥年七十余,跃马食肉,盛声伎如故。
久之,石亨、徐有贞等奉英宗复辟,骥与谋。赏稍后,上章自讼,言:‘臣子祥入南城,为诸将所挤,堕地几死。今论功不及,疑有蔽之者。’帝乃官祥指挥佥事,而命骥仍兵部尚书,理部事,加号奉天翊卫推诚宣力守正文臣、光禄大夫,余如故。数月请老,又三年乃卒,年八十三。赠靖远侯,谥忠毅。传子瑺及孙添。添尚嘉善长公主。
再传至孙瑾。嘉靖初,提督三千营,协守南京,还掌左府。久之,佩征蛮将军印,镇两广。广东新宁、新兴、思平间,多高山丛箐,亡命者辄入诸瑶中,吏不得问,众至万余人,流劫高要、阳江诸县。官军讨之,辄失利。三十五年春,瑾与巡抚都御史谈恺檄诸路土兵诛其魁陈以明,悉平诸巢。捷闻,加太子太保。而扶藜、葵梅诸山冯天恩等,据险为寇者亦数十年。瑾复督军分道进剿,破巢二百余,复以功荫一子锦衣百户。言官劾其暴横,召还。爵传至明亡乃绝。
徐有贞,字元玉,初名珵,吴人。宣德八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为人短小精悍,多智数,喜功名。凡天官、地理、兵法、水利、阴阳方术之书,无不谙究。
时承平既久,边备媮惰,而西南用兵不息,珵以为忧。正统七年疏陈兵政五事,帝善之而不能用。十二年进侍讲。十四年秋,荧惑入南斗。珵私语友人刘溥曰‘祸不远矣’,亟命妻子南还。及土木难作,郕王召廷臣问计。珵大言曰:‘验之星象,稽之历数,天命已去,惟南迁可以纾难。’太监金英叱之,胡濙、陈循咸执不可。兵部侍郎于谦曰:‘言南迁者,可斩也。’珵大沮,不敢复言。
景帝即位,遣科道官十五人募兵于外,珵行监察御史事,往彰德。寇退,召还,仍故官。珵急于进取,自创南迁议为内廷讪笑,久不得迁。因遗陈循玉带,且用星术,言‘公带将玉矣’。无何,循果加少保,大喜,因屡荐之。而是时用人多决于少保于谦。珵属谦门下士游说,求国子祭酒。谦为言于帝,帝曰:‘此议南迁徐珵邪?为人倾危,将坏诸生心术。’珵不知谦之荐之也,以为沮己,深怨谦。循劝珵改名,因名有贞。
景泰三年迁右谕德。河决沙湾七载,前后治者皆无功。廷臣共举有贞,乃擢左佥都御史,治之。至张秋,相度水势,条上三策:一置水门,一开支河,一濬运河。议既定,督漕都御史王竑以漕渠淤浅滞运艘,请急塞决口。帝敕有贞如竑议。有贞守便宜,言:‘临清河浅,旧矣,非因决口未塞也。漕臣但知塞决口为急,不知秋冬虽塞,来春必复决,徒劳无益。臣不敢邀近功。’诏从其言。有贞于是大集民夫,躬亲督率,治渠建闸,起张秋以接河、沁。河流之旁出不顺者,为九堰障之。更筑大堰,楗以水门,阅五百五十五日而工成。名其渠曰‘广济’,闸曰‘通源’。方工之未成也,帝以转漕为急,工部尚书江渊等请遣中书偕文武大臣督京军五万人往助役,期三月毕工。有贞言:‘京军一出,日费不赀,遇涨则束手坐视,无所施力。今泄口已合,决堤已坚,但用沿河民夫,自足集事。’议遂寝。事竣,召还,佐院事。帝厚劳之。复出巡视漕河。济宁十三州县河夫多负官马及他杂办,所司趣之亟,有贞为言免之。七年秋,山东大水,河堤多坏,惟有贞所筑如故。有贞乃修旧堤决口,自临清抵济宁,各置减水闸,水患悉平。还朝,帝召见,奖劳有加,进左副都御史。
八年正月,景帝不豫。石亨、张𫐄等谋迎上皇,以告太常卿许彬。彬曰:‘此不世功也。彬老矣,无能为。徐元玉善奇策,盍与图之。’亨即夜至有贞家。闻之,大喜,曰:‘须令南城知此意。’𫐄曰:‘阴达之矣。’令太监曹吉祥入白太后。辛巳夜,诸人复会有贞所。有贞升屋览乾象,亟下曰:‘时至矣,勿失。’时方有边警,有贞令𫐄诡言备非常,勒兵入大内。亨掌门钥,夜四鼓,开长安门纳之。既入,复闭以遏外兵。时天色晦冥,亨、𫐄皆惶惑,谓有贞曰:‘事当济否?’有贞大言必济,趣之行。既薄南城,门锢,毁墙以入。上皇灯下独出问故。有贞等俯伏请登位,乃呼进轝。兵士惶惧不能举,有贞率诸人助挽以行。星月忽开朗,上皇各问诸人姓名。至东华门,门者拒弗纳,上皇曰‘朕太上皇帝也’,遂反走。乃升奉天门,有贞等常服谒贺,呼万岁。
景帝明当视朝,群臣咸待漏阙下。忽闻殿中呼噪声,方惊愕。俄诸门毕启,有贞出号于众曰:‘太上皇帝复位矣。’趣入贺。即日命有贞兼学士,入内阁,参预机务。明日加兵部尚书。有贞谓亨曰:‘愿得冠侧注从兄后。’亨为言于帝,封武功伯兼华盖殿大学士,掌文渊阁事,赐号奉天翊卫推诚宣力守正文臣,禄千一百石,世锦衣指挥使,给诰券。有贞遂诬少保于谦、大学士王文,杀之。内阁诸臣斥逐略尽。陈循素有德于有贞,亦弗救也。事权尽归有贞,中外咸侧目。而有贞愈益发舒,进见无时,帝亦倾心委任。
有贞既得志,则思自异于曹、石。窥帝于二人不能无厌色,乃稍稍裁之,且微言其贪横状,帝亦为之动。御史杨瑄奏劾亨、吉祥侵占民田。帝问有贞及李贤,皆对如瑄奏。有诏奖瑄。亨、吉祥大怨恨,日夜谋构有贞。帝方眷有贞,时屏人密语。吉祥令小竖窃听得之,故泄之帝。帝惊问曰:‘安所受此语?’对曰:‘受之有贞,某日语某事,外间无弗闻。’帝自是疏有贞。会御史张鹏等欲纠亨他罪,未上,而给事中王铉泄之亨、吉祥。二人乃泣诉于帝,谓内阁实主之。遂下诸御史狱,并逮系有贞及李贤。忽雷雹交作,大风折木。帝感悟,重违亨意,乃释有贞出为广东参政。
亨等憾未已,必欲杀之。令人投匿名书,指斥乘舆,云有贞怨望,使其客马士权者为之。遂追执有贞于德州,幷士权下诏狱,榜治无验。会承天门灾,肆赦。亨、吉祥虑有贞见释,言于帝曰:‘有贞自撰武功伯券辞云“缵禹成功”,又自择封邑武功。禹受禅为帝,武功者曹操始封也,有贞志图非望。’帝出以示法司,刑部侍郎刘广衡等奏当弃市。诏徙金齿为民。
亨败,帝从容谓李贤、王翺曰:‘徐有贞何大罪,为石亨辈所陷耳,其释归田里。’成化初,复冠带闲住。有贞既释归,犹冀帝复召,时时仰观天象,谓将星在吴,益自负。常以铁鞭自随,数起舞。及闻韩雍征两广有功,乃掷鞭太息曰:‘孺子亦应天象邪?’遂放浪山水间,十余年乃卒。
有贞初出狱时,拊士权背曰:‘子,义士也,他日一女相托。’金齿归,士权时往候之,绝不及婚事。士权辞去,终身不言其事,人以是薄有贞而重士权。
杨善,字思敬,大兴人。年十七为诸生。成祖起兵,预城守有劳,授典仪所引礼舍人。
永乐元年改鸿胪寺序班。善伟风仪,音吐洪亮,工进止。每朝谒引进奏时,上目属之,累进右寺丞。仁宗即位,擢本寺卿。宣德六年被劾下狱,褫冠带,逾月。
正统六年,子容诈作中官书,假金于尚书吴中。事觉,谪戍威远卫,置善不问。久之,擢礼部左侍郎,仍视鸿胪事。
十四年八月扈驾北征,及土木,师溃,善间行得脱。也先将入寇,改左副都御史,与都督王通提督京城守备。寇退,进右都御史,视鸿胪如故。景泰元年,廷臣朝正毕,循故事,相贺于朝房。善独流涕曰:‘上皇在何所,而我曹自相贺乎!’众愧,为之止。是年夏,李实、罗绮使瓦剌,议罢兵,未还,而也先使至,言朝廷遣使报阿剌知院,而不遣大臣报可汗及太师,事必不济。尚书王直等奏其言,廷议简四人为正副使,与偕行,帝命俟李实还议之。已而实将至,乃命善及侍郎赵荣为使,赍金银书币往。
先是袁敏者,请赍服御物问上皇安,不纳。及是,尚书胡濙等言,上皇蒙尘久,御用服食宜付善等随行,亦不报。时也先欲还上皇,而敕书无奉迎语,自赍赐也先外,善等无他赐。善乃出家财,悉市彼中所需者,携以往。
既至,其馆伴与饮帐中,诧善曰:‘土木之役,六师何怯也?’善曰:‘彼时官军壮者悉南征,王司礼邀大驾幸其里,不为战备,故令汝得志耳。今南征将士归,可二十万。又募中外材官技击,可三十万。悉教以神枪火器药弩,百步外洞人马腹立死。又用策士言,缘边要害,隐铁椎三尺,马蹄践辄穿。又刺客林立,夜度营幕若猿猱。’伴色动。善曰:‘惜哉,今皆置无用矣。’问:‘何故?’曰:‘和议成,欢好且若兄弟,安用此?’因以所赍遗之。其人喜,悉以语也先。
明日谒也先,亦大有所遗,也先亦喜。善因诘之曰:‘太上皇帝朝,太师遣贡使必三千人,岁必再赉,金币载途,乃背盟见攻何也?’也先曰:‘奈何削我马价,予帛多剪裂,前后使人往多不归,又减岁赐?’善曰:‘非削也,太师马岁增,价难继而不忍拒,故微损之。太师自度,价比前孰多也?帛剪裂者,通事为之,事露,诛矣。即太师贡马有劣弱,貂或敝,亦岂太师意耶?且使者多至三四千人,有为盗或犯他法,归恐得罪,故自亡耳,留若奚为?贡使受宴赐,上名或浮其人数,朝廷核实而予之。所减乃虚数,有其人者,固不减也。’也先屡称善。善复曰:‘太师再攻我,屠戮数十万,太师部曲死伤亦不少矣。上天好生,太师好杀,故数有雷警。今还上皇,和好如故,中国金币日至,两国俱乐,不亦美乎?’也先曰:‘敕书何以无奉迎语?’善曰:‘此欲成太师令名,使自为之。若载之敕书,是太师迫于朝命,非太师诚心也。’也先大喜,问:‘上皇归将复得为天子乎?’善曰:‘天位已定,难再移。’也先曰:‘尧、舜如何?’善曰:‘尧让舜,今兄让弟,正相同也。’其平章昂克问善:‘何不以重宝来购?’善曰:‘若赍货来,人谓太师图利。今不尔,乃见太师仁义,为好男子,垂史策,颂扬万世。’也先笑称善。知院伯颜帖木耳劝也先留使臣,而遣使要上皇复位。也先惧失信,不可,竟许善奉上皇还。
时举朝竞奇善功,而景帝以非初遣旨,薄其赏。迁左都御史,仍莅鸿胪事。二年,廷臣朝正旦毕,修贺朝房。善又曰:‘上皇不受贺,我曹何相贺也?’三年正月加太子太保。六年以衰老乞致仕,优诏不许。
善状貌魁梧,应对捷给。然无学术,滑稽,对客鲜庄语。家京师,治第郭外。园多善果,岁时馈公卿戚里中贵,无不得其欢心。王振用事,善媚事之。至是又与石亨、曹吉祥结。天顺元年正月,亨、吉祥奉上皇复辟,善以预谋,封奉天翊卫推诚宣力武臣、特进光禄大夫、柱国、兴济伯,岁禄千二百石,赐世券,掌左军都督府事。尚书胡濙颂善迎驾功,命兼礼部尚书,寻改守正文臣。善使瓦剌,携子四人行,至是并得官。又为从子、养子乞恩,得官者复十数人。气势烜赫,招权纳贿,亨辈嫉而间之,以是渐疏外。二年五月卒。赠兴济侯,谥忠敏。
善负才辨,以巧取功名,而憸忮为士论所弃。其为序班,坐事与庶吉士章朴同系狱,久之,相狎。时方穷治方孝孺党,朴言家有孝孺集,未及毁。善从借观,密奏之。朴以是诛死,而善得复官。于谦、王文之戮,陈循之窜,善亦有力焉。子宗袭爵,后革‘夺门’功,降金吾指挥使。孙增尚公主。
李实,字孟诚,合州人。正统七年进士。为人恣肆无拘检,有口辨。景泰初,为礼科给事中。也先令完者脱欢议和,实请行。擢礼部右侍郎以往,少卿罗绮为副。至则见上皇,颇得也先要领,还言也先请和无他意。及杨善往,上皇果还。是年十月进右都御史,巡抚湖广。五年召还,掌院事。初,实使谒上皇,请还京引咎自责,失上皇意。后以居乡暴横,斥为民。
赵荣,字孟仁,其先西域人。元时入中国,家闽县。舅萨琦,官翰林,从入都,以能书授中书舍人。
正统十四年十月,也先拥上皇至大同,知府霍瑄谒见,恸哭而返。也先遂犯京师,奉上皇登土城,邀大臣出迓。荣慨然请行。大学士高谷拊其背曰:‘子,忠义人也。’解所佩犀带赠之,即擢大理右少卿,充鸿胪卿。偕右通政王复出城朝见,进羊酒诸物。也先以非大臣,遣之还,而邀于谦、石亨、王直、胡濙出。景帝不遣。改荣太常少卿,仍供事内阁。景泰元年七月擢工部右侍郎,偕杨善等往。敕书无奉迎语,善口辩,荣左右之,竟奉上皇归。进左侍郎。
行人王晏请开沁河通漕运,再下廷议,言不便,遣荣往勘。还,亦言不便。寻奉敕会山东、河南三司相度河道。众以荣不由科目,慢之。荣怒,多所挞辱,又自摄衣探水深浅。三司各上章言荣单马驰走,惊骇军民,杖伤县官,鬻廪米多取其直。抚、按薛希琏、张琛亦以闻。章下治河佥都御史徐有贞核奏。法司言,荣虽失大体,终为急于国事,鬻米从人所为;诸臣侮大臣,抗敕旨,宜逮治,希琏、琛亦宜罪。帝令按臣责取诸臣供状,宥之。
天顺元年进尚书。曹钦反,荣策马大呼于市曰:‘曹贼作逆,壮士同我讨罪。’果有至者,即率之往。贼平,英宗与李贤言,叹荣忠,命兼大理寺卿,食其俸。七年以疾罢。成化十一年卒。赐恤如制。
霍瑄,字廷璧,凤翔人。由乡举入国学,授大同通判。正统十二年,以武进伯朱冕荐,就擢知府。也先拥英宗至城下,瑄与理饷侍郎沈固等出谒,叩马号泣。众露刃叱之,不为动。上皇命括城内金帛,瑄悉所有献之,上皇嘉叹。寇数出没大同、浑源,伺军民樵棌,辄驱掠。或幸脱归,率残伤肢体。遗民相率入城,无所栖,又乏食。瑄俱为奏之。老弱听暂徙,发粟振,而所留城守丁壮除赋役。秩满当迁,镇巡诸臣乞留。诏加山西右参政,仍治府事。
英宗复位,征拜瑄工部右侍郎,而固亦以石亨荐,起为户部尚书。既而巡抚上瑄治行,赐诰旌异。初,瑄在大同,巡抚年富被逮,瑄资其家还里,为镇守太监韦力转所恶,挞之十余。至是瑄以闻,且言力转每宴辄用妓乐,服御僭侈如王者,强取部民女为妾。力转亦讦瑄违法事。帝两释焉。其年转左,赐二品服。成化初,屡为言官所劾。命致仕。卒于京师。
瑄初治郡有声,晚节不检。特以艰危时见知天子,遂久列显位。
沈固,丹阳人。永乐中,起家乡举,积官至尚书。石亨败,乞休去。
王越,字世昌,濬人。长身,多力善射,涉书史,有大略。登景泰二年进士。廷试日,旋风起,飏其卷去,更给卷,乃毕事。授御史,出按陕西。闻父讣,不俟代辄归,为都御史所劾。帝特原之。
天顺初,起掌诸道章奏,超拜山东按察使。七年,大同巡抚都御史韩雍召还,帝难其代,喟然曰:‘安得如雍者而任之?’李贤荐越,召见。越伟服短袂,进止便利。帝喜,擢右副都御史以行。甫至,遭母忧,夺情视事。越乃缮器甲,简卒伍,修堡砦,减课劝商,为经久计。
成化三年,抚宁侯朱永征毛里孩,以越赞理军务。其秋,兼巡抚宣府。
五年冬,寇入河套,延绥巡抚王锐请济师,诏越帅师赴之。河套者,周朔方、秦河南地,土沃,丰水草。东距山西偏头关,西距宁夏,可二千里。三面阻河,北拊榆林之背。唐三受降城在河外,故内地。明初,阻河为守,延绥亦无事。自天顺间,毛里孩等三部始入为寇。然时出没,不敢久驻。至是始屯牧其中,屡为边患。越至榆林,遣游击将军许宁出西路龙州、镇靖诸堡,范瑾出东路神木、镇羌诸堡,而自与中官秦刚按榆林城为声援。宁战黎家涧,瑾战崖窑川,皆捷,右参将神英又破敌于镇羌,寇乃退。
明年正月以捷闻,越引还。抵偏头关,延绥告警。兵部劾越擅还。诏弗罪,而令越屯延绥近地为援。寇万余骑五路入掠,越令宁等击退之。进右副都御史。是年三月,朝廷以阿罗出等扰边不止,拜抚宁侯朱永为将军,与越共图之。破敌开荒川,诸将追奔至牛家寨,阿罗出中流矢走。论功,进右都御史。
又明年,越以方西征,辞大同巡抚。诏听之,加总督军务,专办西事。然是时寇数万,而官军堪战者仅万人,又分散防守,势不敌。永、越乃条上战守二策。尚书白圭亦难之,请敕诸将守。其年,寇复连入怀远诸堡,永、越御却之。圭复请大举搜套。
明年遣侍郎叶盛至军议。时永已召还,越以士卒衣装尽坏,马死过半,请且休兵,与盛偕还。而廷议以套不灭,三边终无宁岁。先所调诸军已逾八万,将权不一,迄无成功,宜专遣大将调度。乃拜武靖侯赵辅为平虏将军,敕陕西、宁夏、延绥三镇兵皆受节制,越总督军务。比至,寇方深入环庆、固原饱掠,军竟无功。
越、辅以满都鲁、孛罗忽、癿加思兰方强盛,势未可破,乃奏言:‘欲穷搜河套,非调精兵十五万不可。今馈饷烦劳,公私困竭,重加科敛,内衅可虞。宜姑事退守,散遣士马,量留精锐,就粮鄜、延,沿边军民悉令内徙。其寇所出没之所,多置烽燧,凿堑筑墙,以为保障。’奏上,廷议不决。越等又奏:‘寇知我军大集,移营近河,潜谋北渡,殆不战自屈。但山、陕荒旱,刍粮缺供,边地早寒,冻馁相继。以时度之,攻取实难,请从防守之策,臣等亦暂还朝。’于是部科诸臣劾越、辅欺谩。会辅有疾,召还,以宁晋伯刘聚代。
明年,越与聚败寇漫天岭,进左都御史。是时三遣大将,皆以越总督军务。寇每入,小击辄去,军罢即复来,率一岁数入。将士益玩寇,而寇势转炽。其年九月,满都鲁及孛罗忽、癿加思兰留妻子老弱于红盐池,大举深入,直抵秦州、安定诸州县。越策寇尽锐西,不备东偏,乃率延绥总兵官许宁、游击将军周玉各将五千骑为左右哨,出榆林,逾红儿山,涉白盐滩,两昼夜行八百里。将至,暴风起,尘翳目。一老卒前曰:‘天赞我也。去而风,使敌不觉。还军,遇归寇,处下风。乘风击之,蔑不胜矣。’越遽下马拜之,擢为千户。分兵千为十覆,而身率宁、玉张两翼,薄其营,大破之。擒斩三百五十,获驼马器械无算,焚其庐帐而还。及满都鲁等饱掠归,则妻子畜产已荡尽,相顾痛哭。自是远徙北去,不敢复居河套,西陲息肩者数年。初,文臣视师者,率从大军后,出号令行赏罚而已。越始多选跳荡士为腹心将,亲与寇搏,又以间觇敌累重邀劫之,或剪其零骑,用是数有功。
十年春,廷议设总制府于固原,举定西侯蒋琬为总兵官,越提督军务,控制延绥、宁夏、甘肃三边。总兵、巡抚而下,并听节制。诏罢琬,即以越任之,三边设总制自此始。论功,加太子少保,增俸一级。纪功郎中张谨、兵科给事中郭镗等论刘聚等滥杀冒功,幷劾越妄奏。越方自以功大赏薄,遂怏怏,称疾还朝。
明年与左都御史李宾同掌院事,兼督十二团营。越素以才自喜,不修小节,为朝议所𬺈。至是乃破名检,与群小关通。奸人韦英者,以官奴从征延绥,冒功得百户。汪直掌西厂用事,英为爪牙,越因英自结于直。内阁论罢西厂,越遇大学士刘吉、刘珝于朝,显谓之曰:‘汪直行事亦甚公。如黄赐专权纳赂,非直不能去。商、万在事久,是非多有所忌惮。二公入阁几日,何亦为此?’珝曰:‘吾辈所言,非为身谋。使直行事皆公,朝廷置公卿大夫何为?’越不能对。
兵部尚书项忠罢,越当迁,而朝命予陕西巡抚余子俊。越弥不平,请解营务,优诏不许。因自陈捣巢功,为故尚书白圭所抑,从征将士多未录,乞移所加官酬之。子俊亦言越赏不酬功,乃进兵部尚书,仍掌院事。寻加太子太保。
越急功名。汪直初东征,越望督师,为陈钺所沮。钺骤宠,心益艳之。十六年春,延绥守臣奏寇潜渡河入靖虏,越乃说直出师。诏拜保国公朱永为平虏将军,直监军,而越提督军务。越说直令永率大军由南路,己与直将轻骑循塞垣而西,俱会榆林。越至大同,闻敌帐在威宁海子,则尽选宣、大两镇兵二万,出孤店,潜行至猫儿庄,分数道。值大风雨雪晦冥,进至威宁,寇犹不觉,掩击大破之。斩首四百三十余级,获马牛羊六千,师不至榆林而还。永所出道迂,不见敌,无功。由是封越威宁伯,世袭,岁禄千二百石。越受封,不当复领都察院,而越不欲就西班。御史许进等颂其功,引王骥、杨善例,请仍领院事,提督团营。从之。
明年复与直、永帅师出大同。适寇入掠,追击至黑石崖,擒斩百二十余人,获马七百匹。进太子太傅,增岁禄四百石。明制,文臣不得封公侯。越从勋臣例,改掌前军都督府,总五军营兵,督团营如故。自是真为武人,且望侯矣。其年五月,宣府告警,命佩平胡将军印,充总兵官。复以直监督军务,率京军万人赴之。比至,寇已去,因留屯其地。至冬,而直为其侪所间,宠衰。越等再请班师,不许。陈钺居兵部,亦代直请。帝切责之,两人始惧。已,大同总兵官孙钺卒,即命越代之,而以直总镇大同、宣府,悉召京营将士还。
明年,寇犯延绥。越等调兵援之,颇有斩获,益禄五十石。帝是时益知越、直交结状。大学士万安等以越有智计,恐诱直复进,乃请调越延绥以离之,两人势益衰。明年,直得罪,言官幷劾越。诏夺爵除名,谪居安陆,三子以功荫得官者,皆削籍,且使使赍敕谕之。越闻使至,欲自裁,见敕有从轻语,乃稍自安。越既为礼法士所疾,自负豪杰,骜然自如。饮食供奉拟王者,射猎声乐自恣,虽谪徙不少衰。故其得罪,时议颇谓太过,而竟无白之者。孝宗立,赦还。
弘治七年,越屡疏讼冤。诏复左都御史,致仕。越年七十,耄矣,复结中官李广,以中旨召掌都察院事。给事中季源、御史王一言等交章论,乃寝。
十年冬,寇犯甘肃。廷议复设总制官,先后会举七人,不称旨。吏部尚书屠滽以越名上,乃诏起原官,加太子太保,总制甘、凉边务兼巡抚。越言甘镇兵弱,非籍延、宁两镇兵难以克敌,请兼制两镇,解巡抚事。从之。明年,越以寇巢贺兰山后,数扰边,乃分兵三路进剿。斩四十三级,获马驼百余。加少保,兼太子太傅。遂条上制置哈密事宜。会李广得罪死,言官连章劾广党,皆及越。越闻忧恨,其冬卒于甘州。赠太傅,谥襄敏。
越姿表奇伟,议论飙举。久历边陲,身经十余战,知敌情伪及将士勇怯,出奇制胜,动有成算。奖拔士类,笼罩豪俊,用财若流水,以故人乐为用。又尝荐杨守随、锺、屠滽辈,皆有名于世。睦族敦旧,振穷恤贫,如恐不及。其胆智过绝于人。尝与朱永帅千人巡边,寇猝至,永欲走,越止之,列阵自固,寇疑未敢前。薄暮,令骑皆下马,衔枚鱼贯行,自率骁勇为殿,从山后行五十里抵城,谓永曰:‘我一动,寇追击,无噍类矣,示暇以惑之也。下马行,无军声,令寇不觉耳。’
性故豪纵。尝西行谒秦王,王开筵奏妓。越语王:‘下官为王吠犬久矣,宁无以相酬者?’因尽乞其妓女以归。一夕大雪,方围炉饮,诸妓拥琵琶侍。一小校诇敌还,陈敌情。未竟,越大喜,酌金卮饮之,命弹琵琶侑酒,即以金卮赐之。语毕益喜,指妓绝丽者,目之曰:‘若得此何如?’校惶恐谢。越大笑,立予之。校所至为尽死力。
越在时,人多咎其贪功。及死,而将馁卒惰,冒功糜饷滋甚,边臣竟未有如越者。
赞曰:人非有才之难,而善用其才之难。王骥、王越之将兵,杨善之奉使,徐有贞之治河,其才皆有过人者。假使随流平进,以干略自奋,不失为名卿大夫。而顾以躁于进取,依附攀援,虽剖符受封,在文臣为希世之遇,而誉望因之隳损,甚亦不免削夺。名节所系,可不重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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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七十二‧列传第六十 罗亨信 侯琎 杨宁 王来 孙原贞孙需 张宪 朱鉴 杨信民 张骥竺渊 耿定 王晟 邓颙 马谨 程信 白圭子钺 张瓒谢士元 孔镛李时敏 邓廷瓒 王轼 刘丙
罗亨信,字用实,东莞人。永乐二年进士。改庶吉士,授工科给事中。出视浙江水灾,奏蠲三县租。进吏科右给事中,坐累谪交阯为吏。居九年,仁宗嗣位,始召入为御史。核通州仓储,巡按畿内,清军山西,皆有声。宣德中,有荐其堪方面者。命食按察佥事俸,待迁。
英宗即位之三月,擢右佥都御史,练兵平凉、西宁。正统二年,蒋贵讨阿台、朵儿只伯,亨信参其军务。至鱼儿海,贵等以刍饷不继,留十日引还。亨信让之曰:‘公等受国厚恩,敢临敌退缩耶?死法孰与死敌?’贵不从。亨信上章言贵逗遛状。帝以其章示监督尚书王骥等。明年进兵,大破之。亨信以参赞功,进秩一等。
父丧归葬。还朝,改命巡抚宣府、大同。参将石亨请简大同民三之一为军,亨信奏止之。十年进右副都御史,巡抚如故。时遣官度二镇军田,一军八十亩外,悉征税五升。亨信言:‘文皇帝时,诏边军尽力垦田,毋征税,陛下复申命之,今奈何忽为此举?塞上诸军,防边劳苦,无他生业,惟事田作。每岁自冬徂春,迎送瓦剌使臣,三月始得就田,七月又复刈草,八月以后,修治关塞,计一岁中曾无休暇。况边地硗瘠,霜早收薄,若更征税,则民不复,必致窜逸。计臣但务积粟,不知人心不固,虽有粟,将谁与守?’帝纳其言而止。
初,亨信尝奏言:‘也先专候衅端,以图入寇。宜预于直北要害,增置城卫为备。不然,恐贻大患。’兵部议,寝不行。及土木之变,人情汹惧,有议弃宣府城者,官吏军民纷然争出。亨信仗剑坐城下,令曰:‘出城者斩。’又誓诸将为朝廷死守,人心始定。也先挟上皇至城南,传命启门。亨信登城语曰:‘奉命守城,不敢擅启。’也先逡巡引去。赤城、雕鹗、怀来、永宁、保安诸守将弃城遁,并按其罪。
当是时,车驾既北,寇骑日薄城下,关门左右皆战场。亨信与总兵杨洪以孤城当其冲,外御强寇,内屏京师。洪既入卫,又与朱谦共守,劳绩甚著。著兜鍪处,颠发尽秃。景帝即位,进左副都御史。明年,年七十有四矣,乞致仕。许之。归八年,卒于家。
侯琎,字廷玉,泽州人。少慷慨有志节。登宣德二年进士,授行人。
乌撒、乌蒙土官以争地相雠杀,诏遣琎及同官章聪谕解之,正其疆理而还。副侍郎章敞使交阯,关门卑,前驱伛而入,琎叱曰:‘此狗窦耳,奈何辱天使!’交人为毁关,乃入。及归,馈遗无所受。迁兵部主事。
正统初,从尚书柴车等出铁门关御阿台有功,进郎中。从王骥征麓川,至金齿。骥自统大军击思任发,而遣琎援大侯州。贼众三万至,督都指挥马让、卢钺击走之。遂由高黎贡山兼程夜行,会大军,压其巢。麓川平,拜礼部右侍郎,参赞云南军务,诏与杨宁二年更代。骥再征麓川,琎以功迁左。九年代还。母忧,起复,寻调兵部。十一年复代宁镇云南。思机发窜孟养,骥复南征。琎与都督张𫐄分兵进抵金沙江,破之鬼哭山。玺书褒赉。
景泰初,贵州苗韦同烈叛,围新添、平越、清平、兴隆诸卫。命琎总督贵州军务讨之。时副总兵田礼已解新添、平越围,琎遂遣兵攻败都卢、水西诸贼,贵州道始通。又调云南兵,由乌撒会师,开毕节诸路,檄普安土兵援安南卫,而自率师攻紫塘、弥勒等十余寨。会贼复围平越,回师击退之。遂分哨七盘坡、羊肠河、杨老堡,解清平围,东至重安江,与骥兵会。兴隆抵镇远道皆通。捷闻,进兵部尚书。进克赏改苗,擒其渠王阿同等三十四人。别贼阿赵伪称赵王,率众掠清平,琎复讨擒之。水西苗阿忽等六族皆自乞归化,诏琎随方处置。
景泰元年八月以劳瘁卒于普定,年五十三。赐祭葬,荫其子锦衣卫世袭千户。
杨宁,字彦谧,歙人。宣德五年进士。授刑部主事。机警多才能,负时誉。
正统初,从尚书魏源巡视宣、大。四年与都督吴亮征麓川。贼款军门约降,宁曰:‘兵未加而先降,诱我也,宜严兵待之。’不听,令宁督运金齿。已而贼果大至,官兵败绩。诸将获罪,宁擢郎中。复从王骥至腾冲破贼,宁与太仆少卿李蕡督战,并有功。师还,宁超拜刑部右侍郎。遭母忧,夺情。
九年代侯琎参赞云南军务。时麓川甫平,宁以腾冲地要害,与都督沐昂筑城置卫,设戍兵控诸蛮。边方遂定。居二年,召还。
闽、浙盗起,命宁镇江西。贼至,辄击败之。暇则询民疾苦,境内向服。景泰初,召拜礼部尚书,偕胡濙理部事。迤北可汗遣使入贡,宁言:‘宜留使数日,宴劳赐予,视也先使倍厚。彼性多猜,二人必内构,边患可缓。’帝务诚信,不许。其冬,以足疾调南刑部。七年为御史庄昇所劾,遣核未报。宁力诋言官,都察院再劾宁胁制言路。诏免其罪,录状示之。英宗复辟,命致仕。逾年卒。
宁有才而善交权贵。尝自叙前后战功,乞世荫。子堣方一岁,遂得新安卫副千户。
王来,字原之,慈谿人。宣德二年以会试乙榜授新建教谕。宁王府以诸生充乐舞,来请易以道士。诸王府设乐舞生始此。
六年以荐擢御史,出按苏、松、常、镇四府。命偕巡抚周忱考察属吏,敕有‘请自上裁’语。来言:‘贼民吏,去之惟恐不速,必请而后行,民困多矣。’帝为改敕赐之。中官陈武以太后命使江南,横甚,来数抑之。武还,愬于帝。帝问都御史顾佐:‘巡按谁也?’佐以来对。帝叹息称其贤,曰‘识之’。及报命,奖谕甚至。
英宗即位,以杨士奇荐,擢山西左参政。言:‘流民所在成家。及招还故土,每以失产复逃去。乞请随在附籍便。’又言:‘郡县官不以农业为务,致民多游惰,催征辄致已命。朝廷悯其失业,下诏蠲除,而田日荒闲,租税无出,累及良民。宜择守长贤者,以课农为职。其荒田,令附近之家通力合作,供租之外,听其均分,原主复业则还之。蚕桑可裨本业者,听其规划。仍令提学风宪官督之,庶人知务本。’从之。
来居官廉,练达政事。侍郎于谦抚山西,亟称其才,可置近侍。而来执法严,疾恶尤甚,以公事仗死县令不职者十人。逮下狱,当徒。遇赦,以原官调补广东。来自此始折节为和平,而政亦修举。正统十三年迁河南左布政使。明年改左副都御史,巡抚河南及湖广襄阳诸府。也先逼京师,来督兵勤王。渡河,闻寇退,乃引还。
景泰元年,贵州苗叛。总督湖广、贵州军务侯琎卒于军,进来右都御史代之。与保定伯梁珤,都督毛胜、方瑛会兵进讨。至靖州,贼掠长沙、宝庆、武冈。来等分道邀击,俘斩三千余人,贼遁去。已,复出掠,官军连战皆捷。贼魁韦同烈据兴隆,劫平越、清平诸卫,来与方瑛击败之。贼退保香炉山,山陡绝。胜、瑛与都督陈友三道进,来与珤大军继之。先后破三百余寨,会师香炉山下。发炮轰崖石,声动地。贼惧,缚同烈幷贼将五十八人降。余悉解散。遂移军清平,且檄四川兵共剿都匀、草塘诸贼。贼望风具牛酒迎降。
贼平,班师。诏留来、珤镇抚。寻命来兼巡抚贵州。奏言:‘近因黔、楚用兵,暂行鬻爵之例。今寇贼稍宁,惟平越、都匀等四卫乏饷。宜召商中盐,罢纳米例。’从之。
三年十月召还,加兼大理寺卿。珤以来功大,乞加旌异。都给事中苏霖驳之,乃止。来还在道,以贵州苗复反,敕回师进讨。明年,事平。召为南京工部尚书。英宗复辟,六尚书悉罢。来归。成化六年卒于家。
孙原贞,名瑀,以字行,德兴人。永乐十三年进士。授礼部主事,历郎中。英宗初,用荐擢河南右参政。居官清慎,有吏才。
正统八年,大臣会荐,迁浙江左布政使。久之,盗大起闽、浙间,赦而再叛。景帝即位,发兵讨之。原贞尝策贼必叛,上方略,请为备。至是即命原贞参议军事,深入擒其魁。而温州余贼犹未灭,命都指挥李信为都督佥事,调军讨之。遂拜原贞兵部左侍郎,参信军务,镇守浙江。丁母忧,当去,副都御史轩𫐐请留之。报可。
景泰元年,原贞进兵捣贼巢。俘斩贼首陶得二等,招抚三千六百余人,追还被掠男女。捷闻,玺书奖励。请奔丧。逾月,还镇。复分兵剿平余寇。奏析瑞安地增置泰顺,析丽水、青田二县地置云和、宣平、景宁四邑,建官置戍,盗患遂息。论功,进秩一等。浙官田赋重,右布政使杨瓒请均于民田轻额者。诏原贞督之,田赋以平。三年请褒赠御贼死事武臣。指挥同知脱纲、王瑛,都指挥佥事沈辚、崔源,皆得赠恤。六月进兵部尚书,镇守如故。未几,命考察福建庶官,因留镇焉。福州、建宁二府,旧有银冶,因寇乱罢。朝议复开,原贞执不可,乃寝。
五年冬,疏言:
四方屯军,率以营缮、转输诸役妨耕作。宜简精锐实伍,余悉归之农。苟增万人屯,即岁省支仓粮十二万石,且积余粮六万石,兵食岂有不足哉。
今岁漕数百万石,道路费不赀。如浙江粮军兑运米,石加耗米七斗,民自运米,石加八斗,其余计水程远近加耗。是田不加多,而赋敛实倍,欲民无困,不可得也。况今太仓无十数年之积,脱遇水旱,其何以济!宜量入为出,汰冗食浮费。俟仓储既裕,渐减岁漕数,而民困可苏也。
臣昔官河南,稽诸逃民籍凡二十余万户,悉转徙南阳、唐、邓、襄、樊间。群聚谋生,安保其不为盗。宜及今年丰,遣近臣循行,督有司籍为编户,给田业,课农桑,立社学、乡约、义仓,使敦本务业。生计既定,徐议赋役,庶无他日患。
时不能尽用。后刘千斤之乱,果如原贞所料。
已,复镇浙江。英宗复位,罢归。成化十年卒,年八十七。
原贞所至有劳绩,在浙江尤著名。
孙需,字孚吉,成化八年进士。为常州府推官,疑狱立剖,擢南京御史。劾僧继晓,忤旨,予杖,出为四川副使。弘治中,累官右副都御史,巡抚河南。岁凶,募民筑汴河堤,堤成而饥者亦济。镇守中官刘琅贪横。奸民赴琅讼者,需以法论之遣戍。琅为跪请,执不听,琅恨次骨。大臣子横于乡,需抑之。琅与谋,改需抚陕西。寻改抚郧阳,安辑流民,占籍者九万余户。正德元年召为南京兵部右侍郎。四年就拜礼部尚书。未两月,刘瑾恶之,追论抚河南时事,罚米输边。廷推需刑部尚书,中旨令致仕。瑾诛,起南京工部尚书,就改刑部,再改吏部。十三年乞休去。嘉靖初卒,谥清简。
张宪,字廷式,与需同里,同举进士,相代为尚书。尝为浙江右布政使,后以工部右侍郎督易州山厂,公帑无毫发私。历南京礼部尚书。刘瑾勒致仕。瑾诛,起工部,卒。
朱鉴,字用明,晋江人。童时刲股疗父疾。举乡试,授蒲圻教谕。
宣德二年与庐陵知县孔文英等四十三人,以顾佐荐,召于各道观政三月,遂擢御史。巡按湖广,谕降梅花峒贼萧启宁等。请复旧制,同副使、佥事按行所部,问民疾苦。湖湘俗,男女婚嫁多逾三十。鉴申明礼制,其俗遂变。三载代归。
正统五年复按广东。奏设钦州守备都指挥。奉命录囚,多所平反,招抚逋叛甚众。还朝,请天下按察司增佥事一人,专理屯田,遂为定制。
七年用荐擢山西左参政。奏减平阳采薪供边夫役。景帝监国,进布政使。寻擢右副都御史,巡抚其地。上言:‘也先奸诡百端,杀掠无已。复假和亲,遣使觇伺。以送驾为名,觊得开关延接。稍示抗拒,彼即有辞。其谋既深,我虑宜远。宜暂罢中贵监军之制,假总兵以生杀权,使志无所挠,计有所施。整散兵,募勇士,重悬赏格,鼓劝义旅,征勤王兵,数道并进,戮力复雠,庶大驾可还,敌兵自退。曩者江南寇发,皆以诛王振为名。夫事归朝廷则治,归宦官则乱。昔高皇帝与群臣议事,必屏去左右,恐泄事机。乞杜权幸之门,凡军国重事,属任大臣,必当有济。’景帝嘉纳之。
时瓦剌窥塞下,鉴日夜为守御计。景泰元年,敌数万骑攻雁门,都指挥李端击却之。寻犯河曲及义井堡,杀二指挥,围忻、代诸州,石亨等不能御,长驱抵太原城北,山西大震。命鉴移镇雁门,而别遣都督佥事王良镇太原。援兵渐集,敌亦餍,乃引去。时山西仍遘兵荒,鉴外饬戎备,内抚灾民,劳瘁备至。
二年十月,镇守山西都御史罗通召还,命鉴兼领其事。明年诏遣大臣行天下,黜陟有司。礼部侍郎邹干至山西,多所论劾。鉴请召干还,干因极论鉴徇护,帝是干言。其年十月召鉴佐院事。至京,致仕去。
初,景帝易储,鉴贻大学士陈循书,言不可。且曰:‘陛下于上皇,当避位以全大义。’循大骇。英宗复位,鉴诣阙上表贺。帝曰:‘鉴老疾,何妄来?其速令还。’家居二十余年卒。
杨信民,名诚,以字行,浙江新昌人。乡举入国学。宣德时,除工科给事中。母忧归。营葬土石必躬舁数百步,曰:‘吾葬吾母,而专役他人,吾不安也。’服阕,改刑科。
正统中,清军江西,还奏民隐五事,多议行。寻以王直荐,擢广东左参议。清操绝俗,尝行田野,访利弊为更置。性刚负气,按察使郭智不法,信民劾之下狱。黄翰代智,信民复发其奸。已,又劾佥事韦广,广遂讦信民,因与翰俱被逮。军民哗然,诣阙下乞留信民。诏复信民官,而翰、广鞫实,除名。
景帝监国,于谦荐之,命守备白羊口。会广东贼黄萧养围广州急,岭南人乞信民,乃以为右佥都御史巡抚其地。士民闻而相庆曰:‘杨公来矣。’时广州被围久,将士战辄败,禁民出入,樵采绝,而乡民避贼来者拒不纳,多为贼所害,民益愁苦归贼。信民至,开城门,发仓廪,刻木锲给民,得出入。贼见木锲曰,‘此杨公所给也’,不敢伤。避贼者悉收保,民若更生。信民益厉甲兵,多方招抚,降者日至。乃使使持檄入贼营,谕以恩信。萧养曰:‘得杨公一言,死不恨。’克日请见。信民单车诣之,隔濠与语。贼党望见,讙曰:‘果杨公也。’争罗拜,有泣下者。贼以大鱼献,信民受之不疑。
萧养且降,而都督董兴大军至,贼忽中变。夜有大星陨城外,七日而信民暴疾卒。时景泰元年三月乙卯也。军民聚哭,城中皆缟素。贼闻之,亦泣曰:‘杨公死,吾属无归路矣。’未几,兴平贼,所过村聚多杀掠。民仰天号曰:‘杨公在,岂使吾曹至是!’讣闻,赐葬祭,录其子玖为国子生。广东民赴京请建祠,许之。成化中,赐谥恭惠。久之,从选人卢从愿请,命有司岁以其忌日祭焉。
张骥,字仲德,安化人。永乐中举于乡,入国学。宣德初授御史。出按江西,虑囚福建,有仁廉声。
正统八年,吏部尚书王直等应诏,博举廷臣公廉有学行者,骥与焉。迁大理右寺丞,巡抚山东。先是,济南设抚民官,专抚流民,后反为民扰,骥奏罢之。俗遇旱,辄伐新葬冢墓,残其肢体,以为旱所由致,名曰‘打旱骨桩’,以骥言禁绝。还朝,进右少卿。已,命巡视济宁至淮、扬饥民。骥立法捕蝗,停不急务,蠲逋发廪,民赖以济。
十三年冬,巡抚浙江,初,庆元人叶宗留与丽水陈鉴胡,聚众盗福建宝丰诸银矿,已而群盗自相杀,遂为乱。九年七月,福建参议竺渊往捕,被执死。宗留僭称王。时福建邓茂七亦聚众反,势甚张。宗留、鉴胡附之,流剽浙江、江西、福建境上。参议耿定,佥事王晟及都督佥事陈荣,指挥刘真,都指挥吴刚、龚礼,永丰知县邓颙,前后败殁。遂昌贼苏牙、俞伯通剽兰溪,又与相应,远近震动。骥至,遣金华知府石瑁击斩牙等,抚定其余党。而鉴胡方以争忿杀宗留,专其众,自称大王,国号太平,建元泰定,伪署将帅,围处州,分掠武义、松阳、龙泉、永康、义乌、东阳、浦江诸县。未几,茂七死,鉴胡势孤。骥命丽水丞丁宁率老人王世昌等赍榜入贼巢招之,鉴胡遂偕其党出降。惟陶得二不就抚,杀使者,入山为乱如故。时十四年四月也。骥既招降鉴胡,而别贼苏记养等掠金华,亦为官军所获,贼势乃益衰。
其秋,景帝嗣位,召骥还,卒于道。骥所至,咸有建树,山东、两浙民久而思之。鉴胡至京,帝宥不诛。更遇赦,释充留守卫军。也先入犯,鉴胡乘间亡,被获,伏诛。
竺渊,奉化人。耿定,和州人。王晟,郓城人。邓颙,乐昌人。俱进士。颙兵溃被执,不屈死。诏为营葬。渊等赠官,录一子。
马谨,字守礼,新乐人。宣德二年进士。事父母孝,遭丧,亲负土以葬。
正统中,以御史按浙江。时修备倭海船,征材于严、衢诸郡。谨恐军士藉势肆斩伐,请禁饬之,报可。所至,贪猾屏迹。疏振台、处、宁、绍四府饥。吏部验封郎中缺人久,帝令推择。会谨九载满,尚书郭琎荐谨廉直,遂用之。十年荐擢湖广右布政使。
正统末,湖南叛苗掠靖州。命谨同御史侯爵抚谕,参将张善率兵继之。谨等至,招数千人复业,其出掠者击败之。寻与善破淇溪诸寨。景泰初,复与善大破腊婆诸洞。已,同参将李震击破青龙渡、马杨山诸贼,追奔至鸡心岭,先后斩首千四百有奇。师还,靖州贼复出掠,捣其巢,斩获如前。武冈、城溪诸贼结广西蛮,据青肺山,复与震攻破之。获贼杨光拳等五百六十人,斩首倍之。扶城诸砦,闻风款附。
谨出入行间三岁,冲冒锋镝,与诸将同,而运筹转饷功尤多。转左布政使。录功,进秩一等。六年五月,迁右副都御史,仍支二品俸。巡抚河南,抚流民三万一千余户。天顺初,废巡抚官,谨亦罢归,久之卒。
谨性廉介,杨士奇尝称为‘冰霜铁石。’
程信,字彦实,其先休宁人,洪武中戍河间,因家焉。信举正统七年进士,授吏科给事中。
景帝即位,荐起薛瑄等三人。也先犯京师,信督军守西城,上言五事。都督孙镗击也先失利,欲入城,信不纳,督军从城上发箭炮助之。镗战益力,也先遂却。
景泰元年请振畿辅饥民,复河间学官、生徒因用兵罢遣者,皆报可。进左给事中。以天变上中兴固本十事。其言敬天,则请帝敦孝友之实以答天心。帝嘉纳之。
明年二月出为山东右参政,督饷辽东。巡抚寇深奏盗粮一石以上者死,又置新斛视旧加大,属信钩考。信立碎之,曰:‘奈何纳人于死!’深由是不悦信。寻以忧去。服阕,起四川参政。理松潘饷,偕侍郎罗绮破黑虎诸寨。
天顺元年,信入贺。时方录景泰间进言者,特擢信太仆卿。京卫马旧多耗,信定期征之。三营大将石亨、孙镗、曹钦并以‘夺门’功有宠,庇诸武臣,为言太仆苛急,请改隶兵部。信言:‘高皇帝令太仆马数,勿使人知。若隶兵部,马登耗,太仆不得闻。脱有警,马不给,谁任其咎?’帝是之,乃隶太仆如故。
明年,改左佥都御史,巡抚辽东。都指挥夏霖恣不法,佥事胡鼎发其四十罪,信以闻,下霖锦衣狱。门达言信不当代奏,帝责令陈状。时寇深方掌都察院,修前郤,劾信。征下诏狱,降南京太仆少卿。五年召为刑部右侍郎。母忧归。
成化元年起兵部,寻转左。四川戎县山都掌蛮数叛,陷合江等九县。廷议发大军讨之。以襄城伯李瑾充总兵官,太监刘恒为监督,进信尚书,提督军务。至永宁,分道进。都督芮成由戎县,巡抚贵州都御史陈宜、参将经由芒部,都指挥崔旻由普市冰脑,南宁伯毛荣由李子关,巡抚四川都御史汪浩、参将宰用由渡船铺,左右游击将军罗秉忠、穆义由金鹅池,而信与瑾居中节制。转战六日,破龙背、豹尾诸寨七百五十余。明年至大坝,焚寨千四百五十。前后斩首四千五百有奇,俘获无算。按诸九姓不奉化者迁泸州卫,于渡船铺增置关堡。改大坝为太平川长官司,分山都掌地,设官建治控制之。帝降玺书嘉劳。录功,进兼大理寺卿,与白圭同莅兵部。言官劾信上首功不实。信四疏乞休,不许。信欲有为,而阻于圭,不自得,数称疾。
六年春旱,应诏言兵事宜更张者四,兵弊宜申理者五。大略言:延绥、两广岁遭劫掠,宜择大臣总制;四方流民多聚荆、襄,宜早区画;京军操练无法,功次陞赏未当。语多侵圭。圭奏寝之。改南京兵部,参赞机务。明年致仕,逾年卒。赠太子少保,谥襄毅。
信有才力,识大体。征南蛮时,制许便宜从事。迄班师,未尝擅赏戮一人。曰:‘刑赏,人主大柄也,不得已而假之人。幸而事集,辄自专,非人臣所宜。’在南京,守备臣欲预钱谷讼狱事,信曰:‘守备重臣,所以谨非常也。若此,乃有司职耳。’论者韪之。子敏政,见文苑传。
白圭,字宗玉,南宫人。正统七年进士。除御史,监朱勇军,讨兀良哈有功。巡按山西,辨疑狱百余。从车驾北征,陷土木。脱还,景帝命往泽州募兵。寻迁陕西按察副使,擢浙江右布政使。福建贼郑怀冒流剽处州,协诸将平之。
天顺二年,贵州东苗干把猪等僭号,攻劫都匀诸处。诏进右副都御史,赞南和侯方瑛军往讨。圭以谷种诸夷为东苗羽翼,先剿破百四十七砦。遂会兵青崖,复破四百七十余砦,乘胜攻六美山。干把猪就擒,诸苗震詟。湖广灾,就命圭巡抚。
四年召为兵部右侍郎。明年,孛来寇庄浪。圭与都御史王竑赞都督冯宗军务,分兵巡边。圭败之固原州。七年进工部尚书。
成化元年,荆、襄贼刘千斤等作乱。敕抚宁伯朱永为总兵官,都督喜信、鲍政为左右参将,中官唐慎、林贵奉监之,而以圭提督军务,发京军及诸道兵会讨。
千斤,名通,河南西华人。县门石狻猊重千斤,通只手举之,因以为号。正统中,流民聚荆、襄间,通窜入为妖言,潜谋倡乱。石龙者,号石和尚,聚众剽掠,通与共起兵,伪称汉王,建元德胜,流民从者四万人。圭等至南漳,贼迎战,败之,乘胜逼其巢。通奔寿阳,谋走陕西。圭遣兵扼其道,通乃退保大市,与苗龙合。官军又破之雁坪,斩通子聪及其党苗虎等。贼退保后岩山,据险下木石如雨。诸军四面攻,圭往来督战,士皆蚁附登。贼大败,擒通及其众三千五百余人,获贼子女万一千有奇,焚其庐舍,夷险阻而还。石龙与其党刘长子等逸去,转掠四川,连陷巫山、大昌。圭等分兵蹙之,长子缚龙以降,余寇悉平。录功,加圭太子少保,增俸一级。遭父忧,葬毕,视事。
三年改兵部尚书,兼督十二团营。六年,阿罗出等驻牧河套,陕西数被寇。圭言镇巡官偷肆宜治,延绥巡抚王锐、镇守太监秦刚、总兵官房能俱获罪去。圭乃议大举搜河套,发京兵及他镇兵十万屯延绥,而以输饷责河南、山西、陕西民,不给,则预征明年赋,于是内地骚然。而前后所遣三大将朱永、赵辅、刘聚,皆畏怯不任战,卒以无功。十年卒官,年五十六。赠少傅,谥恭敏。
圭性简重,公退即闭阁卧,请谒皆不得通。在贵州时,有愤中官虐而欲刺之者,入圭所。圭拥衾问之,其人惊曰:‘乃吾公耶?’即自刎,不殊,仆于地。圭呼烛起视,傅以善药,遣之,人服其量。
次子钺,字秉德。进士及第,授编修。累官太子少保,礼部尚书。习典故,以词翰称。卒,赠太子太保,谥文裕。
张瓒,字宗器,孝感人。正统十三年进士。授工部主事,迁郎中,历知太原、宁波二府,有善政。
成化初,市舶中官福住贪恣,瓒禁戢其下。住诬瓒于朝,瓒遂列住罪。住被责,其党多抵法。大臣会荐,迁广东参政,转浙江左布政使。
十年冬,以右副都御史巡抚四川。播州致仕宣慰杨辉言,所属夭坝干、湾溪诸寨及重安长官司为生苗窃据,请王师进讨。诏瓒谕还侵地,不服则征之。瓒率兵讨定,请设安宁宣抚司,即授辉子友为宣抚以镇。诏可,赐敕奖劳。以母老乞归,母已卒。
会松、茂番寇边,诏起复视事。先是,佥事林璧言:‘松茂曩为大镇。都御史寇深、侍郎罗绮尝假便宜,专制其地,故有功。今惟设两参将,以副使居中调度。事权轻,临敌令制府,千里请战,谋泄机缓,未有能获利者。宜别置重臣弹压,或即命瓒兼领,专其责成。’十二年七月命瓒兼督松茂、安绵、建昌军务。瓒至军,审度形势,改大坝旧设副使于安绵,而令副总兵尧彧军松潘,参将孙暠军威、叠,为夹攻计。乘间修河西旧路,作浮梁,治月城,茂州、叠溪,所过降附。抵曲山三砦,攻破之。再讨平白草坝余寇。先后破灭五十二砦,贼魁撒哈等皆歼。他一百五砦悉献马纳款,诸番尽平。留兵戍要害,增置墩堡,乃班师。帝嘉其功,征拜户部左侍郎,辞归终制。
十五年起左副都御史,总督漕运,兼巡抚江北诸府。十八年,岁大祲,疏请振济。发银五万两,复敕瓒移淮安仓粮分振,而瓒已卒。
瓒功名著西蜀。其后抚蜀者如谢士元辈,虽有名,不及瓒。惟夭坝干之役,或言杨辉溺爱庶长子友,欲官之,诈言生苗为乱,瓒信而兴师,其功不无矫饰云。
谢士元,字仲仁,长乐人。景泰五年进士。授户部主事。督通州仓,陈四弊,屡与监仓宦官忤。天顺七年擢建昌知府。地多盗,为军将所庇。士元以他事持军将,奸发辄得。民怀券讼田宅,士元叱曰:‘伪也,券今式,而所讼乃二十年事。’民惊服,讼为衰止。考满,进从三品俸,治府事如故,以忧去。
服阕,起知广信。永丰有银矿,处州民盗发之,聚数千人。将士惮其骁,不敢剿。士元勒兵趋之,贼遮刺士元,伤左股。裹创力战,获其魁,塞矿穴而还。入觐,改永平。遭丧不赴。
服阕,擢四川右参政,进右布政使。弘治元年就擢右副都御史,巡抚其地。土番大小娃者,将煽乱,士元托行边,驰诣其地。贼恐,罗拜道左,徐慰遣之。岁大祲,流民趋就食。士元振恤有方,全活者数万。明年,坐事下狱。事白,遂致仕。
孔镛,字韶文,长洲人。景泰五年进士。知都昌县。分户九等以定役,设仓水次,便收敛,民甚赖之。以弟铭尚宁府郡主,改知连山。瑶、僮出没邻境,县民悉窜。镛往招之,民惊走。镛炊饭民舍,留钱偿其直以去。民乃渐知亲镛,相率还。镛慰劳振恤,俾复故业,教以战守,道路渐通,县治遂复。都御史叶盛征广西,以镛从。诸将妄杀者,镛辄力争,所全活甚众。
成化元年,用叶盛等荐,擢高州试知府。前知府刘海以瑶警,闭城门自护。乡民避瑶至者辄不纳,还为瑶所戕。又疑民阴附贼,辄戮之。贼缘是激众怒,为内应,城遂陷。镛至,开门纳来者,流亡日归。城不能容,别筑城东北居之。附郭多暴骸,民以疫死,复为义冢瘗焉。
时贼屯境内者凡十余部,而其魁冯晓屯化州,邓公长屯茅峒,屡招不就。镛一日单骑从二人直抵茅峒。峒去城十里许,道遇贼徒,令还告曰:‘我新太守也。’公长骤闻新守至,亟呼其党擐甲迎。及见镛坦易无驺从,气大沮。镛徐下马,入坐庭中,公长率其徒弛甲罗拜。镛谕曰:‘汝曹故良民,迫冻馁耳。前守欲兵汝,吾今奉命为汝父母。汝,我子也。信我,则送我归,赉汝粟帛。不信,则杀我,即大军至,无遗种矣。’公长犹豫,其党皆感悟泣下。镛曰:‘馁矣,当食我。’公长为跪上酒馔。既食,曰:‘日且暮,当止宿。’夜解衣酣寝。贼相顾骇服。再宿而返。见道旁裸而悬树上者累累,询之,皆诸生也,命尽释之。公长遣数十骑拥还,城中人望见,皆大惊,谓知府被执,来绐降也,尽登陴。镛止骑城外,独与羸卒入,取谷帛,使载归。公长益感激,遂焚其巢,率党数千人来降。
公长既降,诸贼次第纳款,惟晓恃险不服。镛选壮士二百人,乘夜抵化州。晓仓皇走匿,获其妻子以归,抚恤甚厚,晓亦以五百人降。已,与佥事陶鲁败贼廖婆保。他贼先后来犯,多败去。境内大定。上官交荐,擢按察副使,分巡高、雷二府。益招剧贼梁定、侯大六、邓辛酉等,给田产,分处内地为官,备他盗。广西贼犯信宜、岑溪,皆击败之。治绩闻,赐诰命旌异。遭丧,服除,改广西。瑶、僮闻镛至,悉远遁。
十四年,兵部上其功,赉银币,寻进按察使。荔浦贼来寇,总督朱英以兵属镛,击平之,进食二品禄。
已,迁左布政使。旋以右副都御史巡抚贵州。清平部苗阿溪者,桀骜多智,其养子阿赖尤有力,横行诸部中。守臣皆纳溪赂,骄不可制。镛行部至清平,询得溪所昵者二人。遂以计擒溪,磔之,幷讨平鸡背苗,郡蛮震慑。
镛居官廉。历仕三十余年,皆在边陲,触瘴成疾。乞骸骨,不许。弘治二年召为工部右侍郎,道卒,年六十三。
平乐李时敏者,为信宜知县。尝与镛共平瑶乱有功,迁知化州。粤人以孔、李并称。
邓廷瓒,字宗器,巴陵人。景泰五年进士。知淳安县,有惠政。丁母忧,服除,迁太仆寺丞。
贵州新设程番府,地在万山中,蛮僚杂居,吏部难其人,特擢廷瓒为知府。至则悉心规划,城郭、衢巷、学校、坛庙、廨舍,以次兴建。榜谕诸僚受约束。政平令和,巡抚陈俨上其治行。帝令久任。九载秩满,始迁山东左参政,寻进右布政使。
弘治二年以右副都御史巡抚贵州。廷瓒自令至守,淹常调者逾三十年。至是去知府止三岁,遂得开府。以生母忧归。服阕,还原任。都匀苗乜富架、长脚等作乱,敕廷瓒提督军务,同湖广总兵官顾溥、贵州总兵官王通等讨之。副使吴倬遣熟苗诈降富架,诱令入寇,伏兵擒其父子。官军乘胜连破百余寨,生系长脚以归,群蛮震慑。廷瓒言:‘都匀、清平旧设二卫、九长官司,其人皆世禄,自用其法,恣虐,激变苗民,乱四十余年。今元凶就除,非大更张不可。请改为府县,设流官与土官兼治,庶可久安。’因上善后十一事,帝悉从之。遂设府一,曰都匀;州二,曰独山、麻哈;县一,曰清平。苗患自此渐戢。论功,进右都御史。
八年召掌南京都察院事。甫数月,命提督两广军务兼巡抚。越二年,进左。廷瓒治尚简易,于吏事但总大纲,结群蛮以恩信,不轻用兵,而兵出必成功。郁林、云罏、大桂诸蛮及四会饥民作乱,以次讨平,两广遂无事。十三年复召掌南院。未行,卒。赠太子少保,谥襄敏。
廷瓒有雅量,待人不疑,时多称其长者。至所设施,动中机宜。其在贵州平苗功为尤伟云。
王轼,字用敬,公安人。天顺八年进士。授大理右评事,迁右寺正。录囚四川,平反百余人,擢四川副使。岁凶,请官银十万两为籴费。以按嘉定同知盛崇仁赃罪,被讦下吏。事白,还职,改陕西。
弘治初,擢四川按察使。三年迁南京右佥都御史,提督操江。八年进右副都御史,总理南京粮储,旋命巡抚贵州。明年入为大理卿,诏与刑部裁定条例颁天下。
十三年拜南京户部尚书。寻命兼左副都御史,督贵州军务,讨普安贼妇米鲁。时镇守中官杨友、总兵官曹恺、巡抚钱钺共发兵讨鲁,大败于阿马坡。都指挥吴远被执,普安几陷。友等请济师,乃以命轼。轼未至,而友等遣人招贼。贼扬言欲降,益拥众攻围普安、安南卫城,断盘江道,势愈炽。又乘间劫执友。右布政使闾钲,按察使刘福,都指挥李宗武、郭仁、史韬、李雄、吴达等死焉。
轼至,以便宜调广西、湖广、云南、四川官军、土兵八万人,合贵州兵,分八道进,使致仕都督王通将一军。十五年正月,参将赵晟破六坠砦。贼遁,过盘江。都指挥张泰等渡江追击,指挥刘怀等遂进解安南卫围,而恺、通及都指挥李政亦各破贼砦。贼还攻平夷卫及大河、扼勒诸堡,都御史陈金以云南兵御之。贼遁归马尾笼寨,官军聚攻益急,土官凤英等格杀米鲁,余党遂平。用兵凡五月,破贼砦千余,斩首四千八百有奇,俘获一千二百。捷闻,帝大喜,嘉劳。召还京,赐赉有加,录功,加太子少保。已,改南京兵部,参赞机务。连乞致仕,不允。武宗立,遇疾复请。诏加太子太保,赐敕乘传归。卒,赠太保,谥襄简。
刘丙,字文焕,南雄知府实孙也。成化末,登进士。选庶吉士,改御史,巡按云南。云南诸司吏,旧不得给由,父满子代,丙请如例考入官。流戍佥发,必经兵部,多淹延致死,丙请属之抚、按。土官无后者,请录其弟侄,勿令妻妾冒冠服。俱著为例。后督两淮盐课,中官请引二万为织造费,部议许之,丙执不可,得减四之三。历福建、四川副使,俱督学校,三迁四川左布政使。
正德六年以右副都御史巡抚湖广。所部镇溪千户所、筸子坪长官司与贵州铜仁,四川酉阳、梅桐诸土司,犬牙相错。弘治中,错溪苗龙麻阳与铜仁苗龙童保聚众攻剽,土官李椿等实纵之,而筸子百夫长龙真与通谋。后遂四出劫掠,远近骚然,先后守臣莫能制。丙将讨之,贼入连山深箐,为拒守计。丙率师破其数寨。贼走据天生崖及六龙山。贵州巡抚沈林兵继至,连攻破之。前后擒童保等二百人,斩首八百九十余级。都指挥潘勋又破镇、筸诸寨,擒麻阳等百六十人,斩首级如前,余贼远遁。玺书奖励。
丙操履清介,敢任事。所至严明,法令修举。迁工部右侍郎,采木入山。越二载,犯风痹得疾,卒。诏赠尚书,谥恭襄。
赞曰:英、景间,瓦剌逼西陲,边圉孔棘,而黄萧养、叶宗留之徒劫掠岭南、浙、闽境上。其后荆、襄流民啸聚,则以刘通、石龙为之魁。他若都匀、松、茂、黔、楚诸苗、瑶,叛者数起。罗亨信、侯琎诸人,保固封圻,诛虓禁乱,讨则有功,抚则信着,宣力封疆,无忝厥任矣。孔镛以知府服叛瑶,其才力有过人者。韩愈言柳中丞行事适机宜,风采可畏爱。不如是,恶能以有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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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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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洪,字宗道,六合人。祖政,明初以功为汉中百户。父璟,战死灵璧。洪嗣职,调开平。善骑射,遇敌辄身先突阵。初,从成祖北征,至斡难河,获人马而还。帝曰:‘将才也。’令识其名,进千户。宣德四年命以精骑二百,专巡徼塞上。继命城西儿峪,留兵戍之。败寇于红山。
英宗立,尚书王骥言边军怯弱,由训练无人,因言洪能。诏加洪游击将军。洪所部才五百,诏选开平、独石骑兵益之,再进都指挥佥事。时先朝宿将已尽,洪后起,以敢战著名。为人机变敏捷,善出奇捣虚,未尝小挫。虽为偏校,中朝大臣皆知其能,有毁之者,辄为曲护,洪以是得展其才。
尚书魏源督边事,指挥杜衡、部卒李全皆讦奏洪罪。帝从源言,谪衡广西,执全付洪自治。寻命洪副都督佥事李谦守赤城、独石。谦老而怯,故与洪左。洪每调军,谦辄阴沮之。洪尝励将士杀敌,谦笑曰:‘敌可尽乎?徒杀吾人耳。’御史张鹏劾罢谦,因命洪代,洪益自奋。朝廷亦厚待之,每奏捷,功虽微必叙。
洪初败兀良哈兵,执其部长朵栾帖木儿。既代谦任,复败其兵于西凉亭。帝赐敕嘉奖。又敕宣大总兵官谭广等曰:‘此即前寇延绥,为指挥王祯所败者,去若军甚迩,顾不能扑灭,若视洪等愧不?’
三年春,击寇于伯颜山。洪马蹶伤足,战益力,擒其部长也陵台等四人。追至宝昌州,又擒阿台答剌花等五人。寇大败,遁去。玺书慰劳,遣医视,进都指挥同知,赐银币。寻以谭广老,命充右参将佐之。洪建议加筑开平城,拓龙门所,自独石至潮河川,增置堠台六十。寻进都指挥使。与兀良哈兵战三岔口,又尝追寇至亦把秃河。再迁都督同知。九年,兀良哈寇延绥,洪与内臣韩政等出大同,至黑山迤北,邀破之克列苏。进左都督,军士蒙赏者九千九百余人。洪尝请给旗牌,不许,乃自制小羽箭、木牌,令军中。有司论其专擅,帝不问。
十二年充总兵官,代郭玹镇宣府。自宣德以来,迤北未尝大举入寇,惟朵颜三卫众乘间扰边,多不过百骑,或数十骑。他将率巽愞,洪独以敢战至大将。诸部亦惮之,称为‘杨王’。瓦剌可汗脱脱不花、太师也先皆尝致书于洪,并遗之马。洪闻于朝,敕令受之而报以礼。嗣后数有赠遗,帝方倚任洪,不责也。帝既北狩,道宣府,也先传帝命趣开门。城上人对曰:‘所守者主上城池。天已暮,门不敢开。且洪已他往。’也先乃拥帝去。
景帝监国,论前后功,封昌平伯。也先复令帝为书遗洪,洪封上之。时景帝已即位,驰使报洪:‘上皇书,伪也。自今虽真书,毋受。’于是洪一意坚守。也先逼京师,急诏洪将兵二万入卫。比至,寇已退。敕洪与孙镗、范广等追击余寇,至霸州破之,获阿归等四十八人,还所掠人畜万计。及关,寇返鬬,杀官军数百人,洪子俊几为所及。寇去,以功进侯,命率所部留京师,督京营训练,兼掌左府事。朝廷以洪宿将,所言多采纳。尝陈御寇三策,又奏请简汰三千诸营将校,不得以贫弱充伍,皆从之。
景泰元年,于谦以边警未息,宜令洪等条上方略。洪言四事,命兵部议行。都督宫聚、王喜、张斌先坐罪系狱,洪与石亨荐三人习战,请释令立功。诏已许,而言官劾其党邪挠政。帝以国家多事,务得人,置不问。上皇还,洪与石亨俱授奉天翊卫宣力武臣,予世券。
明年夏,佩镇朔大将军印,还镇宣府。从子能、信充左右参将,其子俊为右都督,管三千营。洪自以一门父子官极品,手握重兵,盛满难居,乞休致,请调俊等他镇。帝不许。八月,以疾召还京,逾月卒。赠颍国公,谥武襄。妾葛氏自经以殉,诏赠淑人。
洪久居宣府,御兵严肃,士马精强,为一时边将冠,然未尝专杀。又颇好文学,尝请建学宣府,教诸将子弟。
子杰嗣,上言:‘臣家一侯三都督,苍头得官者十六人,大惧不足报称。乞停苍头杨钊等职。’诏许之,仍令给俸。杰卒,无子,庶兄俊嗣。
俊,初以舍人从军。正统中累官署都指挥佥事,总督独石、永宁诸处边务。景帝即位,给事中金达奉使独石,劾俊贪侈,乃召还。也先犯京师,俊败其别部于居庸,进都督佥事。寻充右参将,佐朱谦镇宣府。太监喜宁数诱敌入寇,中朝患之,购擒斩宁者赏黄金千两,白金二万两,爵封侯。宁为都指挥江福所获,而俊冒其功。廷臣请如诏。帝以俊边将,职所当为,不允。加右都督,赐金币。
俊恃父势横恣,尝以私憾杖都指挥陶忠至死。洪惧,奏俊轻躁,恐悮边事,乞令来京,随臣操练。许之。既至,言官交劾,下狱论斩。诏令随洪立功。未几,冒擒喜宁功事觉,诏追夺冒升官军,别赏福等,而降俊官,令剿贼自效。俄充游击将军,巡徼真、保、涿、易诸城,还督三千营训练。
景泰三年,俊上疏曰:‘也先既弑其主,并其众,包藏祸心,窥伺边境,直须时动耳。闻其妻孥辎重,去宣府才数百里。我缘边宿兵不下数十万,宜分为奇正以待,诱使来攻。正兵列营大同、宣府,坚壁观变,而出奇兵倍道捣其巢。彼必还自救,我军夹攻,可以得志。’疏下廷议,于谦等以计非万全,遂寝。团营初设,命俊分督四营。
明年复充游击将军,送瓦剌使归。至永宁,被酒,杖都指挥姚贵八十,且欲斩之,诸将力解而止。贵诉于朝,宣府参政叶盛亦论俊罪。以俊尝溃于独石,斥为败军之将。俊上疏自理,封还所赐敕书,以明己功。言官劾其跋扈,论斩,锢之狱。会杰卒,杰母魏氏请暂释俊营杰葬事。乃宥死,降都督佥事。旋袭洪职。家人告俊盗军储,再论死,输赎还爵。久之,又以阴事告俊。免死夺爵,命其子珍袭。
俊初守永宁、怀来,闻也先欲奉上皇还,密戒将士毋轻纳。既还,又言是将为祸本。及上皇复位,张𫐄与俊不协,言于朝。遂征下诏狱,坐诛。夺珍爵,戍广西。宪宗立,授龙虎卫指挥使。
能,字文敬。沈毅善骑射。从洪屡立功,为开平卫指挥使,进都指挥佥事。景泰元年进同知,充游击将军,沿边巡徼。寇犯蔚州,畏不进,复与纪广御寇野狐岭,败伤右膝,为御史张昊所劾。宥之。寻命与石彪各统精兵三千,训练备调遣。再加都督佥事,累进左副总兵,协守宣府。巡抚李秉劾其贪惰,弗问。五年召还,总神机营。天顺初,以左都督为宣府总兵官,与石彪破寇磨儿山,封武强伯。也先已死,孛来继兴,能欲约兀良哈共袭劫之,与以信炮。兵部劾其非计。帝以能志在灭贼,置不罪。寇犯宣府,能失利,复为兵部所劾,帝亦宥之。是年卒。无子,弟伦袭羽林指挥使。
信,字文实。幼从洪击敌兴州。贼将方跃马出阵前,信直前擒之,以是知名。累功至指挥佥事。正统末,进都指挥佥事,守柴沟堡。也先犯京师,入卫,进都指挥同知。
景泰改元,守怀来,寇入不能御。护饷永宁,闻炮声奔还,皆被劾。朝议以方用兵,不问。累进都督佥事,代能为左副总兵,协镇宣府。上言:‘鹿角之制,临阵可捍敌马,结营可卫士卒,每队宜置十具。遇敌团牌拒前,鹿角列后,神铳弓矢相继迭发,则守无不固,战无不克。’从之。
天顺初,移镇延绥,进都督同知。明年破寇青阳沟,大获。封彰武伯,佩副将军印,充总兵官,镇守如故。延绥设总兵官佩印,自信始也。顷之,破寇高家堡。三年与石彪大破寇于野马涧。明年,寇二万骑入榆林,信击却之,追奔至金鸡峪,斩平章阿孙帖木儿,还所掠人畜万计。其冬,代李文镇大同。
宪宗即位,信自陈前后战功,予世券。成化元年冬御寇延绥无功,召还,督三千营。毛里孩据河套,命佩将军印,总诸镇兵往御。寇既渡河北去,已,复还据套,分掠水泉营及朔州,信等屡却之。寇遂东入大同,因诏信还镇大同。六年,信与副将徐恕、参将张瑛分道出塞,败寇于胡柴沟,获马五百余匹。玺书奖励。
信在边三十年,镇以安静,人乐为用。然性好营利。代王尝奏其违法事,诏停一岁禄。十三年冬卒于镇。赠侯,谥武毅。
洪父子兄弟皆佩将印,一门三侯伯。其时称名将者,推杨氏。昌平侯既废,能以流爵弗世。而信独传其子瑾,弘治初领将军宿卫。三传至曾孙炳。隆庆时,协守南京。召掌京营戎政,屡加少师。卒,谥恭襄。传子至孙崇猷。李自成陷京师,被杀。
石亨,渭南人。生有异状,方面伟躯,美髯及膝。其从子彪魁梧似之,须亦过腹。就饮酒肆,相者曰:‘今平世,二人何乃有封侯相?’亨嗣世父职,为宽河卫指挥佥事。善骑射,能用大刀。每战辄摧破。
正统初,以获首功,累迁都指挥佥事。败敌黄牛坡,获马甚众。三年正月,敌三百余骑饮马黄河,亨追击至官山下,多所斩获。进都指挥同知。寻充左参将,佐武进伯朱冕守大同。六年上言:‘边饷难继,请分大同左右、玉林、云川四卫军,垦净水坪迤西旷土,官给牛种,可岁增粮万八千石。’明年又言:‘大同西路屯堡,皆临极边。玉林故城去右卫五十里,与东胜单于城接,水草便利。请分军筑垒,防护屯种。’诏皆允行。寻以败敌红城功,进都指挥使。敌犯延安,追至金山败之,再迁都督佥事。亨以国制搜将才未广,请仿汉、唐制,设军谋宏远、智识绝伦等科,令人得自陈,试验擢用,不专保举。报可。
十四年,与都督佥事马麟巡徼塞外。至箭豁山,败兀良哈众,进都督同知。是时,边将智勇者推杨洪,其次则亨。亨虽偏将,中朝倚之如大帅,故亨亦尽力。其秋,也先大举寇大同,亨及西宁侯宋瑛、武进伯朱冕等战阳和口,瑛、冕战没,亨单骑奔还。降官,募兵自效。
郕王监国,尚书于谦荐之。召掌五军大营,进右都督。无何,封武清伯。也先逼京师,命偕都督陶瑾等九将,分兵营九门外。德胜门当敌冲,特以命亨。于谦以尚书督军。寇薄彰义门,都督高礼等却之。转至德胜门外,亨用谦令,伏兵诱击,死者甚众。既而围孙镗西直门外,以亨救引却。相持五日,寇敛众遁。论功,亨为多,进侯。
景泰元年二月命佩镇朔大将军印,帅京军三万人,巡哨大同。遇寇,败之。其秋,予世袭诰券。易储,加亨太子太师。于谦立团营,命亨提督,充总兵官如故。
八年,帝将郊,宿斋宫,疾作不能行礼,召亨代。亨受命榻前,见帝病甚,遂与张𫐄、曹吉祥等谋迎立上皇。上皇既复辟,以亨首功,进爵忠国公。眷顾特异,言无不从。其弟侄家人冒功锦衣者五十余人,部曲亲故窜名‘夺门’籍得官者四千余人。两京大臣,斥逐殆尽。纳私人重贿,引用太仆丞孙弘,郎中陈汝言、萧璁、张用瀚、郝璜、龙文、朱铨,员外郎刘本道为侍郎。时有语曰‘朱三千,龙八百’。势焰熏灼,嗜进者竞走其门。既以私憾杀于谦、范广等,又以给事中成章、御史甘泽等九人尝攻其失,贬黜之。数兴大狱,构陷耿九畴、岳正,而戍杨瑄、张鹏,谪周斌、盛颙等。又恶文臣为巡抚,抑武臣不得肆,尽撤还。由是大权悉归亨。
亨无日不进见,数预政事。所请或不从,艴然见于辞色。即不召,必假事以入,出则张大其势,巿权利。久之,帝不能堪,尝以语阁臣李贤。贤曰:‘惟独断乃可。’帝然之。一日语贤曰:‘阁臣有事,须燕见。彼武臣,何故频见?’遂敕左顺门,非宣召毋得纳总兵官。亨自此稀燕见。
亨尝白帝立碑于其祖墓。工部希亨指,请敕有司建立,翰林院撰文。帝以永乐以来,无为功臣祖宗立碑故事,责部臣,而令亨自立。初,帝命所司为亨营第。既成,壮丽逾制。帝登翔凤楼见之,问谁所居。恭顺侯吴瑾谬对曰:‘此必王府。’帝曰:‘非也。’瑾曰:‘非王府,谁敢僭逾若此?’帝颔之。亨既权侔人主,而从子彪亦封定远侯,骄横如亨。两家蓄材官猛士数万,中外将帅半出其门。都人侧目。
三年秋,彪谋镇大同,令千户杨斌等奏保。帝觉其诈,收斌等拷问得实,震怒,下彪诏狱。亨惧,请罪,帝慰谕之。亨请尽削弟侄官,放归田里,帝亦不许。及鞫彪,得绣蟒龙衣及违式寝诸不法事,罪当死。遂籍彪家,命亨养病。亨尝遣京卫指挥裴瑄出关巿木,遣大同指挥卢昭追捕亡者。至是事觉,法司请罪亨,帝犹置不问。法司再鞫彪,言彪初为大同游击,以代王增禄为己功,王至跪谢。自是数款彪,出歌妓行酒。彪凌侮亲王,罪亦当死。因劾亨招权纳赇,肆行无忌,与术士邹叔彝等私讲天文,妄谈休咎,宜置重典。帝命锢彪于狱,亨闲住,罢朝参。时方议革‘夺门’功,穷治亨党,由亨得官者悉黜,朝署一清。
明年正月,锦衣指挥逯杲奏亨怨望,与其从孙后等造妖言,蓄养无赖,专伺朝廷动静,不轨迹已著。廷臣皆言不可轻宥,乃下亨诏狱,坐谋叛律斩,没其家赀。逾月,亨瘐死,彪、后并伏诛。
彪骁勇敢战,善用斧。初以舍人从军。正统末,积功至指挥同知。也先逼京师,既退,追袭余寇,颇有斩获,进署都指挥佥事。
景泰改元,诏予实授,充游击将军,守备威远卫。敌围土城,彪用炮击死百余人,遁去。塞上日用兵,彪勇冠流辈,每战必捷,以故一岁中数迁,至都督佥事。
恃亨势,多纵家人占民产,又招纳流亡五十余户,擅越关置庄垦田,为给事中李侃、御史张奎所劾,请并罪亨。景帝皆宥不问,但令给还民产,遣流亡户复业而已。
三年冬,充右参将,协守大同。尝憾巡抚年富抑己不得逞。及英宗复辟,召彪还。亨方得志,彪遂诬奏富罪,致之狱。未几,进都督同知,再以游击将军赴大同备敌。与参将张鹏等哨磨儿山。寇千余骑来袭,彪率壮士冲击,斩把秃王,搴其旗,俘斩百二十人。追至三山墩,又斩七十二人。以是封定远伯,游击如故。
天顺二年命偕高阳伯李文赴延绥御寇,以疾召还,寻充总兵官。明年,寇二万骑入掠安边营。彪与彰武伯杨信等御之,连战皆捷,斩鬼力赤,追出塞,转战六十余里,生擒四十余人,斩首五百余级,获马驼牛羊二万余,为西北战功第一。捷闻,进侯。彪本以战功起家,不藉父兄荫,然一门二公侯,势盛而骄,多行不义。谋镇大同,与亨表里握兵柄,为帝所疑,遂及于祸。
后,天顺元年进士,助亨筹画。都督杜清出亨门下,后造妖言,有‘土木掌兵权’语,盖言杜也。事觉,后伏诛,清亦流金齿。
郭登,字元登,武定侯英孙也。幼英敏。及长,博闻强记,善议论,好谈兵。洪熙时,授勋卫。
正统中,从王骥征麓川有功,擢锦衣卫指挥佥事。又从沐斌征腾冲,迁署都指挥佥事。十四年,车驾北征,扈从至大同,超拜都督佥事,充参将,佐总兵官广宁伯刘安镇守。朱勇等军覆,仓猝议旋师。登告学士曹鼐、张益曰‘车驾宜入紫荆关’,王振不从,遂及于败。当是时,大同军士多战死,城门昼闭,人心汹汹。登慷慨奋励,修城堞,缮兵械,拊循士卒,吊死问伤,亲为裹创傅药,曰:‘吾誓与此城共存亡,不令诸君独死也。’八月,也先拥帝北去,经大同,使袁彬入城索金币。登闭城门,以飞桥取彬入。登与安及侍郎沈固、给事中孙祥、知府霍瑄等出谒,伏地恸哭,以金二万余及宋瑛、朱冕、内臣郭敬家资进帝,以赐也先等。是夕,敌营城西。登谋遣壮士劫营迎驾,不果。明日,也先拥帝去。
景帝监国,进都督同知,充副总兵。寻令代安为总兵官。十月,也先犯京师,登将率所部入援,先驰蜡书奏。奏至,敌已退。景帝优诏褒答,进右都督。登计京兵新集,不可轻用,上用兵方略十余事。
景泰元年春,侦知寇骑数千,自顺圣川入营沙窝。登率兵蹑之,大破其众,追至栲栳山,斩二百余级,得所掠人畜八百有奇。边将自土木败后,畏缩无敢与寇战。登以八百人破敌数千骑,军气为之一振。捷闻,封定襄伯,予世券。
四月,寇骑数千奄至,登出东门战。佯北,诱之入土城。伏起,敌败走。登度敌且复至,令军士赍毒酒、羊豕、楮钱,伪为祭冢者,见寇即弃走。寇至,争饮食之,死者甚众。六月,也先复以二千骑入寇,登再击却之。越数日,奉上皇至城外,声言送驾还。登与同守者设计,具朝服候驾月城内,伏兵城上,俟上皇入,即下月城闸。也先及门而觉,遂拥上皇去。
时镇守中官陈公忌登。会有发公奸赃者,公疑登使之,遂与登构。帝谓于谦曰:‘大同,吾藩篱也。公与登如是,其何以守!’遣右监丞马庆代公还,登愈感奋。初,也先欲取大同为巢穴,故数来攻。及每至辄败,有一营数十人不还者,敌气慑,始有还上皇意。上皇既还,代王仕颂登功,乞降敕奖劳。兵部言登已封伯,乃止。
二年,登以老疾乞休,举石彪自代,且请令其子嵩宿卫。帝以嵩为散骑舍人,不听登辞。是时边患甫息,登悉心措置,思得公廉有为者与俱。遂劾奏沈固废事,而荐尚书杨宁、布政使年富。又言大同既有御史,又有巡按御史,佥都御史任宁宜止巡抚宣府。帝悉从之,以年富代固,而征还固及宁。其秋,以疾召还。登初至大同,士卒可战者才数百,马百余匹。及是马至万五千,精卒数万,屹然成巨镇。登去,大同人思之。
初,英宗过大同,遣人谓登曰:‘朕与登有姻,何拒朕若是?’登奏曰:‘臣奉命守城,不知其他。’英宗衔之。及复辟,登惧不免,首陈八事,多迎合。寻命掌南京中府事。明年召还。言官劾登结陈汝言获召,鞫实论斩。宥死,降都督佥事,立功甘肃。
宪宗即位,诏复伯爵,充甘肃总兵官。奏边军偿马艰甚,至鬻妻子,乞借楚、庆、肃三王府马各千匹,官酬其直。从之。用朱永等荐,召掌中府事,总神机营兵。成化四年复设十二团营,命登偕朱永提督。八年卒。赠侯,谥忠武。
登仪观甚伟,髯垂过腹。为将兼智勇,纪律严明,料敌制胜,动合机宜。尝以意造‘搅地龙’、‘飞天网’,凿深堑,覆以土木如平地。敌入围中,发其机,自相撞击,顷刻皆陷。又仿古制造偏箱车、四轮车,中藏火器,上建旗帜,钩环联络,布列成阵,战守皆可用。其军以五人为伍,教之盟于神祠,一人有功,五人同赏,罚亦如之。十伍为队,队以能挽六十斤弓者为先锋。十队领以一都指挥,令功无相挠,罪有专责,一时称善。
登事母孝,居丧秉礼。能诗,明世武臣无及者。无子,以兄子嵩为子。登谪甘肃,留家京师,嵩窘其衣食。登妾缝纫自给,几殆,弗顾。登还,欲黜之,以其婿于会昌侯,侯尝活己,隐忍不发。及卒,嵩遂袭爵。后以非登嫡嗣,止嵩身,子参降锦衣卫指挥使。
朱谦,夏邑人。永乐初,袭父职,为中都留守左卫指挥佥事。洪熙时,隶阳武侯薛禄,征北有功,进指挥使。宣德元年进万全都指挥佥事。
正统六年与参将王真巡哨至伯颜山,遇寇击走之。次闵安山,遇兀良哈三百骑,又败之。追至莽来泉,寇越山涧遁去,乃还。时谦已迁都指挥同知,乃以为都指挥使。
八年充右参将,守备万全左卫。明年与杨洪破兀良哈兵于克列苏,进都督佥事。所部发其不法事。帝以方防秋,宥之。复以北征功,进都督同知。
帝北狩,也先拥至宣府城下,令开门。谦与参将纪广、都御史罗亨信不应,遂去。进右都督。与杨洪入卫,会寇已退,追袭之近畿。战失利,洪劾之,兵部并劾洪不救。景帝俱弗问。洪入总京营,廷议欲得如洪者代之,咸举谦。乃进左都督,充总兵官,镇守宣府。
景泰元年四月,寇三百骑入石烽口,复由故道去,降敕切责。逾月,复入犯。谦率兵御之,次关子口。寇数千骑突至,谦拒以鹿角,发火器击之,寇少却,如是数四。谦军且退,寇复来追。都督江福援之,亦失利。谦卒力战,寇不得入。六月复有二千骑南侵。谦遣都指挥牛玺等往御,战南坡。谦见尘起,率参将纪广等驰援。自巳至午,寇败遁。论功,封抚宁伯。是时,寇气甚骄,屡扰宣府、大同,意二城且旦夕下。而谦守宣府,郭登守大同,数挫其众。也先知二人难犯,始一意归上皇。八月,上皇还,道宣府,谦率子永出见,厚犒其使者。既而谦谬报寇五千骑毁墙入。察之,则也先贡使也。诏切责之,谦惶恐谢。明年二月,卒于镇。赠侯。子永袭。
谦在边久,善战。然勇而寡谋,故其名不若杨洪、石亨、郭登之著。成化中,谥武襄。
永,字景昌。伟躯貌,顾盼有威。初见上皇于宣府,数目属焉。景泰中,嗣爵奉朝请。英宗复辟,睹永识之曰:‘是见朕宣府者耶?’永顿首谢。即日召侍左右,分领宣威营禁军。天顺四年,宣、大告警,命帅京军巡边。七年统三千营,寻兼神机营。宪宗立,改督团营,领三千营如故。
成化元年,荆、襄盗刘通作乱。命永与尚书白圭往讨。进师南漳,击斩九百有奇。会疾留南漳,而圭率大军破贼。永往会,道遇余贼,俘斩数百人。其秋复进讨石龙、冯喜,皆捷。论功,进侯。
毛里孩犯边,命佩将军印,会彰武伯杨信御之。会遣使朝贡,乃班师。六年,阿罗出寇延绥。复拜将军,偕都御史王越,都督刘玉、刘聚往讨,击败之苏家寨。寇万骑自双山堡分五道至,战于开荒川。寇少却,乘势驰之,皆弃辎重走。至牛家寨,遇都指挥吴瓒兵少,寇围之。指挥李镐、滕忠至,复力战。聚及都指挥范瑾、神英分据南山夹击,寇乃大败。斩首一百有六,获马牛数千,阿罗出中流矢遁。时斩获无多,然诸将咸力战追敌,边人以为数十年所未有。论功,予世侯。
阿罗出虽少挫,犹据河套。明年正月,寇屡入,永所部屡有斩获。三月复以万余骑分掠怀远诸堡。永与越等分兵为五,设伏败之,追至山口及滉忽都河,寇败走。而游击孙钺、蔡瑄别破他部于鹿窖山。捷闻,玺书奖劳。永等再请班师,皆不许。寇复以二万余骑入掠,击退之。岁将尽,乃召永还,留越总制三边。
十四年加永太子太保。明年冬,拜靖虏将军,东伐,以中官汪直监督军务。还,进爵保国公。又明年正月,延绥告警。命永为将军,越提督军务,直仍监督,分道出塞。越与直选轻骑出孤店关,俘寇于威宁海子。而永率大军由南路出榆林,不见寇,道回远,费兵食巨万,马死者五千余匹。于是越得封伯,直荫锡逾等,而永无功,赏不行。久之,进太子太傅。十七年二月,复偕直、越出师大同,御亦思马,获首功百二十,遂赐袭世公。
十九年秋,小王子入边,宣、大告急。越与直已得罪,以永为镇朔大将军,中官蔡新监其军,督诸将周玉、李玙等击败之。还,仍督团营。或投匿名书言永图不轨,永乞解兵柄,不许。其冬,手敕加太傅、太子太师。弘治四年监修太庙成,进太师。
永治军严肃,所至多奏功。前后八佩将军印,内总十二团营兼掌都督府,列侯勋名无与比。九年卒。追封宣平王,谥武毅,子晖嗣。给事中王廷言永功不当公,朝议止予袭一世,后皆侯。诏可。
晖,字东阳。长身美髯,人称其威重类父。又屡从父塞下,历行阵,时以为才。弘治五年授勋卫。年垂五十,始嗣爵,分典神机营。十三年更置京营大师,命晖督三千营兼领右府事。
火筛入大同,平江伯陈锐等不能御,命晖佩大将军印代之。比至,寇已退,乃还。明年春,火筛连小王子,大入延绥、宁夏。右都御史史琳请济师。复命晖佩大将军印,统都督李俊、李澄、杨玉、马仪、刘宁五将往,而以中官苗逵监其军。至宁夏,寇已饱掠去,乃与琳、逵率五路师捣其巢于河套。寇已徙帐,仅斩首三级,获马驼牛羊千五百以归。未几,寇入固原,转掠平凉、庆阳,关中大震。两镇将婴城不敢战,而晖等畏怯不急赴。比至,斩首十二人,还所掠生口四千,遂以捷闻。
是役也,大帅非制胜才,师行纡回无纪律,边民死者遍野,诸郡困转输饷军,费八十余万,他征发称是,先后仅获首功十五级。廷臣连章效三人罪。帝不问。已而上捣巢有功将士万余人,尚书马文升、大学士刘健持之,帝先入逵等言,竟录二百十人,署职一级,余皆被赉。及班师,帝犹遣中官赍羊酒迎劳。言官极论晖罪,终不听,以晖总督团营,领三千营右府如故。
武宗即位,寇大入宣府,复命晖偕逵、琳帅师往。寇转掠大同,参将陈雄击斩八十余级,还所掠人口二千七百有奇。晖等奏捷,列有功将士二万余人,兵部侍郎阎仲宇、大理丞邓璋往勘,所报多不实。终以逵故,众咸给赐。刘瑾用事,晖等更奏录功太薄,请依成化间白狐庄例。兵部力争,不纳,竟从晖言,得擢者千五百六十三人,晖加太保。正德六年卒。
子麒,袭侯。尝充总兵官,镇两广。与姚镆平田州,诛岑猛,加太子太保。嘉靖初,召还。久之,守备南京,卒。子岳嗣,亦守备南京。隆庆中卒。四传至孙国弼。天启中,杨涟劾魏忠贤,国弼亦乞速赐处分。忠贤怒,停其岁禄。崇祯时,总督京营。温体仁柄国,国弼抗疏劾之。诏捕其门客及缮疏者下狱,停禄如初。及至南京,进保国公。乃与马士英、阮大铖相结,以讫明亡。
孙镗,字振远,东胜州人。袭济阳卫指挥同知。用朱勇荐,进署指挥使。正统末,擢指挥佥事,充左参将,从总兵官徐恭讨叶宗留。败贼金华,复破之乌龙岭。
英宗北狩,景帝召镗还,超擢都督佥事,典三千营。也先将入犯,进右都督,充总兵官,统京军一万御之紫荆关。将发,寇已入,遂营都城外。寇薄德胜门,为于谦等所却,转至西直门。镗与大战,斩其前锋数人,寇稍北,镗逐之,寇益兵围镗。镗力战不解。高礼、毛福寿来援,礼中流矢。会石亨兵至,寇乃退。诏镗副杨洪追之。战于涿州深沟,颇有斩获。师还,仍典营务。
景泰初,杨洪劾镗下狱。石亨请赦镗,江渊亦言城下之役,惟镗战最力,乃释之。
三年冬充副总兵,协郭登镇大同。登节制严,镗不得逞,欲与分军,且令子百户宏侮登。帝械宏,竟以镗故贳之。召还,典三千营如故。英宗复辟,以‘夺门’功封怀宁伯,寻予世券。
天顺初,甘肃告警,诏镗充总兵官,帅京军往讨。将陛辞,病宿朝房。夜二鼓,太监曹吉祥、昭武伯曹钦反。其部下都指挥马亮告变于恭顺侯吴瑾,瑾趋语镗。镗草奏,叩东长安门,自门隙投入内廷,始得集兵缚吉祥,守皇城诸门。镗走太平侯张瑾家,邀兵击贼,瑾不敢出。镗仓猝复走宣武街,急遣二子辅、𫐄呼征西将士,绐之曰:‘刑部囚反狱,获者重赏。’众稍聚至二千人,始语之故。时已黎明,遂击钦。钦方攻东长安门,不得入,转攻东安门。镗兵追及,贼稍散。𫐄斫钦中膊,𫐄亦被杀。钦知事不成,窜归其家,犹督众拒镗力战,至晡始定。论功第一,进爵世侯,仍典三千营。赠𫐄百户,世袭。
镗粗猛善战,然数犯法。初贿太监金英,得迁都督。事觉,论斩,景帝特宥之。天顺末,以受将士贿,屡被劾。不自安,求退。诏解营务及府军前卫事,犹掌左府。
宪宗即位,中官牛玉得罪。镗坐与玉婚,停禄闲住。寻陈情,予半禄。已,复自陈功状,给禄如故。成化七年卒。赠涞国公,谥武敏。
子辅请嗣,吏部言‘夺门’功,例不得世传。帝以镗捕反者,予之。传子至孙应爵,正德中总督团营。四传至曾孙世忠。万历中镇守湖广,总督漕运凡二十年。又三传至孙维藩。流贼陷京师,被杀。
镗之冒‘夺门’功封伯爵也,都督董兴及曹义、施聚、赵胜等皆乘是时冒封,予世券。兴、义、聚自有传。
赵胜,字克功,迁安人。袭职为永平卫指挥使。正统末,御寇西直门,进都指挥佥事。天顺初,与孙镗等预‘夺门’功,超迁都督佥事。又与镗击反者曹钦,进同知。孛来犯甘肃,胜与李杲充左右参将,从白圭西征至固原,击寇,却之。宪宗立,典鼓勇营训练。成化改元,山西告警,拜将军。次雁门,寇已退,乃还。明年复出延绥御寇。会方纳款,遂旋师。寻典耀武营。四年充总兵官,镇辽东。七年召典五军营,已,改三千营。癿加思兰犯宣府,诏胜为将军,统京兵万人御之,亦以寇遁召还。久之,进左都督,加太子太保。十九年封昌宁伯。
胜初与李杲并有名。后屡督大师,未见敌,无功,夤缘得封,名大损。后加太保,营万贵妃茔,堕崖石间死。赠侯,谥壮敏。弘治初,孙鉴乞袭爵。吏部言胜无功,不当传世,乃授锦衣卫指挥使。
范广,辽东人。正统中嗣世职,为宁远卫指挥佥事,进指挥使。十四年,积功迁辽东都指挥佥事。
广精骑射,骁勇绝伦。英宗北狩,廷议举将材,尚书于谦荐广。擢都督佥事,充左副总兵,为石亨副。也先犯京师,广跃马陷阵,部下从之,勇气百倍。寇退,又追败之紫荆关。录功,命实授。俄进都督同知,出守怀来。寻召还。
景泰元年二月,亨出巡边。时都督卫颖统大营,命广协理。三月,寇犯宣府。敕兵部会诸营将遴选将材,佥举广。命充总兵官偕都御史罗通督兵巡哨,驻居庸关外。数月还京,副石亨提督团营军马。
亨所为不法,其部曲多贪纵,广数以为言。亨衔之,谮罢广,止领毅勇一营。广又与都督张𫐄不相能。及英宗复辟,亨、𫐄恃‘夺门’功,诬广党附于谦,谋立外藩,遂下狱论死。子昇戍广西,籍其家,以妻孥第宅赐降丁。明年春,𫐄早朝还,途中为拱揖状。左右怪问之,曰:‘范广过也。’遂得疾不能睡,痛楚月余而死。成化初,廷臣讼广冤。命子昇仍袭世职。
广性刚果。每临阵,身先士卒,未尝败衄,一时诸将尽出其下。最为于谦所信任,以故为侪辈所忌。
赞曰:杨洪、石亨辈,遭时多事,奋爪牙之力,侯封世券,照耀一门,酬庸亦过厚矣。洪知盛满可惧,而亨邪狠粗傲,怙宠而骄,其赤族宜哉。朱谦勇略不及郭登,登乃无后,而谦子永,进爵上公,子孙世侯勿绝。孙镗、范广善战略相等,而广以冤死。所遇有幸有不幸,相去岂不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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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七十四‧列传第六十二 史昭刘昭 李达 巫凯曹义 施聚 许贵子宁 周贤子玉 欧信 王玺 鲁鉴子麟 孙经 刘宁周玺 庄鉴 彭清 姜汉子奭 孙应熊 安国 杭雄
史昭,合肥人。永乐初,积功至都指挥佥事。八年充总兵官,镇凉州。土军老的罕先与千户虎保作乱,虎保败,老的罕就抚。昭上书言其必叛状。未至,而老的罕果叛。昭与都指挥满都等击平之。移镇西宁。
仁宗立,进都督佥事。上言西宁风俗鄙悍,请设学校如中土。报可。宣德初,昭以卫军守御,不暇屯种,其家属愿力田者七百七十余人,请俾耕艺,收其赋以足军食。从之。五年,曲先卫都指挥使散即思邀劫西域使臣,昭率参将赵安偕中官王安、王瑾讨之。长驱至曲先,散即思望风遁,擒其党答答不花等,获男女三百四十人,马驼牛羊三十余万,威震塞外。捷闻,玺书慰劳,赏赉加等。
七年春,以征西将军镇宁夏。孛的达里麻犯边,遣兵击之,至台察罕,俘获甚众。进都督同知。
正统初,昭以宁夏孤悬河外,东抵绥德二千里,旷远难守,请于花马池筑哨马营,增设烽堠,直接哈剌兀速之境。边备大固。寻进右都督。时阿台、朵儿只伯数寇边。诏昭与甘肃守将蒋贵、赵安进剿。并无功,被诏切责,贬都督佥事。三年复右都督。八年以老召还。明年卒。
昭居宁夏十二年,老成持重,兵政修举,亦会敌势衰弱,边境得无事。兵部尚书王骥、宁夏参将王荣尝举其过。朝议以昭守边久,习兵事,不易也。而与昭并为边将最久,有勋绩可称者,都督同知刘昭镇西宁二十年,都指挥李达镇洮州至四十年,并为蕃汉所畏服。
刘昭,全椒人。永乐五年以都指挥同知使朵甘、乌思藏,建驿站。还至灵藏,番贼邀劫,昭败之。进都指挥使,镇河州。宣德二年,副陈怀讨平松潘寇。累进都督同知,移西宁,复镇河州,兼辖西宁。罕东酋札儿加邀杀中官使西域者,夺玺书金币去。命昭副甘肃总兵官刘广讨之。札儿加请还所掠书币,贡马赎罪。帝以穷寇不足深治,命昭等还。
李达,定远人。累官都督佥事。正统中,致仕。
巫凯,句容人。由庐州卫百户积功至都指挥同知。永乐六年以从英国公张辅平交阯功,迁辽东都指挥使。十一年召帅所部会北京。明年从征沙漠,命先还。凯言诸卫兵宜以三之二守御,而以其一屯粮,开原巿马悉给本卫乘操。从之。
宣宗立,以都督佥事佩征虏前将军印,代朱荣镇辽东。时中国人自塞外脱归者,令悉送京师,俟亲属赴领。凯言远道往来,恐致失所,阻远人慕归心。乃更令有马及少壮者送京师,余得自便。敌掠西山,凯击败之,尽得所掠者,降敕褒勉。
帝尝遣使造舟松花江招诸部。地远,军民转输大困,多逃亡。会有警,凯力请罢其役,而逃军入海西诸部者已五百余人。既而造舟役复兴,中官阮尧民、都指挥刘清等董之。多不法,致激变。凯劾尧民等,下之吏。
英宗登极,进都督同知,上言边情八事。请厚恤死事者家,益官吏折俸钞,岁给军士冬衣布棉,军中口粮刍粟如旧制,且召商实边。俱允行。未几,为兵部尚书王骥所劾。朝廷知凯贤,令凯自陈。幷谕廷臣,文武官有罪得实始奏,诬者罪不贷。凯由是得行其志。正统三年十二月有疾,命医驰视,未至而卒。
凯性刚毅,饶智略,驭众严而有恩。在辽东三十余年,威惠并行,边务修饬。前后守东陲者,曹义外皆莫及。
义,字敬方,仪真人。以燕山左卫指挥佥事累功至都督佥事,副凯守辽东。凯卒,代为总兵官。凯,名将,义承其后,廉介有守,辽人安之。兀良哈犯广宁前屯,诏切责,命王翺往饬军务,劾义死罪。顷之,义获犯边孛台等,诏戮于布。自是义数与兀良哈战。正统九年,会朱勇军夹击,斩获多,进都督同知,累官左都督。义在边二十年,无赫赫功,然能谨守边陲。其麾下施聚、焦礼等皆至大将。英宗复辟,特封义丰润伯,聚亦封怀柔伯。居四年,义卒,赠侯,谥庄武。继室李氏殉,诏旌之。
施聚,其先沙漠人,居顺天通州。父忠为金吾右卫指挥使,从北征,阵殁,聚嗣职。宣德中,备御辽东,累擢都指挥同知。以义荐,进都指挥使。义与兀良哈战,聚皆从。也先逼京师,景帝诏聚与焦礼俱入卫。聚恸哭,即日引兵西。部下进牛酒,聚挥之曰:‘天子安在?吾属何心飨此。’比至,寇已退,乃还。聚以勇敢称,官至左都督。值英宗推恩,得封伯。后义二年卒,赠侯,谥威靖。义三传至栋,聚四传至瑾,吏部皆言不当复袭,世宗特许之。传爵至明亡。
许贵,字用和,江都人,永新伯成子也。袭职为羽林左卫指挥使。安乡伯张安举贵将才,试骑射及策皆最,擢署都指挥同知。寻以武进伯朱冕荐擢山西行都司,督操大同诸卫士马。
正统末,守备大同西路。也先入寇,从石亨战阳和后口,败绩,贵力战得还。英宗北狩,边城悉残破,大同当敌冲,人心尤恟惧。贵以忠义激战士。敌来,击败之。进都指挥使。
景泰元年春,充右参将。敌寇威远,追败之蒲州营,夺还所掠人畜。敌万骑逼城下,御却之。再迁都督同知。大同乏马,命求民间,得八百余匹。所司不给直,贵为请,乃予之。尝募死士入贼垒,劫马百余,悉畀战士,士皆乐为用。分守中官韦力转淫虐,众莫敢言,贵劾奏之。三年,疾还京。英宗复辟,命理左府事,寻调南京。
松潘地杂番苗,密迩董卜韩胡,旧设参将一人。天顺五年,守臣告警,廷议设副总兵,以贵镇守。未抵镇而山都掌蛮叛,诏便道先翦之。贵分两哨直抵其巢,连破四十余砦,斩首千一百级,生擒八百余人,余贼远遁。贵亦感岚气,未至松潘卒。帝为辍朝一日,赐赙及祭葬如制。
子宁,字志道。正统末,自以舍人从军有功,为锦衣千户。贵殁,嗣指挥使。用荐擢署都指挥佥事,守御柴沟堡。
成化初,充大同游击将军。寇入犯,与同官秦杰等御之小龙州涧,擒其右丞把秃等十一人。改督宣府操练,移延绥。地逼河套,寇数入掠孤山堡。宁提孤军奋击之,三战皆捷,寇渡河走。明年复以三千骑入沙河墩,与总兵官房能御之。寇退,复掠康家岔。宁出塞百五十里,追与战,获马牛羊千余而还。
时能守延绥,无将略,巡抚王锐请济师。诏大同巡抚王越帅众赴。越遣宁出西路,破敌黎家涧。进都指挥同知。复遣宁与都指挥陈辉追寇,获马骡六百。朝廷以阿罗出复入河套,频扰边,命越与朱永御,而以宁才,擢都督佥事,佩靖虏副将军印,代能充总兵官。宁起世胄,不十年至大将,同列推让不及,父友多隶部下,亦不以为骤。逾月,寇大入,永遣宁及游击孙钺御之。至波罗堡,相持三日夜,寇乃解去。亡失多,宁以力战得出,卒被赏。至冬,贼入安边,宁追击有功。
七年又与诸将孙钺、祝雄等败寇于滉忽都河,玺书褒奖。迤北开元王把哈孛罗屡欲降,内惧朝廷见罪,外畏阿罗出雠之,徬徨不决。宁请抚慰以固其心,卒降之。明年,参将钱亮败绩于师婆涧,士卒死者十三四,宁与越等俱被劾。帝不罪。时满都鲁等屡犯延绥,宁帅镇兵力战。寇不得志,乃出西路,直犯环庆、固原。宁将轻骑夜袭之鸭子湖,夺马畜而还。又明年,寇入榆林涧,与巡抚余子俊败之。满都鲁等大入西路,留其家红盐池。越乘间与宁及宣府将周玉袭破其巢。进署都督同知。与子俊筑边墙,增营堡,寇患少衰。
十八年,寇分数道入,宁蹙之边墙,获级百二十。予实授。时越方镇大同,命宁与易镇。至则与镇守太监汪直不协。巡抚郭镗以闻,调直南京。小王子大入。宁知敌势盛,欲持重俟隙,乃敛兵守,而别遣将刘宁、董升与周玺相掎角。寇大掠,焚代王别堡。王趣战,使众哭于辕门。宁愤,与镗等营城外。寇以十余人为诱,太监蔡新部骑驰击。宁将士争赴之,遇伏大败,死者千余人。宁奔夏米庄,镗、新驰入城。会玺等来援,寇乃退。宁还,阵亡家妇子号呼诟詈,掷以瓦砾,宁大丧气。已而寇复入,刘宁、宋澄、庄鉴等御之。十战,少利,寇退。宁等掩其败,更以捷闻。巡按程春震发之,与镗、新俱下狱。镗降六官,新以初任降三官,宁降指挥同知闲住。
弘治中,用荐署都指挥使,分领操练。十一年十二月卒。赠都督佥事。
宁束发从军,大小百十余战,身被二十七创。性沉毅,守官廉,待士有恩,不屑干进。刘宁、神英、李杲皆出麾下。子泰,自有传。
周贤,滁人,袭宣府前卫千户。景泰初,累功至都指挥佥事,守备西儿峪,助副总兵孙安守石八城。寻充右参将,代安镇守。兀良哈入寇,总兵官过兴令宣府副将杨信及贤合击。贤不俟信,径击败之。信被劾,都御史李秉言信缓师,贤亦弃约。帝两宥之。
天顺初,总兵官杨能奏贤擢都督佥事。寇驻塞下,能檄贤与大军会,失期,征下狱。以故官赴宁夏,隶定远伯石彪。寇二万骑入安边营。彪率贤等击之,连战皆捷,追至野马涧、半坡墩,寇大败。而贤追不已,中流矢卒。诏赠都督同知。贤初下吏,自以不复用,及得释,感激誓死报,竟如其志。
子玉,字廷璧,当嗣指挥使。以父死事,超二官为万全都司都指挥同知,督理屯田。进都指挥使,充宣府游击将军。
成化九年,会昌侯孙继宗等奉诏举将才,玉为首。诏率所部援延绥,从王越袭红盐池。进署都督佥事,还守宣府。寇入马营、赤城,击败之。兵部言宣府诸大帅无功,玉所部三千人能追敌出境,请加一秩酬其劳,乃予实授。寻充宣府副总兵。
十三年佩征朔将军印,镇宣府。破敌红崖,追奔至水磨湾。进署都督同知。十七年五月,寇复入犯,参将吴俨、少监崖荣追出塞,至赤把都,为所遮,兵分为三,皆被围。俨、荣走据北山,困甚。守备张澄率兵进,力战,解二围。抵北山下,俨、荣已夜遁。澄拔其众而还,死者过半。澄所部七百人,亦多战死。诏录澄功,治俨等罪。玉先以葛谷堡、赤城频受掠,凡三被论,至是复以节制不严见劾。帝皆置不问。
十九年,小王子犯大同,败总兵官许宁。入顺圣川大掠,以六千骑寇宣府。玉将二千人前行,巡抚秦纮兵继进,至白腰山击败之。指挥曹洪邀击至西阳河,都指挥孙成亦败寇七马房。时寇乘胜,气甚锐,竟为玉等所挫,一时称其功。未几,寇复入,玉伏兵败之。朱永至大同,复会玉军击败之鹁鸽峪。进署右都督。
余子俊筑边墙,玉不为力,且与纮不相能。子俊恶之,奏与宁夏神英易镇。久之,复移镇甘肃。孝宗嗣位,实授右都督。
玉督边墙工峻急,部卒张伏兴等以瓦石投之。兵部言,悍卒渐不可长,遂戮伏兴,戍其党。
土鲁番贡狮子,愿献还哈密城及金印,赎所留使者。玉为之奏,帝命与巡抚王继经画。既果来归,玉等皆受赉。七年,病归,寻卒。谥武僖。
玉初为偏裨,及镇宣府,甚有名。后莅甘肃,部下屡失事,又侵屯田。死后事发,子袭职,降二等。
欧信,嗣世职金吾右卫指挥使。景泰三年以广东破贼功,擢都指挥同知。已,命守备白羊口,迁大宁都指挥使。
天顺初,以都督佥事充参将,守备广东雷、廉诸府。巡抚叶盛荐其廉勇,进都督同知,代副总兵翁信。两广瑶僮陷开建,杀官吏,帝趣进兵。信破贼化州之马里村,再破之石城,击斩海南卫反者邵瑄。
时所在盗群起,将吏不能定。广西参将范信守浔、梧,瑶尽在境内,阴纳瑶赂,纵使越境流劫,约毋犯己。于是雷、廉、高、肇悉被寇。帝命广西总兵官陈泾及信合剿。时有斩馘,而贼势不衰,朝廷犹倚范信。会泾以罪征,乃擢范信都督佥事充副总兵,镇广东,而命信佩征蛮将军印,代泾镇广西。
成化元年,贼掠英德诸县,信讨斩五百余人,夺还人口。韩雍督师,令信等分五哨,攻破大藤峡。已而余贼复入浔州,信被劾获宥,召还,理前府事。
七年春,充总兵官,镇守辽东,累败福余三卫。言者谓信已老,请召还。巡抚彭谊奏:‘官军耆老五千余人,皆言信忠谨有谋勇,累立战功,威镇边陲。年六旬,骑射胜壮士,不宜召回。’乃留镇如故。久之,陈钺代谊。钺贪功,信不能违,十四年为巡按王崇之所劾。其冬,乃召归。寻遣中官汪直等往按,直右钺,归罪信等。下狱,镌一官闲住,饮恨而卒。
范信既徙广东,贼势愈盛,劫掠不止,乃语人曰:‘今贼仍犯广东,亦我遣之耶。’而是时都督颜彪佩征夷将军印,讨贼久无功,滥杀良民报捷。岭南人咸疾之。
王玺,太原左卫指挥同知也。成化初,擢署都指挥佥事,守御黄河七墅。巡抚李侃荐于朝。阿鲁出寇延绥,命充游击将军赴援,战孤山堡,败之。寇再入,战漫天岭、刘宗坞及漫塔、水磨川,皆有功。进都指挥同知,充副总兵,镇守宁夏。九年以将才与周玉同荐。十二年擢署都督佥事,充总兵官,镇守甘肃。
黄河以西,自庄浪抵肃州南山,其外番人阿吉等二十九族所居也。洪武间,立石画界,约樵牧毋越疆。岁久湮废,诸番往往阑入,而中国无赖人又潜与交通为边患。玺请‘复画疆域,召集诸番,谕以界石废,恐官军欺凌诸部,今复立之,听界外驻牧,互巿则入关。如此,番人必听命,可潜消他日忧’。帝称善,从之。
十七年进署都督同知。时玺以都督佥事为总兵官,而鲁鉴以署都督同知为参将,玺恐难于节制,乞解兵柄,故有是命。
初,哈密为土鲁番所扰,使其将牙兰守之。都督罕慎寄居苦峪口,近赤斤、罕东,数相攻,罕慎势穷无援。朝议敕玺筑城苦峪,别立哈密卫以居之。玺遣谍者间牙兰。牙兰不听,得其所羁掠九十余人以归,具悉虚实。十七年召集赤斤、罕东将士,犒以牛酒,令助罕慎。罕慎合二卫兵,夜袭哈密及剌木等八城,遂复其地,仍令罕慎居之。事闻,奖劳,赉金币。已,罕东入寇,玺御却之,请兴师以讨。帝念其常助罕慎,第遣使责谕。明年,北寇杀哨卒,玺率参将李俊及赤斤兵击之于狼心山、黑河西,多所斩获。
二十年移镇大同。玺有复哈密功,官不进,陈于朝,乃实授都督同知。
玺习韬略,谙文事,勇而有谋。廷臣多称之。在边二十余年,为番人所惮。弘治元年卒。赐祭葬,赠恤有加。
鲁鉴,其先西大通人。祖阿失都巩卜失加,明初率部落归附,太祖授为百夫长,俾统所部居庄浪。传子失加,累官庄浪卫指挥同知。正统末,鉴嗣父职。久之,擢署都指挥佥事。
成化四年,固原满四反,鉴以土兵千人从征。诸军围石城,日挑战,鉴出则先驱,入则殿后,最为贼所惮。贼平,进署都督同知。寻充左参将,分守庄浪。命其子麟为百户,统治土军。十七年坐寇入境,戴罪立功。寻充左副总兵,协守甘肃。寇犯永昌,被劾。鉴疏辨,第停其俸两月。俄命充总兵官,镇守延绥。自陈往功,予实授。
孝宗立,得疾,致仕。弘治初,命麟袭指挥使,加都指挥佥事。已,进同知,充甘肃游击将军。
鲁氏世守西陲,有捍御功,至鉴官益显,其世业益大,而所部土军生齿又日盛。麟既移甘肃,帝以土军非鉴不能治,特起治之,且命有司建坊旌其世绩。鉴乃条上边务四事,多议行。鉴有材勇,遇敌辄冒矢石,数被伤不为沮,故能积功至大将。十五年以旧创疾发卒。赠右都督,赐恤如制。
时麟已由甘肃参将擢左副总兵,豪健如其父,而恭顺不如。先为游击时,寇入永昌,失律,委罪副将陶祯,下御史按,当戍边,但贬一秩,游击如故。暨为副将,调韦州御寇。寇大入不能击,遣都指挥杨琳邀之孔坝沟。琳大败,不救,连被劾。麟自愬,止停俸二月。时已授麟子经官,令约束土军。而麟奏经幼,土人不受要束,乞归治之。不俟报,径归。帝用刘大夏言,从其请。
武宗立,甘肃巡抚毕亨荐经及麟谋勇,令率所部协战守。正德二年,经既袭指挥使,自陈尝随父有功,乃以为都指挥佥事。未几,麟卒,赠都督佥事,赐祭葬。故事,都指挥无恤典,以经乞,破例予之。
经积战功,再迁都指挥使充左参将,分守庄浪。复自陈功阀,兵部执不可。帝特命为署都督佥事。世宗立,乞休。巡抚许凤翔言经力战被创,疾行愈,且世将敢战,知名异域,今边患棘,不宜听其去。帝乃谕留,且劳以银币。寻充副总兵分守如故。嘉靖六年冬,以都督同知充总兵官,镇守延绥,大学士杨一清言:‘经守庄浪二十余戴,屡立战功,其部下土军非他人所能及。虽其子瞻已为指挥佥事,奉命统辖,然年尚少。今陕西总兵官张凤乃延绥世将,若调凤延绥,而改经陕西,自可弹压庄浪,无西顾患。’帝立从之。居二年,竟以疾致仕。
久之,命瞻以本官守备山丹。经奏言:‘自臣高祖后,世守兹土。今臣家居,瞻又移他镇,土军皇皇,不欲别附。若因此生他患,是隳先业而负世恩也,乞令守故业。’可。
二十二年,宣、大有警,诏经简壮士五千赴援。至而边患已息,乃遣还。以经力疾趋召,厚赉之。明年瞻卒。经以次子及孙皆幼,请得自辖土军。诏许之。
经骁勇,奉职寡过,继祖父为大帅,保功名,称良将。三十五年卒。赐恤如制。
刘宁,字世安,其先山阳人。袭世职,为永宁卫指挥使。勇敢善战。自以冗散无所见,会延绥用兵,疏请效死。尚书白圭许之。屡以功迁都指挥使,充宣府游击将军。
周玺,字廷玉,迁安人。嗣职为开平卫指挥使。负气习兵书,善骑射。以征北功,擢署都指挥佥事充右参将,分守阳和,敕部兵三千训肄听调。成化十六年从王越征威宁海子,累进都指挥使。
时边寇无虚岁。十八年分道入掠,玺与游击董昇战黑石崖,宁战塔儿山,皆有功。玺进署都督佥事,迁大同副总兵。宁进都督佥事,改左参将,分守阳和。
十九年秋,亦思马因大入。大同总兵官许宁分遣玺守怀仁,宁与董昇营西山,自将中军,击之夏米庄,败绩。宁、昇被围数重,几陷。亟发巨炮击之,敌多死,围乃解。玺闻中军失利,亟还兵援。夜遇敌,乘胜前,锐甚。玺厉将士曰:‘今日有进无退。’大呼陷阵,敌少却。久之,短兵接,臂中流矢,拔镞战益急,与子鹏及麾下壮士击杀数十人。会宁兵至,中军溃卒亦稍集,敌乃退,许宁等亦还。无何复入掠。宁将兵三千,遇之聚落站西,连战败之。复败之白登、柳林,又追败之小鹁鸽谷。而大同西路参将庄鉴亦邀其归路,战于牛心山,敌遂遁。时诸将多失利,许宁以下获罪,而玺以功予实授,宁超迁都督同知,庄鉴以所部无失亡,亦赉银币。
鉴,辽东人。天顺中,袭定辽右卫指挥使。骁猛有胆决。遇贼辄奋,数有功,累官都督佥事,掌左府。弘治十一年佩镇朔将军印,镇宣府。以才与大同总兵官张俊易镇。兵部侍郎熊绣奏其经画功,进都督同知。
玺寻以右副总兵分守代州,兼督偏头诸关,而改宁左副总兵,协守大同。二人并著功北边,称名将。玺以偏头去太原远,请改分守为镇守,又以镇守不当听节制,乞易总兵衔。宪宗皆曲从之。弘治初,移镇陕西,讨平扶风诸县附籍回回。三年佩征西将军印,镇守宁夏,甫一岁卒。且死,召诸子曰:‘吾佩印分阃,分已足,独未尝大破敌,抱恨入地矣。’连呼‘杀贼’而瞑。子鹏,累官锦衣卫指挥佥事。
玺殁后三年,而宁佩平羌将军印,镇甘肃。其冬,寇犯凉州,宁与战抹山墩,擒斩五十余,相持至暮,收辎重南行。寇复来袭,擒其长一人。明日,参将颜玉来援,副将陶祯兵亦至,寇乃遁。俘其稚弱,获马驼牛羊二千,进右都督。明年,与巡抚许进袭破土鲁番于哈密,进左都督,增俸百石,以疾还京。十三年,大同告警,命宁为副总兵,从平江伯陈锐御之。锐无将略,与宁不协,止毋战,寇遂得志去,坐停半俸闲住。寻以参将赞画朱晖军务,亦无功。宁自陈哈密功,乞封伯,诏还全俸。
宁有胆智,为大同副将时,入贡者数万人怀异志。宁率二十骑直抵其营,众骇愕。有部长勒马引弓出。宁前下马,与诸部长坐,举策指画,宣天子威德。一人语不逊,宁掴其面,奋臂起,其长叱之退。宁复坐与语,呼酒欢饮,皆感悟,卒如约。尝仿古番上法,以五十八人为队,队伍重为阵,建五色帜。又各建五巨帜于中军,中帜起,五阵各视其色应之,循环无端,每战用是取胜。晚再赴大同,已老病,帅又怯懦,故无成功,然孝宗朝良将称宁。十七年卒,赠广昌伯。
彭清,字源洁,榆林人。初袭绥德卫指挥使,以功擢都指挥佥事。弘治初,充右参将,分守肃州。寇入犯,率兵蹑之,获马驼器仗及所掠人畜而还。寻与巡抚王继恢复哈密有功。
清虽位偏校,而好谋有勇略,名闻中朝,尤为尚书马文升所器。尝引疾乞休,文升力言于朝,慰留之。八年,甘肃有警,以文升荐,擢左副总兵,仍守甘肃。未几,巡抚许进乞移清凉州。而是时哈密复为土鲁番所据,文升方密图恢复,倚清成功,言‘肃州多故,而清名著西域,不可易’,乃寝。
文升既得杨翥策,锐欲捣哈密袭牙兰,乃发罕东、赤斤暨哈密兵,令清统之为前锋,从许进潜往。行半月,抵其城下,攻克之。牙兰已先遁,乃抚安哈密遗种,全师而还。是役也,文升授方略,拟从间道往,而进仍由故道,牙兰遂逸去,斩获无几,然番人素轻中国,谓不能涉其地,至是始知畏。清功居多,稍迁都指挥使。
十年,总兵官刘宁罢,擢清都督佥事代之。其冬,土鲁番归哈密忠顺王陕巴,且乞通贡,西域复定。屡辞疾,请解兵柄,不允。十五年卒。
清御士有恩,久镇西陲,威名甚著,番夷惮之。性廉洁,在镇遭母及妻妹四丧,贫不能归葬。卒之日,将士及庶民妇竖皆流涕。遗命其子不得受赙赠,故其丧亦不能归。帝闻之,命抚臣发帑钱,资送归里,赐祭葬如制。
姜汉,榆林卫人。弘治中,嗣世职,为本卫指挥使。御史胡希颜荐其材勇,进都指挥佥事,充延绥游击将军。十八年春,寇犯宁夏兴武营,汉帅所部驰援,遇于中沙墩,击败之。赐敕奖劳。武宗嗣位,寇大举犯宣、大,汉偕副总兵曹雄、参将王戟分道援,有功。寻代雄为副总兵,协守延绥。正德三年移守凉州。明年冬,擢署都督佥事,充总兵官,镇宁夏。
汉驭军严整,得将士心。甫数月而安化王寘𫔍谋逆,置酒召汉及巡抚安惟学等宴。酒半,其党何锦等率众入,即座上执汉。汉奋起,怒骂不屈,遂杀之。子奭逃免。贼平,讼于朝。诏祭葬。有司为立祠,春秋祭之。嘉靖时,复从巡抚张珩请,赐额‘悯忠’。
奭当嗣职,帝以汉死事,特进一官,为都指挥佥事。十一年,回贼魏景阳作乱,华阴诸县悉被害,巡抚萧翀檄奭讨之,获景阳。进署都指挥同知,充右参将守肃州。嘉靖二年,擢右副总兵,分守凉州,进署都督佥事,充总兵官,镇甘肃。
回贼犯甘州,奭与战张钦堡,败走之。未几,西海贼八千骑犯凉州,奭率游击周伦等袭击于苦水墩,大败之,斩首百余级,歼其长,还所掠人口千二百、畜产二千。都指挥张锦亦战死。录功,进署都督同知。吉囊他部寇庄浪,奭与遇分水岭,再胜之,遂至平岭。敌骑大集,奭伏兵诱之,复斩其长一人,获首功七十,予实授。十六年春,寇大入甘州,不能御,贬二秩戴罪。寻以永昌破敌功,复署都督佥事。其冬,坐前罪罢。久之,以荐擢副总兵,协守大同,为总督翁万达劾罢,卒。
子应熊,嗣指挥使,擢宣府西路参将。二十七年春,俺答寇大同,总兵官周尚文战曹家庄,应熊从万达自怀来鼓噪扬尘而西。寇不测众寡,遂遁。累进都督佥事,充总兵官,镇守宁夏。三十二年,套寇数万骑屯贺兰山,遣精骑掠红井。应熊戒将士固守以缀敌,而潜师攻敌营,斩首百四十级,进都督同知。越二年,套寇数万踏冰西渡,由宁夏山后直抵庄凉。应熊等掩击,获首功百余,进右都督。御史崔拣劾其纵寇,褫职逮问,充为事官,赴塞上立功。四十年秋,寇六万余骑犯居庸岔道口,应熊被围于南沟,中五枪堕马,参将胡镇杀数人夺之归。其冬,复为右都督,充总兵官,镇守大同。以招徕塞外人口,增俸一级。
四十二年,寇大举犯畿辅,诏应熊等入援,诸镇兵尽集,见敌势盛,不敢击。给事中李瑜遂劾应熊及宣大总督江东、保定总兵官祝福坐视胡镇被围,一卒不发。帝怒,降敕严责。会寇将遁,应熊御之密云,颇有斩获。寇退,帝令江东第诸将功,以应熊为首,诏增其祖职二级。已,录防秋劳,进左都督。总督赵炳然劾其纵寇互巿,残害朔州,坐戍边。穆宗立,赦还。
子显祚袭职,累官署都督佥事,总兵官,历镇山西、宣府。子弼,亦至都督佥事,为援辽总兵官。姜氏为大将,着边功,凡五世。
安国,字良臣,绥德卫人,初为诸生,通春秋子史,知名里中。后袭世职,为指挥佥事。
正德三年中武会举第一,进署指挥使,赴陕西三边立功,刘瑾要贿,国同举六十人咸无赀,瑾乃编之行伍,有警听调,禁其擅归。六十人者悉大窘,侪于戍卒,不聊生。而边臣惮瑾,竟无有收恤之者。寘𫔍反,肆赦,始放还。通政丛兰请收用,瑾怒,讽给事中张瓒等劾诸人皆庸才,悉停其加官。瑾诛,始以故官分守宁夏西路。寻进署都指挥佥事,充右参将,擢右副总兵,协守大同,徙延绥,
十一年冬,寇二万骑分掠偏头关诸处,国偕游击杭雄驰败之岢岚州,斩首八十余级,获马千余匹。寇遂遁。
初,寇大入白羊口,帝遣中官张忠、都督刘晖、侍郎丁凤统京军讨之,比至,已饱掠去。忠、晖耻无功,纪功御史刘澄甫攘国等功归之,大行迁赏,忠等悉增禄,予世荫。尚书王琼亦加少保,荫子锦衣。国时以署都督佥事为宁夏总兵官,仅予实授,意不平,不敢自列,乃具疏力辞,为部卒重伤者乞叙录。琼请再叙国功,始进都督同知。
当是时,佞幸擅朝,债帅风大炽,独国以材武致大将。端谨练戎务,所至思尽职,推将材者必归焉。在镇四年卒。特谥武敏。
杭雄,字世威,世为绥德卫总旗。雄承荫,数先登,积首功,六迁至指挥使。
正德七年进署都指挥佥事,剿贼四川,寻守备西宁。用尚书杨一清荐,擢延绥游击将军。从都御史彭泽经略哈密,偕副将安国破敌岢岚,进都督佥事,改参将,擢都督同知,统边兵操于西内。武宗幸宣府、大同,雄扈从,即拜大同总兵官。
嘉靖初,汰传奉官,雄当贬,以方守边,命署都督佥事,镇守如故。小王子万余骑入沙河堡,雄战却之。未几,复大入,不能御,求罢不许。移延绥,召佥书后军都督府。
三年秋,土鲁番侵甘肃,诏尚书金献民视师,以雄佩平虏大将军印,充总兵官,提督陕西、延绥、宁夏、甘肃四镇军务。列侯出征,始佩大将军印,无授都督者,至是特以命雄。甫至,寇已破走,而雄亦得荫锦衣千户。既班师,复出镇宁夏。吉囊大入,总督王宪檄雄等破之,进都督同知。寇八千骑乘冰犯宁夏。雄及副总兵赵镇御之,前锋陷伏中,雄等皆败。总督王琼劾之,夺官闲住。明年卒。
雄敢战。尝以数骑行边,敌麕至。乃下马积鞍为垒,跪而射之。敌退,解衣,腋凝血,乃知中飞矢。武宗在大同,见雄毡帷敝甚,曰:‘老杭穷乃尔。’寇至,帝将亲击。雄叩马谏曰:‘主人畜犬,不使吠盗,奚用犬为。愿听臣等效力。’帝笑而止。少役延绥巡抚行台,既贵,每至台议事,不敢正席坐,曰:‘此当年役所也。’正德、嘉靖间,西北名将,马永而下称雄云。
赞曰:时平,则将略无由见。或绾符出镇,守疆御侮,著有劳效,以功名终,亦足尚矣。许贵、周贤、鲁鉴、姜汉家世为将,勋阀相承,而贤与汉死事尤烈。彭清、杭雄之清节,斯又其最优者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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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七十五‧列传第六十三 卫青子颖 董兴 何洪刘雄 刘玉 仇钺 神英子周 曹雄子谦 冯祯 张俊李𬭎 杨锐崔文
卫青,字明德,松江华亭人。以蓟州百户降成祖,积功至都指挥佥事,莅中都留守司事,改山东备倭。
永乐十八年二月,蒲台妖妇林三妻唐赛儿作乱。自言得石函中宝书神剑,役鬼神,剪纸作人马相战鬬。徒众数千,据益都卸石栅寨。指挥高凤败殁,势遂炽。其党董彦昇等攻下莒、即墨,围安丘。总兵官安远侯柳升帅都指挥刘忠围赛儿寨。赛儿夜劫官军。军乱,忠战死,赛儿遁去。比明,升始觉,追不及,获贼党刘俊等及男女百余人。而贼攻安丘益急,知县张旟、丞马㧑死战,贼不能下,合莒、即墨众万余人以攻。青方屯海上,闻之,帅千骑昼夜驰至城下。再战,大败之,城中亦鼓噪出,杀贼二千,生擒四千余,悉斩之。时城中旦夕不能支,青救稍迟,城必陷。比贼败,升始至,青迎谒。升怒其不待己,捽之出。是日,鳌山卫指挥王真亦以兵百五十人歼贼诸城,贼遂平。而赛儿卒不获。帝赐书劳青,切责升。尚书吴中等劾升,且言升媢青功。于是下升狱,而擢青山东都指挥使,真都指挥同知,旟、㧑左右参议,赏赉有差。
青还备倭海上。寻坐事系狱。宣德元年,帝念其功,释之,俾复职。时京师营缮役繁,调及防海士卒。青以为言,得番代。英宗立,进都督佥事,寻卒。
青有孝行,善抚士卒,居海上十余年,海滨人思之,请于朝,立祠以祀。
次子颖,正统初,袭济南卫指挥使。景帝立,奉诏入卫,再迁至都指挥同知。以石亨荐,擢署都督佥事,管五军营右哨。论黄花镇、白羊口及西直门御寇功,累进都督同知。景泰三年协镇宣府。逾年,召还。天顺元年,以‘夺门’功,封宣城伯,予世券,出镇甘肃。孛来入犯,不能御,为有司所劾,诏不问。亨败,颖以守边故得无夺。宪宗即位,廷议以颖不胜任,乃召还。会尽革‘夺门’世爵,颖以天顺间征西番马吉思、冬沙诸族功自愬,诏如故。成化二年为辽东总兵官,寻引疾罢。给事中陈钺等劾之,下狱,寻宥之。弘治中卒。赠侯,谥壮勇。
传子至孙𬭚。嘉靖时,督神机营,屡加太保兼太子太师。四传至时泰。崇祯时,掌后府。京师陷,怀铁券,阖门十七人皆赴井死。
董兴,长垣人。初为燕山右卫指挥使,累迁署都指挥同知。正统中,新建伯李玉等举兴将才,进署都指挥使,京营管操。复用荐,擢署都督佥事,充右参将,从宁阳侯陈懋讨邓茂七,破余党于建宁,进都督同知。
南海贼黄萧养围广州,安乡伯张安、都指挥王清战死,贼众攻城益急。诏拜兴左副总兵,调江西、两广军往讨,而以侍郎孟鉴赞理军务。兴用天文生马轼自随。兴果锐,不能戢下,轼戒之。景泰元年二月,师至广州,贼舟千余艘,势甚炽,而征兵未至,诸将请济师。轼曰:‘广民延颈久矣,即以狼兵往击,犹拉朽耳。’兴从之。既而兵大集,进至大洲击贼,杀溺死者万余人,余多就抚。萧养中流矢死,函首以献,俘其父及子等,余党皆伏诛。论功,进右都督,留镇广东。给事中黄士儁劾兴宽纵,降其官。明年复职。
久之,召还,分督京营。与曹吉祥结姻,冒‘夺门’功,封海宁伯。未几,充总兵官,镇辽东,予世券。议革‘夺门’者爵,兴以守边得免。吉祥诛,乃夺兴爵,仍右都督,发广西立功。以锦衣李贵荐,复爵,总兵宣府,再予世券。宪宗嗣位,罢还。已,停世袭。家居十余年卒。
何洪,全椒人。嗣世职,为成都前卫指挥使。正统中,从征麓川,景泰末,从征天柱、铜鼓,皆有功。屡迁都指挥使,掌四川都司事,与平东苗。宪宗即位,论功,擢都督佥事。巡抚汪浩乞留洪四川,许之。
德阳人赵铎反,自称赵王,汉州诸贼皆归之。连番众,数陷城,杀将吏。遣其党何文让及僧悟昇掠安岳诸县。洪斩悟昇,生擒文让。铎将逼成都,官军分三路讨。洪偕都指挥宁用趋彰明,贼引去。追至梓潼朱家河,力战,贼少却。洪乘胜陷阵,后军不继,为贼所围,左右跳荡,杀贼甚众,力竭而死。
洪勇敢,善抚士,号令严,蜀将无及之者。既死,官军夺气。而四川都指挥佥事临淮刘雄亦战死。雄刚劲,遇敌辄前,尝捕贼汉州,生擒七十余人。及铎乱,追之罗江大水河,手馘数人,贼连败。千户周鼎伤,雄前救之,径奔贼阵,丛刺死。诏赠洪都督同知,予祭葬,子节袭都指挥佥事。雄赠都指挥同知,赐祭,命子袭职,超二官。
洪虽死,绵竹典史萧让帅乡兵击铎,破之。官兵频进击,其党稍散去。铎势孤,帅余贼趋彰明。千户田仪等设伏梓潼,而参将周贵直捣其巢。贼大败,夜奔石子岭。仪亟进,斩铎,贼尽平。成化元年五月也。
刘玉,字仲玺,磁州人。生有膂力,给侍曹吉祥家。从征麓川,授副千户,积功至都指挥佥事。天顺元年以‘夺门’功进都督佥事,寻充右参将,守备浔州。庆远蛮剽博白及广东之宁川,玉偕左参将范信邀击,败之。俄命分守贵州。从方瑛讨东苗,歼干把猪。讨西堡苗,絷其魁楚得。先后斩首千级,毁其巢而还。旋改右副总兵,镇守贵州。吉祥诛,玉下吏当斩。以道远不与谋,免死,谪海南副千户。
六年,帝将以谷登为甘肃副总兵。李贤言登不任,玉老成。乃复以为都督佥事、右副总兵,镇守凉州。咎咂族叛,会兵平之,进都督同知。
成化四年,满俊乱固原,白圭举玉为总兵官,统左右参将夏正、刘清讨之,兵分为七。玉与总督项忠抵石城,贼已数败。会毛忠死,玉亦被围,中流矢,力战得出。相持两月,大小百十战,竟平之。进左都督,掌右府事。自愬前西堡功,命增俸百石,掌耀武营。六年充左副总兵,从朱永出延绥。五月,河套部入犯,玉帅众御却之。逾年卒。赠固原伯,谥毅敏。
玉虽起仆隶,勇决过人,善抚士,所至未尝衄。满俊之叛,据石城险,屡败官军,玉战最力。及论功,衹赐秩一级,时惜其薄。子文,袭指挥使。
仇钺,字廷威,镇原人。初以佣卒给事宁夏总兵府,大见信爱。会都指挥佥事仇理卒,无嗣,遂令钺袭其世职,为宁夏前卫指挥同知。理,江都人,故钺自称江都仇氏。再以破贼功,进都指挥佥事。
正德二年用总制杨一清荐,擢宁夏游击将军。五年,安化王寘𫔍及都指挥何锦、周昂,指挥丁广反。钺时驻城外玉泉营,闻变欲遁去。顾念妻子在城中,恐为所屠灭,遂引兵入城。解甲觐寘𫔍,归卧家称病,以所将兵分隶贼营。锦等信之,时时就问计。钺亦谬输心腹。而阴结壮士,遣人潜出城,令还报官军旦夕至。钺因绐锦、广,宜急出兵守渡口,遏东岸兵,勿使渡河。锦、广果倾营出,而昂独守城。寘𫔍以祃牙召钺,钺称病亟。昂来视,钺方坚卧呻吟。伏卒猝起,捶杀昂。钺乃被甲横刀,提其首,跃马大呼,壮士皆集,径驰诣寘𫔍第,缚之。传寘𫔍令,召锦等还,而密谕其部曲以擒寘𫔍状,众遂大溃。锦、广单骑走贺兰山,为逻卒所获,举事凡十八日而败。
先是,中朝闻变,议以神英为总兵官,而命钺为副。俄传钺降贼,欲追敕还。大学士杨廷和曰:‘钺必不从贼,令知朝廷擢用,志当益坚。不然,弃良将资敌人耳。’乃不追。事果定。而刘瑾昵陕西总兵官曹雄,尽以钺功归之,钺竟无殊擢。巡按御史阎睿讼其功,诏夺俸三月。瑾诛,始进署都督佥事,充宁夏总兵官。寻论功,封咸宁伯,岁禄千石,予世券。明年冬,召掌三千营。
七年二月拜平贼将军,偕都御史彭泽讨河南盗刘惠、赵𬭼,以中官陆訚监其军。未至,而参将冯祯战死洛南,贼势益炽。已,闻官军将至,遂奔汝州。又闻官军扼要害,乃走宝丰,复由舞阳、遂平转掠汝州东南,败奔固始,抵颍州,屯朱皋镇。永顺宣慰彭明辅等击之,贼仓猝渡河,溺死者二千人。余众走光山,钺追及之。命诸将神周、姚信、时源、金辅左右夹击,贼大败,斩首千四百有奇。湖广军亦破其别部贾勉儿于罗田。贼沿途溃散。自六安陷舒城,复还光山,至商城。官军追之急,贼复南攻六安。将陷,时源等涉河进,败之七里冈。贼趋庐州,至定远西又败。还至六安,分其众为二。刘惠与赵𬭼二弟𫔍、镐帅万余人,北走商城。而𬭼道遇其徒张通及杨虎遗党数千人,势复振,掠凤阳,陷泗、宿、睢宁、定远。于是泽与钺计,使神周追𬭼,时源、金辅追惠,姚信追勉儿。勉儿、𬭼复合,周信连败之宿州,追奔至应山,其众略尽。𬭼薙发怀度牒,潜至江夏,饭村店,军士赵成执送京师,伏诛。源、辅追刘惠,连战皆捷。惠窘走南召,指挥王谨追及于土地岭,射中惠左目,自缢死。勉儿数为都指挥朱忠、夏广所败,获之项城丁村。余党邢本道、刘资及杨寡妇等先后皆被擒。凡出师四月,而河南贼悉平。
赵𬭼,一名风子,文安诸生也。刘七等乱起,𬭼挈家匿渚中,贼驱之登陆,将污其妻女。𬭼素骁健,有膂力,手格杀二贼,贼聚执之,遂入其党为之魁。贼专事淫掠,𬭼稍有智计,定为部伍,劝其党无妄杀。移檄府县,约官吏师儒毋走避,迎者安堵。由是横行中原,势出刘六等上。尝攻钧州五日,以马文升方家居,舍之去。有司遣人赍招抚榜至,𬭼具疏附奏言:‘今群奸在朝,舞弄神器,浊乱海内,诛戮谏臣,屏弃元老,举动若此,未有不亡国者。乞陛下睿谋独断,枭群奸之首以谢天下,即枭臣之首以谢群奸。’其桀黠如此。
钺既平河南贼,移师会陆完,共灭刘七等于江北。论功,进世侯,增禄百石,仍督三千营。
八年,大同有警,命充总兵官,统京军御之。钺上五事,中请遣还京操边军,停京军出征,以省公私之扰,尤切时弊,时不能用。钺既至,值寇犯万全沙河。击之,斩首三级,而军士亡者二十余人,寇亦引去。奏捷蒙赉,朝论耻之。
帝诏诸边将入侍豹房。钺尝一入,后辄力辞。十年冬,称疾解营务。诏给军三十人役其家。世宗立,再起督三千营,掌前府事。未上卒,年五十七。谥武襄。
子昌以病废,孙鸾嗣侯。世宗时,怙宠通边,磔死,爵除。
神英,字景贤,寿州人。天顺初,袭父职,为延安卫指挥使,守备宁塞营,屡将骑兵,从都督张钦等征讨有功。
成化元年,尚书王复行边,荐英有谋勇,进都指挥佥事。以从征满四功,迁都指挥使,充延绥右参将。屡败癿加思兰兵,进署都督佥事。巡抚余子俊筑边墙,命英董役,工成受赉。久之,充总兵官,镇守宁夏,移延绥,复移宣府。弘治改元,移大同。十一年,马市开,英违禁贸易,寇掠蔚州又不救,言官连劾,召还闲住。寻起督果勇营。尝充右参将,从朱晖御寇延绥。武宗立,寇犯宣府,与李俊并充左参将,帅京军以援。寻以都督同知佥书左府,剿近畿剧贼,进右都督。
正德五年,给事中段豸劾英老,命致仕。当是时,刘瑾窃政。总兵官曹雄等以附瑾得重权。英素习瑾,厚贿之。因自陈边功,乞叙录,特诏予伯爵。吏、兵二部持之,下廷议。而廷臣希瑾指,无不言当封者,遂封泾阳伯,禄八百石。未几,寘𫔍反,命充总兵官讨之。未至,贼已灭。其秋,瑾败,为言官所劾。诏夺爵,以右都督致仕。越二年卒。
子周,输粟为指挥佥事。累官都指挥使,充延绥右参将。正德六年命以所部兵讨河南流贼,数有功,再进都督同知。贼平,遂以副总兵镇山西。九年秋,寇大入宁武关,躏忻、定襄、宁化。周拥兵不战,军民死者数千。诏巡抚官执归京师。周潜结贵近,行至易州,伪称病,自陈战功。帝乃宥周罪,尽削其秩,为总旗,而输粟指挥如故。已,夤缘江彬入豹房,骤复都督,赐国姓,典兵禁中。遂与彬相倚为声势,纳贿不赀。彬败,周亦下狱,伏诛。
曹雄,西安左卫人。弘治末,历官都指挥佥事,为延绥副总兵。武宗即位,用总督杨一清荐,擢署都督佥事,充总兵官,镇固原。以瑾同乡,自附于瑾。瑾欲广树党,日相亲重。
正德四年,雄上言:‘故事,布、按二司及兵备道臣文移达总兵官者,率由都司转达。今边务亟,征调不时,都司远在会城,往返千里,恐误军机。乞如巡抚大同例,径呈总兵官便。’兵部尚书曹元希瑾意,覆如其言。既复受瑾属,奏雄镇守未佩印,宜如各边例,特赐印以重其权。乃进雄署都督同知,以延绥总兵官吴江所佩征西将军印佩之,而别铸靖虏将军印予江。及总督才宽御寇沙窝为所杀,雄拥兵不救,佯引罪,乞解兵柄,令子谧赍奏诣京师。瑾异谧貌,妻以从女,而优诏褒雄,令居职如故,纠者反被责。
寘𫔍反宁夏,雄闻变,即统兵压境上。令都指挥黄正以兵三千入灵州,固士卒心,约邻境刻期讨。密焚大、小二坝积草,与守备史镛等夺河西船,尽泊东岸。贼党何锦惧,急帅兵出守大坝,以防决河。雄乃令镛潜通书仇钺,俾从中举事,贼遂成擒。是役也,功虽成于钺,而居外布置,贼不内顾,雄有劳焉。捷闻,瑾以平贼功归之,进左都督,谧亦官千户。雄不安,引咎自劾,推功诸将,降旨慰劳。未几,瑾败,言官交劾,降指挥佥事,寻征下狱,以党逆论死,籍其家。诏宥之,与家属永戍海南,遇赦不原。
雄长子谦,读书能文,有机略,好施予。故参政李仑、主事孔琦家贫甚。雄请周恤其妻子,以劝廉吏,谦意也。御史高胤先被逮,无行赀。谦为治装,并恤其家。受业杨一清,闻一清将起用,贻书止之曰:‘近日关中人材,连茹而起,实山川不幸。独不留三五辈为后日地耶。’时陕人率附瑾以进,故谦云然。雄下狱,谦亦被系,为怨家棰死。
冯祯,绥德卫人。起家卒伍,累功为本卫指挥佥事。弘治末,擢署都指挥佥事,守备偏头关。寻充参将,分守宁夏西路,以勇敢闻。寘𫔍反,驰奏告变。事平,进署都指挥同知。已,擢副总兵,协守延绥。
正德六年七月,盗起中原。诏以所部千五百人入讨。至阜城,遇贼。祯令军中毋顾首级、贪虏获,遂大败贼。逐北数十里,俘斩八百六十有奇。进解曹州围,执其魁朱谅。录功,进都督佥事。
明年春,刘惠、赵𬭼乱河南,连陷鹿邑、上蔡、西平、遂平、舞阳、叶,纵掠南顿、新蔡、商水、襄城,复还驻西平。祯偕副总兵时源,参将神周、金辅击败之。贼奔入城,官军塞其门。乘夜焚死千余人,斩首称是,余贼溃而西。巡抚邓璋等朝崇王于汝宁,宴饮连日。贼招散亡,势复振,陷鄢陵、荥阳、汜水、巩。围河南府三日,诸军始集。贼屯洛南,觇官军饥疲,迎战。右哨金辅不敢渡洛,祯及源、周方阵,而后哨参将姚信所部京军先驰,失利遽遁。阵乱,贼乘之。祯下马殊死鬬,援绝死焉。赠洛南伯,赐祭葬,授其子大金都督佥事。后贼平,论功,复荫一子世百户。明年是日,祯死所风霾大作,又明年,亦如之。伊王奏闻,敕有司建祠,岁以死日致祭。寻用给事中李铎言,岁给米二石,帛二疋,赡其家。
张俊,宣府前卫人。嗣世职,为本卫指挥使。累擢大同游击将军。弘治十二年以功进都指挥同知。
火筛入大同左卫,大掠八日。俊遣兵三百邀其前,复分兵三百为策应,而亲御之荆东庄。依河结营,击却三万余骑。帝大喜,立擢都督佥事。未几,总兵官王玺失事被征,即命俊代之。其冬,以寇入戴罪,寻移镇宣府。中官苗逵督师延绥,檄大同、宣府卒为探骑。俊持不遣,逵遂劾俊。帝宥俊,而命发卒如逵言。
武宗初立,寇乘丧大入,连营二十余里。俊遣诸将李稽、白玉、张雄、王镇、穆荣各帅三千人,分扼要害。俄,寇由新开口毁垣入,稽遽前迎敌,玉、雄、镇、荣各帅所部拒于虞台岭。俊急帅三千人赴援,道伤足,以兵属都指挥曹泰。泰至鹿角山,被围。俊力疾,益调兵五千人,持三日粮,驰解泰围,复援出镇。又分兵救稽、玉,稽、玉亦溃围出。独雄、荣阻山涧,援绝死。诸军已大困,收兵还。寇追之,行且战,仅得入万全右卫城,士马死亡无算。俊及中官刘清、巡抚李进皆征还。御史郭东山言,俊扶病驰援,劝惩不宜偏废,乃许赎罪。
正德五年,起署都督同知,典神威营操练。明年六月,贼杨虎等自山西十八盘还,破武安,掠威、曲周、武城、清河、故城、景州,转入文安,与刘六等合。都指挥桑玉屡败,佥事许承芳请济师。乃命俊充副总兵,与参将王琮统京军千人讨之。往来近畿数月,不能创贼。已,朝议调边军协守,贼遂连败。明年三月,刘六、刘七、齐彦名、庞文宣等败奔登、莱海套。陆完檄俊军莱州,合诸将李𬭎等邀之。贼遂北走,转掠宝坻、香河、玉田,俊急偕许泰、却永遏之。帝喜,劳以白金。贼由武清西去。未几,得疾召还。后贼平,实授都督同知。久之,卒。
俊为边将,持廉,有谋勇,其殁也,家无赢资。
李𬭎,大同右卫人。世指挥同知,累功进都指挥佥事,充参将,协守大同。山东盗起,诏改游击将军,寻充副总兵,与俊等邀贼,复与刘晖部将傅铠、张椿等数立功。贼平,进都指挥同知,充总兵官,镇凤阳诸府。寻以江西盗猖獗,擢署都督佥事,与都御史俞谏同提督军务。贼王浩八据裴源山,凭高发矢石,官军几不支。𬭎下马持刀,督将士殊死鬬,贼乃走。追数十里,擒之。复以次讨平刘昌三、胡浩三等。移驻余干,将击遗贼之未下者,疽发背,卒于军。诏赠右都督,荫子都指挥佥事。
杨锐,字进之,萧县人。嗣世职,为南京羽林前卫指挥使。正德初,以才擢掌龙江右卫事,督造漕舟于淮安。
宁王宸濠有异谋,王琼以安庆居要害,宜置戍,乃进锐署都指挥佥事,守备其地。锐与知府张文锦治战舰,日督士肄水战。十四年六月丙子,宸濠反。东下,焚彭泽、湖口、望江。己丑,奄至安庆城下,舟五十余艘。锐、文锦与指挥崔文、同知林有禄、通判何景旸、怀宁知县王诰等御之江浒。已,收兵入城,被围。锐、文军城西,文锦、有禄军城北,景旸、诰军东南。城西尤要冲。锐昼夜拒战,杀伤贼二百余,斩其间谍,乃稍却。
七月丁酉,贼悉兵至,号十万,舳舻相衔六十余里。宸濠乘黄舰,泊黄石矶,身自督战。江西佥事潘鹏在贼军,安庆人也,宸濠令谕降。呼锐及文锦语,众心颇摇。吏黄洲者,以大义责数之,鹏惭而退。既复持伪檄至,其家僮见,遥呼之,锐腰斩以徇。将射鹏,鹏遁去,众心乃定。贼怒,围城数周,攻益急,锐等殊死战。贼云楼数十瞰城中,城中亦造飞楼射贼,夜缒人焚贼楼。贼置天梯,广二丈,高于城,版蔽之,前后有门,伏兵其中,轮转以薄城。城上束苇沃膏,燃其端,梯稍近即投之,须臾尽焚,贼多死。时军卫卒不满百,乘城皆民兵。老弱妇女馈饷,人运石一二,数日积如山。贼攻城,城上或投石,或沸汤沃之,贼辄伤。锐等射书贼营,谕令解散,有亡去者。乃募死士夜劫贼营,贼大惊扰,比晓稍定。宸濠惭愤,谓其下曰:‘安庆且不克,安望南都。’会闻伍文定等破南昌,遂解围去。文出城袭击,又破之,旬有八日而围解。
事闻,武宗大喜,擢锐参将,分守安徽池、太、宁国及九江、饶、黄。锐荐郑岳、胡世宁,帝即召用。世宗立,论功,擢都督佥事,荫子世千户。再迁佥书左府,改南京右府。充总兵官,镇辽东。改督漕运,镇淮安。嘉靖十年为巡按御史李循义劾罢,逾年卒。
崔文,世为安庆卫指挥使,守城劳亚于锐。世宗录其功,超三阶为都指挥使,荫子世百户。江、淮多盗,廷议设总兵官,督上下江防,擢文都督佥事任之。改莅南京前府,专督操江。久之,卒。
赞曰:卫青等当承平时,不逞窃发,列城扰攘,赖其戡定。虽所敌非坚,然勇敢力战,功多可纪。或遂身膏原野,若何洪、刘雄、冯祯辈,壮节有足惜者。钺以心计定乱,锐以城守摧逆,干城之寄,克称庙谟。神英、曹雄亦有劳绩,而以附阉损名,且获罪,为将者其以跅弛为戒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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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七十六‧列传第六十四 李贤 吕原子 3982.gif  岳正 彭时 商辂 刘定之
李贤,字原德,邓人。举乡试第一,宣德八年成进士。奉命察蝗灾于河津,授验封主事。少师杨士奇欲一见,贤竟不往。
正统初,言:‘塞外降人居京师者盈万,指挥使月俸三十五石,实支仅一石,降人反实支十七石五斗,是一降人当京官十七员半矣。宜渐出之外,省费,且消患未萌。’帝不能用。时诏文武臣诰敕,非九年不给。贤言:‘限以九年,或官不能满秩,或亲老不待,不得者十八九,无以劝臣下。请仍三年便。’从之。迁考功郎中,改文选。扈从北征,师覆脱还。
景泰二年二月上正本十策,曰勤圣学,顾箴警,戒嗜欲,绝玩好,慎举措,崇节俭,畏天变,勉贵近,振士风,结民心。帝善之,命翰林写置左右,备省览。寻又陈车战火器之利,帝颇采纳。是冬,擢兵部右侍郎,转户部。也先数贡马,贤谓辇金帛以强寇自弊,非策。因陈边备废弛状,于谦请下其章厉诸将。转吏部,采古二十二君行事可法者,曰鉴古录,上之。
英宗复位,命兼翰林学士,入直文渊阁,与徐有贞同预机务。未几,进尚书。贤气度端凝,奏对皆中机宜,帝深眷之。山东饥,发帑振不足,召有贞及贤议,有贞谓颁振多中饱。贤曰:‘虑中饱而不贷,坐视民死,是因噎废食也。’遂命增银。
石亨、曹吉祥与有贞争权,并忌贤。诸御史论亨、吉祥,亨、吉祥疑出有贞、贤意,诉之帝,下二人狱。会有风雷变,得释,谪贤福建参政。未行,王翺奏贤可大用,遂留为吏部左侍郎。逾月,复尚书,直内阁如故。亨知帝向贤,怒,然无可如何,乃佯与交驩。贤亦深自匿,非宣召不入,而帝益亲贤,顾问无虚日。
孛来近塞猎。亨言传国玺在彼,可掩而取,帝色动。贤言衅不可启,玺不足宝,事遂寝。亨益恶贤。时帝亦厌亨、吉祥骄横,屏人语贤曰:‘此辈干政,四方奏事者先至其门,为之奈何?’贤曰:‘陛下惟独断,则趋附自息。’帝曰:‘向尝不用其言,乃怫然见辞色。’贤曰:‘愿制之以渐。’当亨、吉祥用事,贤顾忌不敢尽言,然每从容论对,所以裁抑之者甚至。
及亨得罪,帝复问贤‘夺门’事。贤曰:‘迎驾则可,“夺门”岂可示后。天位乃陛下固有,夺即非顺。且尔时幸而成功,万一事机先露,亨等不足惜,不审置陛下何地。’帝悟曰:‘然。’贤曰:‘若郕王果不起,群臣表请陛下复位,安用扰攘为。此辈又安所得邀陞赏,招权纳贿安自起。老成耆旧依然在职,何至有杀戮降黜之事,致干天象。易曰“开国承家,小人勿用”,正谓此也。’帝曰:‘然。’诏自今章奏勿用‘夺门’字,并议革冒功者四千余人。至成化初,诸被革者愬请。复以贤言,幷夺太平侯张瑾、兴济伯杨宗爵,时论益大快之。
帝既任贤,所言皆见听。于谦尝分遣降人南征,陈汝言希宦官指,尽召之还。贤力言不可。帝曰:‘吾亦悔之。今已就道,后当听其愿去者。’帝忧军官支俸多,岁入不给。贤请汰老弱于外,则费省而人不觉。帝深纳焉。时岁有边警,天下大水,江南北尤甚。贤外筹边计,内请宽百姓,罢一切征求。帝用其言,四方得苏息。七年二月,空中有声,帝欲禳之,命贤撰青词。贤言君不恤民,天下怨叛,厥有鼓妖。因请行宽恤之政,又请罢江南织造,清锦衣狱,止边臣贡献,停内外采买。帝难之。贤执争数四,同列皆惧。贤退曰:‘大臣当知无不言,可卷舌偷位耶?’终天顺之世,贤为首辅,吕原、彭时佐之,然贤委任最专。
初,御史刘濬劾柳溥败军罪,触帝怒。贤言御史耳目官,不宜谴。石亨谮贤曲护。帝寖疏贤,寻悟,待之如初。每独对,良久方出。遇事必召问可否,或遣中官就问。贤务持大体,尤以惜人才、开言路为急。所荐引年富、轩𫐐、耿九畴、王竑、李秉、程信、姚夔、崔恭、李绍等,皆为名臣。时劝帝延见大臣,有所荐,必先与吏、兵二部论定之。及入对,帝访文臣,请问王翺;武臣,请问马昂。两人相左右,故言无不行,而人不病其专,惟群小与为难。
曹钦之反也,击贤东朝房,执将杀之,逼草奏释己罪。赖王翺救,乃免。贤密疏请擒贼党。时方扰攘,不知贤所在。得疏,帝大喜。裹伤入见,慰劳之,特加太子太保。贤因言,贼既诛,急宜诏天下停不急务,而求直言以通闭塞。帝从之。
门达方用事,锦衣官校恣横为剧患,贤累请禁止,帝召达诫谕之。达怙宠益骄,贤乘间复具陈达罪,帝复召戒达。达衔次骨,因袁彬狱陷贤,贤几不免,语载达传。
帝不豫,卧文华殿。会有间东宫于帝者,帝颇惑之,密告贤。贤顿首伏地曰:‘此大事,愿陛下三思。’帝曰:‘然则必传位太子乎?’贤又顿首曰:‘宗社幸甚。’帝起,立召太子至。贤扶太子令谢。太子谢,抱帝足泣,帝亦泣,谗竟不行。
宪宗即位,进少保、华盖殿大学士,知经筵事。是年春,日黯无光,贤偕同官上言:‘日,君象。君德明,则日光盛。惟陛下敬以修身,正以御下,刚以断事,明以察微,持之不怠,则天变自弭,和气自至。’翌日又言:‘天时未和,由阴气太盛。自宣德至天顺间,选宫人太多,澣衣局没官妇女愁怨尤甚,宜放还其家。’帝从之,中外欣悦。五月大雨雹,大风飘瓦,拔郊坛树。贤言:‘天威可畏,陛下当凛然加省,无狎左右近幸。崇信老成,共图国是。’有司请造卤簿。贤言:‘内库尚有未经御者,今恩诏甫颁,方节财用,奈何复为此。’帝即日寝之。每遇灾变,必与同官极陈无隐,而于帝初政,申诫尤切。
门达既窜,其党多投匿名书构贤。贤乞罢,有诏慰留。吴后废,言官请诛牛玉,语侵贤,又有造蜚语构贤者。帝命卫士宿贤家,护出入。成化二年三月遭父丧,诏起复。三辞不许,遣中官护行营葬。还至京,又辞。遣使宣意,遂视事。其年冬卒,年五十九。帝震悼,赠太师,谥文达。
贤自以受知人主,所言无不尽。景帝崩,将以汪后殉葬,用贤言而止。惠帝少子幽禁已六十年,英宗怜欲赦之,以问贤。贤顿首曰:‘此尧、舜用心也,天地祖宗实式凭之。’帝意乃决。帝尝祭山川坛,以夜出未便,欲遣官代祀。贤引祖训争之,卒成礼而还。尝言内帑余财,不以恤荒济军,则人主必生侈心,而移之于土木祷祠声色之用。前后频请发帑振贷恤边,不可胜计。故事,方面官敕三品京官保举。贤患其营竞,令吏部每缺举二人,请帝简用。并推之例始此。
自三杨以来,得君无如贤者。然自郎署结知景帝,超擢侍郎,而所著书顾谓景帝为荒淫。其抑叶盛,挤岳正,不救罗伦,尤为世所惜云。
吕原,字逢原,秀水人。父嗣芳,万泉教谕。兄本,景州训导。嗣芳老,就养景州,与本相继卒。贫不能归葬,厝于景,原时至墓恸哭。久之,奉母南归,家益贫。知府黄懋奇原文,补诸生,遣入学,举乡试第一。
正统七年,进士及第,授编修。十二年,与侍讲裴纶等十人同选入东阁肄业,直经筵。景泰初,进侍讲,与同官倪谦授小内侍书于文华殿东庑。帝至,命谦讲国风,原讲尧典,皆称旨。问何官,并以中允兼侍讲对。帝曰:‘品同耳,何相兼为。’进二人侍讲学士,兼中允。寻进左春坊大学士。
天顺初,改通政司右参议,兼侍讲。徐有贞、李贤下狱之明日,命入内阁预机务。石亨、曹吉祥用事,贵倨,独敬原。原朝会衣青袍,亨笑曰:‘行为先生易之。’原不答。寻与岳正列亨、吉祥罪状,疏留中。二人怒,摘敕谕中语,谓阁臣谤讪。帝大怒,坐便殿,召对,厉声曰:‘正大胆敢尔,原素恭谨,阿正何也?’正罢去,原得留。李贤既复官入阁柄政,原佐之。未几,彭时亦入,三人相得甚欢。贤通达,遇事立断。原济以持重,庶政称理。其年冬,进翰林院学士。
六年遭母丧,水浆不入口三日。诏葬毕即起视事。原乞终制。不允。乃之景州,启父兄殡归葬,舟中寝苫哀毁。体素丰,至是羸瘠。抵家甫襄事而卒,年四十五。赠礼部左侍郎,谥文懿。
原内刚外和,与物无竞。性俭约,身无纨绮。归装惟赐衣数袭,分禄恤宗姻。
子曰:‘他官不与闻,是也;当职者,可贸贸耶?’议请三年一校勘,著为例。累迁南京太常卿,辑典故因革若干卷。正德初,致仕归。
岳正,字季方,漷县人。正统十三年会试第一,赐进士及第,授编修,进左赞善。
天顺初,改修撰,教小内侍书。阁臣徐有贞、李贤下狱,帝既用吕原预政,顷之,薛瑄又致仕,帝谋代者。王翺以正荐,遂召见文华殿。正长身美须髯,帝遥见,色喜。既登陛,连称善。问年几何,家安在,何年进士,正具以对。复大喜曰:‘尔年正强仕,吾北人,又吾所取士,今用尔内阁,其尽力辅朕。’正顿首受命。趋出,石亨、张𫐄遇之左顺门,愕然曰:‘何自至此?’比入,帝曰:‘朕今日自择一阁臣。’问为谁,帝曰:‘岳正。’两人阳贺。帝曰:‘但官小耳,当与吏部左侍郎兼学士。’两人曰:‘陛下既得人,俟称职,加秩未晚。’帝默然,遂命以原官入阁。
正素豪迈,负气敢言。及为帝所拔擢,益感激思自效。掌钦天监侍郎汤序者,亨党也,尝奏灾异,请尽去奸臣。帝问正,正言:‘奸臣无指名。即求之,人人自危。且序术浅,何足信也。’乃止。有僧为妖言,锦衣校逻得之,坐以谋反。中官牛玉请官逻者,正言:‘事纵得实,不过坐妖言律,逻者给赏而已,不宜与官。’僧党数十人皆得免。或为匿名书列曹吉祥罪状,吉祥怒,请出榜购之。帝使正撰榜格,正与吕原入见曰:‘为政有体,盗贼责兵部,奸宄责法司,岂有天子出榜购募者?且事缓之则自露,急之则愈匿,此人情也。’帝是其言,不问。亨从子彪镇大同,献捷,下内阁问状。使者言捕斩无算,不能悉致,皆枭置林木间。正按地图指诘之,曰:‘某地至某地,皆沙漠,汝枭置何所?’其人语塞。
时亨、吉祥恣甚,帝颇厌之。正从容言:‘二人权太重,臣请以计间之。’帝许焉。正出见吉祥曰:‘忠国公常令杜清来此何为者?’吉祥曰:‘辱石公爱,致诚款耳。’正曰:‘不然,彼使伺公所为耳。’因劝吉祥辞兵柄。复诣亨,谕令自戢。亨、吉祥揣知正意,怒。吉祥见帝,免冠,泣请死。帝内愧,慰谕之,召正责漏言。
会承天门灾,正极言亨将为不轨,且言:‘陈汝言,小人。今既为尚书,可用卢彬为侍郎。二人者俱谲悍,若同事必相𬺈龁,乘其隙可并去之。’徐有贞再下狱,复云:‘用有贞则天变可弭。’帝皆不纳。及敕谕廷臣,命正视草。正草敕曰:‘乃者承天门灾,朕心震惊,罔知所措。意敬天事神,有未尽欤?祖宗成宪有不遵欤?善恶不分,用舍乖欤?曲直不辨,刑狱冤欤?征调多方,军旅劳欤?赏赉无度,府库虚欤?请谒不息,官爵滥欤?贿赂公行,政事废欤?朋奸欺罔,附权势欤?群吏弄法,擅威福欤?征敛徭役太重,而闾阎靡宁欤?谗谄奔竞之徒幸进,而忠言正士不用欤?抑有司阘茸酷暴,贪冒无厌,而致军民不得其所欤?此皆伤和致灾之由,而朕有所未明也。今朕省愆思咎,怵惕是存。尔群臣休戚惟均,其洗心改过,无蹈前非,当行者直言无隐。’
敕下,举朝传诵。而亨、吉祥构蜚语,谓正卖直谤讪。帝怒,命仍授内侍书。明日,谪钦州同知。道漷,以母老留旬日。陈汝言令巡校言状,且言正尝夺公主田。遂逮系诏狱,杖百,戍肃州。行至涿,夜宿传舍。手拲急,气奔且死。涿人杨四醉卒酒,脱正拲,刳其中,且厚赂卒,乃得至戍所。亨、吉祥既诛,帝谓李贤曰:‘岳正固尝言之。’贤曰:‘正有老母,得放归田里,幸甚。’乃释为民。
宪宗立,御史吕洪等请复正与杨瑄官,诏正以原官直经筵,纂修英宗实录。初,正得罪,都督佥事季铎乞得其宅,至是敕还正。正还朝,自谓当大用,而贤欲用为南京祭酒,正不悦。忌者伪为正劾贤疏草,贤嗛之。
成化元年四月,廷推兵部侍郎清理贴黄,以正与给事中张宁名并上。诏以为私,出正为兴化知府,而宁亦补外。正至官,筑堤溉田数千顷,节缩浮费,经理预备仓,欲有所兴革。乡士大夫不利其所为,腾谤言。正亦厌吏职,五年入觐,遂致仕。又五年卒,年五十五。无子,大学士李东阳、御史李经,其婿也。
正博学能文章,高自期许,气屹屹不能下人。在内阁才二十八日,勇事敢言,便殿论奏,至唾溅帝衣。有规以信而后谏者,慨然曰:‘上顾我厚,惧无以报称,子乃以谏官处我耶?’英宗亦悉其忠,其在戍所,尝念之曰:‘岳正倒好,只是大胆。’正闻自为像赞,述帝前语,末言:‘臣尝闻古人之言,盖将之死而靡憾也。’其自信不回如此。然意广才疏,欲以纵横之术离散权党,反为所噬,人皆迂而惜之。嘉靖中,追赠太常寺卿,谥文肃。
彭时,字纯道,安福人。正统十三年进士第一,授修撰。明年,郕王监国,令同商辂入阁预机务。闻继母忧,力辞,不允,乃拜命。释褐逾年参大政,前此未有也。寻进侍读。
景泰元年以兵事稍息,得请终制。然由此忤旨。服除,命供事翰林院,不复与阁事。易储,迁左春坊大学士。寰宇通志成,迁太常寺少卿。俱兼侍读。
天顺元年,徐有贞既得罪,岳正、许彬相继罢。帝坐文华殿召见时,曰:‘汝非朕所擢状元乎?’时顿首。明日仍命入阁,兼翰林院学士。阁臣自三杨后,进退礼甚轻。为帝所亲擢者,唯时与正二人。而帝方向用李贤,数召贤独对。贤雅重时,退必咨之。时引义争可否,或至失色。贤初小忤,久亦服其谅直,曰:‘彭公,真君子也。’
慈寿皇太后上尊号,诏告天下。时欲推恩,贤谓一年不宜再赦。时曰:‘非赦也,宜行优老典。朝臣父母七十与诰敕,百姓八十给冠带,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也。’贤称善,即奏行之。
帝爱时风度,选庶吉士。命贤尽用北人,南人必若时者方可。贤以语时。俄中官牛玉宣旨,时谓玉曰:‘南士出时上者不少,何可抑之。’已,选十五人,南六人与焉。
门达构贤,帝惑之,曰:‘去贤,行专用时矣。’或传其语,时矍然曰:‘李公有经济才,何可去?’因力直之。且曰:‘贤去,时不得独留。’语闻,帝意乃解。
帝大渐,口占遗命,定后妃名分,勿以嫔御殉葬,凡四事,付阁臣润色。时读竟,涕下,悲怆不自胜。中官复命,帝亦为陨涕。
宪宗即位,议上两宫尊号。中官夏时希周贵妃旨,言钱后久病,不当称太后。而贵妃,帝所生母,宜独上尊号。贤曰:‘遗诏已定,何事多言。’时曰:‘李公言是也。朝廷所以服天下,在正纲常。若不尔,损圣德非小。’顷之,中官复传贵妃旨:‘子为皇帝,母当为太后,岂有无子而称太后者?宣德间有故事。’贤色变,目时。时曰:‘今日事与宣德间不同。胡后表让位,退居别宫,故在正统初不加尊。今名分固在,安得为比?’中官曰:‘如是何不草让表?’时曰:‘先帝存日未尝行,今谁敢草?若人臣阿意顺从,是万世罪人也。’中官厉声怵以危语。时拱手向天曰:‘太祖、太宗神灵在上,孰敢有二心。钱皇后无子,何所规利而为之争?臣义不忍默者,欲全主上圣德耳。若推大孝之心,则两宫并尊为宜。’贤亦极言之,议遂定。及将上宝册,时曰:‘两宫同称则无别,钱太后宜加两字,以便称谓。’乃尊为慈懿皇太后,贵妃为皇太后。越数日,中官覃包至内阁曰:‘上意固如是。但迫于太后,不敢自主,非二公力争,几悮大事。’时阁臣陈文默无语,闻包言,甚愧。礼成,进吏部右侍郎,兼学士,同知经筵。
成化改元,进兵部尚书,兼官如故。明年秋,乞归省。三年二月诏趣还朝。英宗实录成,加太子少保,兼文渊阁大学士。
四年,慈懿太后崩,诏议山陵。时及商辂、刘定之言:‘太后作配先帝,正位中宫,陛下尊为太后,诏示天下。先帝全夫妇之伦,陛下尽母子之爱,于义俱得。今梓宫当合葬裕陵,主当祔庙,此不易之礼。比闻欲别卜葬地,臣等实怀疑惧。窃谓皇上所以迟疑者,必以今皇太后万寿后,当与先帝同尊,自嫌二后并配,非祖宗制。考之于古,汉文帝尊所生母薄太后,而吕后仍祔长陵。宋仁宗追尊生母李宸妃,而刘后仍祔太庙。今若陵庙之制稍有未合,则有乖前美,贻讥来叶。’于是诸大臣相继言之。帝犹重违太后意,时偕朝臣伏文华门泣请。帝与太后皆感动,始从时议。
彗见三台,时等言:‘外廷大政固所当先,宫中根本尤为至急。谚云“子出多母”。今嫔嫱众多,维熊无兆。必陛下爱有所专,而专宠者已过生育之期故也。望均恩爱,为宗社大计。’时帝专宠万贵妃,妃年已近四十,时故云然。又言:‘大臣黜陟,宜断自宸衷,或集群臣佥议。不可悉委臣下,使大权旁落。’帝虽不能从,而心嘉其忠。
都御史项忠讨满四不利,朝议命抚宁侯朱永将京军往赴。永故难其行,多所邀请。时恶其张大,且度军可无行,第令整装待。会忠驰奏,已围贼石城。帝遣中官怀恩、黄赐偕兵部尚书白圭、程信等至阁议。时曰:‘贼四出攻剽,锋诚不可当。今入石城自保,我军围甚固,此困兽易擒耳。’信曰:‘安知忠不退师?’时曰:‘彼部分已定,何故自退?且今出师,度何时到?’信曰:‘来春。’时曰:‘如此,益缓不及事。事成败,冬月决矣。’信忿,出危言曰:‘忠若败,必斩一二人,然后出师。’众危之,问时何见。曰:‘观忠疏曲折,知其能。若闻别遣禁军,将退避不敢任,贼不可知矣。’时惟商辂然其言。至冬,贼果平,人乃大服。改吏部尚书。
五年得疾在告。逾三月,帝趣赴阁视事,免朝参。是冬,无雪。疏言:‘光禄寺采办,各城门抽分,掊克不堪。而献珍珠宝石者,倍估增直,渔竭帑藏。乞革其弊,以惠小民。’帝优诏褒纳。畿辅、山东、河南旱,请免夏税盐钞,及太仆寺赔课马。京师米贵,请发仓储五十万石平粜。并从之。时以旧臣见倚重,遇事争执无所避。而是时帝怠于政,大臣希得见。万安同在阁,结中贵戚畹,上下壅隔,时颇怀忧。
七年,疾复作,乞致仕。帝慰留之,不得去。冬,彗复见,时言政本七事:一,毋惑佛事,糜金钱;二,传旨专委司礼监,毋令他人,以防诈伪;三,延见大臣议政事;四,近幸赐予太多,工匠冒官无纪,而重囚死徙者,法不蔽罪,宜戒淫刑僭赏;五,虚怀受谏,勿恶切直;六,戒廷臣毋依违,凡政令失当,直言论奏;七,清理牧马草地,减退势要庄田。皆切中时弊。
宁晋伯刘聚为从父太监永诚请封谥,且乞祠额,礼部执故事却之。帝特赐额曰褒功,命内阁拟封谥。时等言:‘即予永诚,将来守边内臣皆援此陈乞,是变祖宗法自今日始。’或言宋童贯封王,时曰:‘贯封王在徽宗末年,岂盛世事耶?’乃寝。
时每因灾变上言,或留中,或下所司,多阻隔,悒悒不得志。五年以后,凡七在告,帝辄命医就视,数遣内臣赐赉。十一年正月,以秩满进少保。逾月卒,年六十。赠太师,谥文宪。
时立朝三十年,孜孜奉国,持正存大体,公退未尝以政语子弟。有所论荐,不使其人知。燕居无惰容,服御俭约,无声乐之奉,非其义不取,有古大臣风。
商辂,字弘载,淳安人。举乡试第一。正统十年,会试、殿试皆第一。终明之世,三试第一者,辂一人而已。除修撰,寻与刘俨等十人进学东阁。辂丰姿瓌伟,帝亲简为展书官。
郕王监国,以陈循、高谷荐入内阁,参机务。徐珵倡南迁议,辂力沮之。其冬,进侍读。景泰元年遣迎上皇于居庸,进学士。
三年,锦衣指挥卢忠令校尉上变,告上皇与少监阮浪、内使王瑶图复位。帝震怒,捕二人下诏狱,穷治之。忠筮于术者同寅,寅以大义折之,且曰:‘此大凶兆,死不足赎。’忠惧,佯狂以冀免。辂及中官王诚言于帝曰:‘忠病风,无足信,不宜听妄言,伤大伦。’帝意少解。乃并下忠狱,坐以他罪,降为事官立功。杀瑶,锢浪于狱,事得不竟。
太子既易,进兵部左侍郎,兼左春坊大学士如故,赐第南薰里。塞上腴田率为势豪侵据,辂请核还之军。开封、凤阳诸府饥民流济宁、临清间,为有司驱逐。辂忧其为变,请招垦畿内八府闲田,给粮种,民皆有所归。锺同、章纶下狱,辂力救得无死。寰宇通志成,加兼太常卿。
景帝不豫,群臣请建东宫,不许。将继奏,辂援笔曰:‘陛下宣宗章皇帝之子,当立章皇帝子孙。’闻者感动。以日暮,奏未入,而是夜石亨辈已迎复上皇。明日,王文、于谦等被收,召辂与高谷入便殿,温旨谕之,命草复位诏。亨密语辂,赦文毋别具条款。辂曰:‘旧制也,不敢易。’亨辈不悦,讽言官劾辂朋奸,下之狱。辂上书自愬复储疏在礼部,可覆验,不省。中官兴安稍解之,帝愈怒。安曰:‘向者此辈创议南迁,不审置陛下何地。’帝意渐释,乃斥为民。然帝每独念‘辂,朕所取士,尝与姚夔侍东宫’,不忍弃之。以忌者,竟不复用。
成化三年二月召至京,命以故官入阁。辂疏辞,帝曰:‘先帝已知卿枉,其勿辞。’首陈勤学、纳谏、储将、防边、省冗官、设社仓、崇先圣号、广造士法,凡八事。帝嘉纳之。其言纳谏也,请召复元年以后建言被斥者。于是罗伦、孔公恂等悉复官。
明年,彗星见,给事中董旻、御史胡深等劾不职大臣,并及辂。御史林诚诋辂曾与易储,不宜用,帝不听,辂因求罢。帝怒,命廷鞫诸言者,欲加重谴。辂曰:‘臣尝请优容言者,今论臣反责之,如公论何。’帝悦,旻等各予杖复职。寻进兵部尚书。久之,进户部。宋元通鉴纲目成,改兼文渊阁大学士。皇太子立,加太子少保,进吏部尚书。十三年进谨身殿大学士。
辂为人,平粹简重,宽厚有容,至临大事,决大议,毅然莫能夺。
仁寿太后庄户与民争田,帝欲徙民塞外。辂曰:‘天子以天下为家,安用皇庄为。’事遂寝。乾清宫门灾,工部请采木川、湖。辂言宜少缓,以存警畏,从之。
悼恭太子薨,帝以继嗣为忧。纪妃生皇子,六岁矣,左右畏万贵妃,莫敢言。久之,乃闻于帝。帝大喜,欲宣示外廷,遣中官至内阁谕意。辂请敕礼部拟上皇子名,于是廷臣相率称贺。帝即命皇子出见廷臣。越数日,帝复御文华殿,皇子侍,召见辂及诸阁臣。辂顿首曰:‘陛下践祚十年,储副未立,天下引领望久矣。当即立为皇太子,安中外心。’帝颔之。是冬,遂立皇子为皇太子。
初,帝召见皇子留宫中,而纪妃仍居西内。辂恐有他患,难显言,偕同官上疏曰:‘皇子聪明岐嶷,国本攸系。重以贵妃保护,恩逾己出。但外议谓皇子母因病别居,久不得见。宜移就近所,俾母子朝夕相接,而皇子仍藉抚育于贵妃,宗社幸甚。’由是纪妃迁永寿宫。逾月,妃病笃,辂请曰:‘如有不讳,礼宜从厚。’且请命司礼监奉皇子,过妃宫问视,及制衰服行礼。帝皆是之。
帝将复郕王位号,下廷议。辂极言王有社稷功,位号当复,帝意遂决。帝建玉皇阁于宫北,命内臣执事,礼与郊祀等,辂等争罢之。黑眚见,疏弭灾八事,曰:番僧国师法王,毋滥赐印章;四方常贡外,勿受玩好;许诸臣直言;分遣部使虑囚,省冤狱;停不急营造;实三边军储;守沿边关隘;设云南巡抚。帝优诏褒纳。
中官汪直之督西厂也,数兴大狱。辂率同官条直十一罪,言:‘陛下委听断于直,直又寄耳目于群小如韦瑛辈。皆自言承密旨,得颛刑杀,擅作威福,贼虐善良。陛下若谓擿奸禁乱,法不得已,则前此数年,何以帖然无事。且曹钦之变,由逯杲刺事激成,可为惩鉴。自直用事,士大夫不安其职,商贾不安于途,庶民不安于业,若不亟去,天下安危未可知也。’帝愠曰:‘用一内竖,何遽危天下,谁主此奏者?’命太监怀恩传旨,诘责厉甚。辂正色曰:‘朝臣无大小,有罪皆请旨逮问,直擅抄没三品以上京官。大同、宣府,边城要害,守备俄顷不可缺,直一日械数人。南京,祖宗根本地,留守大臣,直擅收捕。诸近侍在帝左右,直辄易置。直不去,天下安得无危?’万安、刘珝、刘吉亦俱对,引义慷慨,恩等屈服。辂顾同列谢曰:‘诸公皆为国如此,辂复何忧。’会九卿项忠等亦劾直,是日遂罢西厂。直虽不视厂事,宠幸如故。谮辂尝纳指挥杨晔贿,欲脱其罪。辂不自安,而御史戴缙复颂直功,请复西厂,辂遂力求去。诏加少保,赐敕驰传归。辂既去,士大夫益俛首事直,无敢与抗者矣。
钱溥尝以不迁官,作秃妇传以讥辂。高瑶请复景帝位号,黎淳疏驳,极诋辂。辂皆不为较,待之如平时。万贵妃重辂名,出父像,属为赞,遗金帛甚厚。辂力辞,使者告以妃意。辂曰:‘非上命,不敢承也。’贵妃不悦,辂终不顾。其和而有执如此。
及谢政,刘吉过之,见其子孙林立,叹曰:‘吉与公同事历年,未尝见公笔下妄杀一人,宜天之报公厚。’辂曰:‘正不敢使朝廷妄杀一人耳。’居十年卒,年七十三。赠太傅,谥文毅。
子良臣,成化初进士,官翰林侍讲。
刘定之,字主静,永新人。幼有异禀。父授之书,日诵数千言。不令作文,一日偶见所为祀文,大异之。举正统元年会试第一,殿试及第,授编修。
京城大水,应诏陈十事,言:‘号令宜出大公,裁以至正,不可苟且数易。公卿侍从,当数召见,察其才能心术而进退之。降人散处京畿者,宜渐移之南方。郡县职以京朝官补,使迭相出入,内外无畸重。荐举之法,不当拘五品以上。可仿唐制,朝臣迁秩,举一人自代,吏部籍其名而简用之。武臣子孙,教以韬略。守令牧养为先务,毋徒取干办。群臣遭丧,乞永罢起复以教孝。僧尼蠹国当严绝。富民输粟授官者,有犯宜追夺。’疏入留中。十三年,弟寅之与乡人相讦,辞连定之,下狱,得白。秩满,进侍讲。
景帝即位,复上言十事,曰:
自古如晋怀、愍,宋徽、钦,皆因边塞外破,藩镇内溃,救援不集,驯致播迁。未有若今日以天下之大,数十万之师,奉上皇于漠北,委以与寇者也。晋、宋遭祸乱,弃故土,偏安一隅,尚能奋于既衰,以御方张之敌。未有若今日也先乘胜直抵都城,以师武臣之众,既不能奋武以破贼,又不能约和以迎驾,听其自来而自去者也。国势之弱,虽非旦夕所能强,岂可不思自强之术而力行之。臣愚敢略陈所见。
近日京军之战,但知坚壁持重,而不能用奇制胜。至前败而后不救,左出而右不随。谓宜仿宋吴玠、吴璘三叠阵法,互相倚恃,迭为救护。至铁骑冲突,必资刀斧以制之。郭子仪破安禄山八万骑,用千人执长刀如墙而进。韩世忠破兀术拐子马,用五百人执长斧,上揕人胸,下斫马足。是刀斧挥霍便捷,优于火枪也。
紫荆、居庸二关,名为关塞,实则坦途。今宜增兵士,缮亭障,塞蹊隧。陆则纵横掘堑,名曰地网。水则潴泉令深,名曰水柜。或多植榆柳,以制奔突,或多招乡勇,以助官军。此皆古所尝为,已有明效。
往者奉使之臣,充以驿人驵夫,招衅启戎,职此之故。今宜择内蕴忠悃,外工专对,若陆贾、富弼其人者,使备正介之选,庶不失辞辱国。
臣于上皇朝,乞徙漠北降人,知谋短浅,未蒙采纳。比乘国衅,奔归故土,寇掠畿甸者屡见告矣。宜乘大兵聚集时,迁之南方。使与中国兵民相错杂,以牵制而变化之。且可省俸给,减漕挽,其事甚便。
天下农出粟,女出布,以养兵也。兵受粟于仓,受布于库,以卫国也。向者兵士受粟布于公门,纳月钱于私室。于是手不习击刺之法,足不习进退之宜。第转货为商,执技为工,而以工商所得,补纳月钱。民之膏血,兵之气力,皆变为金银以惠奸宄。一旦率以临敌,如驱羊拒狼,几何其不败也。今宜痛革其弊,一新简练之政,将帅踵旧习者诛毋赦。如是而兵威不振者,未之有也。
守令朘民,犹将帅之剥兵也。宜严纠考,慎黜陟。犯赃者举主与其罚,然后贪墨者寡,荐举者慎,民安而邦本固矣。
古贩缯屠狗之夫,俱足助成帝业。今于谦、杨善亦非出自将门。然将能知将,宜令各举所知,不限门阀。公卿侍从,亦令举勇力知谋之士,以备将材。庶搜罗既广,御侮有人。
昔者汉图恢复,所恃者诸葛亮。南宋御金,所恃者张浚。彼皆忠义夙著,功业久立。及街亭一败,亮辞丞相。符离未捷,浚解都督。何则?赏罚明则将士奋也。昨德胜门下之战,未闻摧陷强寇,但迭为胜负,互杀伤而已。虽不足罚,亦不足赏。乃石亨则自伯进侯,于谦则自二品迁一品。天下未闻其功,但见其赏,岂不怠忠臣义士之心乎?可令仍循旧秩,勿躐新阶,他日勋名著而爵赏加,正未为晚。夫既与不忍夺者,姑息之政;既进不肯退者,患失之心。上不行姑息之政,下不怀患失之心,则治平可计日而望也。
向者御史建白,欲令大臣入内议政,疏寝不行。夫人主当总揽威权,亲决机务。政事早朝未决者,日御便殿,使大臣敷奏。言官察其邪正而纠劾之,史官直书简册,以示惩劝。此前代故事,祖宗成法也,愿陛下遵而行之。若仅封章入奏,中旨外传,恐偏听独任,致生奸乱,欲治化之成难矣。
人主之德,欲其明如日月以察直枉,仁如天地以覆群生,勇如雷霆以收威柄。故司马光之告君,以仁明武为言,即中庸所谓知仁勇也。知仁勇非学而能之哉?夫经莫要于尚书、春秋,史莫正于通鉴纲目。陛下留心垂览。其于君也,既知禹、汤、文、武之所以兴,又知桀、纣、幽、厉之所以替,而趋避审矣。于驭内臣也,既知有吕强、张承业之忠,又知有仇士良、陈弘志之恶;于驭廷臣也,既知有萧、曹、房、杜之良,又知有李林甫、杨国忠之奸,而用舍当矣。如是则于知仁勇之德,岂不大有助哉。苟徒如向者儒臣进讲,诵述其善,讳避其恶,是犹恐道路之有陷阱,闭目而过之,其不至于冥行颠仆者几何。
今天下虽遭大创,尚如金瓯之未缺。诚能本圣学以见之政治,臣见国势可强,雠耻可雪,兄弟之恩可全,祖宗之制可复,亦何惮而不为此。
书奏,帝优诏答之。
三年迁洗马。也先使者乞遣报使,帝坚不许。定之疏引故事以请,帝下廷议,竟不果遣。久之,迁右庶子。天顺改元,调通政司左参议,仍兼侍讲,寻进翰林学士。宪宗立,进太常少卿,兼侍读学士,直经筵。
成化二年十二月以本官入直文渊阁,进工部右侍郎,兼翰林学士。江西、湖广灾,有司方征民赋。定之言国储充积,仓庾至不能容,而此张口待哺之氓,乃责其租课,非圣主恤下意。帝感其言,即命停征。四年进礼部左侍郎。万贵妃专宠,皇后希得见,储嗣未兆。郕王女及未下嫁。定之因久旱,并论及之。且请经筵兼讲太祖御制诸书,斥异端邪教,勿令害政耗财。帝留其疏不下。五年卒官。赠礼部尚书,谥文安。
定之谦恭质直,以文学名一时。尝有中旨命制元宵诗,内使却立以俟。据案伸纸,立成七言绝句百首。又尝一日草九制,笔不停书。有质宋人名字者,就列其世次,若谱系然,人服其敏博。
赞曰:英宗之复辟也,当师旅饥馑之余,民气未复,权奸内讧,柱石倾移,朝野多故,时事亦孔棘矣。李贤以一身搘拄其间,沛然若有余。奖厉人材,振饬纲纪。迨宪、孝之世,名臣相望,犹多贤所识拔。伟哉宰相才也。彭时、商辂侃侃守义,尽忠献纳,粹然一出于正。其于慈懿典礼,非所谓善成君德者欤。辂科名与宋王曾、宋庠埒,德望亦无愧焉。吕原、岳正、刘定之虽相业未优,而原之行谊,正之气概,定之之建白,咸有可称,故以时次,并列于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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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七十七‧列传第六十五 王翺 年富 王竑 李秉 姚夔 王复 林聪 叶盛
王翺,字九皋,盐山人。永乐十三年,初会试贡士于行在。帝时欲定都北京,思得北士用之。翺两试皆上第,大喜。特召赐食,改庶吉士,授大理寺左寺正,左迁行人。
宣德元年以杨士奇荐,擢御史。时官吏有罪,不问重轻,许运砖还职。翺请犯赃吏但许赎罪,不得复官,以惩贪黩。帝从之。五年巡按四川。松潘蛮窃发,都督陈怀驻成都,相去八百余里,不能制。翺上便宜五事:请移怀松潘;而松茂军粮于农隙齐力起运,护以官军,毋专累百姓,致被劫掠;吏不给由为民蠹,令自首毋隐;州县土司遍设社学;会川银场岁运米八千余石给军,往返劳费,请令有罪者纳粟自赎。诏所司议详运粮事,而迁蠹吏北京,余悉允行。
英宗即位,廷议遣文武大臣出镇守。擢翱右佥都御史,偕都督武兴镇江西,惩贪抑奸,吏民畏爱。正统二年召还院。四年,处州贼流劫广信,命翱往捕,尽俘以还。是年冬,松潘都指挥赵谅诱执国师商巴,掠其财,与同官赵得诬以叛。其弟小商巴怒,聚众剽掠。命翱及都督李安军二万征之。而巡按御史白其枉,诏审机进止。翱至,出商巴于狱,遣人招其弟,抚定余党,而劾诛谅,戍得,复商巴国师。松潘遂平。六年代陈镒镇陕西,军民之借粮不能偿者,核免之。
七年冬,提督辽东军务。翱以军令久弛,寇至,将士不力战,因诸将庭谒,责以失律罪,命左右曳出斩之。皆惶恐叩头,愿效死赎。翱乃躬行边,起山海关抵开原,缮城垣,濬沟堑。五里为保,十里为屯,使烽燧相接。练将士,室鳏寡。军民大悦,又以边塞孤远,军饷匮,缘俗立法,令有罪得收赎。十余年间,得谷及牛羊数十万,边用以饶。
八年以九载满,进右副都御史。指挥孙璟鞭杀戍卒,其妻女器之亦死。他卒诉璟杀一家三人。翱曰:‘卒死法,妻死夫,女死父,非杀也。’命璟偿其家葬薶费,璟感激。后参将辽东,追敌三百里,事李秉为名将。
十二年与总兵曹义等出塞,击兀良哈,擒斩百余人,获畜产四千六百,进右都御史。十四年,诸将破敌广平山,进左。脱脱不花大举犯广宁,翺方阅兵,寇猝至,众溃。翱入城自保。或谓城不可守,翱手剑曰;‘敢言弃城者斩。’寇退,坐停俸半载。
景奉三年召还掌院事。易储,加太子太保。浔、梧瑶乱,总兵董兴、武毅推委不任事,于谦请以翁信、陈旺易之,而特遣一大臣督军务,乃以命翱。雨广有总督自翱始。翱至镇,将吏詟服,推诚抚谕,瑶人向化,部内无事。明年召人为吏部尚书。初,何文渊协王直掌铨,多私,为言官攻去。翱代,一循成宪。
天顺改元,直致仕,翱始专部事。石亨欲去翺,翺乞休。已得请,李贤力争乃留。及贤为亨所逐,亦以翺言留,两人相得欢甚。帝每用人必咨贤,贤以推翺,以是翱得行其志。
帝眷翺厚,时召对便殿,称先生不名。而翺年几八十,多忘,尝令郎谈伦随入。帝问故,翺顿首曰;‘臣老矣,所聆圣谕,恐遣悮,令此郎代识之,其人诚谨可信也。’帝喜。吏部主事曹恂已迁江西参议,遇疾还,翺以闻。命以主事回籍。恂怒,伺翺入朝,捽翺胸,掴其面,大声诟詈。事闻,下诏狱。翺具言恂实病,得斥归,时服其量。
五年加太子少保。成化元年进太子太保,雨雪免朝参。屡疏乞归,辄慰留,数遣医视疾。三年,疾甚,乃许致仕。未出都卒,年八十有四。赠太保,谥忠肃。
翺在铨部,谢绝请谒,公余恒宿直庐,非岁时朔望谒先祠,未尝归私第。每引选,或值召对,侍郎代选。归虽暮,必至署阅所选,惟恐有不当也。论荐不使人知,曰:‘吏部岂快恩怨地耶。’自奉俭素。景帝知其贫,为治第盐山。孙以荫入太学,不使应举,曰:‘勿妨寒士路。’婿贾杰官近畿,翺夫人数迎女,杰恚曰:‘若翁典铨,移我官京师,反手尔,何往来不惮烦也。’夫人闻之,乘间请翺。翺怒,推案,击夫人伤面。杰卒不得调。其自辽东还朝也,中官同事者重翺,赆明珠数颗,翺固辞。其人曰:‘此先朝赐也,公得毋以赃却我乎。’不得已,纳而藏焉。中官死,召其从子还之。为都御史时,夫人为娶一妾,逾半岁语翺。翺怒曰:‘汝何破我家法。’即日具金币返之。妾终不嫁,曰:‘岂有大臣妾嫁他人者。’翺卒,妾往奔丧,其子养之终身。李贤尝语人曰:‘皋陶言九德,王公有其五:乱而敬,扰而毅,简而廉,刚而塞,强而义也。’然性颇执。尝有诏举贤良方正、经明行修及山林隐逸士。至者率下部试,翺黜落,百不取一二。性不喜南士。英宗尝言:‘北人文雅不及南人,顾质直雄伟,缓急当得力。’翺由是益多引北人。晚年徇中官郭聪嘱,为都御史李秉所劾,翺自引伏,盖不无小损云。子孙世官锦衣千户。
年富,字大有,怀远人。本姓严,讹为年。以会试副榜授德平训导。年甫逾冠,严重如老儒。
宣德三年课最,擢吏科给事中。纠正违失,务存大体。帝以六科任重,命科二人掌其事,乃以富与贾铨并掌刑科。都御史顾佐等失入死罪十七人,富劾之。帝诘责佐等。
英宗嗣位,上言:‘永乐中,招纳降人,縻以官爵,坐耗国帑,养乱招危,宜遣还故土。府军前卫幼军,本选民间子弟,随侍青宫。今死亡残疾,佥补为扰。请于二十五所内,以一所补调,勿更累民。军民之家,规免税徭,冒僧道者累万,宜悉遣未度者复业。’议多施行。
迁陕西左参政,寻命总理粮储。陕西岁织绫绢毼九百余匹。永乐中,加织駞毼五十匹,富请罢之。官吏诸生卫卒禄廪,率以边饷减削,富请复其旧。诸边将校占垦腴田有至三四十顷者,富奏每顷输赋十二石。都督王祯以为过重,疏争之。廷议灭三之二,遂为定额。又会计岁用,以筹军饷,言:‘臣所部岁收二税百八十九万石,屯粮七十余万石。其间水旱流移,蠲逋负,大率三分减一,而岁用乃至百八十余万,入少出多。今镇守诸臣不量国计,竞请益兵,饷何由给。请灭冗卒,汰驽马,杜侵耗之弊。’帝可其奏。三边士马,供亿浩繁。军民疲远输,豪猾因缘为奸利。富量远近,定征科,出入慎钩考,宿弊以革,民困大苏。富遇事,果敢有为,权势莫能挠,声震关中。然执法过严,侥幸者多不悦,以是屡遭诬谤。陕西文武将吏恐失富,咸上章陈其劳,乃得停俸留任。
九载满,迁河南右布政使。复有言富苛虐者,帝命核举主,将坐之。既知举富者,少师杨溥也,意乃解。富至河南,岁饥,流民二十余万,公剽掠。巡抚于谦委富辑之,皆定。土木败后,边境道阻,部檄富转饟,无后期者,进左。
景泰二年春,以右副都御史巡抚大同,提督军务。时经丧败,法弛,弊尤甚。富一意拊循,奏免秋赋,罢诸州县税课局,停太原民转饷大同。武清侯石亨、武安侯郑宏、武进伯朱瑛,令家人领官库银帛,籴米实边,多所干没。富首请按治。诏宥亨等,抵家人罪。亨所遣卒越关抵大同,富复劾亨专擅。亨输罪。巳,削襄垣王府菜户,又杖其厨役之署教授事者。又劾分守中官韦力转、参将石彪及山西参政林厚罪。是时,富威名重天下,而诸豪家愈侧目,相与摭富罪。于谦方当事,力保持之。帝亦知富深,故得行其志。林厚力诋富,帝曰:‘厚怨富,诬富耳。朕方付富边事,岂轻听人言加辱耶。’削厚官。
六年,母忧,起复。七年,富上言:‘诸边镇守监枪内官增于前,如阳和、天城,一城二人,扰民殊甚,请减灭汰。’事格不行。又言:‘高皇帝定制,军官私罪收赎,惟笞则然。杖即降授,徒流俱充军,律明甚。近犯赃者,轻皆复职,重惟立功。刑不足惩,更无顾惮。此皆法官过也。’下廷议,流徒输赎如故,惟于本卫差操,不得领军。英国公张懋及郑宏各置田庄于边境,岁役军耕种,富劾之,还军于伍。
天顺元年革巡抚官,富亦罢归。顷之,石彪以前憾劾富,逮下诏狱。帝问李贤,贤称富能袪弊。帝曰:‘此必彪为富抑,不得逞其私耳。’贤曰:‘诚如圣谕,宜早雪之。’谕门达从公问事。果无验,乃令致仕。
明年,以廷臣荐,起南京兵部右侍郎,未上,改户部,巡抚山东。道闻属邑蝗,驰疏以闻。改左副都御史,巡抚如故。官吏习富威名,望之詟服,豪猾屏迹。
四年春,户部缺尚书,李贤举富,左右巧阻之。帝语贤曰:‘户部非富不可,人多不喜富,此富所以为贤也。’特召任之。富酌赢缩,谨出纳,躬亲会计,吏不能欺。事关利害者,僚属或不敢任,富曰:‘第行之,吾当其责,诸君毋署名可也。’由是部事大理。丁父忧,夺哀如初。
宪宗立,富以陕西频用兵,而治饷者非人,请黜左布政孙毓,用右布政杨璿、参政娄良、西安知府余子俊。吏部尚书王翺论富侵官,请下于理。富力辩曰:‘荐贤为国,非有所私也。’因乞骸骨。帝慰留之,为黜毓。顷之,病疽卒。赐谥恭定。
富廉正强直,始终不渝,与王翺同称名臣。初,英宗尝谕李贤曰:‘户部如年富不易得。’贤对曰:‘若他日继翺为吏部,非富不可。’然性好疑,尤恶干请。属吏黠者,故反其意尝之。欲事行,故言不可;即不行,故言可。富辄为所卖。
王竑,字公度,其先江夏人。祖俊卿,坐事戍河州,遂着籍。竑登正统四年进士。十一年授户科给事中,豪迈负气节,正色敢言。
英宗北狩,郕王摄朝午门,群臣劾王振误国罪。读弹文未起,王使出待命。众皆伏地哭,请族振。锦衣指挥马顺者,振党也,厉声叱言者去。竑愤怒,奋臂起,捽顺发呼曰:‘若曹奸党,罪当诛,今尚敢尔!’且骂且啮其面,众共击之,立毙,朝班大乱。王恐,遽起入,竑率群臣随王后。王使中官金英问所欲言,曰:‘内官毛贵、王长随亦振党,请置诸法。’王命出二人。众又捶杀之,血渍廷陛。当是时,竑名震天下,王亦以是深重竑。且召诸言官,慰谕甚至。
王即帝位,也先犯京师,命竑与王通、杨善守御京城,擢右佥都御史,督毛福寿、高礼军。寇退,诏偕都指挥夏忠等镇守居庸。竑至,简士马,缮厄塞,劾将帅不职者,壁垒一新。
景泰元年四月,浙江镇守中官李德上言:‘马顺等有罪,当请命行诛,诸臣乃敢擅杀。非有内官拥护,危矣。是皆犯阙贼臣,不宜用。’章下廷议。于谦等奏曰:‘上皇蒙尘,祸由贼振,顺等实振腹心。陛下监国,群臣共请行戮,而顺犹敢呵叱。是以在廷文武及宿卫军士忠愤激发,不暇顾忌,捶死三人。此正春秋诛乱贼之大义也。向使乘舆播迁,奸党犹在,国之安危殆未可知。臣等以为不足问。’帝曰:‘诛乱臣,所以安众志。廷臣忠义,朕已知之,卿等勿以德言介意。’八月,竑以疾还朝。寻命同都督佥事徐恭督漕运,治通州至徐州运河。明年,尚宝司检顺牙牌不得,顺子请责之竑,帝许焉。诸谏官言:‘顺党奸罪重,廷臣共除之,遑问牙牌。且非竑一人事,若责之竑,忠臣惧矣。’乃寝前旨。是年冬,耿九畴召还,敕竑兼巡抚淮、扬、庐三府,徐、和二州,又命兼理两淮盐课。
四年正月以灾伤叠见,方春盛寒,上言:‘请敕责诸臣痛自修省,省刑薄敛,罢无益之工,严无功之赏,散财以收民心,爱民以植邦本。陛下益近亲儒臣,讲道论德,进君子,退小人,以回天意。’且引罪乞罢。帝纳其言,遂下诏修省,求直言。
先是,凤阳、淮安、徐州大水,道殣相望,竑上疏奏,不待报,开仓振之。至是山东、河南饥民就食者坌至,廪不能给。惟徐州广运仓有余积,竑欲尽发之,典守中官不可。竑往告曰:‘民旦夕且为盗。若不吾从,脱有变,当先斩若,然后自请死耳。’中官惮竑威名,不得已从之。竑乃自劾专擅罪,因言‘广运所储仅支三月,请令死罪以下,得于被灾所入粟自赎’。帝复命侍郎邹干赍帑金驰赴,听便宜。竑乃躬自巡行散振,不足,则令沿淮上下商舟,量大小出米,全活百八十五万余人。劝富民出米二十五万余石,给饥民五十五万七千家。赋牛种七万四千余,复业者五千五百家,他境流移安辑者万六百余家。病者给药,死者具槥,所鬻子女赎还之,归者予道里费。人忘其饥,颂声大作。初帝闻淮、凤饥,忧甚。及得竑发广运仓自劾疏,喜曰:‘贤哉都御史,活我民矣。’尚书金濂、大学士陈循等皆称竑功。是年十月,就进左副都御史。时济宁亦饥,帝遣尚书沈翼赍帑金三万两往振。翼散给仅五千两,余以归京库。竑劾翼奉使无状,请仍易米备振,从之。
明年二月上言:‘比年饥馑荐臻,人民重困。顷冬春之交,雪深数尺,淮河抵海冰冻四十余里,人畜僵死万余,弱者鬻妻子,强者肆劫敓,衣食路绝,流离载途。陛下端居九重,大臣安处廊庙,无由得见。使目击其状,未有不为之流涕者也。陛下嗣位以来,非不敬天爱民,而天变民穷特甚者,臣窃恐圣德虽修而未至,大伦虽正而未笃,贤才虽用而未收其效,邪佞虽屏而未尽其类,仁爱施而实惠未溥,财用省而上供未节,刑罚宽而冤狱未伸,工役停而匠力未息,法制颁而奉行或有更张,赋税免而有司或仍牵制。有一于此,皆足以干和召变。伏望陛下修厥德以新厥治。钦天命,法祖宗,正伦理,笃恩义,戒逸乐,绝异端,斯修德有其诚矣。进忠良,远邪佞,公赏罚,宽赋役,节财用,戒聚敛,却贡献,罢工役,斯图治有其实矣。如是而灾变不息,未之有也。’帝褒纳之,敕内外臣工同加修省。
六年,霍山民赵玉山自称宋裔,以妖术惑众为乱,竑捕获之。先后劾治贪浊吏,革粮长之蠹民者,民大称便。
英宗复辟,革巡抚官,改竑浙江参政。数日,石亨、张𫐄追论竑击马顺事,除名,编管江夏。居半岁,帝于宫中得竑疏,见‘正伦理,笃恩义’语,感悟。命遣官送归田里,敕有司善视之。
天顺五年,孛来寇庄浪,都督冯宗等出讨。用李贤荐,起竑故官,与兵部侍郎白圭参赞军务。明年正月,竑与宗击退孛来于红崖子川。圭等还,竑仍留镇。至冬,乃召还。明年春,复令督漕抚淮、扬。淮人闻竑再至,欢呼迎拜,数百里不绝。
宪宗即位,给事中萧斌、御史吕洪等,共荐竑及宣府巡抚李秉堪大用。下廷议,尚书王翺、大学士李贤请从其言。帝曰:‘古人君梦卜求贤,今独不能从舆论所与乎?’即召竑为兵部尚书,秉为左都御史。命下,朝野相庆。
时将用兵两广,竑举韩雍为总督。雍新得罪,众难之。竑曰:‘天子方弃瑕录用,雍有罪不当用,竑非罪废者耶?’卒用雍。竑条上进剿事宜,且言将帅征讨,毋得奏携私人,妄冒首功。又请复京营旧额,禁势家豪帅擅役禁军。于是命竑同给事中、御史六人简阅十二营军士。竑以择兵不若择将,共奏罢营职八十余人,而慎简材武补之。
兵部清理贴黄缺官,竑偕诸大臣举修撰岳正、都给事中张宁,为李贤所沮,竟出二人于外,幷罢会举例。竑愤然曰:‘吾尚可居此耶?’即引疾求退,帝方向用竑,优诏慰留,日遣医视疾。竑请益切。九月命致仕去。竑为尚书一年,谢病者四月,人以未竟其用为惜。既去,中外荐章百十上,并报寝。
初,竑号其室曰‘戆庵’。既归,改曰‘休庵’。杜门谢客,乡人希得见。时李秉亦罢归,日出入里闬,与故旧谈笑游燕。竑闻之曰:‘大臣何可不养重自爱。’秉闻之,亦笑曰:‘所谓大臣,岂以立异乡曲,尚矫激为贤哉。’时两称之。竑居家二十年,弘治元年十二月卒,年七十五。正德间,赠太子少保,谥庄毅。淮人立祠祀之。
李秉,字执中,曹县人。少孤力学,举正统元年进士,授延平推官。沙县豪诬良民为盗而淫其室,秉捕治豪。豪诬秉,坐下狱。副使侯𫐄直之,论豪如法,由是知名。征入都察院理刑,将授御史,都御史王文荐为本院经历,寻改户部主事。宣府屯田为豪占,秉往视,归田于民,而请罢科索,边人赖之。两淮盐课弊觉,逮数百人。秉往核,搜得伪印,逮者以白。
景帝立,进郎中。景泰二年命佐侍郎刘琏督饷宣府,发琏侵牟状。即擢右佥都御史代琏,兼参赞军务。宣府军民数遭寇,牛具悉被掠。朝廷遣官市牛万五千给屯卒。人予直,市谷种。琏尽以畀京军之出守者,一不及屯卒,更停其月饷,而征屯粮甚急。秉尽反琏政,厚恤之。军卒自城守外,悉得屯作。凡使者往来及宦官镇守供亿科敛者,皆奏罢,以官钱给费。寻上边备六事,言:‘军以有妻者为有家,月饷一石,无者减其四。即有父母兄弟而无妻,概以无家论,非义。当一体增给。’从之。时宣府亿万库颇充裕,秉益召商中盐纳粮,料饬戎装,市耕牛给军,军愈感悦。
三年冬命兼理巡抚事。顷之,又命提督军务。秉尽心边计,不恤嫌怨。劾都指挥杨文、杨鉴,都督江福贪纵,罪之。论守独石内官弓胜田猎扰民,请征还。又劾总兵官纪广等罪,广讦秉自解。帝召秉还,以言官交请,乃命御史练纲、给事中严诚往勘,卒留秉。时边民多流移,秉广行招徕,复业者奏给月廪。瘗土木、鹞儿岭暴骸,乞推行诸塞。军家为寇所杀掠无依者,官为养赡,或资遣还乡。釐诸弊政,所条奏百十章,多允行。谍报寇牧近边,廷议遣杨俊会宣府兵出剿。秉曰:‘塞外原诸部牧地,非犯边也。掩杀幸功,非臣所敢闻。’乃止。诸部质所掠男妇求易米,朝议成丁者予一石,幼者半之。诸部概乞一石,镇将不可。秉曰:‘是轻人重粟也。’如其言予之。自请专擅罪,帝以为识体。
天顺初,罢巡抚官,改督江南粮储。初,江南苏、松赋额不均。陈泰为巡抚,令民田五升者倍征,官田重者无增耗,赋均而额不亏。秉至,一守其法。寻坐举知府违例被逮,帝以秉过微,宥之。复任,请浒墅关税悉征米备荒。又发内官金保监淮安仓科索罪。
御史李周等左迁,秉疏救。帝怒,将罪之。会廷议复设巡抚,大臣荐秉才,遂命巡抚大同。都指挥孙英先以罪贬职还卫,总兵李文妄引诏书,令复职。秉至,即斥之。裨将徐旺领骑卒操练,秉以旺不胜任,解其官。未几,天城守备中官陈例久病,秉请易以罗付。帝责秉专擅,征下诏狱。指挥门达幷以前举知府、救御史及斥孙英等为秉罪。法司希旨,斥为民。居三年,用阁臣荐,起故官,莅南京都察院。宪宗立,进右副都御史,复抚宣府。数月,召拜左都御史。
成化改元,掌大计,黜罢贪残,倍于其旧。明年秋,命整饬辽东抵大同边备。至即劾镇守中官李良、总兵武安侯郑宏失律罪,出都指挥裴显于狱,举指挥崔胜、傅海等,击敌凤皇山。捷闻,玺书嘉劳。秉乃往巡宣府、大同,更将帅,申军令而还。未几,命为总督,与武清伯赵辅分五道出塞,大捷。帝劳以羊酒,赐麒麟服,加太子少保。
三年冬,吏部尚书王翺致仕,廷推代者,帝特擢秉任之。秉锐意澄仕路。监生需次八千余人,请分别考核,黜庸劣者数百人,于是怨谤纷起。左侍郎崔恭以久次当得尚书,而秉得之,颇不平。右侍郎尹旻尝学于秉,秉初用其言,既而疏之。侍读彭华附中贵,数以私干秉,秉不听。胥怨秉。御史戴用请两京堂上官及方面正佐,如正统间例,会廷臣保举;又吏部司属与各部均陞调,不得久擅要地,且骤迁。语侵吏部,吏部持之。帝令两京官四品以上,吏部具缺,取上裁。而御史刘璧、吴远、冯徽争请仍归吏部。帝怒,诘责言者。会朝觐考察,秉斥退者众,又多大臣乡故,众怨交集。而大理卿王槩亦欲去秉代其位,乃与华谋,嗾同乡给事中萧彦庄劾秉十二罪,且言其阴结年深御史附己以揽权。帝怒,下廷议。恭、旻辄言‘吾两人谏之不听’,刑部尚书陆瑜等附会二人意为奏。帝以秉徇私变法,负任使,落秉太子少保致仕。所连鲍克宽、李冲调外任,丘陵、张穆、陈民弼、孙遇、李龄、柳春皆罢。命彦庄指秉所结御史,不能对。久之,以璧等三人名上,遂俱下诏狱,出之外。陵等实良吏有名,以谗黜,众议不平。陵尤不服,连章讦彦庄。廷讯,陵词直。帝恶彦庄诬罔,谪大宁驿丞。
方秉之被劾也,势汹汹,且逮秉。秉谓人曰:‘为我谢彭先生,秉罪惟上所命。第毋令入狱,入则秉必不出,恐伤国体。’因具疏引咎,略不自辨。时天下举子方会试集都下,奋骂曰:‘李公天下正人,为奸邪所诬。若罪李公,愿罢我辈试以赎。’及帝薄责秉,乃已。秉行,官属饯送,皆欷歔,有泣下者。秉慷慨揖诸人,登车而去。秉去,恭遂为尚书。
秉诚心直道,夷险一节,与王竑并负重望。家居二十年,中外荐疏十余上,竟不起。弘治二年卒。赠太子太保。后谥襄敏。
子聪、明、智,孙邦直,皆举乡试。聪,南宫知县,以彦庄劾罢归。明,建宁府同知。智,南阳府知府。邦直,宁波府同知;彦庄谪后,署大宁县,以科敛为盗所杀。
姚夔,字大章,桐庐人。孝子伯华孙也。正统七年进士,乡、会试皆第一。明年授吏科给事中,陈时政八事。又言:‘预备仓本振贫民。而里甲虑贫者不能偿,辄隐不报。致称贷富室,倍称还之。收获甫毕,遽至乏绝。是贫民遇凶年饥,丰年亦饥也。乞敕天下有司,岁再发廪,必躬勘察,先给其最贫者。’帝立命行之。
景帝监国,诸大臣议劝即位,未决。以问诸言官,夔曰:‘朝廷任大臣,正为社稷计,何纷纷为?’议遂定。也先薄京城,请急征宣府、辽东兵入卫。景泰元年超擢南京刑部右侍郎。四年就改礼部,奉敕考察云南官吏。还朝,留任礼部。
景帝不豫,尚书胡濙在告,夔强起之,偕群臣疏请复太子。不允。明日,夔欲率百官伏阙请,而石亨辈已奉上皇复位,出夔南京礼部。英宗雅知夔,及闻复储议,驿召还,进左侍郎。天顺二年改吏部。知府某以贪败,贿石亨求复,夔执不可,遂止。七年代石瑁为礼部尚书。
成化二年,帝从尚书李宾言,令南畿及浙江、江西、福建诸生,纳米济荒得入监。夔奏罢之。四年以灾异屡见,疏请‘均爱六宫,以广继嗣。乞罢西山新建塔院,斥远阿叱哩之徒。勤视经筵,裁决庶政。亲君子,远小人,节用度,爱名器,服食言动,悉遵祖宗成宪,以回天意’。且言‘今日能守成化初政足矣’。帝优旨答之。他所请十事,皆立报可。
慈懿太后崩,中旨议别葬,阁臣持不可,下廷议。夔言:‘太后配先帝二十余年,合葬升祔,典礼具在。一有不慎,违先帝心,损母后之德。他日有据礼议改者,如陛下孝德何。’疏三上,又率群臣伏文华门哭谏。帝为固请周太后,竟得如礼。后孝宗见夔及彭时疏,谓刘健曰:‘先朝大臣忠厚为国乃如此。’
彗星见,言官连劾夔,夔求去,不允。帝信番僧,有封法王、佛子者,服用僭拟无度。奸人慕之,竞为其徒。夔力谏,势稍减。
五年代崔恭为吏部尚书。雨雪失时,陈时弊二十事。七年加太子少保。彗星见,复偕群臣陈二十八事,大要以绝求请,禁采办,恤军匠,减力役,抚流民,节冗费为急。帝多采纳。明年九月,南畿、浙江大水。夔请命廷臣共求安民弭患之术。每遇灾异,辄请帝振恤,忧形于色。明年卒,赠少保,谥文敏。
夔才器宏远,表里洞达。朝议未定者,夔一言立决。其在吏部,留意人才,不避亲故。初,王翺为吏部,专抑南人,北人喜之。至夔,颇右南人,论荐率能称职。
子璧,由进士历官兵部郎中。项忠劾汪直,璧预其谋。直构忠,连璧下狱,谪广西思明同知,谢病归。
夔从弟龙,与夔同举进士,除刑部主事,累官福建左布政使。右布政使刘让同年不相能。让粗暴,龙亦乏清操。成化初入觐,王翺两罢之。
王复,字初阳,固安人。正统七年进士。授刑科给事中。声容宏伟,善敷奏。擢通政参议。
也先犯京师,邀大臣出迎上皇。众惮行,复请往。乃迁右通政,假礼部侍郎,与中书舍人赵荣偕。敌露刃夹之,复等不为慑。还仍莅通政事,再迁通政使。天顺中,历兵部左右侍郎。
成化元年,延绥总兵官房能奏追袭河套部众,有旨奖劳。复以七百里趋战非宜,且恐以侥幸启衅,请敕戒谕,帝是之。进尚书。锦衣千户陈珏者,本画工。及卒,从子锡请袭百户。复言:‘袭虽先帝命,然非军功,宜勿许。’遂止。
毛里孩扰边,命复出视陕西边备。自延绥抵甘肃,相度形势,上言:‘延绥东起黄河岸,西至定边营,接宁夏花马池,萦纡二千余里。险隘俱在内地,而境外乃无屏障,止凭墩保以守。军反居内,民顾居外。敌一入境,官军未行,民遭掠已尽矣。又西南抵庆阳,相去五百余里,烽火不接,寇至,民犹不知。其迤北墩堠,率皆旷远,非御边长策。请移府谷、响水等十九堡,置近边要地。而自安边营接庆阳,自定边营接环州,每二十里筑墩台一,计凡三十有四。随形势为沟墙,庶息响相闻,易于守御。’
其经略宁夏,则言:‘中路灵州以南,本无亭燧。东西二路,营堡辽绝,声闻不属,致敌每深入。亦请建置墩台如延绥,计为台五十有八。’
其经略甘肃,则言:‘永昌、西宁、镇番、庄浪俱有险可守。惟凉州四际平旷,敌最易入。又水草便利,辄轻年宿留。远调援军,兵疲锐挫,急何能济。请于甘州五卫内,各分一千户所,置凉州中卫,给之印信。其五所军伍,则于五卫内余丁选补。且耕且练,斯战守有资,兵威自振。’又言:‘洪武间建东胜卫,其西路直达宁夏,皆列烽堠。自永乐初,北寇远遁,因移军延绥,弃河不守。诚使兵强粮足,仍准祖制,据守黄河,万全计也。今河套未靖,岂能遽复,然亦宜因时捐益。延绥将校视他镇为少,调遣不足,请增置参将二人,统军九千,使驻要地,互相援接,实今日急务。’奏上,皆从之。
复在边建置,多合机宜。及还朝,言者谓治兵非复所长。特命白圭代之,改复工部。谨守法度,声名逾兵部。时中官请修皇城西北回廊,复议缓其役。给事中高斐亦言灾沴频仍,不宜役万人作无益。帝皆不许。中官领腾骧四卫军者,请给胖袄鞋。复执不可,曰:‘朝廷制此,本给征行之士,使得刻日戒途,无劳缝纫。京军则岁给冬衣布棉,此成宪也,奈何渝之。’大应法王札实巴死,中官请造寺建塔。复言:‘大慈法王但建塔,未尝造寺。今不宜创此制。’乃止命建塔,犹发军四千人供役云。十四年加太子少保。
复好古嗜学,守廉约,与人无城府,当官识大体。居工部十二年,会灾异,言官言其衰老,乞休。不许。居二月,汪直讽言官更劾复及邹干、薛远。乃传旨,并令致仕归。久之,卒。赠太子太保,谥庄简。
林聪,字季聪,宁德人。正统四年进士。授吏科给事中。景泰元年进都给事中。时方多故,聪慷慨论事,无所讳。中官金英家人犯法,都御史陈镒、王文治之,不罪英。聪率同列劾镒、文畏势纵奸,幷及御史宋瑮、谢琚,皆下狱。已而复职。聪又言瑮、琚不任风纪,二人竟调外。中官单增督京营有宠,朝士稍忤者辄遭辱。家奴白昼杀人,夺民产,侵商税。聪发其奸,下诏狱,获宥。增自是不敢肆。
三年春,疏言:‘臣职在纠察刑狱。妖僧赵才兴之疏族百口,律不当坐,而抄提至京。叛人王英,兄不知情,家口律不当逮,而俱配流所。虽终见原,然其始受害已不堪矣。湖广巡抚蔡锡以劾副使邢端,为所讦,系狱经年,而端居职如故。侍郎刘琏督饷侵隐,不为无罪,较沈固、周忱干没万计,孰为轻重?琏下狱追征,而固、忱不问。犯人徐南与子中书舍人颐,俱坐王振党当斩,乃论南大辟,颐止除名。皆刑罚之失平者。’帝是之。端下狱,琏得释,南亦减死,除名。
东宫改建,聪有异论,迁春坊司直郎。四年春,学士商辂言聪敢言,不宜置之散地,乃复为吏科都给事中。上言夺情非令典,请永除其令。帝纳之。初,正统中,福建银场额重,民不堪。聪恐生变,请轻之。时弗能用,已果大乱。及是复极言其害,竟得减免。
五年三月以灾异偕同官条上八事,杂引五行诸书,累数千言。大略以绝玩好,谨嗜欲,为崇德之本,而修人事,在进贤退奸。武清侯石亨、指挥郑伦身享厚禄,而多奏求田地,百户唐兴多至一千二百余顷,宜为限制。余如罢斋醮,汰僧道,慎刑狱,禁私役军士,省轮班工匠,皆深中时弊。帝多采纳。
先是,吏部尚书何文渊以聪言下狱,致仕去。及是,吏部除副使罗箎为按察使,参政李辂、佥事陈永为布政使。聪疏争之,幷言山西布政使王瑛老,宜罢。箎等遂还故官,瑛致仕。御史白仲贤以久次,擢广东按察使。聪言仲贤奔竞,不当超擢,乃迁镇江知府。兵部主事吴诚夤缘得吏部,聪劾之,遂改工部。诸司惮聪风裁,聪所言,无敢不奉行者,吏部尤甚。内阁及诸御史亦并以聪好论建,弗善也。
其年冬,聪甥陈和为教官,欲得近地便养,聪为言于吏部。御史黄溥等遂劾聪挟制吏部;幷前劾仲贤为私其乡人参政方员,欲夺仲贤官予之;与吴诚有怨,辄劾诚;福建参政许仕达嘱聪求进,聪举仕达堪巡抚。幷劾尚书王直阿聪。章下廷讯,坐专擅选法,论斩。高谷、胡濙力救。帝亦自知聪,止贬国子学正。
英宗复辟,超拜左佥都御史,出振山东饥,活饥民百四十五万。还进右副都御史,捕江、淮盐盗。以便宜,擒戮渠魁数人,余悉解散,而奏籍指挥之受盗赂者。母忧起复,再辞。不许。
天顺四年,曹钦反。将士妄杀,至割乞儿首报功,市人不敢出户。聪署院事,急令获贼者必生致,滥杀为止。锦衣官校恶钦杀指挥逯杲,悉捕钦姻识。千户龚遂荣及外舅贺三亦在系中。人知其冤,莫敢直,聪辨出之。其他湔雪者甚众。七年冬,以刑部囚自缢,诸给事中劾纪纲废弛,与都御史李宾俱下狱。寻释。
成化二年,淮南、北饥,聪出巡视。奏贷漕粮及江南余粮以振,民德之如山东。明年偕户部尚书马昂清理京军,进右都御史。七年代王越巡抚大同。岁余,遇疾致仕。再岁,以故官起掌南院。前掌院多不乐御史言事,聪独奖励之。或咎聪,聪曰:‘己既不言,又禁他人言,可乎?’
十三年秋,召拜刑部尚书,寻加太子少保。聪以旧德召用,持大体,秉公论,不严而肃,时望益峻。十五年偕中官汪直、定西侯蒋琬按辽东失事状。直庇巡抚陈钺,聪不能争,论者惜焉。十八年乞归不得,卒于位,年六十八。赠少保,谥庄敏。
聪为谏官,严重不可犯。实恂恂和易,不为崭绝之行。以故不肖者畏之,而贤者多乐就焉。景泰时,士大夫激昂论事,朝多直臣,率聪与叶盛为之倡。
叶盛,字与中,昆山人。正统十年进士。授兵科给事中。师覆土木,诸将多遁还,盛率同列请先正扈从失律者罪,且选将练兵,为复雠计。郕王即位,例有赏赉,盛以君父蒙尘辞。不许。
也先迫都城,请罢内府军匠备征操。又请令有司储粮料给战士,遣散卒取军器于天津,以张外援。三日间,章七八上,多中机宜。寇退,进都给事中。言:‘劝惩之道,在明赏罚。敢战如孙镗,死事如谢泽、韩青,当赏。其他守御不严,赴难不力者,皆当罚。’大臣陈循等议召还镇守居庸都御史罗通,幷留宣府都督杨洪掌京营。盛言:‘今日之事,边关为急。往者独石、马营不弃,驾何以陷土木?紫荆、白羊不破,寇何以薄都城?今紫荆、倒马诸关,寇退几及一月,尚未设守御。宣府为大同应援,居庸切近京师,守之尤不可非人。洪等既留,必求如洪者代之,然后可以副重寄而集大功。’帝是之。寻命出安集陈州流民。
景泰元年还朝,言:‘流民杂五方,其情不一。虽幸成编户,而鬬争雠杀时时有之,宜专官绥抚。’又言:‘畿辅旱蝗相仍,请加宽恤。’帝多采纳。京卫武臣及其子弟多骄惰不习兵。盛请简拔精壮,备操守京城。勋戚所置市廛,月征税。盛以国用不足,请籍其税佐军饷。皆从之。明年,上弭灾防患八事。帝以兵革稍息,颇事宴游。盛请复午朝故事,立报可。当是时,帝虚怀纳谏,凡六科联署建请,多盛与林聪为首。廷臣议事,盛每先发言,往复论难。与议大臣或不悦曰,‘彼岂少保耶’,因呼为‘叶少保’。然物论皆推盛才。
擢右参政,督饷宣府。寻以李秉荐,协赞都督佥事孙安军务。初,安尝领独石,马营,龙门卫、所四城备御。英宗既北狩,安以四城远在塞外,势孤,奏弃之内徙。至是廷议命安修复。盛与辟草莱,葺庐舍,庀战具,招流移,为行旅置煖铺,请帑金买牛千头以赋屯卒,立社学,置义冢,疗疾扶伤。两岁间,四城及赤城、雕鹗诸堡次第皆完,安由是进副总兵。而守备中官弓胜害安,奏安疾宜代。帝以问盛,言:‘安为胜所持,故病。今诸将无逾安者。’乃留安,且遣医视疾。已又劾胜,卒调之他镇。
英宗复位,盛遭父忧,奔丧。天顺二年召为右佥都御史,巡抚两广。乞终制,不许。泷水瑶凤弟吉肆掠,督诸将生擒之。时两广盗蜂起,所至破城杀将。诸将怯不敢战,杀平民冒功,民相率从贼。盛以蛮出没不常,请自今攻劫城池者始以闻,余止类奏。疏至兵部,驳不行。盛与总兵官颜彪破贼砦七百余所。彪颇滥杀,谤者遂以咎盛。六年命吴祯抚广西,而盛专抚广东。
宪宗立,议事入都,给事中张宁等欲荐之入阁。以御史吕洪言遂止,而以韩雍代抚广东。初,编修丘濬与盛不相能。大学士李贤入濬言,及是草雍敕曰:‘无若叶盛之杀降也。’盛不置辨。稍迁左佥都御史,代李秉巡抚宣府。请量减中盐米价,以劝商裕边。复举官牛官田之法,垦田四千余顷。以其余积市战马千八百匹,修堡七百余所,边塞益宁。
成化三年秋,入为礼部右侍郎,偕给事毛弘按事南京。还改吏部。出振真定、保定饥,议清庄田,分养民间种马,置仓涿州、天津,积粟备荒,皆切时计。
满都鲁诸部久驻河套,兵部尚书白圭议以十万众大举逐之,沿河筑城抵东胜,徙民耕守。帝壮其议。八年春,敕盛往会总督王越,巡抚马文升、余子俊、徐廷璋详议。初,盛为谏官,喜言兵,多所论建。既往来三边,知时无良将,边备久虚,转运劳费,搜河套复东胜未可轻议。乃会诸臣上疏,言守为长策。‘如必决战,亦宜坚壁清野,伺其惰归击之,令一大创,庶可遏再来。又或乘彼入掠,遣精卒进捣其巢,令彼反顾,内外夹击,足以有功。然必守固,而后战可议也。’帝善其言,而圭主复套。师出,竟无功。人以是服盛之先见。
八年转左侍郎。十年卒,年五十五。谥文庄。
盛清修积学,尚名检,薄嗜好,家居出入常徒步。生平慕范仲淹,堂寝皆设其像。志在君民,不为身计,有古大臣风。
赞曰:天顺、成化间,六部最称得人。王翺等正直刚方,皆所谓名德老成人也。观翺与李秉、年富之任封疆,王竑之击奸党、活饥民,王复之筹边备,姚夔之典秩宗,林聪、叶盛之居言路,所表见,皆自卓卓。其声实茂著,系朝野重望,有以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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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七十八‧列传第六十六 项忠 韩雍 余子俊阮勤 朱英 秦纮
项忠,字荩臣,嘉兴人。正统七年进士。授刑部主事,进员外郎。从英宗陷于瓦剌,令饲马,乘间挟二马南奔。马疲,弃之,徒跣行七昼夜,始达宣府。
景泰中,由郎中迁广东副使。按行高州,谍报贼携男女数百剽村落。忠曰:‘贼无携家理,必被掠良民也。’戒诸将毋妄杀。已,讯所俘获,果然,尽释之。从征泷水瑶有功,增俸一秩。
天顺初,历陕西按察使。母忧归,部民诣阙乞留,诏起复。时陕西连岁灾伤,忠发廪振,且请轻罪纳米,民赖以济。
七年以大理卿召,民乞留如前,遂改右副都御史,巡抚其地。洮、岷羌叛,忠疏言:‘羌志在劫掠,尽诛则伤仁,遽抚则不威,请听臣便宜从事。’报可。乃发兵据险,扬声进讨,众尽降。西安水泉卤不可饮,为开龙首渠及皂河,引水入城。又疏郑、白二渠,溉泾阳、三原、醴泉、高陵、临潼五县田七万余顷,民祠祀之。
陕西数苦兵。成化元年上言:‘三边大将遇敌逗留,虽云才怯,亦由权轻。士卒畏敌不畏将,是以战无成功,宜许以军法从事。庙堂举将才,逾年不闻有一人应诏。陕西风土强劲,古多名将,岂无其人,但格于不能答策耳。今天下学校生徒善答策者百不一二,奈何责之武人。’帝善其言,而所司守故事不能用。
毛里孩寇延绥,诏忠偕彰武伯杨信御之,无功。明年,信议大举搜河套,敕忠提督军务。忠方赴延绥,而寇复陷开城,深入静宁、隆德六州县,大掠而去。兵部劾忠,帝特宥之,搜套师亦不出。又明年,召理院事。
四年,满俊反。满俊者,亦名满四。其祖巴丹。自明初率所部归附,世以千户畜牧为雄长。仍故俗,无科徭。其地在开城县之固原里,接边境。俊犷悍,素藏匿奸盗,出边抄掠。会有狱连俊,有司迹逋至其家,多要求。俊怒,遂激众为乱。守臣遣俊侄指挥璹往捕。俊杀其从者,劫璹叛,入据石城。石城,即唐吐番石堡。城称险固,非数万人不能克者也。山上有城砦,四面峭壁,中凿五石井以贮水,惟一径可缘而上。俊自称招贤王,有众四千。都指挥邢端等御之,败绩。不再月,众至二万,关中震动。乃命忠总督军务,与监督军务太监刘祥、总兵官都督刘玉帅京营及陕西四镇兵讨之。师未行,而巡抚陈价等先以兵三万进讨,复大败。贼因官军器甲,势益张。朝议欲益兵。忠虑京军脆弱不足恃,且更遣大将挠事权,因上言:‘臣等调兵三万三千余人,足以灭贼。今秋深草寒,若更调他军,恐往复需时,贼得远遁。且边兵不能久留,益兵非便。’大学士彭时、商辂主其议,京军得毋遣。
忠遂与巡抚都御史马文升分军七道,抵石城下,与战,斩获多。伏羌伯毛忠乘胜夺其西北山,几破,忽中流矢死。玉亦被围。诸军欲退,忠斩一千户以徇。众力战,玉得出,乃列围困之。适有星孛于台斗,中朝多言占在秦分,师不利。忠曰:‘李晟讨朱泚,荧惑守岁,此何害。’日遣兵薄城下,焚刍草,绝汲道。贼窘欲降,邀忠与文升相见。忠偕刘玉单骑赴之,文升亦从数十骑至,呼俊、璹谕以速降。贼遥望罗拜,忠直前挟璹以归。俊气沮,犹豫不出。忠命缚木为桥,人负土囊填濠堑,击以铜炮,死者益众。贼倚爱将杨虎狸为谋主,夜出汲被擒。忠贳其死,谕以购贼赏格,示之金,且赐金带钩,纵归,使诱俊出战,伏兵擒焉。急击下石城,尽获余寇。毁其城,凿石纪功。增一卫于固原西北西安废城,留兵戍之而还。
初,石城未下,天甚寒,士卒颇困。忠虑贼奔突,乘冻渡河与套寇合,日夜治攻具,身当矢石不少避,大小三百余战。彭时、商辂知忠能办贼,不从中制,卒用殄贼。论功,进右都御史,与林聪协掌院事。
白圭既平刘通,荆、襄间流民屯结如故。通党李胡子者名原,伪称平王,与小王洪、王彪等掠南漳、房、内乡、渭南诸县。流民附贼者至百万。六年冬,诏忠总督军务,与湖广总兵官李震讨之。忠乃奏调永顺、保靖土兵。而先分军列要害,多设旗帜钲鼓,遣人入山招谕。流民归者四十余万,彪亦就擒。时白圭为兵部,遣锦衣百户吴绶赞参将王信军。绶欲攘功,不利贼瓦解。纵流言,圭信之,止土兵毋调。忠疏争,且劾绶罪,帝为召绶还,而听调土兵如故。合二十五万,分八道逼之,流民归者又数万。贼潜伏山砦,伺间出劫。忠命副使余洵、都指挥李振击之,遇于竹山。乘溪涨半渡截击,擒李原、小王洪等,贼多溺死。忠移军竹山,捕余孽。复招流民五十万,斩首六百四十,俘八百有奇,家口三万余人。户选一丁,戍湖广边卫,余令归籍给田。疏陈善后十事,悉允行。
忠之下令逐流民也,有司一切驱逼。不前,即杀之。民有自洪武中占籍者,亦在遣中。戍者舟行多疫死。给事中梁璟因星变求言,劾忠妄杀。白圭亦言流民既成业者,宜随所在着籍,又驳忠所上功次互异。帝皆不听。进忠左都御史,荫子绶锦衣千户,诸将录功有差。
忠上疏言:‘臣先后招抚流民复业者九十三万余人,贼党遁入深山,又招谕解散自归者五十万人。俘获百人,皆首恶耳。今言皆良家子,则前此屡奏猖獗难御者,伊谁也?贼党罪固当死,正因不忍滥诛,故令丁壮谪发遣戍。其久附籍者,或乃占山四十余里,招聚无赖千人,争鬬劫杀。若此者,可以久居故不遣乎?臣揭榜晓贼,谓已杀数千,盖张虚势怵之,非实事也。且圭固尝身任其事,今日之事又圭所遗。先时,中外议者谓荆、襄之患何日得宁。今幸平靖,而流言沸腾,以臣为口实。昔马援薏苡蒙谤,邓艾槛车被征。功不见录,身更不保。臣幸际圣明,愿赐骸骨,勿使臣为马、邓之续。’帝温诏答之。
八年召还,与李宾协掌院事。后二年拜刑尚书,寻代圭为兵部。
汪直开西厂,恣横,忠屡遭侮不能堪。会大学士商辂等劾直,忠亦倡九卿劾之。奏留中,而西厂遂罢,直深恨之。未几,西厂复设,直以吴绶为腹心,绶挟前憾,伺忠益急。忠不自安,乞归治病。未行,而绶嗾侦事者诬忠罪。给事中郭镗、御史冯贯等复交章劾忠,事连其子经、太监黄赐、兴宁伯李震、彰武伯杨信等。诏法司会锦衣卫廷鞫,忠抗辩不少屈。然众知出直意,无敢为之白者,竟斥为民,赐与震等亦得罪。直败,复官,致仕。家居二十六年,至弘治十五年乃卒,年八十二。赠太子太保,谥襄毅。
忠倜傥多大略,练戎务,彊直不阿,敏于政事,故所在著称。
子经,经子锡,锡子治元,皆举进士。经,江西参政。锡,南京光禄寺卿。治元,员外郎。
韩雍,字永熙,长洲人。正统七年进士。授御史。负气果敢,以才略称。录囚南畿。砀山教谕某笞膳夫,膳夫逃匿,父诉教谕杀其子,取他尸支解以证。既诬服,雍迹得之,白其冤。出巡河道。已,巡按江西,黜贪墨吏五十七人。庐陵、太和盗起,捕诛之。
十三年冬,处州贼叶宗留自福建转犯江西。官军不利,都督佥事陈荣、指挥刘真遇伏死。诏雍及镇守侍郎杨宁督军民协守。会福建巡按御史汪澄牒邻境会讨贼邓茂七,俄以贼议降,止兵。雍曰:‘贼果降,退未晚也。’趋进,贼已叛,澄坐得罪死。人以是服雍识。
景泰二年擢广东副使。大学士陈循荐为右佥都御史,代杨宁巡抚江西。岁饥,奏免秋粮。劾奏宁王不法事,王府官皆得罪。时雍年甫三十,赫然有才望,所规划措置,咸可为后法。
天顺初,罢天下巡抚官,改山西副使。宁王以前憾劾其擅乘肩舆诸事,下狱,夺官。起大理少卿。寻复为右佥都御史,佐寇深理院事。石亨既诛,锦衣指挥刘敬坐饭亨直房,用朋党律论死。雍言:‘律重朋党,谓阿比乱朝政也。以一饭当之,岂律意。且亨盛时,大臣朝夕趋门,不坐,独坐敬何也?’深叹服,出之。母忧,起复。四年,巡抚宣府、大同。七年议事入觐,帝壮其貌,留为兵部右侍郎。
宪宗立,坐学士钱溥累,贬浙江左参政。广西瑶、僮流剽广东,残破郡邑殆遍。成化元年正月大发兵,拜都督赵辅为总兵官,以太监卢永、陈瑄监其军。兵部尚书王竑曰:‘韩雍才气无双,平贼非雍莫可。’乃改雍左佥都御史,赞理军务。
雍驰至南京,集诸将议方略。先是,编修丘濬上书大学士李贤,言贼在广东者宜驱,在广西者宜困。欲宿兵大藤峡,扼其出入,蹂其禾稼,期一二年尽贼。贤善之,献于朝,诏录示诸将。诸将主其说,请令游击将军和勇率番骑趋广东,而大军直趋广西,分兵扑灭。雍曰:‘贼已蔓延数千里,而所至与战,是自敝也。当全师直捣大藤峡。南可援高、肇、雷、廉,东可应南、韶,西可取柳、庆,北可断阳峒诸路。首尾相应,攻其腹心,巢穴既倾,余迎刃解耳。舍此不图,而分兵四出,贼益奔突,郡邑益残,所谓救火而嘘之也。’众曰‘善。’辅亦知雍才足办贼,军谋一听雍。
雍等遂倍道趋全州。阳峒苗掠兴安,击破之。至桂林,斩失机指挥李英等四人以徇。按地图与诸将议曰:‘贼以修仁、荔浦为羽翼,当先收二县以孤贼势。’乃督兵十六万人,分五道,先破修仁贼,穷追至力山。擒千二百余人,斩首七千三百级。荔浦亦定。
十月至浔州,延问父老,皆曰:‘峡,天险,不可攻,宜以计困。’雍曰:‘峡延广六百余里,安能使困。兵分则力弱,师老则财匮,贼何时得平。吾计决矣。’遂长驱至峡口。儒生、里老数十人伏道左,愿为向导。雍见即骂曰:‘贼敢绐我!’叱左右缚斩之,左右皆愕。既缚,而袂中利刃出。推问,果贼也。悉支解刳肠胃,分挂林箐中,累累相属。贼大惊曰:‘韩公天神也。’
雍令总兵官欧信等为五哨,自象州、武宣攻其北;身与辅督都指挥白全等为八哨,自桂平、平南攻其南;参将孙震等为二哨,从水路入;而别分兵守诸隘口。贼魁侯大狗等大惧,先移其累重于桂州横石塘,而立栅南山,多置滚木、礧石、镖枪、药弩拒官军。
十二月朔,雍等督诸军水陆并进,拥团牌登山,殊死战。连破石门、林峒、沙田、古营诸巢,焚其室庐积聚,贼皆奔溃。伐木开道,直抵横石塘及九层楼诸山。贼复立栅数重,凭高以拒。官军诱贼发矢石,度且尽,雍躬督诸军缘木攀藤上。别遣壮士从间道先登,据山顶举炮。贼不能支,遂大败。先后破贼三百二十四砦,生擒大狗及其党七百八十人,斩首三千二百有奇,坠溺死者不可胜计。峡有大藤如虹,横亘两厓间,雍斧断之,改名断藤峡,勒石纪功而还。分兵击余党,郁林、阳江、洛容、博白次第皆定。
帝大喜,赐敕嘉劳,召辅等还,迁雍左副都御史,提督两广军务。雍乃散遣诸军,以省馈饷,而遗孽侯郑昂等遂乘虚陷浔州及洛容、北流二县。雍被劾引罪,帝宥之。雍益发兵扑讨。时诸贼所在蜂起,思恩、浔、宾、柳城悉被扰掠。流劫至广东,钦、化二州皆应时破殄。
四年春,雍以两广地大事殷,请东西各设巡抚,帝可之。命陈濂抚广东,张鹏抚广西,而雍专理军事。寻以忧归。明年,两广盗复起,佥事陶鲁言:‘两广地势错互,当如臂指相使,不可离析。近贼犯广西,臣与广东三司议调兵,匝月未决,盗贼无所惮。乞仍命大臣总督便。’会佥事林锦、巡按御史龚晟亦以为请。乃罢两巡抚,而起复雍右都御史,总督如故。又明年正月,雍疏辞新命,乞终制,不许。雍抵任,遣参将张寿、游击冯昇等分道讨贼,忻州八砦蛮及诸山瑶、僮掠州县者,皆摧破之。蛮民素慑雍威,寇盗寖息。
九年,柳、浔诸蛮复叛,参将杨广等俘斩九百人。方更进,而贼破怀集县。兵部劾雍奏报不实。广西镇守中官黄沁素憾雍抑己,因讦雍,且言其贪欲纵酒,滥赏妄费。帝遣给事中张谦等往勘,而广西布政使何宜、副使张敩衔雍素轻己,共酝酿其罪。谦还奏,事虚实交半,竟命致仕去。
雍洞达闿爽,重信义。抚江西时,请追谥文天祥、谢枋得。诏谥天祥忠烈、枋得文节。有雄略,善断,动中事机。临战,率躬亲矢石,不目瞬。自奉尊严,三司皆长跪白事。军门设铜鼓数十,仪节详密。裨将以下,绳柙无所假。两地镇守宦官素骄恣,亦惕息无敢肆。疾恶严,坦中不为崖岸,挥斥财帛不少惜。故虽令行禁止,民得安堵,而谤议亦易起。为中官所𬺈龁,公论皆不平。两广人念雍功,尤惜其去,为立祠祀焉。家居五年卒,年五十七。正德间,谥襄毅。
初以军功予一子锦衣百户,雍以授其弟睦。至是,录一子国子生。
余子俊,字士英,青神人。父祥,户部郎中。子俊举景泰二年进士,授户部主事,进员外郎。在部十年,以廉干称。出为西安知府。岁饥,发廪十万石振贷。区画以偿,官不损而民济。
成化初,所司上治行当旌者,知府十人,而子俊为首。以林聪荐,为陕西右参政,岁余擢右布政使。六年转左,调浙江。甫半载,拜右副都御史,巡抚延绥。
先是,巡抚王锐请沿边筑墙建堡,为久远计,工未兴而罢。子俊上疏言:‘三边惟延庆地平易,利驰突。寇屡入犯,获边人为导,径入河套屯牧。自是寇顾居内,我反屯外,急宜于沿边筑墙置堡。况今旧界石所在,多高山陡厓。依山形,随地势,或铲削,或垒筑,或挑堑,绵引相接,以成边墙,于计为便。’尚书白圭以陕民方困,奏缓役。既而寇入孤山堡,复犯榆林,子俊先后与朱永、许宁击败之。
是时,寇据河套,岁发大军征讨,卒无功。八年秋,子俊复言:‘今征套士马屯延绥者八万,刍茭烦内地。若今冬寇不北去,又须备来年军资。姑以今年之数约之,米豆需银九十四万,草六十万。每人运米豆六斗、草四束,应用四百七万人,约费行资八百二十五万。公私烦扰至此,安得不变计。臣前请筑墙建堡,诏事宁举行。请于明年春夏寇马疲乏时,役陕西运粮民五万,给食兴工,期两月毕事。’圭犹持前议阻之。帝是子俊言,命速举。
子俊先用军功进左副都御史。明年,又用红盐池捣巢功,进右都御史。寇以捣巢故远徙,不敢复居套。内地患稍息,子俊得一意兴役。东起清水营,西抵花马池,延袤千七百七十里,凿崖筑墙,掘堑其下,连比不绝。每二三里置敌台崖砦备巡警。又于崖砦空处筑短墙,横一斜二如箕状,以了敌避射。凡筑城堡十一,边墩十五,小墩七十八,崖砦八百十九,役军四万人,不三月而成。墙内之地悉分屯垦,岁得粮六万石有奇。十年闰六月,子俊具上其事,因以母老乞归,慰留不许。
初,延绥镇治绥德州,属县米脂、吴堡悉在其外。寇以轻骑入掠,镇兵觉而追之,辄不及,往往得利去。自子俊徙镇榆林,增卫益兵,拓城置戍,攻守器毕具,遂为重镇,寇抄渐稀,军民得安耕牧焉。
十二年十二月移抚陕西。子俊知西安时,以居民患水泉咸苦,凿渠引城西潏河入灌,民利之。久而水溢无所泄。至是,乃于城西北开渠泄水,使经汉故城达渭。公私益便,号余公渠。又于泾阳凿山引水,溉田千余顷。通南山道,直抵汉中,以便行旅。学校、公署圮者悉新之。奏免岷、河、洮三卫之戍南方者万有奇。易置南北之更戍者六千有奇,就戍本土。岷州栗林羌为寇,子俊潜师设伏击走之。
十三年召为兵部尚书。奏申明条例十事,又列上军功赏格,由是中外有所遵守。缅甸酋卜剌浪欲夺思洪发贡章地,设词请于朝。子俊言不宜许,乃谕止之。贵州巡抚陈俨等以播州苗窃发,请调湖广、广西、四川兵五万,合贵州兵会剿。子俊言贼在四川,而贵州请讨,是邀功也,奏寝其事。初,子俊论陈钺掩杀贡夷罪,帝以汪直故宥之。钺多方构子俊于直,会母忧归,得免。
子俊之筑边墙也,或疑沙土易倾,寇至未可恃。至十八年,寇入犯,许宁等逐之。寇扼于墙堑,散漫不得出,遂大衄,边人益思子俊功。
服阕,拜户部尚书,寻加太子太保。二十年命兼左副都御史,总督大同、宣府军务。其冬还朝。明年正月,星变,陈时弊八事,帝多采纳。未几,复出行边。
初,子俊巡历宣、大,请以延绥边墙法行之两镇,因岁歉而止。比复出,锐欲行之。言东起四海冶,西抵黄河,延袤千三百余里,旧有墩百七十,应增筑四百四十,墩高广皆三丈,计役夫八万六千,数月可成。诏明年四月即工。然是时,岁比不登,公私耗敝,骤兴大役,上下难之。子俊又欲责成于边臣,而己不亲其事,谤议由是起。至冬,疏请还京。帝入蜚语,命改左都御史,巡抚大同。中官韦敬谗子俊假修边多侵耗,又劾子俊私恩怨,易将帅。兵部侍郎阮勤等为白。帝怒,让勤等。而给事、御史复交章劾,中朝多欲倾子俊。工部侍郎杜谦等往勘,平情按之。还奏易置将帅如勤等言,所费无私。然为银百五十万,米菽二百三十万,耗财烦民,不得无罪。遂落太子太保,致仕去,时二十二年二月也。
明年正月,兵部缺尚书。帝悟子俊无罪,复召任之,仍加太子太保。孝宗嗣位,以先朝老臣,待之弥厚。弘治元年疏陈十事,已,又上边防七事,帝多允行。明年,疾亟,犹手削奏稿,陈救荒弭盗之策,甫得请而卒,年六十一。赠太保,谥肃敏。
子俊沉毅寡言,有伟略。凡奏疏公移,必自属草,每夜分方寝。尝曰:‘大臣谋国,当身任利害,岂得远怨市恩为自全计。’故榆林始事,怨讟丛起,子俊持之益坚,竟以成功,为数世利。性孝友,居母忧时,令子寘毋会试,曰:‘虽无律令,吾心不忍也。’当荫子,移以荫弟。
子寰,举进士,终户部员外郎。寘,就武荫为锦衣千户,终指挥同知。曾孙承勋、承业,皆进士。承勋,翰林修撰。承业,云南佥事。
阮勤,本交阯人,其父内徒,占籍长子。勤举景泰五年进士。历台州知府。清慎有惠政,赐诰旌异。以右副都御史巡抚陕西。筑墩台十四所,治垣堑三十余里。岁饥,奏免七府租四十余万石。入为侍郎,调南京刑部。蛮邦人着声中国者,勤为最。
朱英,字时杰,桂阳人。五岁而孤。力学,举正统十年进士,授御史。浙、闽盗起,简御史十三人与中官分守诸府,英守处州。而叶宗留党四出剽掠,处州道梗。英间道驰至,抚降甚众,戮贼首周明松等,贼散去乃还。
景泰初,御史王豪尝以勘陈循争地事,忤循,为所讦。至是,循草诏,言风宪官被讦者,虽经赦宥,悉与外除。于是豪当改知县,英言:‘若如诏书,则凡遭御史抨击之人,皆将挟雠诬讦,而御史愈缄默不言矣。’章下法司,请如英言,乃复豪职。未几,出为广东右参议。过家省母,橐中惟赐金十两。抵任,抚凋瘵流亡。立均徭法,十岁一更,民称便。
天顺初,两广贼愈炽,诸将多滥杀冒功。巡抚叶盛属英督察。参将范信诬宋泰、永平二乡民为贼,屠戮殆尽,又欲屠进城乡。英驰讯,悉纵去。信忿,留师不还。英密请于盛,檄信班师,一方始靖。潮州贼罗刘宁等流劫远近,屡挫官兵。英会师破灭之。还所掠人口数千,别置一营以处妇女,人莫敢犯。
官参议十年,进右参政。遭母忧。成化初服阕,补陕西。大军讨满四,英主馈饷有功。历福建、陕西左、右布政使,皆推行均徭法。十年以右副都御史巡抚甘肃,先后陈安边二十八事。其请徙居戎、安流离、简贡使,于时务尤切。明年冬,两广总督吴琛卒,廷议以英前在广东有威信,遂以代琛。
自韩雍大征以来,将帅喜邀功,利俘掠,名为‘雕剿’。英至,镇以宁静,约饬将士,毋得张贼声势,妄请用师。招抚瑶、僮效顺者,定为编户,给复三年。于是马平、阳朔、苍梧诸县蛮悉望风附。而荔波贼李公主有众数万,久负固,亦遣子纳款。为置永安州处之,俾其子孙世吏目。自是归附日众,凡为户四万三千有奇,口十五万有奇。帝甚嘉之。
镇守中官与督抚、总兵官坐次,中官居中,总督居总兵官左。时总兵官陈政以伯爵欲抑英居右,英不可,奏乞裁定。命解英总督,止为巡抚,居政下。尚书余子俊言英招徕功多,当增秩褒赏,乃反削其事权,恐无以镇诸蛮。乃擢英右都御史仍总督,位次如故。
田州酋黄明烝其知府岑溥祖母,欲杀溥。溥出走思恩,明因肆屠戮。英将进讨,檄溥族人恩城知州岑钦杀明雪耻。钦遂诛明幷其族属,传首军门。
英淳厚,然持法无所假借。与市舶中官韦眷忤,眷摭奏英专权玩贼。浔州知府史芳以事见责,亦讦英奸贪欺罔。按皆无验,乃镌芳二官,论眷协和共事。
十六年,交阯攻老挝,议者恐其内寇,诏问英处置之宜。英对言彼不过争瓯脱耳,谕之当自悔惧。帝从其言,果上表谢。浔、梧、高、廉贼起,偕政等分道击之,再战,俘斩甚众。十九年,桂林平乐蛮攻城杀将,英、政复分兵十二道击破之。
明年入掌都察院事,寻加太子少保。又明年正月,星变,疏陈八事:请禁边将节旦献马;镇守中官、武将不得私立庄田,侵夺官地;烧丹符咒左道之人,当置重典;四方分守监枪内官勿进贡品物;罢撤仓场、马房、上林苑增设内侍;召还建言得罪诸臣;清内府收白粮积弊;治奸民投献庄田及贵戚受献者罪。权幸皆不便,执政多持之不行,英造内阁力争,竟不能尽从也。时流民集京师者多,英请人给米月三斗,幼者半之,报许。其年秋卒。赠太子太保。
英为总督承韩雍、吴琛后。雍虽有大功,恢廓自奉,赠遗过侈,有司困供亿,公私耗竭。而琛务谨廉,至英益持清节,仅携一苍头之官。先后屡赐玺书、金币,英藏玺书,贮金币于库。其威望不及雍,而惠泽过之。在甘肃积军储三十万两,广四十余万,皆不以闻。或问之,答曰:‘此边臣常分,何足言。’人服其知大体。正德中,追谥恭简。
子守孚,进士,刑部郎中。
秦纮,字世缨,单人。景泰二年进士。授南京御史。劾治内官傅锁儿罪,谏止江南采翠毛、鱼等使。权贵忌之,蜚语闻。会考察,坐谪湖广驿丞。
天顺初,以御史练纲荐,迁雄县知县。奉御杜坚捕天鹅暴横,纮执杖其从者,坐下诏狱。民五千诣阙讼,乃调知府谷。宪宗即位,迁葭州知州,调秦州。母丧去官,州人乞借纮,服阕还故任。寻擢巩昌知府,改西安,迁陕西右参政。岷州番乱,提兵三千破之,进俸一级。
成化十三年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山西,奏镇国将军奇涧等罪。奇涧父庆成王锺镒为奏辩,且诬纮。帝重违王意,逮纮下法司治,事皆无验。而内官尚亨籍纮家,以所得敝衣数事奏。帝叹曰:‘纮贫一至此耶?’赐钞万贯旌之。于是夺奇涧等三人爵,王亦削禄三之一,而改纮抚河南。寻复调宣府。
小王子数万骑寇大同,长驱入顺圣川,掠宣府境。纮与总兵官周玉等邀击,遁去。寻入掠兴宁口,连战却之,追还所掠,玺书劳焉。进左佥都御史,巡抚如故。未几,召还理院事,迁户部右侍郎。万安逐尹旻,诬纮旻党,降广西右参政。进福建左布政使。
弘治元年以王恕荐,擢左副都御史,督漕运。明年三月进右都御史,总督两广军务。奏言:‘中官、武将总镇两广者,率纵私人扰商贾,高居私家,擅理公事,贼杀不辜,交通土官为奸利。而天下镇守官皆得擅执军职,受民讼,非制,请严禁绝。总镇府故有赏功所,岁储金钱数万,费出无经,宜从都御史勾稽。广、潮、南、韶多盗,当设社学,编保甲,以绝盗源。’帝悉从其请。恩城知州岑钦攻逐田州知府岑溥,与泗城知州岑应分据其地。纮入田州逐走钦,还溥于府,留官军戍之,乱遂定。复遣将讨平黎贼陵水,瑶贼德庆。
纮之初莅镇也,劾总兵官安远侯柳景贪暴,逮下狱。景亦讦纮,勘无左证,法司当景死。景连姻周太后家,有奥援,讦纮不已。诏幷逮纮,廷鞫卒无罪。诏宥景死,夺爵闲住,而纮亦罢归。大臣王恕等请留纮,不纳。廷臣复连章言纮可大用。居数月,起南京户部尚书。十一年引疾去。
十四年秋,寇大入花马池,败官军孔坝沟,直抵平凉。言者谓纮有威名,虽老可用。诏起户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总制三边军务。纮驰至固原,按行败所。躬祭阵亡将士,掩其骼。奏录死事指挥朱鼎等五人,恤军士战殁者家。劾治败将杨琳等四人罪,更易守将。练壮士,兴屯田,申明号令,军声大振。
初,寇未入河套,平凉、固原皆内地无患。自孛来住牧后,固原当兵冲,为平、庆、临、巩门户,而城隘民贫,兵力单弱,商贩不至。纮乃拓治城郭,招徕商贾,建改为州,而身留节制之。奏言:‘固原主、客兵止万八千人,散守城堡二十四。势分力弱,宜益兵。旧临、巩、秦州诸军岁赴甘、凉备御。及他方有警,又调兵甘、凉,或发京军征讨。夫京师天下本,边将手握重兵,而一遇有事辄请京军,非强干弱枝之道。请自今京兵毋轻发,临、巩、甘、凉诸军亦宜各还本镇。但选知兵宿将一二人各守其地,人以戍为家,军以将为命,自乐趋役,而有战心,计之得者也。’
纮见固原迤北延袤千里,闲田数十万顷,旷野近边,无城堡可依。议于花马池迤西至小盐池二百里,每二十里筑一堡,堡周四十八丈,役军五百人。固原迤北诸处亦各筑屯堡,募人屯种,每顷岁赋米五石,可得五十万石。规划已定,而宁夏巡抚刘宪为梗。纮乃奏曰:‘窃见三边情形,延绥、甘、凉地虽广,而士马精强。宁夏怯弱矣,然河山险阻。惟花马池至固原,军既怯弱,又墩台疏远,敌骑得长驱深入,故当增筑墩堡,韦州、豫望城诸处亦然。今固原迤南修筑将毕,惟花马池迤北二百里,当筑十堡。而宪危言阻众,且废垂成之功。乞令宪制三边,而改臣抚宁夏,俾得终边防,于事为便。’帝下诏责宪,宪引罪,卒行纮策。修筑诸边城堡一万四千余所,垣堑六千四百余里,固原屹为重镇。纮又以意作战车,名‘全胜车’,诏颁其式于诸边。在事三年,四镇晏然,前后经略西陲者莫及。
十七年加太子少保,召还视部事。以年老连章力辞,乞致仕。诏赐敕乘传归,月廪岁隶如制。明年九月卒,年八十。赠少保,谥襄毅。
纮廉介绝俗,妻孥菜羹麦饭常不饱。性刚果,勇于除害,不自顾虑,士大夫识与不识称为伟人。在两广被逮时,方议讨后山贼。治军事毕,从容就道,仪卫驺从不贬损。既逾岭,始囚服就系。谓官校曰:‘两广蛮夷杂处,总制体尊,遽就拘执,损国威。今既逾岭,真囚矣。’其严重得体如此。正德五年,刘瑾乱政。纮家奴憾纮妇弟杨瑾,以纮所遗火炮投缉事校尉,诬瑾畜违禁军器。刘瑾怒,归罪于纮。籍其家,无所得。言官张九叙、涂敬等复希瑾意劾纮,士类嗤之。
赞曰:项忠、韩雍皆以文学通籍,而亲提桴鼓,树勋戎马之场。其应机决胜,成画远谋,虽宿将殆无以过,岂不壮哉。赏不酬劳,谣诼继起,文法吏从而绳其后,功名之士所为发愤而太息也。余子俊尽心边计,数世赖之。朱英廉威名粤峤,秦纮经略著西陲,文武兼资,伟哉一代之能臣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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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七十九‧列传第六十七 罗伦涂棐 章懋从子拯 黄仲昭 庄昹 邹智 舒芬崔桐 马汝骥
罗伦,字彝正,吉安永丰人。五岁尝随母入园,果落,众竞取,伦独赐而后受。家贫樵牧,挟书诵不辍。及为诸生,志圣贤学,尝曰:‘举业非能坏人,人自坏之耳。’知府张瑄悯其贫,周之粟,谢不受。居父母丧,逾大祥,始食盐酪。
成化二年,廷试,对策万余言。直斥时弊,名震都下。擢进士第一,授翰林修撰。逾二月,大学士李贤奔丧毕,奉诏还朝。伦诣贤沮之,不听。乃上疏曰:
臣闻朝廷援杨溥故事,起复大学士李贤。臣窃谓贤大臣,起复大事,纲常风化系焉,不可不慎。曩陛下制策有曰:‘朕夙夜拳拳,欲正大纲,举万目,使人伦明于上,风俗厚于下。’窃谓明人伦,厚风俗,莫先于孝。在礼,子有父母之丧,君三年不呼其门。子夏问:‘三年之丧,金革无避,礼欤?’孔子曰:‘鲁公伯禽有为为之也。今以三年之丧从其利者,吾弗知也。’陛下于贤,以为金革之事起复之欤?则未之有也。以大臣起复之欤?则礼所未见也。
夫为人君,当举先王之礼教其臣;为人臣,当守先王之礼事其君。昔宋仁宗尝起复富弼矣,弼辞曰:‘不敢遵故事以遂前代之非,但当据礼经以行今日之是。’仁宗卒从其请。孝宗尝起复刘珙矣,珙辞曰:‘身在草土之中,国无门庭之寇,难冒金革之名,私窃利禄之实。’孝宗不抑其情。此二君者,未尝以故事强其臣。二臣者,未尝以故事徇其君。故史册书之为盛事,士大夫传之为美谈。无他,君能教臣以孝,臣有孝可移于君也。自是而后,无复礼义。王黼、史嵩之、陈宜中、贾似道之徒,皆援故事起复。然天下坏乱,社稷倾危,流祸当时,遗讥后代。无他,君不教臣以孝,臣无孝可移于君也。陛下必欲贤身任天下之事,则贤身不可留,口实可言。宜降温诏,俾如刘珙得以言事。使贤于天下之事知必言,言必尽。陛下于贤之言闻必行,行必力。贤虽不起复,犹起复也。苟知之而不能尽言,言之而不能力行,贤虽起复无益也。
且陛下无谓庙堂无贤臣,庶官无贤士。君,盂也;臣,水也。水之方圆,盂实主之。臣之直佞,君实召之。陛下诚于退朝之暇,亲直谅博洽之臣,讲圣学君德之要,询政事得失,察民生利病,访人才贤否,考古今盛衰,舍独信之偏见,纳逆耳之苦言,则众贤群策毕萃于朝,又何待违先王之礼经,损大臣之名节,然后天下可治哉。
臣伏见比年以来,朝廷以夺情为常典,缙绅以起复为美名,食稻衣锦之徒,接踵庙堂,不知此人于天下之重何关耶。且妇于舅姑,丧亦三年,孙于祖父母,服则齐衰。夺情于夫,初无预其妻。夺情于父,初无干其子。今或舍馆如故,妻孥不还,乃号于天下曰‘本欲终丧,朝命不许’,虽三尺童子,臣知其不信也。为人父者所以望其子之报,岂拟至于此哉。为人子者所以报其亲之心,岂忍至于此哉。枉己者不能直人,忘亲者不能忠君。陛下何取于若人,而起复之也。
今大臣起复,群臣不以为非,且从而赞之。群臣起复,大臣不以为非,且从而成之。上下成俗,混然同流,率天下之人为无父之归,臣不忍圣明之朝,致纲常之坏,风俗之弊,一至此极也。愿陛下断自圣衷,许贤归家持服。其他已起复者,仍令奔丧,未起复者,悉许终制。脱有金革之变,亦从墨衰之权,使任军事于外,尽心丧于内。将朝廷端则天下一,大臣法则群臣效,人伦由是明,风俗由是厚矣。
疏入,谪福建市舶司副提举。御史陈选疏救,不报。御史杨琅复申救,帝切责之。尚书王翺以文彦博救唐介事讽贤,贤曰:‘潞公市恩,归怨朝廷,吾不可以效之。’亡何,贤卒。明年以学士商辂言召复原职,改南京。居二年,引疾归,遂不复出。
伦为人刚正,严于律己。义所在,毅然必为,于富贵名利泊如也。里居倡行乡约,相率无敢犯。衣食粗恶,或遗之衣,见道殣,解以覆之。晨留客饮,妻子贷粟邻家,及午方炊,不为意。以金牛山人迹不至,筑室著书其中,四方从学者甚众。十四年卒,年四十八。嘉靖初,从御史唐龙请,追赠左春坊谕德,谥文毅。学者称一峰先生。
方伦为提举时,御史丰城涂棐巡按福建。司礼中官黄赐,延平人也,请见,棐不可。泉州知府李宗学以受赇为棐所按,讦棐自解,赐从中主其奏。棐、宗学俱被征,词连伦,当幷逮。镇抚司某曰:‘罗先生可至此乎?’即日鞫成上之。伦得免,棐亦复官。
棐,天顺四年进士。成化中尝言:‘祖宗朝,政事必与大臣面议。自先帝幼冲,未能裁决,柄国者虑其缺遗,假简易之辞,以便宣布。凡视朝奏事,谕旨辄曰“所司知之”。此一时权宜,非可循为定制。况批答多参以中官,内阁或不与,尤乖祖制。乞复面议,杜蔽壅之弊。’宪宗不能用。终广东副使。
章懋,字德懋,兰谿人。成化二年会试第一,成进士,改庶吉士。明年冬,授编修。
宪宗将以元夕张灯,命词臣撰诗词进奉。懋与同官黄仲昭、检讨庄昹疏谏曰:‘顷谕臣等撰鳌山烟火诗词,臣等窃议,此必非陛下本怀,或以两宫圣母在上,欲备极孝养奉其欢心耳。然大孝在乎养志,不可徒陈耳目之玩以为养也。今川东未靖,辽左多虞,江西、湖广赤地数千里,万姓嗷嗷,张口待哺,此正陛下宵旰焦劳,两宫母后同忧天下之日。至翰林官以论思为职,鄙俚之言岂宜进于君上。伏读宣宗皇帝御制翰林箴有曰“启沃之言,唯义与仁。尧、舜之道,邹、鲁以陈”。张灯岂尧、舜之道,诗词岂仁义之言。若谓烟火细故不足为圣德累,则舜何必不造漆器,禹何必不嗜旨酒,汉文何必不作露台。古帝王慎小谨微必矜细行者,正以欲不可纵,渐不可长也。伏乞将烟火停止,移此视听以明目达聪,省此赀财以振饥恤困,则灾祲可销,太平可致。’帝以元夕张灯,祖宗故事,恶懋等妄言,并杖之阙下,左迁其官。修撰罗伦先以言事被黜,时称‘翰林四谏’。
懋既贬临武知县,未行,以给事中毛弘等论救,改南京大理左评事。逾三年,迁福建佥事。平泰宁、沙、尤贼,听福安民采矿以杜盗源,建议番货互通贸易以裕商民,政绩甚著。满考入都,年止四十一,力求致仕。吏部尚书尹旻固留之,不可。
既归,屏迹不入城府。奉亲之暇,专以读书讲学为事,弟子执经者日益进。贫无供具,惟脱粟菜羹而已。四方学士大夫高其风,称为枫山先生。家居二十余年,中外交荐,部檄屡起之,以亲老坚不赴。
弘治中,孝宗登用群贤。众议两京国学当用名儒,起谢铎于北监。及南监缺祭酒,遂以懋补之。懋方遭父忧不就。时南监缺司业且二十年,诏特以罗钦顺为之,而虚位以待懋。十六年,服阕,懋复固辞。不允,始莅任,六馆士人人自以为得师。监生尤樾母病,例不得归省,昼夜泣。懋遣之归,曰:‘吾宁以违制获罪。’
武宗立,陈勤圣学、隆继述、谨大婚、重诏令、敬天戒五事。正德元年乞休,五疏不允。复引疾恳辞,明年三月始得请。五年起南京太常卿,明年又起为南京礼部右侍郎,皆力辞不就。言者屡陈懋德望,请加优礼,诏有司岁时存问。世宗嗣位,即家进南京礼部尚书,致仕。其冬,遣行人存问,而懋已卒,年八十六。赠太子少保,谥文懿。
懋为学,恪守先儒训。或讽为文章,曰:‘小技耳,予弗暇。’有劝以著述者,曰:‘先儒之言至矣,芟其繁可也。’通籍五十余年,历俸仅满三考。难进易退,世皆高之。
生三子,兼令业农。县令过之,诸子释耒跪迎,人不知其贵公子也。子省懋于南监,徒步往,道为巡检所笞,已知而请罪,懋慰遣之。晚年,三子一孙尽死。年八十二生少子接,后以荫为国子生。
从子拯,字以道。幼从懋学,登弘治十五年进士,为刑部主事。正德初,忤刘瑾,下诏狱,谪梧州府通判。瑾诛,擢南京兵部郎中。嘉靖中,累官工部尚书。桂萼欲复海运,延公卿议得失,拯曰:‘海运虽有故事,而风涛百倍于河。且天津海口多淤,自古不闻有濬海者。’议遂寝。南北郊议起,拯言不可,失帝意。寻坐郊坛祭器缺供,落职归。久之复官。致仕,卒。
黄仲昭,名潜,以字行,莆田人。祖寿生,翰林检讨,有学行。父嘉,束鹿知县,以善政闻。
仲昭性端谨,年十五六即有志正学。登成化二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与章懋、庄昹同以直谏被杖,谪湘潭知县。在道,用谏官言,改南京大理评事。两京诸司隶卒率放还而取其月钱,为故事,惟仲昭与罗伦不取。御史纵子弟取赂,刑部曲为地,仲昭驳正之。有群掠民妇转鬻者,部坐首恶一人,仲昭请皆坐。连遭父母丧,不离苫块者四年。服除,以亲不逮养,遂不出。
弘治改元,御史姜洪疏荐,吏部尚书王恕檄有司敦趣。比至,恕迓之大门外,揖让升堂,相向再拜,世两高之。除江西提学佥事,诲士以正学。久之再疏乞休,日事著述。学者称未轩先生。卒年七十四。
仲昭兄深,御史。深子乾亨,行人。使满剌加,殁于海。乾亨子如金,广西提学副使;希雍,苏州同知。仲昭孙懋,南京户部侍郎。
庄昹,字孔旸,江浦人。自幼豪迈不群,嗜古博学。举成化二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翰林检讨。与编修章懋、黄仲昭疏谏内廷张灯,忤旨廷杖二十,谪桂阳州判官。寻以言官论救,改南京行人司副。居三年,母忧去。继丁父忧,哀毁,丧除不复出。卜居定山二十余年,学者称定山先生。巡抚王恕尝欲葺其庐,辞之。
昹生平不尚著述,有自得,辄见之于诗。荐章十余上,部檄屡趣,俱不赴。大学士丘濬素恶昹,语人曰:‘率天下士背朝廷者,昹也。’弘治七年有荐昹者,奉诏起用。昹念濬当国,不出且得罪,强起入都。大学士徐溥语郎中邵宝曰:‘定山故翰林,复之。’濬闻曰:‘我不识所谓定山也。’乃复以为行人司副。俄迁南京吏部郎中,得风疾。明年乞身归,部臣不为奏。又明年京察,尚书倪岳以老疾罢之。居二年卒,年六十三。天启初,追谥文节。
邹智,字汝愚,合州人。年十二能文。家贫,读书焚木叶继晷者三年。举成化二十二年乡试第一。
时帝益倦于政,而万安、刘吉、尹直居政府,智愤之。道出三原,谒致仕尚书王恕,慨然曰:‘治天下,在进君子退小人。方今小人在位,毒痡四海,而公顾屏弃田里。智此行非为科名,欲上书天子,别白贤奸,拯斯民于涂炭耳。’恕奇其言,笑而不答。明年登进士。改庶吉士。遂上疏曰:
陛下于辅臣,遇事必咨,殊恩异数必及,亦云任矣。然或进退一人,处分一事,往往降中旨,使一二小人阴执其柄,是既任之而又疑之也。陛下岂不欲推诚待物哉?由其进身之初,多出私门,先有以致陛下之厌薄。及与议事,又唯诺惟谨,伈伈伣伣,若有所不敢,反不如一二俗吏足以任事。此陛下所为疑也,臣窃以为过矣。昔宋仁宗知夏竦怀诈则黜之,知吕夷简能改过则容之,知杜衍、韩琦、范仲淹、富弼可任则不次擢之,故能北拒契丹,西臣元昊。未闻一任一疑,可以成天下事也。愿陛下察孰为竦,孰为夷简,而黜之容之,孰为衍、琦、仲淹、弼而擢之,日与讲论治道,不使小人得参其间,则天工亮矣。
臣又闻天下事惟辅臣得议,惟谏官得言。谏官虽卑,与辅臣等。乃今之谏官以躯体魁梧为美,以应对捷给为贤,以簿书刑狱为职业,不畏天变,不恤人穷。或以忠义激之,则曰:‘吾非不欲言,言出则祸随,其谁吾听?’呜呼,既不能尽言效职,而复引过以归于上,有人心者固如是乎。臣愿罢黜浮冗,广求风节之臣。令仗下纠弹,入阁参议。或请对,或轮对,或非时召对,霁色接之,温言导之,使得毕诚尽蕴,则天听开矣。
臣又闻汲黯在朝,淮南寝谋,君子之有益人国也大矣。以陛下之聪明,宁不知君子可任,而故屈抑之哉?乃小人巧谗间以中伤之耳。今硕德如王恕,忠鲠如强珍,亮直刚方如章懋、林俊、张吉,皆一时人望,不宜贬锢,负上天生才之意。陛下诚召此数人,置要近之地,使各尽其平生,则天心协矣。
臣又闻高皇帝制阍寺,惟给扫除,不及以政。近者旧章日坏,邪径日开,人主大权尽出其手。内倚之为相,外倚之为将,藩方倚之为镇抚,伶人贱工倚之以作奇技淫巧,法王佛子倚之以恣出入宫禁,此岂高皇帝所许哉!愿陛下以宰相为股肱,以谏官为耳目,以正人君子为腹心,深思极虑,定宗社长久之计,则大纲正矣。
然其本则在陛下明理何如耳。窃闻侍臣进讲无反复论辨之功,陛下听讲亦无从容沃心之益。如此而欲明理以应事,臣不信也。愿陛下念义理之难穷,惜日月之易迈,考之经史,验之身心,使终岁无间,则圣学明而万事毕治,岂特四事之举措得其当已耶。
疏入,不报。
智既慷慨负奇,其时御史汤鼐、中书舍人吉人、进士李文祥亦并负意气,智皆与之善。因相与品核公卿,裁量人物。未几,孝宗嗣位,弊政多所更。智喜,以为其志且得行,乃复因星变上书曰:
伏读明诏云‘天下利弊所当兴革,所在官员人等条具以闻’。此殆陛下知前日登极诏书为奸臣所误,禁言官毋风闻挟私言事,物论嚣然,故复下此条自解耳。夫不曰‘朕躬有过,朝政有阙’,而曰‘利弊当兴革’;不曰‘许诸人直言无隐’,而曰‘官员人等条具以闻’。陛下所以求言者,已不广矣。今欲兴天下之利,革天下之弊,当求利弊之本原而兴且革之,不当毛举细故,以为利弊在是也。
本原何在?阁臣是已。少师安持禄怙宠,少保吉附下罔上,太子少保直挟诈怀奸,世之小人也。陛下留之,则君德必不就,朝政必不修,此弊所当革者也。致仕尚书王恕忠亮可任大事,尚书王竑刚毅可寝大奸,都御史彭韶方正可决大疑,世之君子也。陛下用之,则君德开明,朝政清肃,此利所当兴也。
然君子所以不进,小人所以不退,大抵由宦官权重而已。汉元帝尝任萧望之、周堪矣,卒制于弘恭、石显。宋孝宗尝任刘俊卿、刘珙矣,卒间于陈源、甘昇。李林甫、牛仙客与高力士相附和,而唐政不纲。贾似道、丁大全与董宋臣相表里,而宋室不振。君子小人进退之机,未尝不系此曹之盛衰。愿陛下鉴既往,谨将来,揽天纲,张英断。凡所以待宦官者,一以高皇帝为法,则君子可进,小人可退,而天下之治出于一矣。
以陛下聪明冠世,岂不知刑臣不可委信,然而不免误用者,殆正心之学未讲也。心发于天理,则耳目聪明,言动中节,何宦官之能惑。发于人欲,则一身无主,万事失纲,投间抵隙,蒙蔽得施。虽有神武之资,亦将日改月化而寖失其初。欲进君子退小人,兴天下之利,革天下之弊,岂可得哉。
帝得疏,颔之。居无何,安、直相继罢斥。而吉任寄如故,衔智刺骨。
鼐常朝当侍班,智告之曰:‘祖宗盛时,御史侍班,得面陈政务得失,立取进止。自后惟退而具疏,此君臣情意所由隔也。君幸值维新之日,盍仿先朝故事行之。’及恕赴召至京,智往谒曰:‘后世人臣不获时见天子,故事多苟且。愿公且勿受官,先请朝见,取时政不善者历陈之,力请除革,而后拜命,庶其有济。若先受官,无复见天子之日矣。’鼐与恕亦未能用其言。
会刘槩狱起,吉使其党魏璋入智名,遂下诏狱。智身亲三木,仅属喘息,慷慨对簿曰:‘智见经筵以寒暑辍讲,午朝以细事塞责,纪纲废弛,风俗浮薄,生民憔悴,边备空虚,私窃以为忧。与鼐等往来论议诚有之,不知其他。’谳者承吉意,竟谪广东石城所吏目,事具汤鼐传。
智至广东,总督秦纮檄召修书,乃居会城。闻陈献章讲道新会,往受业,自是学益粹。弘治四年十月得疾遽卒,年二十有六。同年生吴廷举为顺德知县,殓而归其丧。天启初,追谥忠介。
舒芬,字国裳,进贤人。年十二,献驯雁赋于知府祝瀚,遂知名。正德十二年举进士第一,授修撰。
时武宗数微行,畋游无度。其明年,孝贞皇后崩甫逾月,欲幸宣府。托言往视山陵,罢沿道兵卫。芬上言:‘陛下三年之内当深居不出,虽释服之后,固俨然茕疚也。且自古万乘之重,非奔窜逃匿,未有不严侍卫者。又等威莫大于车服,以天子之尊下同庶人,舍大辂衮冕而羸车亵服是御,非所以辨上下,定礼仪。’不听。
孝贞山陵毕,迎主祔庙,自长安门入。芬又言:‘孝贞皇后作配茂陵,未闻失德。祖宗之制,既葬迎主,必入正门。昨孝贞之主,顾从陛下驾由旁门入,他日史臣书之曰“六月己丑,车驾至自山陵,迎孝贞纯皇后主入长安门”,将使孝贞有不得正终之嫌,其何以解于天下后世。昨祔庙之夕,疾风迅雷甚雨,意者圣祖列宗及孝贞皇后之灵,儆告陛下也。陛下宜即明诏中外,以示改过。’不报。遂乞归养,不许。
又明年三月,帝议南巡。时宁王宸濠久蓄异谋,与近幸相结,人情惶惧。言官伏阙谏,忤旨被责让。芬忧之,与吏部员外郎夏良胜、礼部主事万潮、庶吉士汪应轸要诸曹连章入谏,众许诺。芬遂偕编修崔桐,庶吉士江晖、王廷陈、马汝骥、曹嘉及应轸上疏曰:‘古帝王所以巡狩者,协律度,同量衡,访遗老,问疾苦,黜陟幽明,式序在位,是以诸侯畏焉,百姓安焉。若陛下之出,不过如秦皇、汉武,侈心为乐而已,非能行巡狩之礼者也。博浪、柏谷,其祸亦可鉴矣。近者西北再巡,六师不摄,四民告病。哀痛之声,上彻苍昊,传播四方,人心震动。故一闻南巡诏书,皆鸟惊兽散。而有司方以迎奉为名,征发严急,江、淮之间萧然烦费。万一不逞之徒,乘势倡乱,为祸非细。且陛下以镇国公自命,苟至亲王国境,或据勋臣之礼以待陛下,将北向朝之乎,抑南面受其朝乎?假令循名责实,深求悖谬之端,则左右宠幸无死所矣。尚有事堪痛哭不忍言者:宗藩蓄刘濞之衅,大臣怀冯道之心,以禄位为故物,以朝署为巿廛,以陛下为弈棋,以革除年间为故事。特左右宠幸知术短浅,无能以此言告陛下耳。使陛下得闻此言,虽禁门之外,亦将警跸而出,尚敢轻骑慢游哉。’
疏入,陆完迎谓曰:‘上闻有谏者辄恚,欲自引决。诸君且休,勿归过君上,沽直名。’芬等不应而出。有顷,良胜、潮过芬,扼腕恨完。芬因邀博士陈九川至,酌之酒曰:‘匹夫不可夺志,君辈可遂已乎?’明日遂偕诸曹连疏入。帝大怒,命跪阙下五日,期满复杖之三十。芬创甚,几毙,舁至翰林院中。掌院者惧得罪,命摽出之,芬曰:‘吾官此,即死此耳。’竟谪福建巿舶副提举,裹创就道。
世宗即位,召复故官。嘉靖三年春,昭圣太后寿旦,诏免诸命妇朝贺。芬言:‘前者兴国太后令旦,命妇朝贺如仪。今遇皇太后寿节,忽行传免,恐失轻重之宜。乞收成命,以彰圣孝。’帝怒,夺俸三月。时帝欲尊崇本生,芬偕其僚连章极谏。及张璁、桂萼、方献夫骤擢学士,芬及同官杨维聪、编修王思羞与同列,拜疏乞罢。未几,复偕同官杨慎等伏左顺门哭争。帝怒,下狱廷杖,夺俸如初。旋遭母丧归,卒于家,年四十四。世称‘忠孝状元’。
芬丰神玉立,负气峻厉,端居竟日无倦容,夜则计过自讼。以倡明绝学为己任。其学贯串诸经,兼通天文律历,而尤精于周礼。尝曰:‘周礼视仪礼、礼记,犹蜀之视吴、魏也。贾氏谓仪礼为本,周礼为末,妄矣。朱子不加是正,何也?’疾革,其子请所言,惟以未及表章周礼为恨。学者称梓溪先生。万历中,追谥文节。先是,修撰罗伦以谏谪福建提举,逾六十年而芬继之。与伦同乡同官,所谪地与官又同,福建士大夫遂祀芬配伦云。
崔桐,字来凤,海门人。乡试第一,与芬同进士及第。授编修。既谏南巡,并跪阙下,受杖夺俸。嘉靖中,以侍读出为湖广右参议,累擢国子祭酒,礼部右侍郎。
马汝骥字仲房,绥德人。正德十二年进士。改庶吉士。偕芬等谏南巡,罚跪受杖。教习期满,当授编修,特调泽州知州。惩王府人虐小民,比王有所属,辄投其书椟中不视。陵川知县贪,汝骥欲黜之。巡按御史为曲解,汝骥不听,竟褫其官。世宗立,召复编修,寻录直谏功,增秩一等。预修武宗实录,进修撰。历两京国子司业,擢南京右通政,就改国子祭酒,召拜礼部右侍郎。尚书严嵩爱重汝骥,入阁称之,帝特加侍读学士。汝骥行己峭厉,然性故和易,人望归焉。卒赠尚书,谥文简。
应轸等自有传。
赞曰:词臣以文学侍从为职,非有言责也。激于名义,侃侃廷诤,抵罪谪而不悔,岂非皎然志节之士欤。夺情之典不始李贤,然自罗伦疏传诵天下,而朝臣不敢以起复为故事,于伦理所裨,岂浅鲜哉。章懋等引宣宗箴,明国家设官意,不为彰君之过。邹智指列贤奸,矫拂媮末。舒芬危言耸切,有爰盎 3a5c.gif 辔之风。况夫清修峻节,行无瑕尤,若诸子者,洵足以矫文士浮夸之习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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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八十‧列传第六十八 张宁 王徽王渊等 毛弘 丘弘 李森 魏元康永韶等 强珍 王瑞张稷 李俊 汪奎从子舜民 崔陞等 汤鼐吉人 刘槩 董杰 姜绾余濬等 姜洪欧阳旦 畅亨 曹璘 彭程 庞泮吕献 叶绅 胡献武衢等 张弘至 屈伸 王献臣吴一贯 余濂
张宁,字靖之,海盐人。景泰五年进士。授礼科给事中。七年夏,帝从唐瑜等奏,考核南京大小诸臣。宁言:‘京师尤根本地,不可独免。’又言:‘京卫带俸武职,一卫至二千余人,通计三万余员。岁需银四十八万,米三十六万,幷他折俸物,动经百万。耗损国储,莫甚于此。而其间多老弱不娴骑射之人。莫若简可者,补天下都司、卫所缺官,而悉汰其余。’议格不行。
帝得疾,适遇星变,诏罢明年元会,百官朝参如朔望。宁言:‘四方来觐,不得一睹天颜,疑似之际,必至讹言相惊,愿勉循旧典,用慰人心。’帝疾不能从,而‘夺门’之变作。
天顺中,曹、石窃柄。事关礼科者,宁辄裁损,英宗以是知宁。朝鲜与邻部毛怜卫雠杀,诏宁同都指挥武忠往解。宁辞义慷慨,而忠骁健,张两弓折之,射雁一发坠,朝鲜人大惊服,两人竟解其雠而还。中官覃包邀与相见,不往。寻擢都给事中。
宪宗初御经筵,请日以大学衍义进讲。是年十月,皇太后生辰,礼部尚书姚夔仍故事,设斋建醮,会百官赴坛行香。宁言无益,徒伤大体,乞禁止。帝嘉纳之。未几,给事中王徽以牛玉事劾大学士李贤,得罪。宁率六科论救,由是寖与内阁忤。会王竑等荐宁堪佥都御史清军职贴黄,与岳正并举。得旨,会举多私,皆予外任。宁出为汀州知府,以简静为治,期年善政具举。
宁才高负志节,善章奏,声称籍甚。英宗尝欲重用之,不果。久居谏垣,不为大臣所喜。既出守,益郁郁不得志,以病免归。家居三十年,言者屡荐,终不复召。
无子。有二妾,宁没,剪发誓死,楼居不下者四十年。诏旌为‘双节’。
王徽,字尚文,应天人。天顺四年进士。除南京刑科给事中。宪宗即位数月,与同官王渊、朱宽、李翔、李钧疏陈四事。末言:‘自古宦官贤良者少,奸邪者多。若授以大权,致令败坏,然后加刑,是始爱而终杀之,非所以保全之也。愿法高皇帝旧制,毋令预政典兵,置产立业。家人义子,悉编原籍为民。严禁官吏与之交接,惟厚其赏赉,使得丰足,无复他望。此国家之福,亦宦官之福也。’
其冬,帝入万妃谮,废吴后,罪中官牛玉擅易中宫,谪之南京,徽复与渊等劾之曰:
陛下册立中宫,此何等事,而贼臣牛玉乃大肆奸欺。中宫既退,人情咸谓玉必万死。顾仅斥陪京,犹全首领,则凡侍陛下左右者将何所忌惮哉。内阁大臣,身居辅弼,视立后大事漠然不以加意。方玉欺肆之初,婚礼未成,礼官畏权,辄为阿附。及玉事发之后,国法难贷,刑官念旧,竟至苟容。而李贤等又坐视成败,不出一言,党恶欺君,莫此为甚。请幷罪贤等,为大臣不忠者戒。
臣等前疏请保全宦官,正欲防患于未萌。乃处置之道未闻,牛玉之祸果作。然往不可谏,来犹可追,臣等不敢远引,请以近事征之。正统末,有王振矣,讵意复有曹吉祥。天顺初,有吉祥矣,讵意复有牛玉。若又不思预防,安知后不有甚于牛玉者哉。
夫宦者无事之时似乎恭慎,一闻国政,即肆奸欺。将用某人也,必先卖之以为己功。将行某事也,必先泄之以张己势。迨趋附日众,威权日盛,而祸作矣。此所以不可预闻国政也。内官在帝左右,大臣不识廉耻,多与交结。馈献珍奇,伊优取媚,即以为贤,而朝夕誉之。有方正不阿者,即以为不肖,而朝夕谗谤之,日加浸润,未免致疑。由是称誉者获显,谗谤者被斥,恩出于内侍,怨归于朝廷,此所以不可许其交结也。内官弟侄授职任事,倚势为非,聚奸养恶,广营财利,奸弊多端。身虽居内,心实在外。内外交通,乱所由起,此所以不可使其子侄在外任职营立家产也。
臣等职居言路,不为苟容,虽死无悔,惟陛下裁察。
诏谓妄言邀誉,欲加罪。诸给事、御史交章论救,乃并谪州判官。徽得贵州普安,渊茂州,宽潼川,翔宁州,钧绥德。奏盖钧笔也。侍郎叶盛、编修陈音相继请留,不纳。最后御史杨琅言尤切,几得罪。
徽至普安,兴学校教士,始有举于乡者。却土官陇畅及白千户贿,治甚有声。居七年,弃官归,言者屡荐,终以宦官恶之不复录。徽尝曰:‘今仕者以刚方为刻,怠缓为宽。学者以持正为滞,恬软为通。为文以典雅为肤浅,怪异为古健。’其论治,尝诵张宣公语‘无求办事之人,当求晓事之人’,时皆服其切中。
弘治初,吏部尚书王恕荐起陕西左参议。逾年,谢病还,卒,年八十三。子韦,见文苑传。
王渊,浙江山阴人。天顺元年进士,除南京吏科给事中。素伉直,终顺天府治中。
朱宽,莆田人,李翔,大足人,皆天顺元年进士。李钧,永新人,景泰二年进士。宽为南京礼科给事中,翔兵科,钧工科。既被谪,宽进表入京,道卒。翔、钧皆以判官终。
毛弘,字士广,鄞人。登天顺初进士。六年授刑科给事中。成化三年夏,偕六科诸臣上言:‘比塞上多事,正陛下宵衣旰食时。乃闻退朝之暇,颇事逸游。炮声数闻于外,非禁城所宜有。况灾变频仍,两畿水旱,川、广兵革之余,公私交困。愿省游戏宴饮之娱,停金豆、银豆之赏,日御经筵,讲求正学,庶几上解天怒,下慰人心。’御史展毓等亦以为言,皆嘉纳。
帝从学士商辂请,改元后建言罢官者悉录用。弘请断自践阼而后,召还给事中王徽等,不许。慈懿太后崩,诏别葬。弘偕魏元等疏谏,未得请。朝罢,弘倡言曰:‘此大事,吾辈当以死谏,请合大小臣工伏阙固争。’众许诺。有退却者,给事中张宾呼曰:‘君辈独不受国恩乎,何为首鼠两端。’乃伏哭文华门,竟得如礼。
弘在垣中所论列最多,声震朝宁。帝颇厌苦之,尝曰:‘昨日毛弘,今日毛弘。’前后所陈,或不见听,而弘慷慨论议无所屈。钦天监正谷滨受赇当除名,命输赎贬秩。正一真人张元吉有罪论死,诏系狱。弘等皆固争,终不听。三迁至都给事中。得疾,暴卒。
丘弘,字宽叔,上杭人。天顺末进士。授户科给事中。数陈时政。成化四年春,偕同官上言:‘洪武、永乐间,以畿辅、山东土旷人稀,诏听民开垦,永不科税。迩者权豪怙势,率指为闲田,朦胧奏乞。如嘉善长公主求文安诸县地,西天佛子札实巴求静海县地,多至数十百顷。夫地逾百顷,古者百家产也。岂可徇一人之私情,而夺百家恒产哉。’帝纳其言,诏自今请乞,皆不许,著为令。札实巴所乞地,竟还之民。弘再迁,至都给事中。
六年夏,山东、河南大旱,弘请振。因言:‘四方告灾,部臣拘成例,必覆实始免。上虽蠲租,下鲜实惠。请自今遇灾,抚按官勘实,即与蠲除。’从之。
万贵妃有宠,中官梁芳、陈喜争进淫巧,奸人屠宗顺辈日献奇异宝石,辄厚酬之,糜帑藏百万计,有因以得官者。都人仿效,竞尚侈靡,僭拟无度。弘偕同官疏论宗顺等罪,请追还帑金,严禁侈俗。事下刑部,尚书陆瑜因请置宗顺等于理,没其赀以振饥民。帝不许,但命僭侈者罪无赦,然竟不能禁也。
京师岁歉米贵,而四方游僧万数,弘请驱逐,以省冗食。又请发太仓米,减价以粜,给贫民最甚者。帝悉从之。复言:‘在京百兽房及清河寺诸处,所育珍禽野兽,日饲鱼肉米菽,乞并纵放,以省冗费。’报闻。明年使琉球,道卒。
弘与毛弘同居言路,皆敢言,人称‘二弘’云。
李森,字时茂,历城人。天顺元年进士。授户科给事中。负气敢言。
宪宗立,上疏请禁朝觐官科敛征求为民害者。吏部尚书王翺请从其言,帝为下诏禁止。顷之,言:‘近有无功而晋侯、伯、都督者,有无才德而位九列者,有以画、弈、弹琴、医、卜技能而得官职者。名爵日轻,廪禄日费,是玩天下之公器,弃国家之大柄也。自今宜择人授,毋令匪才竞进。’且请严军官黜陟,核逃伍虚粮。皆报可。御史谢文祥以劾姚夔下狱,森偕同官救之,不纳。
明年夏,日食,琼山县地震,森疏陈十事。未几,以贵幸侵夺民产,率诸给事言:‘昔奉先帝敕,皇亲强占军民田者,罪毋赦,投献者戍边。一时贵戚莫敢犯。比给事中丘弘奏绝权贵请乞,陛下亦既俯从。乃外戚锦衣指挥周彧求武强、武邑田六百余顷,翊圣夫人刘氏求通州、武清地三百余顷,诏皆许之,何其与前敕悖也!彼谿壑难厌,而畿内膏腴有限,小民衣食皆出于此,一旦夺之,何以为生。且本朝百年来户口日滋,安得尚有闲田不耕不稼。名为奏求,实豪夺而已。’帝善其言,而已赐者仍不问。山西灾,山东及杭、绍、嘉、湖大水,森等请蠲振,帝并从之。
时帝未有储嗣,而万贵妃专宠,后宫莫得进。言者每劝上普恩泽,然未敢显言妃妒也。惟森抗章为言,帝心愠。森已再迁左给事中,会户科都给事中缺,吏部列森名上,诏予外任。部拟兴化知府,不允,乃出为怀庆通判。未几,投劾归,不复出。
魏元,字景善,朝城人。天顺元年进士。授礼科给事中。成化初,万贵妃兄弟骄横,元疏劾之。四年,慈懿太后崩,将别葬。元偕同官三十九人抗章极谏,御史康永韶亦偕同官四十一人争之,伏哭文华门,竟得如礼。
其年九月,彗星见。元率诸给事上言:
入春以来,灾异叠至,近又彗星见东方,光拂台垣,皆阴盛阳微之证。臣闻君之与后,犹天之与地,不可得而参贰也。传闻宫中乃有盛宠,匹耦中宫。尚书姚夔等向尝言之,陛下谓‘内事朕自裁置’。屏息倾听,将及半载,而昭德宫进膳未闻少减,中宫未闻少增。夫宫闱虽远,而视听犹咫尺,衽席之微,谪见玄象,不可不惧。且陛下富有春秋,而震位尚虚。岂可以宗社大计一付之爱专情一之人,而不求所以固国本安民心哉。愿明伉俪之义,严嫡妾之防。俾尊卑较然,各安其分。本支百世之基,实在于此。
四方旱涝相仍,民困日棘,荆、襄流民告变。陛下作民父母,初无儆惕,仅循故事,付部施行。而户部尚书马昂,凡有奏报,遇上意喜,则曰‘移所司处置’;遇上意怒,则曰‘事窒难行’;微有利害,即乞圣裁。首鼠依违,民更何望。惟亟罢征税,发内帑,遣官振赡,庶可少慰人心。
陛下崇信异教,每遇生愍之辰,辄重糜赀财,广建斋醮。而西僧札实巴等,至加法王诸号,赐予骈蕃。出乘棕舆,导用金吾仗,缙绅避道,奉养过于亲王。悖理乱纪,孰甚于此。乞革夺名号,遣还其国,追录横赐,用振饥民。仍敕寺观,永不得再请斋醮,以蠹国用。
天下之财,不在官则在民。今公私交困,由玩好太多,赏赉无节。或营立塔寺,或购巿珍奇。一物之微,累价巨万,国帑安得不绌。愿屏绝淫巧,停罢宴游,诸银场及不急务悉为禁止。
至两京文武大臣,不乏奸贪,争为蒙蔽。陛下勿谓其位高而不忍遽去,勿谓其旧臣而姑且宽容。宜令各自陈免,用全大体。其贪位不去者,则言官纠劾。而臣等滥居言路,无补于时,亦望罢归,为不职戒。
帝优诏褒答之,然竟不能用。
元屡迁都给事中,出为福建右参政。巡视海道,严禁越海私贩。巨商以重宝赂,元怒叱出之。母忧归,庐墓三年,服除,起江西参政,卒。
康永韶,字用和,祁门人。举于乡,入国学,选授御史。成化初,巡按畿辅,劾尚书马昂抑巿民地。四年偕同官胡深、郑己等争慈懿太后山陵事。彗星见,复偕同官上言八事,大旨与元前疏相类。两京大臣考察庶寮,去留多不当。永韶等复劾大臣行私,且摘刑部主事余志等十二人罪,为志所讦,俱下诏狱。永韶谪顺昌知县,再调福清、惠安。久之,有荐其知天文者,中旨召还,授钦天监正,进太常少卿,掌监事。永韶为御史有直声,及是乃更迎合取宠,占候多隐讳,甚者以灾为祥。陕西大饥,永韶言:‘今春星变当有大咎,赖秦民饥死,足当之,诚国家无疆福。’帝甚悦,中旨擢礼部右侍郎,仍掌监事。坐历多讹字,落职归。
胡深,定远卫人。天顺末进士。既争慈懿太后山陵事,复与同官陈宏、郑己、何纯、方昇、张进禄上疏请斥奸邪,痛诋学士商辂,尚书程信、姚夔、马昂。帝不纳。翌日,给事中董旻、陈鹤、胡智亦劾辂等,疏呈御前。故事,谏官弹章非大廷宣读则封进,未有不读而面呈者。帝不悦,曰:‘大臣进退有体,旻等敢不循旧章乱朝仪耶?’辂等乞休,帝惟听昂去。夔愤甚,连疏求去。深、旻等复合辞攻,而诋夔甚力。帝怒,下深等九人狱。先是,御史林诚亦尝劾辂,不纳,引病去,帝幷属诚吏。毛弘等皆论救,辂亦请宽之,乃各杖二十,复其官。未几,深坐按陕时杖杀诉冤者,谪黔阳丞,稍迁郁林知州,卒。
郑己,山海卫人。成化二年进士。巡按陕西,请蠲边地逋赋,分别边兵,令壮者战守,老弱耕牧,章下所司。定西侯蒋琬镇甘肃,己欲按其罪,语泄,为所劾,戍宣府。己性矜傲,时论不甚惜。
董旻,乐平人。成化二年进士。历吏科都给事中。为吏所讦,下诏狱,谪石臼知县。孝宗时,卒官四川参议。
强珍,宇廷贵,沧州人。成化二年进士。除泾县知县。请减额赋,民德之。擢御史。
初,辽东巡抚陈钺启衅召敌,敌至,务为蔽欺。巡按御史王崇之劾钺,钺大恐。谋之汪直,诬逮崇之下诏狱,输赎,调延安推官。及直、钺用兵,方论功而敌大入,中官韦朗、总兵官缑谦等匿不以闻。珍往巡按,请正钺罪。兵部尚书余子俊等奏钺累犯重辟,不当贷。帝弗从。未几,指挥王全等诱杀朵颜卫人,珍发其状,全等俱获罪。直方自矜有大功,闻珍疏怒。适巡边还,钺郊迎五十里,诉珍诬己,直益怒,奏珍所劾皆妄。诏遣锦衣千户萧聚往勘,械赴京。比至,直先榜掠,然后奏闻,坐奏事不实,当输赎。诏特谪戍辽东,而责兵部及言官先尝劾钺者。居三年,直败,复珍官,致仕。
弘治初,起山东副使,擢大理少卿。明年,以右佥都御史巡抚宣府。时缑谦已罢,珍奏留谦才力可用。给事中言谦数失机,珍不应奏保,遂改南京右通政。寻以母老乞休,久之卒。
王瑞,字良璧,望江人。成化五年进士。授吏科给事中。尝于文华殿抗言内宠滋甚,词气鲠直。帝震怒,同列战栗,瑞无惧色。十五年疏请天下进表官各陈地方利病,帝恶其纷扰,杖之。
湖广、江西抚、按官以所部灾伤盗起,请免有司朝觐。瑞等言:‘岁侵民困,由有司不职,正当加罪,乃为请留。正官既留,则人才进退,何由审辨?是朝觐、考察两大典,皆从此废坏矣。’帝然其言,即命吏部禁之。进都给事中,言:‘三载黜陟,朝廷大典。今布、按二司贤否,由抚、按牒报,其余由布、按评覆。任情毁誉,多至失真。举劾谬者,请连坐。’
十九年冬,瑞以传奉冗员淆乱仕路,率同官奏曰:‘祖宗设官有定员,初无幸进之路,近始有纳粟冠带之制,然止荣其身,不任以职。今幸门大开,鬻贩如巿。恩典内降,遍及吏胥。武阶荫袭,下逮白丁。或选期未至,超越官资;或外任杂流,骤迁京职。以至养贱夫、巿井童稚,皆得攀援,妄窃名器,逾滥至此,有识寒心。伏睹英庙复辟,景泰幸用者卒皆罢斥,陛下临御,天顺冒功者一切革除。乞断自宸衷,悉皆斥汰,以存国体。’御史宝应张稷等亦言:‘比来末流贱伎妄公卿,屠狗贩缯滥居清要。文职有未识一丁,武阶亦未挟一矢。白徒骤贵,间岁频迁,或父子并坐一堂,或兄弟分踞各署。甚有军匠逃匿,易姓进身;官吏犯赃,隐罪希宠。一日而数十人得官,一署而数百人寄俸。自古以来,有如是之政令否也?’帝得疏,意颇动。居三日,贬李孜省、凌中等四人秩,夺黄谦、钱通等九人官。人心快之。
明年正月,太监尚铭罢斥,而其党李荣、萧敬等犹用事。瑞等复奏劾之,不从。
瑞居谏垣十余年,迁湖广右参议,谢病归,卒。
李俊,字子英,岐山人。成化五年进士。除吏科给事中,屡迁都给事中。十五年,帝以李孜省为太常寺丞,俊偕同官言:‘孜省本赃吏,不宜玷清班,奉郊庙百神祀。’会御史亦有言,乃改上林监副。
时汪直窃柄,陷马文升、牟俸遣戍。帝责言官不纠,杖俊及同官二十七人,御史王濬等二十九人。当是时,帝耽于燕乐,群小乱政,屡致灾谴。至二十一年正月朔申刻,有星西流,化白气,声如雷。帝颇惧,诏求直言,俊率六科诸臣上疏曰:
今之弊政最大且急者,曰近幸干纪也,大臣不职也,爵赏太滥也,工役过烦也,进献无厌也,流亡未复也。天变之来,率由于此。
夫内侍之设,国初皆有定制。今或一监而丛一二十人,或一事而参五六七辈;或分布藩郡,享王者之奉;或总领边疆,专大将之权;或依凭左右,援引憸邪;或交通中外,投献奇巧。司钱谷则法外取财,贡方物则多端责赂,兵民坐困,官吏蒙殃。杀人者见原,偾事者逃罪。如梁芳、韦兴、陈喜辈,不可枚举。惟陛下大施刚断,无令干纪,奉使于外者悉为召还,用事于内者严加省汰,则近幸戢而天意可回矣。
今之大臣,其未进也,非夤缘内臣则不得进;其既进也,非依凭内臣则不得安。此以财贸官,彼以官鬻财,无怪其渔猎四方,而转输权贵也。如尚书殷谦、张鹏、李本,侍郎艾福、杜铭、刘俊,皆既老且懦。尚书张蓥、张瑄,侍郎尹直,大理卿田景旸,皆清论不惬。惟陛下大加黜罚,勿为姑息,则大臣知警而天意可回矣。
夫爵以待有德,赏以待有功也。今或无故而爵一庸流,或无功而赏一贵幸。祈雨雪者得美官,进金宝者射厚利。方士献炼服之书,伶人奏曼延之戏。掾史胥徒皆叨官禄,俳优僧道亦玷班资。一岁而传奉或至千人,数岁而数千人矣。数千人之禄,岁以数十万计。是皆国之命脉,民之脂膏,可以养贤士,可以活饥民,诚可惜也。方士道流如左通政李孜省、太常少卿邓常恩辈,尤为诞妄,此招天变之甚者。乞尽罢传奉之官,毋令污玷朝列,则爵赏不滥而天意可回矣。
今都城佛刹迄无宁工,京营军士不复遗力。如国师继晓假术济私,糜耗特甚,中外切齿。愿陛下内惜资财,外惜人力,不急之役姑赐停罢,则工役不烦而天意可回矣。
近来规利之徒,率假进奉以耗国财。或录一方书,巿一玩器,购一画图,制一簪珥,所费不多,获利十倍。愿陛下洞烛此弊,留府库之财为军国之备,则进献息而天意可回矣。
陕西、河南、山西赤地千里。尸骸枕籍,流亡日多,萑苻可虑。愿体天心之仁爱,悯生民之困穷,追录贵幸盐课,暂假造寺资财,移振饥民,俾苟存活,则流亡复而天意可回矣。
夫天下譬之人身。人主,元首也;大臣,股肱也;谏官,耳目也;京师,腹心也;藩郡,躯干也。大臣不职则股肱痿痹,谏官缄默则耳目涂塞,京师不戢则腹心受病,藩郡灾荒则躯干削弱,元首岂能宴然而安哉?伏望陛下听言必行,事天以实,疏斥群小,亲近贤臣,咨治道之得失,究前代之兴亡,以圣贤之经代方书,以文学之臣代方士;则必有正谊足以广圣学,谠论足以究天变,而手足便利,耳目聪明,腹心安泰,躯干强健,元首于是乎大明矣。
帝优诏答之。降孜省上林丞,常恩本寺丞,继晓革国师为民,令巡按御史追其诰敕。制下,举朝大悦。五月,俊出为湖广布政司参议。弘治中,屡官山西参政,卒。
汪奎,字文灿,婺源人。成化二年进士。为秀水知县,擢御史。
二十一年,星变,偕同官疏陈十事,言:‘建言贬谪诸臣,效忠于国,宜复其职。妖僧继晓结中官梁芳,耗竭内藏,乞治芳罪,斩继晓都巿。传奉官顾贤等皆中官恒从子而冒锦衣,李孜省小吏而授通政,宜尽斥以清仕路。尚书殷谦、李本,侍郎杜铭、尹直,皆素乏清誉,尚书张鹏、张蓥、张瑄,侍郎杜谦、艾福、马显、刘俊,大理卿宋钦,巡抚都御史鲁能、马驯,皆老懦无能,侍郎谈伦奔竞无耻,巡抚赵文博粗鄙妄为,大理卿田景旸素行不谨,宜令致仕。镇守、守备内官视天顺间逾数倍,作威福,凌虐有司,浙江张庆、四川蔡用得逮治四品以下官,尤伤国体,宜悉撤还。内外坐营、监枪内官增置过多,皆私役军士,办纳月钱,多者至二三百人。武将亦皆私役健丁,行伍惟存老弱。勋戚、内官奏乞盐利,满载南行,所至张钦赐黄旗,商旅不行,边储亏损。并宜严禁。陕西、山西、河南频年水旱,死徙大半,山、陕之民仅存无几,宜核被灾郡县,概与蠲除。给事张善吉先坐罪谪官,考绩至京,昏夜乞怜,得授兹职,大玷清班,宜罢斥。山、陕、河、洛饥民多流郧、襄,至骨肉相啖,请大发帑庾振济,消弭他变。’
当是时,帝以灾变求言,奎疏入,虽触帝忌,未加谴。无何,有御史失仪,奎当面纠,退朝乃奏。帝以其怠缓,杖之于廷。居数月,复出为夔州通判,讨平云阳剧贼。
孝宗立,量移叙州同知。以荐,擢成都知府。岁饥多盗,振救多复业。三迁广西左布政使。弘治十四年以右副都御史巡抚贵州。未浃岁,普安贼妇米鲁作乱,被劾致仕。正德六年卒。
从子舜民,字从仁。成化十四年进士。授行人,擢御史,出按甘肃。劾中官将帅失事,陈边计,章数十上。先是,奎杖阙下,舜民扶掖之,帝闻而怒。至是,奏狱情词不当,贬蒙化卫经历。
弘治初,迁知东莞,未上,擢江西佥事。善谳狱,剖析如流。其清军法,后人遵守之。改云南屯田副使。田为势要夺者,釐而归之官。麓川遗孽思禄渡金沙江,据孟密,承檄抚定之。母忧归。服除,适淮、扬大饥,以故官奉命振济。用便宜发粟,奏停不急务,活饥民百二十万人,流冗复业者八千余户。进福建按察使。盗窃福清县库,或诬其怨家,已成狱。
舜民廉得真盗,脱三十人于死,抵诬者罪。岁旱,祷不应。躬莅福州狱,释枉系轻罪者,所部有司皆清狱,遂大雨。历河南左、右布政使。正德二年以右副都御史抚治郧阳。甫一月,罢天下巡抚官,改莅南京都察院,道卒。
奎性简静,不苟取与,以笃实见称。而舜民好学砥行,矫矫持风节,尤负时望。
方星变求言时,九卿各条奏数事,率有所避,无甚激切者,唯奎与李俊等言最直。而武选员外郎崔陞、彭纲,主事苏章,户部主事周轸,邢部主事李旦皆有言。升、章言宦官妖僧罪,请亟诛窜,而尚书王恕今伊、傅,不宜置南京。纲斥李孜省、继晓,请诛之以谢天下。轸亦请诛梁芳、李孜省,幷汰内侍,罢方书。旦陈十事,且言:‘神仙、佛老、外戚、女谒,声色货利,奇技淫巧,皆陛下素所惑溺,而左右近习交相诱之。’言甚切。帝以方修省,皆不罪。后以吏盗鬻旧赐外蕃故敕事,下纲、章吏,贬之外。而密谕吏部尚书尹旻出旦等,且书六十人姓名于屏,俟奏迁则贬远恶地。旦乃与给事中卢瑀、秦昇、童柷同日俱谪。部臣见远谪者多,有应迁者辄故迟之,升、轸遂得免。
崔陞,字廷进,本乐安人。父为彰德库大使,因家焉。成化五年进士。由工部主事改兵部。稍迁延安知府,四川参政。守官廉,居常服布袍,家童拾马矢给爨。家居三十年,年八十八卒。子铣,自有传。
彭纲,清江人。与苏章、周轸、秦昇、童柷皆成化十一年进士。贬永宁知州,改汝州。凿渠溉田数千亩。再迁云南提学副使。苏章,余干人。贬姚安通判,再迁延平知府。有政绩。终浙江参政。周轸,莆田人,副使瑛从子。后进郎中,终山东运使。李旦,字启东,献县人。成化十七年进士。贬镇远通判,未几卒。
卢瑀,鄞县人。成化五年进士。为刑科给事中,疏蠲淮、扬逋课十余万,清西北勒巿战马宿弊。尝触帝怒,杖之。迁工科都给事中,与昇、柷皆因星变陈言,获谴。瑀贬长沙通判,终广平知府。秦昇,南昌人,贬广安州同知。童柷,兰谿人,贬兴国州同知,终袁州知府。
是时,崔陞以请召王恕忤旨,而工部主事王纯亦以谏罢王恕被杖谪官。纯,仙居人。成化十七年进士。贬思南推官。弘治中,屡迁湖广提学佥事。
汤鼐,字用之,寿州人。成化十一年进士。授行人,擢御史。
孝宗嗣位,首劾大学士万安罔上误国。明日,宣至左顺门。中官森列,令跪。鼐曰:‘令鼐跪者,旨耶,抑太监意耶?’曰:‘有旨。’鼐始跪。及宣旨,言疏已留中。鼐大言:‘臣所言国家大事,奈何留中?’已而安斥,鼐亦出畿辅印马,驰疏言:‘陛下视朝之余,宜御便殿,择侍臣端方谨厚若刘健、谢迁、程敏政、吴宽者,日与讲学论道,以为出治之本。至如内阁尹直、尚书李裕、都御史刘敷、侍郎黄景,奸邪无耻,或夤缘中官进用,或依附佞幸行私。不早驱斥,必累圣明。司礼中官李荣、萧敬曩为言官劾罢,寻夤缘复入。遂摭言官过,贬窜殆尽,致士气委靡。宜亟正典刑,勿为姑息。诸传奉得官者,请悉编置瘴乡,示天下戒。且召致仕尚书王恕、王竑,都御史彭韶,佥事章懋等,而还建言得罪诸臣,以厉风节。’报闻。
弘治元年正月,鼐又劾礼部尚书周洪谟,侍郎倪岳、张悦,南京兵部尚书马文升,因言:‘少傅刘吉,与万安、尹直奸贪等耳。安、直斥,而吉独进官,不以为耻。请大申黜陟,明示劝惩。’又劾李荣、萧敬,而荐谪降进士李文祥为台谏。尚书王恕以盛暑请辍经筵,鼐极言不可,语侵恕。
当是时,帝更新庶政,言路大开。新进者争欲以功名自见。封章旁午,颇伤激讦,鼐意气尤锐。其所抨击,间及海内人望,以故大臣多畏之,而吉尤不能堪。使人啖御史魏璋曰:‘君能去鼐,行佥院事矣。’璋欣然,日夜伺鼐短。未几,而吉人之狱起。
吉人者,长安人。成化末进士,为中书舍人。四川饥,帝遣郎中江汉往振。人言汉不胜任,宜遣四使分道振,且择才能御史为巡按,庶荒政有裨。因荐给事中宋琮、陈璚、韩鼎,御史曹璘,郎中王沂、洪锺,员外郎东思诚,评事王寅,理刑知县韩福及寿州知州刘槩可使,而巡按则鼐足任之。璋遂草疏,伪署御史陈景隆等名,言吉人抵抗成命,私立朋党。帝怒,下人诏狱,令自引其党。人以鼐、璘、思诚、槩、福对。璋又嗾御史陈璧等言:‘璘、福、思诚非其党,其党则鼐、槩及主事李文祥、庶吉士邹智、知州董杰是也。槩尝馈鼐白金,贻之书,谓夜梦一人骑牛几堕,鼐手挽之得不仆,又见鼐手执五色石引牛就道。因解之曰:“人骑牛谓朱,乃国姓;意者国将倾,赖鼐扶之,而引君当道也。”鼐、槩等自相标榜,诋毁时政,请并文祥、智、杰逮治。’疏上,吉从中主之,悉下诏狱,欲尽置之死。
刑部尚书何乔新、侍郎彭韶等持之,外议亦汹汹不平。乃坐槩妖言律斩;鼐受贿,戍肃州;人欺罔,削籍;智、文祥、杰皆谪官。吏部尚书王恕奏曰:‘律重妖言,谓造作符谶类耳。槩书词虽妄,良以鼐数言事不避利害,因推诩之。今当以妖言,设有如造亡秦谶者,更何以罪之?’帝得疏意动,命姑系狱。既而热审,乔新等言:‘槩本不应妖言律。且槩五岁而孤,无兄弟,母孙氏守节三十年,曾被旌,老病且贫。槩死,母必不全,祈圣恩矜恤。’乃减槩死,戍海州。
槩,济宁人。成化二十年进士。除寿州知州,毁境内淫祠几尽,三年教化大行。弘治初上言:‘刑赏予夺,人主大柄,后世乃有为女子、小人、强臣、外戚所攘窃者,由此辈心险术巧,人主稍加亲信,辄堕计中。爱者,乘君之喜而游言以扬之;恶者,乘君之怒而微言以中之,使贤人君子卒受暧昧而去。卿相缺人,则迁延饵引,待有交通请属软美易制之人,然后荐用。其刚正不阿者,辄媒孽而放弃之,俟其气衰虑易,不至大立异同,乃更收录。巧计既行,刑赏予夺虽名人主独操,实一出于其所簸弄。迨党立势成,复恐一旦败露,则又极意以排谏诤之士,务使其君孤立于上,耳无闻,目无见,以图便其私,不至其身与国俱败不止。故夫刑赏予夺,必由大臣奏请,台谏集议,而后可行。或有矫诬,穷治不轻贷,则谗佞莫能间,而权不下移矣。’考绩赴都,遂遇祸,竟卒于戍所。
鼐既戍,无援之者,久之始释归。
董杰,泾县人。成化末进士。鼐之论暑月辍讲也,杰方谒选,亦抗疏争,由是知名。授沔阳知州,甫数月,逮系诏狱,谪四川行都司知事,历迁河南左布政使。所在尽职业,为民所怀。正德六年,江西盗起,巡抚王哲兵败召还,擢杰右副都御史代之。未几卒。
璋既为吉心腹,果擢大理寺丞。坐事下狱,黜为九江同知,悒悒死。
姜绾,字玉卿,弋阳人。成化十四年进士。由景陵知县擢南京御史。弘治初,陈治道十事。又言午朝宜论大政,毋泛陈细故,皆报闻。
二年二月,南京守备中官蒋琮以芦场事下绾覆按,琮嘱绾求右己。绾疏言:‘琮以守备重臣与小民争利,假公事以适私情,用揭帖而抗诏旨,扬言阴中,胁以必从。其他变乱成法,厥罪有十。以内官侵言官职,罪一。妒害大臣,妄论都御史秦纮,罪二。怒河闸官失迎候,欲奏罢之,罪三。受民词不由通政,罪四。分遣腹心,侵渔国课,罪五。按季收班匠工银,罪六。擅收用罢闲都事,罪七。官僚忤意,辄肆中伤,罪八。妄奏主事周琦罪,欺罔朝廷,罪九。保举罢斥内臣,窃天子威柄,罪十。’事下南京三法司。既,复特遣官覆治以奏。
先是,御史余濬劾中官陈祖生违制垦后湖田,湖为之淤。奏下南京主事卢锦勘报。锦故与祖生有隙。而给事中方向尝率同官缪樗等劾祖生及文武大臣不职状,又因雷震孝陵柏,劾大学士刘吉等十一人,而诋祖生益力。祖生衔向切骨。时向方监后湖黄册,祖生遂揭向、锦实侵湖田。诏下法司勘。勘未上,而琮为绾所劾。于是琮、祖生及吉合谋削锦籍,谪向官,复逮绾及同官孙纮、刘逊、金章、纪杰、曹玉、谭肃、徐礼、余濬,给事中缪樗,赴京论鞫,皆谪为州判官。
绾谪判桂阳,量移宁国同知,迁庆远知府。斩剧贼韦七旋、韦万妙。其党纠贼数万攻城,绾坚守,檄民兵夹击,破走之,东兰诸州蛮悉归侵地。总督刘大夏奇其材,荐为右江兵备副使。思恩知府岑濬逐田州知府岑猛,绾献策总督潘蕃。蕃令与都指挥金堂合诸路兵大破贼,思恩平。绾条二府形势,请改设流官,比中土,廷议从之。绾引疾还。俄起河南按察使,寻复以疾归,卒于家。
余濬,慈谿人。成化十七年进士。孝宗初,疏请永除纳粟入监令。又劾浙江镇守中官张庆、广东镇守中官韦眷,因荐王恕堪内阁,马文升、彭韶、张悦、阮勤、黄孔昭堪吏部。后湖之勘,自濬启之。贬平度州判官,终知府。
方向,字与义,桐城人。成化十七年进士。谪云南多罗驿丞,历官琼州知府。入觐时,仆私巿一珠,索而投诸海。
缪樗,字全之,溧阳人。成化十一年进士。孝宗初,陈时政八事。因劾大学士尹直等,时号敢言。终营州判官。
孙纮,字文冕,鄞人。成化十四年进士。谪胶州判官,迁广德知州,卒官。纮少贫,佣书巿肉以养母。既通籍,终身不食肉。
刘逊,安福人。成化十四年进士。谪澧州判官,迁武冈知州。岷王不检下,逊裁抑之,又欲损其岁禄。王怒,奏于朝,征下诏狱,贬四川行都司断事,历湖广副使。刘瑾征贿不得,坐缺军储被逮,已而释之。再坐断狱稽延,罚米百石。先是,荣王乞辰州、常德田二千顷、山场八百里、民舍巿廛千余间,逊与巡抚韩重持勿予。至是,瑾悉予之。部议补逊琼州副使,瑾勒令致仕。瑾诛,起官,历福建按察使。
金章等无他表见。
姜洪,字希范,广德人。成化十四年进士。除卢氏知县。单骑劝农桑。民姜仲礼愿代父死罪,洪奏免之。征拜御史。
孝宗即位,陈时政八事。历诋太监萧敬,内阁万安、刘吉,学士尹直,侍郎黄景、刘宣,都御史刘敷,尚书李裕、李敏、杜铭,大理丞宋经,而荐致仕尚书王恕、王竑、李秉,去任侍郎谢铎,编修张元祯,检讨陈献章,佥事章懋,评事黄仲昭,御史强珍、徐镛、于大节,给事中王徽、萧显、贺钦,员外林俊,主事王纯及现任尚书余子俊、马文升,巡抚彭韶,侍郎张悦,詹事杨守陈。且言指挥许宁、内官怀恩,并拔出曹辈,足副任使。他所陈,多斥近幸,疏辞几万言。帝嘉纳之。为所斥者憾不置。
弘治元年出按湖广,与督漕都御史秦纮争文移,被劾,所司白洪无罪。刘吉欲中之,再下礼部会议,遂贬夏县知县。御史欧阳旦请召还洪及畅亨等,不纳。迁桂林知府。瑶、僮侵扰古田,请兵讨平之,擢云南参政。土官陶洪与八百媳妇约为乱,洪乘间翦灭。历山东左参政。正德二年迁山西布政使。刘瑾索贺印钱,不应。四年二月,中旨令致仕。瑾诛,起山东左布政使。七年以右副都御史巡抚山西,未满岁卒。
洪性廉直,身后丧不能举。天启初,追谥庄介。
欧阳旦,安福人。成化十七年进士。由休宁知县擢御史。尝请逐刘吉,罢皇庄。历湖广佥事、浙江副使,终南京右副都御史。
畅亨,字文通,河津人。成化十四年进士。由长垣知县擢御史,巡按浙江。岁饥,奏罢上供绫纱等物。弘治元年二月,景宁县屏风山异兽万余,大如羊,白色,衔尾浮空去。亨请罢温、处银课,而置镇守中官张庆于法。章下所司,银课得减,责庆陈状。庆因讦亨考察不公,停亨俸三月。亨又劾佥事邹滂,滂亦讦亨。庆等构之,逮亨,谪泾阳知县。给事中庞泮上疏争,不听。
曹璘,字廷晖,襄阳人。成化十四年进士。授行人。久之,选授御史。
孝宗嗣位,疏言:‘梓宫发引,陛下宜衰绖杖履送至大明门外,拜哭而别,率宫中行三年丧。贵妃万氏有罪,宜告于先帝,削其谥,迁葬他所。’帝纳其奏,而戒勿言贵妃事。顷之,请进用王恕等诸大臣,复先朝言事于大节等诸臣官,放遣宫中怨女,罢撤监督京营及镇守四方太监。又言:‘梁芳以指挥袁辂献地建寺,请令袭广平侯爵。以数亩地得侯,勋臣谁不解体,宜亟为革罢。’疏奏,帝颇采焉。
弘治元年七月上言:‘近日星陨地震,金木二星昼现,雷击禁门,皇陵雨雹,南京内园灾,狂夫叫阍,景宁白气飞腾,而陛下不深求致咎之由,以尽弭灾之实。经筵虽御,徒为具文。方举辄休,暂行遽罢,所谓“一日暴之,十日寒之”者。愿日御讲殿与儒臣论议,罢斥大学士刘吉等,以消天变。臣昨冬曾请陛下墨衰视政,今每遘节序,辄渐御黄衮,从官朱绯。三年之间,为日有几,宜但御浅服。且陛下方谅阴,少监郭镛乃请选妃嫔。虽拒勿纳,镛犹任用,何以解臣民疑。祖宗严自宫之禁,今此曹干进纷纭,当论罪。朝廷特设书堂,令翰林官教习内使,本非高皇帝制。词臣多夤缘以干进,而内官亦且假儒术以文奸,宜速罢之。诸边有警,辄命京军北征,此辈骄惰久,不足用。乞自今勿遣,而以出师之费赏边军。’帝得疏,不喜,降旨谯让。
已,出按广东,访陈献章于新会,服其言论,遂引疾归。居山中读书,三十年不入城巿。
彭程,字万里,鄱阳人。成化末进士。弘治初,授御史,巡视京城。降人杂处畿甸多为盗,事发则投戚里、奄竖为窟穴。程每先机制之,有发辄得。巡盐两浙,代还,巡视光禄。
五年上疏言:‘臣适见光禄造皇坛器。皇坛者,先帝修斋行法之所。陛下即位,此类废斥尽,何复有皇坛烦置器。光禄金钱,悉民膏血。用得其当,犹恐病民,况投之无用地。顷李孜省、继晓辈倡邪说,而先帝笃信之者,意在远希福寿也。今二人已伏重辟,则祸患之来,二人尚不能自免,岂能福寿他人。倘陛下果有此举,宜遏之将萌。如无,请治所司逢迎罪。’帝初无皇坛造器之命,特光禄姑为备。帝得程奏大怒,以为暴扬先帝过,立下锦衣狱。给事中丛兰亦巡视光禄,继上疏论之。帝宥兰,夺光禄卿胡恭等俸,付程刑部定罪。尚书彭韶等拟赎杖还职。帝欲置之死,命系之。韶等复疏救,程子尚三上章乞代父死,终不听。
是时巡按陕西御史嵩县李兴亦坐酷刑系狱。及朝审,上兴及程罪状。诏兴斩,程及家属戍隆庆。文武大臣英国公张懋等合疏言:‘兴所毙多罪犯,不宜当以死。程用谏为职,坐此戍边,则作奸枉法者何以处之。’尚书王恕又特疏救。乃减兴死,杖之百,偕妻子戍宾州,程竟无所减。程母李氏年老无他子,叩阙乞留侍养。南京给事中毛珵等亦奏曰:‘昔刘禹锡附王叔文当窜远方,裴度以其母老为请,得改连州。陛下圣德,非唐中主可比,而程罪亦异禹锡。祈少矜怜,全其母子。’不许。子尚随父戍所,遂举广西乡试。明年,帝念程母老,放还。其后,刘瑾乱政,追论程巡盐时稍亏额课,勒其家偿。程死久矣,止遗一孙女。罄产不足,则并女鬻之,行道皆为流涕。
庞泮,字元化,天台人。成化二十年进士。授工科给事中。弘治中,中旨取善击铜鼓者,泮疏谏。屡迁刑科都给事中。副使杨茂元被逮,泮率同列救之,茂元得薄谴。
九年四月,帝以岷王劾武冈知州刘逊,命逮之。泮率同官吕献等言:‘锦衣天子亲军,非不轨及妖言重情不可轻遣。逊所坐微,而王奏牵左证百人,势难尽逮。宜敕抚、按官体勘。’疏入,忤旨,下泮等四十二人及御史刘绅等二十人诏狱。六科署空,吏部尚书屠滽请令中书代收部院封事。御史张淳奉使还,耻独不与,抗疏论之。考功郎中储巏亦谏,滽等复率九卿救之。帝乃释泮等,皆停俸三月。
中官何鼎以直言下狱,杨鹏、戴礼夤缘入司礼监。泮等言:‘鼎狂直宜容。鹏等得罪先朝,俾参机密,害非小。’会御史黄山、张泰等亦以为言。帝怒,诘外廷何由知内廷事,令对状,停泮等俸半岁。威宁伯王越谋起用,中官蒋琮、李广有罪,外戚周彧、张鹤龄纵家奴杀人,泮皆极论,直声甚著。
十一年擢福建右参政。中官夺宋儒黄干宅为僧菴,泮改为书院以祀干。迁河南右布政使。中旨取洛阳牡丹,疏请罢之。转广西左布政使,致仕。
吕献,浙江新昌人。成化二十年进士。授刑科给事中。坐事,杖阙廷。弘治时,诏选驸马。李广受富人金,阴为地,为献所发,有直声。正德中,终南京兵部右侍郎。
叶绅,字廷缙,吴江人。成化末进士。除户科给事中,改吏科,历礼科左给事中。
弘治十年,太子年七岁,犹未出阁,绅请择讲官教谕。寻以修省,陈八事。斥中官李广,又劾尚书徐琼、童轩、侯瓒,侍郎郑纪、王宗彝,巡抚都御史刘𤩽、张诰、张岫等二十人,乞赐罢斥。而末言‘去大奸’,则专劾李广八大罪:‘诳陛下以烧炼,而进不经之药,罪一。为太子立寄坛,而兴煖疏之说,罪二。拨置皇亲,希求恩宠,罪三。盗引玉泉,经绕私第,罪四。首开幸门,大肆奸贪,罪五。太常崔志端、真人王应辈称广为教主真人,广即代求善官,乞赐玉带,罪六。假果户为名,侵夺畿民土地,几至激变,罪七。四方输纳上供,威取势逼,致民破产,罪八。内而皇亲驸马事之如父,外而总兵镇守称之为公。陛下奈何养此大奸于肘腋,而不思驱斥哉!’御史张缙等亦以为言。帝曰:‘姑置之。’逾数月,广竟得罪,饮鸩死。
绅又极陈大臣恩荫葬祭之滥。下所司议,颇有减损。擢尚宝少卿,卒。
胡献,字时臣,扬州兴化人。弘治九年进士。改庶吉士,授御史。逾月,即极论时政数事,言:‘屠滽为吏部尚书,王越、李蕙为都御史,皆交通中官李广得之。广得售奸,由陛下议政不任大臣,而任广辈也。祖宗时,恒御内阁商决章奏,经筵日讲悉陈时政得失,又不时接见儒臣,愿陛下追复旧制。京、通二仓总督、监督内臣,每收米万石勒白金十两。以岁运四百万石计之,人四千两。又各占斗级二三百人,使纳月钱。夫监督仓储,自有户部,焉用中官,愿赐罢遣。京操军士自数千里至,而总兵、坐营等官各使分属办纳月钱,乞严革以苏其困。陛下遇灾修省,去春求言,谏官及郎中王云凤、主事胡爟皆有论奏,留中不报,云凤寻得罪。如此,则与不修省何异。愿断自圣心,凡利弊当兴革者,即见施行。东厂校尉,本以缉奸,迩者但为内戚、中官泄愤报怨。如御史武衢忤寿宁侯张鹤龄及太监杨鹏,主事毛广忤太监韦泰,皆为校尉所发,推求细事,诬以罪名,举朝皆知其枉,无敢言者。臣亦知今日言之,异日必为所陷,然臣弗惧也。’
疏入,鹤龄与泰各疏辨。会给事中胡易劾监库中官贺彬贪黩八罪,彬亦讦易。帝遂下献、易诏狱,谪献蓝山丞。久之,释易。献未赴官,迁宜阳知县。马文升数荐于朝,迁南都察院经历。武宗即位,擢广西提学佥事,迁福建提学副使,未任卒。
武衢,沂水人。成化二十年进士。以御史谪云南通海主簿,终汾州知州。毛广,平湖人。成化二十年进士。其事迹无考。胡易,宁都人。弘治三年进士。为吏科给事中。华昶劾程敏政,法司白昂、闵珪据旧章令六科共鞫。东厂劾易等皆昶同僚,不当与讯。得旨下诏狱。昂、珪请罪,皆停俸。比昶狱成,易等犹被系,大臣以为言,始令复职。
当弘治时,言官以忤内臣得罪者,又有任仪、车梁。
任仪,阆中人。成化二十三年进士,为御史。弘治三年秋,诏修斋于大兴隆寺。理刑知县王岳骑过之,中使捽辱岳,使跪于寺前。仪不平,劾中使罪。姓名偶误,乃并仪下吏。出为中部知县,终山西参政。
车梁,山西永宁人。弘治三年进士,为御史。十五年条列时政,中言东厂锦衣卫所获盗,先严刑具成案,然后送法司,法司不敢平反。请自今径送法司,毋先刑讯。章下,未报。主东厂者言梁从父郎中霆先以罪为东厂所发,挟私妄言,遂下梁诏狱。给事御史交章论救,乃得释,终汉阳知府。
张弘至,字时行,华亭人,南安知府弼子也。举弘治九年进士,改庶吉士,授兵科给事中。
十二年冬,陈初政渐不克终八事:‘初汰传奉官殆尽,近匠官张广宁等一传至百二十余人,少卿李纶、指挥张玘等再传至百八十余人。异初政者一。初追戮继晓,逐番僧、佛子,近斋醮不息。异初政者二。初去万安、李裕辈,朝弹夕斥,近被劾数十疏,如尚书徐琼者犹居位。异初政者三。初圣谕有大政召大臣面议,近上下否隔。异初政者四。初撤增设内官,近已还者复去,已革者复增。异初政者五。初慎重诏旨,左右不敢妄干,近陈情乞恩率俞允。异初政者六。初令兵部申旧章,有妄乞陞武职者奏治,近乞陞无违拒。异初政者七。初节光禄供亿,近冗食日繁,移太仓银赊市廛物。异初政者八。’帝下所司。
边将王杲、马昇、秦恭、陈瑛失机论死,久系。弘至请速正典刑。亲王之藩者,所次舍率营席殿,并从官幕次,俱饰绒毯、锦帛,因弘至言多减省。孝宗晚年,从廷臣请,遣官核腾骧四卫虚冒弊,以太监甯瑾言而止。弘至抗章争,会兵部亦以为言,乃卒核之。
武宗立,以户科右给事中奉使安南。还迁都给事中,母忧归卒。
屈伸,字引之,任丘人。成化末进士。选庶吉士,授礼科给事中。
弘治九年诏度僧,礼部争不得。伸极陈三不可,不纳。京师民讹言寇近边,兵部请榜谕。伸言:‘若榜示,人心愈惊。昔汉建始中,都人讹言大水至,议令吏民上城避之。王商不从,顷之果定。今当以为法。’事遂寝。寇犯大同,游击王杲匿败绩状。伸率同官发之,并劾罪总兵官王玺等。
屡迁兵科都给事中。泰宁卫部长大掠辽阳,部议令守臣遗书,称朝廷宽大不究已往,若还所掠,则予重赏。伸等言:‘在我示怯弱之形,在彼无创艾之意,非王者威攘之道。前日犯边不以为罪,今日归俘反以为功,诲以为盗之利,启无赖心,又非王者怀柔之道。’帝悟,书不果遣。
已,劾镇守中官孙振、总兵官蒋骥、巡抚陈瑶偾事罪,帝不问。广宁复失事,瑶等以捷闻。伸及御史耿明等交章劾其欺罔,乃按治之。
太监苗逵、成国公朱晖等捣巢获三级,及寇大入固原,不敢救,既而斩获十二级,先后以捷闻。伸等数劾之。及班师,又极论曰:‘晖等西讨无功,班师命甫下,将士已入国门,不知奉何诏书。且此一役糜京帑及边储共一百六十余万两,而首功止三级。是以五十万金易一无名之首也,乃所上有功将士至万余人。假使馘一渠魁如火筛,或斩级至千百,将竭天下财不足供费,而报功者不知几万万也。晖、逵及都御史史琳、监军御史王用宜悉置重典。’帝不听。
云南有镇守中官,复遣监丞孙叙镇金腾,伸等极言不可。锦衣指挥孙銮坐罪闲住,中旨复之,令掌南镇抚事。伸等力争,乃命止带俸。中旨令指挥胡震分守天津,伸力争,不听。镇守河南中官刘琅乞皂隶,帝命予五十人。故事,尚书仅十二人,伸等力争,诏止减二十人。自后中官咸援例陈乞,祖制遂坏。
伸居谏垣久,持议侃侃不挠,未及迁而卒。
王献臣,字敬止,其先吴人,隶籍锦衣卫。弘治六年举进士。授行人,擢御史。巡大同边,请亟正诸将姚信、陈广闭营避寇及马昇、王杲、秦恭丧师罪,悉蠲大同、延绥旱伤逋赋,以宽军民。帝多从之。尝令部卒导从游山,为东厂缉事者所发,并言其擅委军政官。征下诏狱,罪当输赎。特命杖三十,谪上杭丞。
十七年复以张天祥事被逮。天祥者,辽东都指挥佥事斌孙也。斌以罪废,天祥入粟得祖官。有泰宁卫部十余骑射伤海西贡使,天祥出毛喇关掩杀他卫三十八人以归,指为射贡使者。巡抚张鼐等奏捷,献臣疑之。方移牒驳勘,会斌妇弟指挥张茂及子钦与天祥有郤,诈为前屯卫文书呈献臣,具言劫营事。献臣即以闻。未报,而献臣被征。帝命大理丞吴一贯、锦衣指挥杨玉会新按臣余勘之,尽得其实。斌等皆论死,天祥毙于狱。
天祥叔父洪屡讼冤,帝密令东厂廉其事,还奏所勘皆诬。帝信之,欲尽反前狱,召内阁刘健等,出东厂揭帖示之,命尽逮一贯等会讯阙下。健等言东厂揭帖不可行于外。既退,复争之。帝再召见,责健等。健对曰:‘狱经法司谳,皆公卿士大夫,言足信。’帝曰:‘法司断狱不当,身且不保,言足信乎?’谢迁曰:‘事当从众,若一二人言,安可信?’健等又言众证远,不可悉逮。帝曰:‘此大狱,逮千人何恤。苟功罪不明,边臣孰肯效力者?’健等再四争执,见帝声色厉,终不敢深言东厂非。一贯等既至,帝亲御午门鞫之,欲抵一贯死。闵珪、戴珊力救,乃谪嵩明州同知,献臣广东驿丞,濂云南布政司照磨,茂父子论死,而斌免,洪反得论功。武宗立,献臣迁永嘉知县。
吴一贯,字道夫,海阳人。成化十七年进士。由上高知县擢御史。弘治中,历按浙江、福建、南畿,以强干闻。擢大理右寺丞。畿辅、河南饥,请发粟二十万石以振,又别请二万石给京邑及昌平民。既谪官,正德初,迁江西副使。讨华林贼有功,进按察使。行军至奉新卒,士民立忠节祠祀焉。
余濂,字宗周,都昌人。弘治六年进士。武宗时,终云南副使。
孝宗励精图治,委任大臣,中官势稍绌。而张天祥及满仓儿事皆发自东厂,廷议犹为所挠云。满仓儿事,具孙磐传。
赞曰:御史为朝廷耳目,而给事中典章奏,得争是非于廷陛间,皆号称言路。天顺以后居其职者,振风裁而耻缄默。自天子、大臣、左右近习无不指斥极言。南北交章,连名列署。或遭谴谪,则大臣抗疏论救,以为美谈。顾其时门户未开,名节自励,未尝有承意指于政府,效搏噬于权珰,如末季所为者。故其言有当有不当,而其心则公。上者爱国,次亦爱名。然论国事而至于爱名,则将惟其名之可取,而事之得失有所不顾,于匡弼之道或者其未善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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