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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延章

[二十四史] 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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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二百七十三‧列傳第三十二  李進卿子延渥 楊美 何繼筠子承矩 李漢超子守恩 郭進牛思進附 李謙溥子允正 姚內斌 董遵誨 賀惟忠 馬仁瑀
  李進卿,并州晉陽人。少以驍勇隸護聖軍。晉天福中,杜重威帥師敗安重榮於宗城,進卿力戰有功,擢為興順軍校。周祖開國,命領所部兵戍靈壽,久之,遷龍捷指揮使。顯德初,從世宗戰高平,改鐵騎指揮使,歷散員左射都校,改鐵騎及內殿直都虞候。
宋初,領貴州刺史,三遷鐵騎左廂都指揮使,領乾州團練使。乾德初,遷控鶴左廂都指揮使,改漢州團練使。二年,轉虎捷左廂都指揮使,領澄州團練使。是歲冬,伐蜀,以進卿為歸州路行營步軍都指揮使,拔巫山砦,下夔、萬二州。蜀平,錄功拜侍衞親軍步軍都虞候,領保順軍節度。開寶二年,太祖親征河東,留進卿為在京都巡檢,潁州刺史常暉、淄州刺史韓光愿分為河南、北巡檢。及還,改親軍馬軍都虞候。六年,遷步軍都指揮使,領靜江軍節度。卒,年五十九,贈侍中。子延渥、延信。延信至內殿崇班。
延渥以蔭補供奉官,尋為閤門祗候,三遷至西京左藏庫使。咸平初,歷知平戎寧邊順安軍、保州、威虜軍鈐轄,又知冀州。六年,徙瀛州。
景德初,契丹大舉擾邊,經胡盧河,踰關南,十月,抵城下。晝夜鼓譟,四面夾攻。旬日,其勢益張,唯擊鼓伐木之聲相聞,驅奚人負板秉燭乘墉而上。延渥率州兵強壯,又集巡檢史普所部乘城,發礧石巨木擊之,皆纍纍而墜,殺傷甚衆。翌日,契丹主與其母親鼓衆急擊,發矢如雨。延渥分兵拒守益堅,契丹遁去,死者三萬餘,傷者倍之,獲鎧甲、兵矢、竿牌數百萬,驛書以聞。賜延渥錦袍、金帶,將士緡錢,遷延渥本州團練使。以通判、太子中允陸元凱為國子博士,賜緋;推官李翔為太子中允;錄事參軍蔡亨為右贊善大夫;侍禁、兵馬監押王誨,殿直、貝冀同巡檢史普為內殿崇班,充職如故。
初,戍棚垂板護城纔數寸許,契丹射之,矢集其上凡二百餘。及請葺城,詔取板視之,真宗頗稱其勞。又聞城守之際,陸元凱流矢中面,史普勇敢不避敵,復遷元凱屯田員外郎,普尚食副使。普尋卒,又錄其子昭度為右侍禁,昭儉為奉職。
二年,延渥徙知邢州,歷天雄軍、貝州副都部署,知冀、貝、博三州。大中祥符八年,入朝,以疾,連賜告,換右領軍衞大將軍,領演州團練使。明年,從其請,以左武衞大將軍致仕。天禧初,卒。子宗禹,為內殿崇班。
楊美,并州文水人。本名光美,避太宗舊名改焉。美狀貌雄偉,武力絕人,以豪俠自任。漢乾祐中,周祖征三叛,美杖策詣軍門求見,周祖召與語,壯之,留帳下。廣順初,累遷禁軍大校,從世宗征淮南,以功擢鐵騎都指揮使,領白州刺史。
太祖與美有舊,即位,以為內殿直都知。建隆三年,升青州北海縣為軍,以美為軍使,為政尚簡易,民皆德之。乾德二年,召還,北海民數百闕乞留,詔諭之不去,笞為首者始罷。遷馬步軍都頭。會討蜀,以美為歸州路戰櫂左右廂都指揮使。蜀平,遷內外馬步軍副都軍頭,領恩州團練使。開寶二年,改領端州防禦使。六年,加都軍頭,領宣州觀察使。俄授虎捷左右廂都指揮使,領河西軍節度。會遣党進、潘美征太原,命美為行營馬軍都虞候。太平興國二年冬,出為保靜軍節度。三年夏,以疾求解官歸京師,尋醫藥,詔遣內侍與道士馬志視之。未幾,卒,年四十八,贈侍中,命中使護葬。美為人任氣好施,凡得予賜及奉祿,盡賙給親戚故舊。死之日,家無餘財,人多歎息之。
何繼筠字化龍,河南人。父福進,歷事後唐至周,累官忠武、成德、天平三節度。繼筠幼時與羣兒戲,必分行伍為戰陣之象。晉初,補殿直。周祖討三叛,表繼筠從行。賊平,改供奉官。
廣順初,福進鎮真定,署衙內都校,嘗領偏師出土門,與并人戰,斬首數千級,以功領欽州刺史。契丹將高模翰率二千騎擾深、冀,以葦栰度胡盧河。繼筠與虎捷都指揮使劉誠誨率兵拒之,至武強,獲老稚千餘人,模翰遁去。俄隨福進入朝,為內殿直都知。福進卒,起復,為濮州刺史,領兵戍靜安軍。契丹內侵,繼筠逆擊敗之,改棣州刺史。世宗征瓦橋關,命繼筠以所部兵出百井道,破并人數千衆。恭帝即位,以為西北面行營都監。
建隆二年,升棣州為團練,以繼筠充使。三年,命為關南兵馬都監。乾德四年,加本州防禦使。開寶元年秋,命昭義節度李繼勳等征太原,以繼筠為先鋒部署。至渦河與并人遇,擊走之,奪汾河橋,敗其衆於城下,獲馬五百匹,擒其將張環、石贇以獻。二年春,太祖親征晉陽,契丹來援。繼筠時屯兵陽曲縣,驛召至行在所,授以方略,命將精騎數千赴石嶺關拒契丹,謂之曰:「翌日亭午,俟卿來奏捷也。」至期,帝御北臺以俟。見一騎自北來,亟遣逆問之,乃繼筠子承睿來獻捷。生擒刺史二人,獲生口百餘,斬首千餘級,馬七百餘匹,器甲甚衆。初,并人恃契丹為聲援,及捷奏,太祖命以所獲首級、鎧甲示城下,并人喪氣。繼筠以功拜建武軍節度,判棣州。
三年,來朝,詔賜鞍馬、戎仗,令戍邊。四年秋,來朝,疽發背,車駕幸其第,錫賚甚厚。未幾,卒,年五十一。帝親臨之,為之流涕,從容謂侍臣曰:「繼筠捍邊有功,朕不早授方鎮者,慮其數奇耳。今纔領節制,果至淪沒,良可惜也。」贈侍中,賻絹五百匹,中使護喪,令以生平所佩劍及介冑同葬。
繼筠深沉有智略,前後備邊二十年,與士卒同甘苦,得其死力。善揣邊情,邊人畏伏,多畫像祠之。子承矩。
承矩字正則。幼為棣州衙內指揮使,從繼筠討劉崇,擒其將胡澄以獻。開寶四年,授閑廄副使。太平興國三年,漳、泉陳洪進納土,詔承矩乘傳監泉州兵。會仙游、莆田、百丈寇賊嘯聚,承矩與喬維岳、王文寶討平之,以功就遷閑廄使。疏為政之害民者數十事上之,悉被容納。會改使名,即為崇儀使。五年,知河南府。時調丁男百十輩轉送上供綱,承矩以為橫役,奏罷其事。徙知潭州,凡六年,囹圄屢空,詔嘉奬之。入為六宅使。端拱元年,領潘州刺史,命護河陽屯兵。
米信知滄州,以其不習吏事,命承矩知節度副使,實專郡治。時契丹撓邊,承矩上疏曰:「臣幼侍先臣關南征行,熟知北邊道路、川源之勢。若於順安砦西開易河蒲口,導水東注于海,東西三百餘里,南北五七十里,資其陂澤,築隄貯水為屯田,可以遏敵騎之奔軼。俟期歲間,關南諸泊悉壅闐,即播為稻田。其緣邊州軍臨塘水者,止留城守軍士,不煩發兵廣戍。收地利以實邊,設險固以防塞,春夏課農,秋冬習武,休息民力,以助國經。如此數年,將見彼弱我強,彼勞我逸,此禦邊之要策也。其順安軍以西,抵西山百里許,無水田處,亦望選兵戍之,簡其精銳,去其冗繆。夫兵不患寡,患驕慢而不精;將不患怯,患偏見而無謀。若兵精將賢,則四境可以高枕而無憂。」太宗嘉納之。
屬霖雨為災,典者多議其非便。承矩引援漢、魏至唐屯田故事,以折衆論,務在必行。乃以承矩為制置河北緣邊屯田使,俾董其役。事具食貨志。由是自順安以東瀕海,廣袤數百里,悉為稻田,而有莞蒲蜃蛤之饒,民賴其利。
淳化四年,擢為西上閤門使、知滄州,踰年徙雄州。御書印紙錄其功最,仍賜以弓劍。承矩推誠御衆,同其甘苦。邊民有告機事者,屏左右與之款接,無所猜忌,故契丹動息皆能前知。
至道元年,契丹精騎數千夜襲城下,伐鼓縱火,以逼樓堞。承矩整兵出拒,遲明,列陣酣戰久之,斬馘甚衆,擒其酋所謂鐵林相公者,契丹遁去。是年春,府州嘗敗契丹衆,承矩條殺獲以諭州民,或揭於市,契丹愧忿,故有是役。太宗意其輕率致寇,復命與滄州安守忠兩換其任。魏廷式使河北,得雄州功狀,抗表上言。又遣內侍劉勍覈實,及麾下士有功者千餘人,皆進擢賚賜。
真宗嗣位,復遣知雄州,賜承矩詔曰:「朕嗣守鴻業,惟懷永圖,思與華夷,共臻富壽。而契丹自太祖在位之日,先帝繼統之初,和好往來,禮幣不絕。其後尅復汾、晉,疆臣貪地,為國生事,信好不通。今者聖考上仙,禮當訃告。汝任居邊要,洞曉詩書,凡有事機,必能詳究,輕重之際,務在得中。」承矩貽書契丹,諭以懷來之旨,然未得其要。
咸平二年,契丹南侵,屢遣內侍以密詔問禦遏之計,密封以獻。嘗詔聽邊民越拒馬河塞北市馬。承矩上言曰:「緣邊戰櫂司自淘河至泥姑海口,屈曲九百餘里,此天險也。太宗置砦二十六,鋪百二十五,廷臣十一人,戍卒三千餘,部舟百艘,往來巡警,以屏姦詐,則緩急之備,大為要害。今聽公私貿市,則人馬交度,深非便宜,且砦、鋪皆為虛設矣。」疏奏,即停前詔,屢被手札褒飭。
三年,召還,拜引進使。州民百餘詣闕貢馬,乞借留承矩,詔書嘉奬,復遣之。承矩上言曰:
契丹輕而不整,貪而無親,勝不相讓,敗不相救。以馳騁為容儀,以弋獵為耕釣。櫛風沐雨,不以為勞;露宿草行,不以為苦。復恃騎戰之利,故頻年犯塞。臣聞兵有三陣:日月風雲,天陣也;山陵水泉,地陣也;兵車士卒,人陣也。今用地陣而設險,以水泉而作固,建設陂塘,綿亙滄海,縱有敵騎,安能折衝?昨者契丹犯邊,高陽一路,東負海,西抵順安,士庶安居,即屯田之利也。今順安西至西山,地雖數軍,路纔百里,縱有丘陵岡阜,亦多川瀆泉源,因而廣之,制為塘埭,自可息邊患矣。
今緣邊守將多非其才,不悅詩書,不習禮樂,不守疆界,制御無方,動誤國家,雖提貔虎之師,莫遏犬羊之衆。臣按兵法,凡用兵之道,校之以計而索其情,謂將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衆孰強,士卒孰練,賞罰孰明,此料敵制勝之道也。知此而用戰者必勝,否則必敗。夫惟無慮而易敵者必擒於人也。伏望慎擇疆吏,出牧邊民,厚之以奉祿,使悅其心,借之以威權,使嚴其令。然後深溝高壘,秣馬厲兵,為戰守之備。修仁立德,布政行惠,廣安輯之道。訓士卒,闢田疇,勸農耕,畜芻粟,以備凶年。完長戟,修勁弩,謹熢燧,繕保戍,以防外患。來則禦之,去則備之,如此則邊城按堵矣。
臣又聞古之明王,安集吏民,順俗而教,簡募良材,以備不虞。齊桓、晉文皆募兵以服鄰敵,故強國之君,必料其民有膽勇者聚為一卒,樂進戰効力以顯忠勇者聚為一卒,能踰高赴遠輕足善鬥者聚為一卒,此三者兵之練銳,內出可以決圍,外入可以屠城。况小大異形,強弱異勢,險易異備。卑身以事強,小國之形也。以蠻夷伐蠻夷,中國之形也。故陳湯統西域而郅支滅,常惠用烏孫而邊部寧。且聚膽勇、樂戰、輕足之徒,古稱良策,請試行之。
且邊鄙之人,多負壯勇,識外邦之情偽,知山川之形勝。望於邊郡置營召募,不須品度人才,止求少壯有武藝者萬人。俟契丹有警,令智勇將統而用之,必顯成功,乃中國之長算也。
又如榷場之設,蓋先朝從權立制,以惠契丹,縱其渝信犯盟,亦不之廢,似全大體。今緣邊榷場,因其犯塞,尋即停罷。去歲以臣上言,於雄州置場賣茶,雖貲貨並行,而邊氓未有所濟。乞延訪大臣,議其可否,或文武中有抗執獨議,是必別有良謀。請委之邊任,使施方略,責以成功。苟空陳浮議,上惑聖聰,秪如靈州,足為證驗,况茲契丹又非夏州之比也。四年十月,建議選銳兵於乾寧軍,挽刀魚船自界河直趣平州境,以牽西面之勢。五年,詔兼領制置屯田使。始建榷場,或者謂承矩意在繼好,然契丹無厭,未足誠信,徒使公行窺伺。會契丹有殺斥候卒者,復罷之。時契丹數窺邊城,大浚渠,頗撓其役。詔承矩握兵深入其境,以分其勢。承矩以無騎兵,第遣數千卒出混泥城,襲之而還。
景德元年,入朝,進領英州團練使。真宗謂宰相曰:「承矩讀書好名,以才能自許,宜擇善地處之。」冬,出知澶州。承矩自守邊以來,嘗欲朝廷懷柔遠人,為息兵之計。及是,車駕按巡本部,卒與契丹和,益加歎賞。韓杞之至也,命郊勞之。明年春,復知雄州。是歲,契丹始遣使奉幣。承矩以朝廷待邊人之禮悠久可行者,悉疏以聞。手詔嘉納,仍聽事有未盡者便宜裁處。
三年,真拜雄州團練使。時邊兵稍息,農政未修。又置緣邊安撫使,命承矩為之,且詔邊民誘其復業。承矩曰:「契丹聞之,必謂誘其部屬也。」乃易詔文為水旱流民之意。王欽若時知樞密,援漢蟲達、周仲居改詔,請罪承矩。帝曰:「承矩任邊有功,當優假之。」第詔自今朝旨未便者,奏稟進止。
承矩頗有識鑒,典長沙日,李沆、王旦為佐,承矩厚待之,以為有公輔器。善推步,自知冥數,乃以老疾求僻郡。詔自擇其代,承矩以李允則為請。乃授承矩齊州團練使,遣之任,至郡裁七日,卒,年六十一。特贈相州觀察使,賻錢五十萬,絹五百匹,中使護葬。
以其子龜齡為侍禁;昌齡、九齡為殿直;遐齡為齋郎。緣邊洎涿、易州民,聞承矩卒,皆相率詣雄州發哀飯僧。昌齡娶齊王女太和縣主,至內殿崇班。昌齡子象中,為閤門祗候。
李漢超,雲州雲中人。始事鄴帥范延光,不為所知。又事鄆帥高行周,亦不見親信。會周世宗鎮澶淵,漢超遂委質焉。即位,補殿前指揮使,三遷殿前都虞候。
宋初,改散指揮都指揮使,領綿州刺史,累遷控鶴左廂都校,領恩州團練使。從平李重進,尋遷齊州防禦使兼關南兵馬都監。漢超在關南,人有訟漢超強取其女為妾及貸而不償者,太祖召而問之曰:「汝女可適何人?」曰:「農家也。」又問:「漢超未至關南,契丹如何?」曰:「歲苦侵暴。」曰:「今復爾耶?」曰:「否。」太祖曰:「漢超,朕之貴臣也,為其妾不猶愈於農婦乎?使漢超不守關南,尚能保汝家之所有乎?」責而遣之。密使諭漢超曰:「亟還其女并所貸,朕姑貰汝,勿復為也。不足於用,何不以告朕耶?」漢超感泣,誓以死報。在郡十七年,政平訟理,吏民愛之,詣闕求立碑頌德。太祖詔率更令徐鉉撰文賜之。
霸州監軍馬仁瑀嘗兄事漢超,多自肆,擅發麾下卒入遼境,剽奪人口、羊馬,由是二將交惡。太祖慮其生變,遣中使賜漢超、仁瑀金帛,令和解之。太平興國初,遷應州觀察使,判齊州,仍為關南巡檢。二年八月,卒於屯所。太宗甚悼惜,贈太尉、忠武軍節度,中使護葬。漢超善撫士卒,與之同甘苦,死之日,軍中皆流涕。子守恩。
守恩,少驍果善戰,有父風。初補齊州牙職。開寶二年,太祖親征太原,漢超為北面行營都監,守恩從父軍中。會契丹遣兵援河東,至定州西嘉山,將入土門,守恩領牙兵數千騎戰敗之。斬首三千級,獲戰馬、器甲甚衆,擒首領二十七人。隨漢超見于行在,賜戎服、金帶、器幣、緡錢,太祖謂左右曰:「此稚子能若是,他日將帥才也。」漢超卒,擢為驍猛軍校,累官至隴州刺史、知靈州。與轉運使陳緯部芻糧過瀚海,為賊所邀,守恩及子廣文助教象之、隴州衙內指揮使望之、弟寄班守忠皆沒。真宗聞之震悼,特贈守恩洪州觀察使。次子祐之、順之、用之、潤之、慶之、成之、藏之。
郭進,深州博野人。少貧賤,為鉅鹿富家傭保。有膂力,倜儻任氣,結豪俠,嗜酒蒲博。其家少年患之,欲圖殺進,婦竺氏陰知其謀,以告進,遂走晉陽依漢祖。漢祖壯其材,留帳下。晉開運末,契丹擾邊。漢祖建號太原。契丹主道殂,漢祖將入汴,進請以奇兵間道先趨洺州,因定河北諸郡。累遷乾、坊二州刺史。少帝即位,改磁州。
周廣順初,移淄州。二年,吏民詣觀察使舉留。是秋,遷登州刺史。會羣盜攻劫居民,進率鎮兵平之,部內清肅,民吏千餘人詣闕請立屏盜碑,許之。顯德初,移衞州。衞、趙、邢、洺間多亡命者,以汲郡依山帶河,易為出沒,伺間椎剽,吏捕之輒遁去,故累歲不能絕其黨類。進備知其情狀,因設計發擿之,數月間剪滅無餘,郡民又請立碑記其事。改洺州團練使,有善政,郡民復詣闕請立碑頌德,詔左拾遺鄭起撰文賜之。進嘗於城四面植柳,壕中種荷芰蒲薍,後益繁茂。郡民見之有垂涕者,曰:「此郭公所種也。」
建隆初,太祖親征澤、潞,遷本州防禦使,充西山巡檢。嘗與曹彬、王全斌入太原境,獲數千人。開寶二年,太祖親征河東,以進為行營前軍馬軍都指揮使。九年,命將征河東,以進為河東道、忻代等州行營馬步軍都監,招徠山後諸州民三萬七千餘口。太平興國初,領雲州觀察使,判邢州,仍兼西山巡檢,賜京城道德坊第一區。
四年,車駕將征太原,先命進分兵控石嶺關,為都部署,以防北邊。契丹果犯關,進大破之,又攻破西龍門砦,俘馘來獻,自是并人喪氣。時田欽祚護石嶺軍,恣為姦利諸不法事,進雖力不能禁,亦屢形於言。進武人,性剛烈,戰功高,欽祚以他事侵之,心不能甘,自經死,年五十八,欽祚以暴卒聞。太宗悼惜久之,贈安國軍節度,中使護葬。後頗聞其事,因罷欽祚內職,出為房州團練使。
進有材幹,輕財好施,然性喜殺,士卒小違令,必置於死,居家御婢僕亦然。進在西山,太祖遣戍卒,必諭之曰:「汝輩謹奉法。我猶貸汝,郭進殺汝矣。」其御下嚴毅若此。然能以權道任人,嘗有軍校自西山詣闕誣進者,太祖詰知其情狀,謂左右曰:「彼有過畏罰,故誣進求免爾。」遣使送與進,令殺之。會并人入寇,進謂誣者曰:「汝敢論我,信有膽氣。今捨汝罪,能掩殺并寇,即薦汝於朝;如敗,可自投河東。」其人踴躍聽命,果致克捷。進即以聞,乞遷其職,太祖從之。
初,開寶中,太祖令有司造宅賜進,悉用筩瓦。有司言,舊制非親王公主之第不可用。帝怒曰:「進控扼西山十餘年,使我無北顧憂。我視進豈減兒女耶?亟往督役,無妄言。」太平興國初,又賜宅一區。
牛思進者,祁州無極人。少從軍,以膂力聞。嘗取強弓絓於耳,以手引之令滿。又負墻立,力士二人撮其乳曳之,嶷不動,軍中咸異之。太平興國四年,知平定軍,從征河東,石嶺關部署郭進卒,命思進代之。師還,以功改本州團練使。七年,授右千牛衞上將軍致仕,卒。
李謙溥字德明,并州盂人。性慷慨,重然諾。父蕘,後唐清泰中,晉祖鎮并門,署為參謀。天福初,為開封府推官,使契丹還,上言:「屈節外國,非久長策。」時晉祖方父事契丹,不悅其言,出為汝州魯山令,卒官。
謙溥少通左氏春秋。從晉祖入汴,補殿直,奉使契丹。少帝即位,改西頭供奉官,漢初,遷東頭。周祖討三叛及守鄴都,謙溥往來宣密命,周祖愛之。廣順初,遷供備庫副使。世宗征劉崇,遼州刺史張乙堅壁不下,遣謙溥單騎說之,乙以城降,以功改閑廄使。師還,留為晉州兵馬都監。以偏師入河東境,頻致克捷,世宗詔褒美之。
會隰州刺史孫義卒,時世宗親征淮南,謙溥謂節帥楊廷璋曰:「大寧,咽喉要地,不可闕守。且車駕出征,若俟報,則孤城陷矣。」廷璋即署謙溥權隰州事。至郡,亟命浚城隍,嚴兵備,凡八日,并人果以數千騎來寇。時盛暑,謙溥單衣持扇,從二小吏登城,徐步按視戰具。并人退舍,後旬餘,大發衝車攻城。謙溥募敢死士,得百餘人,短兵堅甲,銜枚夜縋出城。會廷璋兵至,合勢夾攻,掩其不及。并人大擾,悉衆遁去。追北數十里,斬首千餘級,時顯德四年也。明年五月,攻破孝義縣,以功領衢州刺史,監軍如故。世宗北征,召赴行在。恭帝即位,為澶州巡檢使,詔城莫州,數旬而就。改丹州刺史。
建隆四年,移慈州,兼晉、隰緣邊都巡檢,行石州事,以興同砦為治所。冬,將有事于南郊。太祖命四路進兵,略地太原。鄭州刺史孫延進、絳州刺史沈繼深、通事舍人王睿等師出陰地,以謙溥為先鋒,會霍邑。謙溥因畫攻取之策,繼深等共沮之,延進不能用。軍還,出白璧關,次谷口,謙溥語諸將曰:「王師深入敵境,今既退軍,彼必乘我,諸君當備之。」諸將不答,謙溥獨令所部擐甲。俄追騎果至,延進等倉皇走谷中,獨謙溥麾兵拒之,并人引退。未幾,移隰州刺史。
開寶元年,命李繼勳等征太原,以謙溥為汾州路都監。太祖征晉陽,為東砦都監。前軍副部署党進遣謙溥伐木西山以給軍用,未至,聞鼓聲,乃并人逼西砦。大將趙贊禦之,并衆未退,謙溥麾所部赴之。太祖遽至觀戰,怪其赴援者非精甲,問之,乃謙溥也,帝甚喜。謙溥在州十年,敵人不敢犯境。有招收將劉進者,勇力絕人,謙溥撫之厚,藉其死力,往來境上,以少擊衆。并人患之,為蠟丸書以間進,佯遺書道中,晉帥趙贊得之以聞。太祖令械進送闕下,謙溥詰其事,進伏請死。謙溥曰:「我以舉宗四十口保汝矣。」即上言進為并人所惡,此乃反間也。奏至,帝悟,遽令釋之,賜以禁軍都校戎帳、服具,進感激,願擊敵自效。
開寶三年,召謙溥為濟州團練使。後邊將失律,復為晉、隰緣邊巡檢使,邊民聞之喜,爭相迎勞於道左。六年,領兵入太原,連拔七砦。八年,以疾求歸,肩輿抵洛,太祖遣中使領太醫就視之。至京師,疾篤,累上章辭祿,不許。明年春,卒,年六十二。太祖甚痛惜之,賻贈有加,葬事官給。
謙溥與宣祖同里閈,弟謙昇與太祖為布衣交。其母閻嘗厚待太祖,及即位,數迎入宮中,使左右掖之,不令拜,命坐飲食,話及舊故,賜賚優厚。雍熙中,太宗為許王納謙昇女為夫人,以謙昇為如京副使。謙溥子允則、允正,允則至寧州防禦使。從子允恭為內殿崇班、閤門祗候。
允正字修己,以蔭補供奉官。太平興國中,掌左藏庫,屢得升殿奏事,太宗頗記憶其舊故。雍熙中,與張平同掌三班,俄為閤門祗候。四年,遷閤門通事舍人。時女弟適許王,以居第質于宋偓,太宗詰之曰:「爾父守邊二十餘年,止有此第耳,何以質之?」允正具以奏,即遣內侍輦錢贖還,搢紳咸賦詩頌美。
淳化中,命討戎、瀘州叛蠻。遷西上閤門副使。太宗慮京城獄囚淹繫,命允正提總之。嘗請詔御史臺給開封府司錄司、左右軍巡、四排岸司印紙作囚簿,署禁繫月日,條其罪犯,歲滿較其殿最。詔從其請。踰年,開封府上言:「京師浩穰,禁繫尤衆,御史府考較之際,胥吏奔命,有妨推鞫,况無欺隱,不煩推校。」卒罷之。允正又提點左右藏,屢乘傳北面,經度邊要。五年,為衞州修河部署。會建清遠軍積石砦,命詣瀚海部分其役。還,拜西上閤門使、并州駐泊鈐轄。俄代張永德知州事,徙代州。
咸平初,使西蜀詢訪民事,還,進秩東上閤門使,歷知鎮、莫二州。又為并代馬步軍鈐轄。契丹擾邊,車駕駐大名,允正與高瓊率太原軍出土門路來會,召見便殿。所部有廣銳騎士數百,皆素練習,命允正引以入,賜緡錢。遣屯邢州,與石保吉逐遼人,遼人遁去。俄以兵會大名,復還并代。
五年,合涇原儀渭、邠寧環慶兩路為一界,命王漢忠為都部署,驛召允正為鈐轄兼安撫都監,即日上道。又命與錢若水同詣洪德、懷安沿邊諸砦經度邊事,加領誠州刺史。七月,罷兩路之職,復任并代鈐轄。每錢若水按巡邊壘,即詔權涖州事。進四方館使,代馬知節為鄜延部署,兼知延州,改客省使,知定州兼鎮定都鈐轄。
大中祥符三年,累表求還。至京師,將祀汾陰,以疾難於扈從,命為河陽部署以便養。會張崇貴卒,趙德明頗踰軼,亟詔徙允正為鄜延部署,內侍密詔存諭。禮成,領河州團練使。允正頗知書,性嚴毅,疏財,喜自修飭。素病痀僂,以是罕在要近,累典邊任,多殺戮。是秋,徙知永興軍,卒,年五十一。
姚內斌,平州盧龍人。仕契丹,為關西巡檢、瓦橋關使。周顯德六年,太祖從世宗北征,兵次瓦橋關,內斌率衆五百人以城降。世宗以為汝州刺史,吏民詣闕舉留,恭帝詔褒之。內斌本名犯宣祖諱下一字,遂改今名。從平李筠,改虢州刺史。西夏數犯西鄙,以內斌為慶州刺史兼青、白兩池榷鹽制置使。在郡十數年,西夏畏伏,不敢犯塞,號內斌為「姚大蟲」,言其武猛也。
初,內斌降,其妻子皆在契丹。乾德四年,子承贊密自幽州來歸。五年,幽州民田光嗣等又以內斌兒女六人間道來歸,太祖並召見,賜以衣服、緡錢、鞍馬,令中使護送還內斌。開寶四年,召赴闕,上待之甚厚,遣歸治所。七年春,暴得疾,卒,年六十四。遣中使護喪,歸葬洛陽,常賻外,賜其子田三十頃。承贊為供奉官、閤門祗候,死于陣;承鑒至殿中丞。
董遵誨,涿州范陽人。父宗本,善騎射,隸契丹帥趙延壽麾下,嘗以事說延壽不能用。及延壽被執,舉族南奔。漢祖得之,擢拜隨州刺史,署遵誨隨州牙校。周顯德初,世宗北征,大將高懷德,遵誨之舅也,表遵誨從行。師次高平,與晉人遇。將接戰,晉兵未成列,懷德命遵誨先出奇兵擊之,晉人潰,大軍繼進,遂敗之。
二年,討秦、鳳,大將韓通又表遵誨自隨。與賊戰于唐倉,先登陷陣,擒蜀招討使王鸞以獻,克秦、鳳二州。師還,錄其前後功,補東西班押班,又遷驍武指揮使。四年,從世宗征淮南,攻合肥,下之。六年,從韓通平雄、霸二州。
太祖微時,客遊至漢東,依宗本,而遵誨憑藉父勢,太祖每避之。遵誨嘗謂太祖曰:「每見城上紫雲如蓋,又夢登高臺,遇黑蛇約長百尺餘,俄化龍飛騰東北去,雷電隨之,是何祥也?」太祖皆不對。他日論兵戰事,遵誨理多屈,拂衣而起。太祖乃辭宗本去,自是紫雲漸散。及即位,一日,便殿召見,遵誨伏地請死,帝令左右扶起,因諭之曰:「卿尚記往日紫雲及龍化之夢乎?」遵誨再拜呼萬歲。俄而部下有軍卒擊登聞鼓,訴其不法十餘事,太祖釋不問。遵誨益惶愧待罪,太祖召而諭之曰:「朕方赦過賞功,豈念舊惡耶?汝可勿復憂,吾將錄用汝。」遵誨再拜感泣。又問遵誨:「母安在?」遵誨奏曰:「母氏在幽州,經患難睽隔。」太祖因令人賂邊民,竊迎其母,送與遵誨。遵誨遣外弟劉綜貢馬以謝,太祖解其所服真珠盤龍衣,命齎賜之。綜曰:「遵誨人臣,豈敢當此。」太祖曰:「吾方委以方面,不此嫌也。」
會李筠叛澤、潞,令遵誨從慕容延釗討之,遷馬軍都軍頭,因留之鎮守。三年,召歸,再遷為散員都虞候。乾德六年,以西夏近邊,授通遠軍使。遵誨既至,召諸族酋長,諭以朝廷威德,刲羊釃酒,宴犒甚至,衆皆悅服。後數月,復來擾邊,遵誨率兵深入其境,擊走之,俘斬甚衆,獲羊馬數萬,夷落以定。太祖嘉其功,就拜羅州刺史,使如故。太宗即位,兼領靈州路巡檢。
遵誨不知書,豁達無崖岸,多方略,能挽強命中,武藝皆絕人。在通遠軍凡十四年,安撫一面,夏人悅服。嘗有剽略靈武進奉使鞍馬、兵器者,遵誨部署帳下欲討之,夏人懼,盡歸所略,拜伏請罪,遵誨即慰撫令去。自是各謹封略,秋毫不敢犯。歷太祖、太宗朝,委遇始終不替,許以便宜制軍事。太平興國六年,卒,年五十六。帝軫悼久之,遣中使護葬,賵賻加等,錄其子嗣宗、嗣榮為殿直。
賀惟忠,忻州定襄人。少勇敢,善騎射。周祖將兵討三叛,惟忠謁於道左,自陳其有武藝,周祖悅之,即留置所部。洎開國,得隸世宗帳下,奏補供奉官,不辭,輒入朝。世宗怒之,及嗣位,終不遷擢。
初授儀鸞副使,令知易州,捍邊有功,尋遷正使。開寶二年,太祖駐常山,以惟忠為本州刺史兼易、定、祁等州都巡檢使。嘗中流矢,六年,金瘡發而卒。太祖聞之嗟悼,即以其子昭度為供奉官。
惟忠性剛果,知書,洞曉兵法,有方略。在易州繕完亭障,撫士卒,得其死力,每乘塞用兵,所向必克,威名震北邊,故十餘年間契丹不敢南牧。昭度至西京作坊使。淳化中,知通遠軍,有罪當棄市,減死流商州。
馬仁瑀,大名夏津人。十餘歲時,其父令就學,輒逃歸。又遣於鄉校習孝經,旬餘不識一字。博士笞之,仁瑀夜中獨往焚學堂,博士僅以身免。常集里中羣兒數十人,與之戲,為行陣之狀,自稱將軍,日與之約,鞭其後期者,羣兒皆畏伏。又市果均給之,益相親附。及長,善射,挽弓二百斤。
漢乾祐中,周祖鎮鄴,仁瑀年十六,願隸帳下,周祖素聞其勇,既見甚喜,留置左右。廣順初,補內殿直。世宗嗣位,命衞士習射苑中,仁瑀弓力最勁,而所發多中,賜錦袍、銀帶。會太原劉崇入寇,世宗親征至高平,周師不利,諸將多引退。仁瑀謂衆曰:「主辱臣死,安用我輩!」乃控弦躍馬,挺身出陣射賊,斃者數十人,士氣益振,大軍乘之,崇遂敗績。
世宗至上黨,諸將坐失律誅者七十餘人。擢仁瑀為弓箭控鶴直指揮使,及還京,又遷散指揮使。從征淮南,至楚州,攻水砦。砦中建飛樓高百尺餘,世宗觀之,相去殆二百步,樓上望卒厲聲嫚罵,世宗怒甚,命左右射之,遠莫能及。仁瑀引滿,應弦而顛。及淮南平,身被數十創,賜以良藥,遷內殿直都虞候。又從平三關。恭帝嗣位,詔從太祖北伐。
初以佐命功授散員都指揮使,領貴州刺史,俄遷鐵騎右廂都指揮使,又為虎捷左廂都指揮使,領扶州團練使。從平澤、潞,以功領常州防禦使,改龍捷左廂都指揮使。建隆二年,改領岳州防禦使,俄又移領漢州。
初,詔仁瑀等領荊湖諸郡,不數歲,復其地。至是,將征蜀,又詔領川、峽諸郡,遂平之。先是,薛居正知貢舉,仁瑀私囑所與者,榜出,無其人。聞喜宴日,仁瑀酒酣,攜所囑者詣居正切責之。為御史中丞劉溫叟所劾,帝優容之。王繼勳以后族驕恣,凌蔑將帥,人皆引避。獨仁瑀詞氣不相下,嘗攘臂欲毆之。會帝將講武郊外,遂欲相圖,各勒所部兵私市白梃。太祖密知之,詔罷講武,出仁瑀為密州防禦使。
太祖征晉陽,命仁瑀率師巡邊,至上谷、漁陽。契丹素聞仁瑀名,不敢出,因縱兵大掠,俘生口、牛羊數萬計。駕還,仁瑀歸治所。明年,羣盜起兗州,賊首周弼、毛襲甚勇悍,材貌奇偉,弼號曰「長腳龍」。監軍討捕數不利,詔仁瑀掩擊。仁瑀率帳下十餘卒入泰山,擒弼,盡獲其黨,魯郊遂寧。
開寶四年,遷瀛州防禦使。兄子嘗因醉誤殺平民,繫獄當死。民家自言非有宿憾,但過誤爾,願以過失殺傷論。仁瑀曰:「我為長吏,而兄子殺人,此怙勢爾,非過失也。豈敢以私親而亂國法哉?」遂論如律,給民家布帛為棺斂具。太平興國初,移知遼州。四年,車駕征太原,命仁瑀與成州刺史慕容超、飛龍使白重貴、八作使李繼昇分兵攻城。及征范陽,命仁瑀率禁兵擊契丹於盧龍北,契丹兵奔潰。師還,遷朔州觀察使,判瀛州事。七年,卒,年五十。贈河西軍節度,葬事官給。
論曰:宋初,交、廣、劍南、太原各稱大號,荊湖、江表止通貢奉,契丹相抗,西夏未服。太祖常注意於謀帥,命李漢超屯關南,馬仁瑀守瀛州,韓令坤鎮常山,賀惟忠守易州,何繼筠領棣州,以拒北敵。又以郭進控西山,武守琪戍晉州,李謙溥守隰州,李繼勳鎮昭義,以禦太原。趙贊屯延州,姚內斌守慶州,董遵誨屯環州,王彥昇守原州,馮繼業鎮靈武,以備西夏。其族在京師者,撫之甚厚。郡中筦榷之利,悉以與之。恣其貿易,免其所過征稅,許其召募亡命以為爪牙。凡軍中事皆得便宜,每來朝必召對命坐,厚為飲食,錫賚以遣之。由是邊臣富貲,能養死士,使為間諜,洞知敵情;及其入侵,設伏掩擊,多致克捷,二十年間無西北之憂。以至命將出師,平西蜀,拓湖湘,下嶺表,克江南,所向遂志,蓋能推赤心以馭羣下之所致也。若李進卿、楊美亦專師西征,而美居北海,以樂易結民心,誠得為政之本。延渥、承矩、守恩、允正皆紹先業,以勳名著。承矩議屯田,贊和好,其謀甚遠。守恩以果敢死事。宋之武功,於斯為盛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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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二百七十四‧列傳第三十三  王贊 張保續 趙玭 盧懷忠 王繼勳 丁德裕 張延通 梁迥 史珪 田欽祚 侯贇 王文寶 翟守素 王侁 劉審瓊
  王贊,澶州觀城人。少為小吏,累遷本州馬步軍都虞候。周世宗鎮澶淵,每旬決囚,贊引律令辨析中理,問之,知其嘗事學問,即署右職。及即位,補東頭供奉官,累遷右驍衞將軍、三司副使。時張美為使,世宗問:「京城衞兵歲廩幾何?」美不能對,贊代奏甚析,美因是銜之。及征關南,言於世宗,以贊為客省使,領河北諸州計度使。五代以來,姑息藩鎮,有司不敢繩以法。贊所至,發擿姦伏,無所畏忌,振舉綱領,號為稱職,由是邊臣切齒。師還,復為三司副使。
建隆初,始平李重進,太祖素知贊材幹,可委以完葺,即令知揚州。既行,舟覆於閶橋下,溺死,親屬隨沒者三人。上甚嗟悼,謂左右曰:「溺吾樞密使矣!」蓋將大用也。賻其家絹三百匹,米麥各二百斛。
張保續字嗣光,京兆萬年人。父洪,唐左武衞上將軍,保續以蔭補太廟齋郎。梁貞明中,調補臨濟尉,選充四方館通事舍人。後唐天成初,領瓜州官告國信副使。郊祀,改右贊善大夫。
晉天福中,歷太府、光祿二少卿,職同正,領通事舍人。開運二年,契丹入寇,杜重威、李守貞、符彥卿等率兵禦之。命保續馳騎往來軍中諭機事。既而大破敵於陽城,使還,以本官充西上閤門副使。明年,使荊南,復命轉東上閤門副使。契丹犯闕,被驅北徙,留范陽,歲餘逃歸。
漢乾祐初,出為隴州防禦使。周祖革命,召為東上閤門副使,從平慕容彥超。累遷引進副使、知閤門事。世宗即位,授西上閤門使。明年,進秩東上閤門使。從上征淮南,會壽州納款,遣保續先往慰撫,及劉仁贍率將卒出降,以功遷判四方館事,就遷客省使。從平瓦橋關,奉使吳越。
宋初,遷衞尉卿,判四方館、客省、閤門事。保續性介直,好儉素,在閤門前後四十年,善宣贊辭,令聽者傾聳。累使藩國不辱命,歷事六朝,未嘗有過。從征李筠,以足疾留河內,後歸京師。建隆三年,卒,年六十四。
趙玭,澶州人。家富於財。晉天福中,以納粟助邊用,補集賢小史,調濮州司戶參軍。刺史白重進以其年少,欲試以事,因以滯獄授之。玭為平決,悉能中理。重進移刺虢、成二州,連辟為從事。會契丹構難,秦帥何重建獻地於蜀,孟知祥署高彥儔秦州節度,成為支郡,因署玭秦、成、階等州觀察判官。
周顯德初,命王景帥兵討秦鳳。彥儔出兵救援,未至,聞軍敗,因潰歸。玭閉門不納,召官屬諭之曰:「今中朝兵甲無敵於天下,自用師西征,戰無不勝。蜀中所遣,將皆武勇者,卒皆驍銳者,然殺戮遁逃之外,幾無孑遺。我輩安忍坐受其禍?去危就安,當在今日。」衆皆俯伏聽命。玭遂以城歸朝。世宗欲命以藩鎮,宰相范質不可,乃授郢州刺史,歷汝、密、澤三州刺史。
建隆中,入為宗正卿。乾德初,出為泰州刺史。二年,改左監門衞大將軍、判三司。玭狂躁婞直,多忤上旨,太祖頗優容之。嘗廉得宰相趙普私市秦、隴大木事,潛以奏白,然懼普知,因稱足疾求解職。五年春,罷使,守本官。自是累獻密疏,皆留中不出,常疑普中傷。六年,詣闕,納所授告命,詔勒歸私第。又請退居鄆州,不許。玭不勝忿,踰年,伺普入朝,馬前揚言其短。上聞之,召玭及普於便殿,面質其事。玭大言詆普販木規利,上怒,促令集百官逐普,且諭其事。王溥等奏玭誣罔大臣,普事得解。上詰責玭,命武士撾之,令御史鞫於殿庭。普為營救,得寬其罰,黜為汝州牙校。太平興國三年,卒,年五十八。
盧懷忠,瀛州河間人。少有膂力,善騎射。漢乾祐初,寓居河中,值李守貞之叛,周祖圍其城,懷忠夜踰城出見,陳攻取便宜。河中平,奏補供奉官。從征慕容彥超於兗州。顯德初,監沂州軍,以所部破海州,功居多。世宗議北征,先遣懷忠按視出師道路。三關平,遷如京副使。
宋初,遷內酒坊副使。會朗州軍亂,太祖將出師致討,遣懷忠使荊南,因謂曰:「江陵人情去就,山川向背,我欲盡知之。」懷忠使還奏曰:「繼沖甲兵雖整,而控弦不過三萬;年穀雖登,而民苦於暴斂。南邇長沙,東距金陵,西迫巴蜀,北奉朝廷。觀其形勢,蓋日不暇給矣。」太祖召宰相范質等謂曰:「江陵四分五裂之國,今出師湖南,假道荊渚,因而下之,萬全策也。」即以懷忠為前軍步軍都監。荊湖平,以功遷內酒坊使。
乾德二年,改判四方館事,知江陵府。四年,王師伐蜀。江陵當峽、江會衝,以供億之勞,遷客省使。又明年,使江南還,中途遇疾,肩輿歸京師。太祖遣醫丸艾以賜之,未幾卒,年四十九。大中祥符四年,錄其子熙為校書郎。
王繼勳,陝州平陸人。隸河中府為牙校。李守貞之叛,令繼勳據潼關,為郭從義所破,走還河中。俄白文珂、劉詞領兵至城下,守貞又遣繼勳與其愛將聶知遇夜出攻河西砦,復為漢兵所敗,被創而遁。繼勳度守貞必敗,遂踰城出降,周祖奏補供奉官。廣順初,領汾州刺史,充晉、磁、隰等州緣邊巡檢,歷憲、麟、石、磁四州刺史。
宋初,遷磁州團練使,坐境上用兵失律、荊罕儒陷陣,責授右監門衞率。初平荊襄,命權知道州,未幾,授本州刺史。州境與廣南接,劉鋹屢引兵入寇,繼勳因上言嶺表可圖之狀。及王師南伐,以為賀州道行營馬步軍都監。繼勳有武勇,在軍陣,常用鐵鞭、鐵槊、鐵檛,軍中目為「王三鐵」。
丁德裕,洺州臨洺人。父審琦,彰武軍節度。周廣順初,以蔭補供奉官。
宋初,歷通事舍人、西上閤門副使。建隆三年,遷東上閤門使。從慕容延釗平荊湖,以功授引進使。又與潘美、尹崇珂克郴州,遷客省使。
乾德五年,遷內客省使。時成都初平,羣寇大起,用為西川都巡檢使,與閤門副使張延通同率師討之,擒賊帥康祚,磔於市。歲餘,盡平其黨。頗與延通不協,歸朝,告其陰事,延通坐棄市。又奏轉運使、禮部郎中李鉉嘗醉酒言涉指斥,上怒,驛召鉉下御史案之。鉉言德裕在蜀日屢以事請求,多拒之,皆有狀。御史以聞。太祖悟,止坐鉉酒失,責授左贊善大夫。
未幾,德裕亦出知潞州。會征江南,遣德裕為常州行營兵馬都監,領吳越兵,助主帥進討。常州平,命權知州事。又改昇州東南路行營都監,敗潤州軍五千餘於城下。及拔潤州,移領常、潤等州經略巡檢使。德裕以傾險為衆所惡,恃勢剛狠,不恤士卒,黷貨無厭,越人苦之。錢俶奏其事,貶房州刺史,卒。
張延通,潞州潞城人。父彥成,周右金吾衞上將軍。延通性穎悟,有才幹,蔭補供奉官。
宋初,歷通事舍人,遷東上閤門副使。開寶中,為西川兵馬都監。太祖以蜀寇未平,命同內客省使丁德裕、引進副使王班、內臣張嶼領兵屯蜀部。德裕頗專恣,延通面質其短,德裕銜之;又與張嶼不協,延通亦為和解之,德裕疑延通與嶼為黨,益不悅。會太祖征太原,有使自行在至,備言太祖當盛暑躬冒矢石,勞頓萬狀。延通曰:「主上勤勞若此,而吾輩日享安樂。」蓋言不自安也。德裕不答。會張嶼先歸闕,太祖賜予甚厚。延通、德裕繼至,則召延通顧問,而待德裕稍薄。德裕頗疑懼,遂奏延通嘗對衆言涉指斥,且多不法事,指嶼為黨。太祖怒,即收延通、張嶼及王班下御史臺鞫之,延通等引伏。太祖始欲捨之,及引問,延通抗對不遜,遂斬之。嶼、班并內臣王仁吉並杖脊,嶼配流沙門島,班許州,仁吉西窰務,時開寶二年也。
梁迥,博州聊城人。少為吏部小史。周世宗在藩邸日,得給事左右。及嗣位,補殿直,改供奉官,四遷至左藏庫使。
太祖將討西蜀,以迥監秦州戍兵。蜀平,改監霸州兵,轉宮苑使。從征太原還,會命蜀州刺史聶章為沁州兵馬部署,以迥監其軍。無何。并人入寇,迥與閻彥進同率兵擊敗之,以功遷東上閤門使。開寶五年,命為廣南道兵馬都監,兼諸州巡檢。
八年,奉使江南。迥素貪冒,外務矯飾,初若嚴毅不可犯,雖饋食亦不受,江南人頗憚之。既而奉以貲貨,殆直數萬緡,迥即大喜過望,登舟縱酒,繼日宴樂。及歸,戀戀不發,人多笑之。暨王師伐金陵,命迥與潘美、劉遇率步兵先赴荊南。且以迥護行營步兵及左廂戰櫂,與吳人戰采石,殺獲甚衆。江南平,以功領順州團練使。
太宗即位,判四方館事,領禁軍戍澤州。太平興國三年,錢俶來朝,命往淮、泗迎勞。夏,汴水大決,詔迥發畿內丁男三千護塞汴口。
四年,征太原,以迥為行營前軍馬步軍都監,督軍攻城,中流矢四。車駕還,命與孟玄喆、崔翰率兵屯定州,以功遷引進使。五年,受詔與潘美城并州於三交,及築緣邊堡障。七年,李繼遷寇邊,以迥領兵護銀、夏州。八年,召歸,授唐州防禦使,令赴職。
雍熙二年,繼遷誘殺都巡檢使曹光實,乘勢數寇邊。復召迥為銀、夏都巡檢使,赴邊捍禦之。三年夏,卒於銀州官舍,年五十九。
迥性粗率,尤不喜文士,故事,節帥出鎮及來朝,便殿宴勞,翰林學士皆預坐。開寶中,迥為閤門使,白太祖曰:「陛下宴犒將帥,安用此輩預坐?」自是罷之。至淳化中,翰林學士蘇易簡白於太宗,始復預焉。大中祥符八年,錄迥子廷翰為奉職。
史珪,河南洛陽人。父暉,晉嚴衞指揮使。珪少以武勇隸軍籍,周顯德中,遷小校。太祖領禁衞,以珪給事左右。及受禪,用為御馬直隊長,四遷馬步軍副都軍頭兼控鶴、弓弩、大劍都指揮使。開寶六年,加都軍頭,領毅州刺史。
太祖初臨御,欲周知外事,令珪博訪。珪廉得數事白於上,驗之皆實,由是信之,後乃漸肆威福。民有市官物不當價者,珪告其欺罔,當置法,列肆無不側目。上聞之,因下詔曰:「古人以獄市為寄者,蓋知小民唯利是從,不可盡法而繩之也。况先甲之令,未嘗申明。苟陷人於刑,深非理道。將禁其二價,宜示以明文,自今應市易官物,有妄增價直欺罔官錢者,案鞫得實,並以枉法論。其犯在詔前者,一切不問。」自是珪不復敢言。
時德州刺史郭貴知邢州,國子監丞梁夢昇知德州,貴族人親吏之在德州者,頗為姦利,夢昇以法繩之。貴素與珪善,遣人以其事告珪,圖去夢昇。珪悉記於紙,將伺便言之。一日,上因言:「爾來中外所任,皆得其人。」珪遽曰:「今之文臣,亦未必皆善。」乃探懷中所記以進,曰:「秪如知德州梁夢昇欺蔑刺史郭貴,幾至於死。」上曰:「此必刺史所為不法。夢昇,真清強吏也。」因以所記紙付中書曰:「即以夢昇為贊善大夫。」既又曰:「與左贊善。」珪以譖不行,居常怏怏。
九年,坐漏洩禁中語,出為光州刺史。會歲饑,淮、蔡民流入州境,珪不待聞,即開倉減價以糶,所全活甚衆,吏民詣闕請植碑頌德者數百人。太平興國初,以為揚、楚等九州都巡檢使。
四年,征太原,命珪與彰信軍節度劉遇攻城北面。從征幽州,坐所部逗撓失律,責授定武行軍司馬。數月,召為右衞將軍、領平州刺史。督浚惠民河,自尉氏達京九十里,數旬而畢,民咸便之。會江、淮民麴謀首等數十百人聚為盜,命珪率龍猛騎兵五百往捕,悉獲之。六年,遷隰州刺史,知保州、靜戎軍。上緣邊便宜十五事,皆從之。
雍熙中,從曹彬征幽州,為押陣部署,以所部下涿州。師還,卒,年六十一。珪多智數,好以甘言小惠取譽於人,故所至不忍其去云。
田欽祚,潁州汝陰人。父令方,漢虢州團練使。帳下伶人靖邊庭妻有美色,令方私之,邊庭不勝忿。會陝西三叛連衡,關輔間人情大擾。邊庭率其徒數人夜縋入州廨,害令方,因掠郡民投趙思綰,至潼關,與守關使者戰,遂敗散。朝廷錄欽祚為殿直,改供奉官。
周世宗征淮南,為前軍都監。從征關南還,會塞澶淵決河,命欽祚領禁兵護役,因令督治澶州城。淮人寇高密,刺史王萬威求濟師,命欽祚領州兵援之,既至,圍解。
宋初,遷閤門通事舍人。乾德二年冬,討蜀,為北路先鋒都監,令乘傳往來宣達機事。孟昶降,奉捷書馳奏,遷西上閤門副使。蜀土寇亂,又遣欽祚率師討平之。四年春,并人寇樂平,從羅彥瓌拒之,獨以所部三千人破寇,擒副將一人,俘獲甚衆,以功遷西上閤門使。開寶二年,又與何繼筠破賊兵于石嶺關,領賀州刺史,判四方館使。
三年,契丹寇中山,以欽祚為定州路兵馬都部署。與戰遂城,自旦及晡,殺傷甚衆。欽祚馬中流矢踣,騎士王超授欽祚以馬,軍復振,敵解去。朝廷將議討江表,遣欽祚覘之,還奏合旨,江南所得寶貨直三千萬,悉以賜欽祚。會興師,首命欽祚與曹彬、李漢瓊率騎軍先赴江陵,就命為昇州西南路行營馬軍兼左廂戰櫂都監。領兵敗吳軍萬餘于溧水,斬其主帥李雄等五人,擒裨將二人。進圍金陵,為南面攻城部署。既平,以功加領汾州防禦使。
太平興國初,遷引進使,為晉州都鈐轄。太原驍將楊業率寇洪洞縣,欽祚擊敗之,斬首千餘級,獲馬數百。太宗賜欽祚白金五千兩,令市宅。四年,從征太原,護前鋒騎兵,屯石嶺關以扞契丹。
欽祚性剛戾負氣,多所忤犯,與主帥郭進不協。進戰功高,屢為欽祚所陵,心不能甘,遂自縊死。初,賊兵奄至,進出戰,欽祚但閉壁自守,既去,又不追。所受月奉芻粟,多販鬻規利,為部下所訴,責授睦州團練使。車駕北巡,以為幽州西路行營壕砦都監。六年秋,改房州團練使,逾年,又改柳州。嶺外多瘴氣,因遘疾,累表乞生還闕下。上憐之,遷郢州團練使。在郡二年,入覲,欽祚見上,涕泣不已。以為銀、夏、綏、宥都巡檢使,俄召還。會征幽州,命欽祚與宣徽南院使郭守文為排陣使。時欽祚已被病,受詔不勝喜,一夕,卒。
欽祚性陰狡,尤不喜儒士,好狎侮同列,人多惡之。子承誨,仕至供奉官、閤門祗候;承說至崇儀副使。
侯贇,并州太原人。父義,漢遼州刺史。贇以蔭補殿前承旨。周顯德中,再遷至供奉官,使江南,復命領三門、集津發運事。
宋初,為諸衞將軍。先是,朝廷歲仰關中穀麥以給用,贇掌其事歷三十年,國用無闕。累遷至右武衞將軍。開寶中,歷知建安軍、揚徐二州,皆有善政。太宗即位,移知福州,改右衞將軍。太平興國二年,錢俶初納土,詔贇馳往兩浙諸州閱視軍儲芻茭,累遷右衞大將軍。
七年,知靈州,按視蕃落,宴犒以時,得邊士心,部內大治,遷左衞。在朔方凡十餘年,上念久次,求可代者而難其人。淳化二年,卒于官,年七十四,贈本衞上將軍。
王文寶,開封陽武人,以任子補殿直。太平興國初,累遷至軍器庫使。嘗使契丹。會陳洪進獻漳、泉地,以文寶監泉州兵。羣盜大起,文寶與轉運使楊克讓、知州喬惟岳共討平之。以功領媯州刺史,加內弓箭庫使。
二年,京西轉運使程能議開新河,自襄、漢至京師,引白河水注焉,以通湘、潭之漕。詔發唐、鄧、汝、潁、許、蔡、陳、鄭丁夫數萬赴其役,又發諸州兵萬人助之。命文寶與六宅使李繼隆、作坊副使李仁祐、劉承珪分往護作。既而地高水下,不能通,卒堙廢焉。雍熙四年,改東上閤門使,歷知涇、延二州。會遼人寇通遠軍,命文寶率師致討,還遷判四方館事。
文寶歷內職三十年,雅好言外事,太祖、太宗頗信任之,中外咸畏其口,出為高陽關兵馬鈐轄。淳化二年,卒于官。
翟守素,濟州任城人。父溥,晉左司禦率府率。守素以父任為殿直,歷漢、周,遷供奉官,領承天軍使。乾德中,為引進副使,從王全斌伐蜀,以往來馳告軍事為職。蜀平,擢判四方館事。以兩川餘寇未殄,慮致騷動,再令守素入蜀經略諸郡,分兵以防遏之。
開寶中,會麟、府內屬戎人爭地不決,因致擾亂,命守素馳往撫喻。守素辨其曲直,戎人悅服。從征太原,命海州刺史孫方進圍汾州,守素監其軍,轉引進使。
開寶三年,命為劍南十州都巡檢使,東上閤門使郭崇信副之。賜守素錢五百萬,入謝日,復遣為岐帥符彥卿官告使。守素辭以錫賚優厚,不敢更當奉使之詔,上不許。九年,吳越國王錢俶來朝,命守素護諸司供帳,迎勞郊外。并壘未下,詔與洺州防禦使郭進率兵深入其境,蹈藉禾稼,守素多所虜獲。太宗即位,遷客省使,領憲州刺史。
太平興國三年夏,河決滎陽,詔守素發鄭之丁夫千五百人,與卒千人領護塞之。是秋,梅山洞蠻恃險叛命,詔遣守素率諸州屯兵往擊之。值霖雨彌旬,弓弩解弛,不堪用,明日,將接戰,守素一夕令削木為弩。及旦,賊奄至,交射之,賊遂敗。乘勝逐北,盡平其巢穴。先是,數郡大吏、富人多與賊帥包漢陽交通,既而得其書訊數百封,守素並焚之,反側以定。
俄而錢俶獻浙右之地,詔守素為兩浙諸州兵馬都監,安撫諸郡,人心甚悅,即以知杭州。歲滿,為西京巡檢使。秦王廷美以事勒歸私第,以守素權知河南府兼留守司事,屬洛陽歲旱艱食,多盜,上憂之,守素既至,漸以寧息。未幾,遷商州團練使。
雍熙二年,改知延州。自劉廷讓敗于君子館,河朔諸州城壘多圮。四年,詔守素與田仁朗、王繼恩、郭延濬分路案行,發諸州鎮兵增築,護其役。賜白金三十兩,留充天雄軍兵馬鈐轄、知大名府,改知潞州。會建方田,命為代北方田都部署、并州兵馬鈐轄,從屯夏州,改知鳳翔府。
淳化中,夏帥趙保忠上言,其弟繼遷誘戎人為寇,且求援師。詔守素率兵復屯夏州,未幾,又徙石州,以老病上疏求歸本郡,從之。三年,卒,年七十一。
守素逮事四朝,緜歷內職五十餘年。性謹慎,寬仁容衆,所至有治績。凡斷大辟獄,雖罪狀明白,仍徧詢僚宷,僉同而後決;屬吏有過不面折,必因公宴援往事之相類者言其獲咎,以微警之。新進後生多至節帥,而守素久次不遷,殊無隕穫意,時論以此多之。
王侁字祕權,開封浚儀人。父朴,周樞密使,侁以父任太僕寺丞。朴卒,世宗幸其第,召見諸孤,以侁為東頭供奉官。開寶中,征江南,命侁率師戍桐城。王師渡江,與樊若水同知池州,領兵敗江南軍四千餘于宣州。金陵平,加閤門祗侯。
太平興國初,預討梅山洞蠻。契丹使來貢,詔侁送于境上。還,使靈州、通遠軍。及旋,言主帥所留牙兵,率與邊人交結,頗桀黠難制,歲久當慮,請悉代之。太宗因遣侁調內郡卒往代之。戍者聞代,多不願還。侁察其中旅拒者斬之以徇,衆皆悚息,遂將以還。一歲中數往來西邊,多奏便宜,上多聽用,遷通事舍人。
四年,從征太原,以侁護陽曲、塌地、石嶺關諸屯,賜廄馬介冑。五月,即城下轉東上閤門副使。晉陽平,留為嵐、憲巡檢。九年,代還,遷西上閤門使,賜錢百萬。河西三族首領折遇乜叛入李繼遷,侁帥師討擒之,以功領蔚州刺史。王師北征,命為并州駐泊都監,又為雲、應等州兵馬都監。
侁性剛愎,以語激楊業,業因力戰陷於陣,侁坐除名,配隸金州,事載楊業傳。會赦,移均州團練副使。淳化五年召還,道病,至京師卒。
弟僎,供奉官、閤門祗候,坐征交阯軍敗誅;備、偃並進士及第,偃至太常博士。
朴弟格,宋初為右補闕、直史館,至都官員外郎、廣南轉運使。格子侗,太平興國進士,至都官員外郎。
劉審瓊,涿州范陽人。家素貧。漢乾祐中,湘陰公鎮彭門,審瓊始隸帳下。周祖受命,遁去,依永興軍節度劉詞,頗委任之。詞卒,屬太祖節鎮,給事左右;及受禪,補殿直。從平澤、潞,改供奉官。
開寶中,累遷至軍器庫使。會樞密使李崇矩門人鄭伸擊登聞鼓,誣告崇矩受太原席羲叟黃金,私結翰林學士扈蒙,以甲科私羲叟,引審瓊為證。上怒,召審瓊詰問,審瓊具言其誣枉,得解,遂出知鎮州。
七年,太宗征河東,駐蹕月餘,儲無闕,遷領檀州刺史,知潭州,州素多火,日調民積水為防,民甚勞之。審瓊至,悉罷之,以為民便。徙知河陽。淳化三年,受代歸,陳衰老乞正受郡符。上閔其舊人,授坊州刺史。至道三年,卒于官。
審瓊嘗給事外諸侯,雅善酒令博鞠,年八十餘,筋力不衰,髭髮黳黑。孫爽,進士及第,後為祠部員外郎、祕閣校理。
論曰:王贊奮迹小校,有奉公之節,繩姦列郡,不畏強禦;保續單車出使,不辱君命;懷忠識荊渚之將危;繼勳知番禺之可取;侯贇久治邊郡;文寶數護屯兵:斯各一時之效也。德裕、梁迥、欽祚、王侁皆練習戎旅,頗著勳勞,然率彊戾而乏溫克,以速於戾,斯乃明哲之所戒。玭以剛險蒙悔吝,珪以發擿肆威褔,其不逞者歟!守素不事躁競,審瓊克享期頤。易曰「視履考祥,其旋元吉」,此之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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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二百七十五‧列傳第三十四  劉福 安守忠 孔守正 譚延美 元達 常思德 尹繼倫 薛超丁罕 趙瑫附 郭密傅思讓 李斌附 田仁朗 劉謙
  劉褔,徐州下邳人。少倜儻,魁岸有膂力。周顯德中,世宗征淮南,褔徒步謁見于壽春,世宗奇之,因留麾下。每出戰,則令褔率衞士為先鋒,與破紫金山砦。淮南平,錄功授懷德指揮使。
宋初,遷橫海指揮使,率所部隸步帥劉光毅,由峽路征蜀。比至成都,孟昶已降。大將王全斌部送降卒歸京師,至綿州,降卒盜庫兵,劫蜀舊將全師雄以叛,焚廬舍,剽財貨以去。刺史成彥饒以同、華兵百餘人守其城,全斌遣米光緒將七百騎及褔所部以屯護之。光緒盡殺師雄妻孥,師雄領叛卒,益聚村民十餘萬衆,攻城益急。會龍捷指揮使田紹斌率精銳百騎,由東山西北行,褔領所部由山南行,出賊不意夾擊之。賊衆大潰,斬首及溺江死者以萬計,以功授虎捷都虞候。繼隸曹彬麾下,平江南,還,授指揮使,領蔚州刺史。從太宗克并、汾,遷馬步都軍頭、武州團練使。端拱初,出為洺州防禦使。二年,改雄州防禦使兼本州兵馬部署。雄州地控邊塞,常屯重兵。褔至部,按行城壘,調鎮兵以給繕完,出私錢以資宴犒,寇雖大至,而恃以無恐矣。淳化初,遷涼州觀察使、判雄州事。二年,卒,年六十四。贈太傅。
褔雖不學,而御下有方略,為政簡易,人甚德之,領雄州五年,郡境寧謐。褔既貴,諸子嘗勸起大第,褔怒曰:「我受祿厚,足以僦舍以庇。汝曹既無尺寸功以報朝廷,豈可營度居室,為自安計乎?」卒不許。既死,上聞其言,賜其子白金五千兩,使市第宅。
安守忠字信臣,并州晉陽人。父審琦,為周平盧軍節度,封陳王。晉天褔八年,審琦出領山南東道,以守忠為牙內指揮使,領繡州刺史。周顯德四年春,改鞍轡庫使。會淮南初下,命守忠馳往宣諭。時藩臣驕蹇,遇朝使多簡傲,守忠抗以正禮,無所辱命。未幾,改衞州刺史。
宋初,入為左衞將軍。建隆四年,湖南初平,命為永州刺史。乾德中,護河陰屯兵。蜀平,太祖知遠俗苦苛虐,南鄭為走集之地,故特命守忠知興元府以撫綏之。四年,改漢州刺史。時寇難甫平,使車旁午,公帑不足,守忠出私錢以給用。每遣使,太祖必戒之曰:「安守忠在蜀,能律己以正,汝行見之,當效其為人也。」開寶初,改濮州刺史。會河決澶州,命守忠副潁州團練使曹翰護役,河決遂塞。五年,知遼州。民有陰召井寇謀內應者,事泄,守忠悉斬以徇。九年,命將征太原,守忠受詔與孫晏宣由遼州入,既而與路羅砦監押馬繼恩遇,乃相與會兵入賊境,燔砦四十餘,獲牛羊數千。議將深入,會上崩,乃班師。
太平興國初,移知靈州,在官凡七年。雍熙二年,改知易州,徙夏州。每西戎犯邊,戰無不捷,錄功就拜濮州團練使。端拱中,知滄州,改瀛州,兼高陽關駐泊部署,遷瀛州防禦使。初,守忠嘗夢一「濮」字方丈餘,及領是郡幾二十年,於是始寤。淳化二年,徙知雄州。方與僚佐宴飲,有軍校謀變。擐甲及閽,閽者倉卒入白。守忠言笑自若,徐顧坐客曰:「此輩酒狂爾,擒之可也。」人服其量焉。明年,加耀州觀察使,兼判雄州。未幾,召還,條陳邊事,敷奏稱旨,賜錢五百萬。五年,又知滄州。至道初,移雄州。三年,復知滄州,拜感德軍節度觀察留後。徙宋州,兼制置營田使。威德兼著,吏民不忍其去。咸平三年,入覲,遣還未行,暴卒,年六十九,贈太尉。錄其子繼昌為供備庫副使,壻王世及為光祿寺丞。
守忠謹愨淡薄,為治簡靜。太祖居藩日,素相厚善,及受禪後,每優任之,守忠處之益謙。從征太原,多與謀略,人罕知之者。所至藩郡,樂施予,豐宴犒,且喜與士大夫遊從,故時論多與之。初,審琦以愛妾故,為隸人所戕。守忠終身不畜妓妾,而喜佞佛,蓋有所懲云。
孔守正,開封浚儀人。幼事後唐明宗子許王從益。漢初,為東西班承旨,事魏王承訓。周世宗征淮南,以材勇選為東班承旨。
宋初,補內殿直,兼領驍雄、吐渾指揮。從劉廷翰平蜀,還,遷驍雄副指揮使。開寶中,太祖征太原,守正隸何繼筠麾下。會契丹遣兵來援晉陽,守正接戰於石嶺關,大敗之,斬首萬級,獲其將王破得。時宋師之陷敵者數百人,守正以騎軍馳之,盡奪以還。
太平興國中,累遷日騎東西班指揮使。太宗親征晉陽,守正分主城西洞屋,領步卒大呼先登,繼與內侍蔡守恩等率騎兵力戰,晉軍遂潰。從征范陽,至金臺驛,詔與劉仁蘊先趨岐溝關。時城未下,守正夜超垣,度鹿角,臨機橋,以大軍將至,說關使劉禹使降。禹解懸橋,守正遂入城,撫諭其軍民,以城守屬綦廷朗,而己赴行在。時契丹兵在涿州東,守正與傅潛率御前東西班分兩陣馳擊之,逐北二十餘里,降其羽林兵數百人。繼與高懷德、劉廷翰合兵追之,至桑乾河。契丹自是不敢近塞。以勞再遷日騎都指揮使,領濡州刺史。
端拱初,遷龍衞都指揮使,領長州團練使,出鎮真定。是年秋,出為潁州防禦使。未幾,太宗以其練習戎旅,特置龍衞、神衞四廂都指揮使以授之。改領振州防禦使。明年,拜殿前都虞候,領容州觀察使。一日,侍宴北苑,上入玄武門,守正大醉,與王榮論邊功于駕前,忿爭失儀,侍臣請以屬吏,上弗許。翌日,俱詣殿廷請罪,上曰:「朕亦大醉,漫不復省。」遂釋不問。俄命為定州行營副部署,受詔詣保州軍開道,遇敵于曹河,與戰數合,梟首三十餘,獲馬五十匹,上聞而壯之。
淳化初,擢高陽關副都部署。軍中小將有詈其校長者,守正械送闕下,取裁於上,未嘗專決焉。明年,護浚惠民河,塞澶州決河,就命知州軍。改慎州觀察使,還,領代州部署,連移并代、夏綏、麟府三鎮。與李繼遷戰大橫岡,援范廷召出塞,破賊于白池,至行莊,焚掠甚衆,改代、夏二州部署。
真宗即位,復徙代州。咸平初,授昌化軍節度觀察留後。守正上言:「四任鴈門,邊亭久安,願徙東北以自效。」會夏人入寇,改定州行營副都部署。四年,移彰德軍留後,以風疾妨政,改安化軍留後。景德初,復以不任職,代。時議防秋北鄙,守正猶屢表請行。上閔之。不許。無何,卒,年六十六,贈泰寧軍節度使。
譚延美,大名朝城人。軀幹壯偉。少不逞,遇羣盜聚謀將行剽劫,延美即趨就之。及就捕,法皆抵死,延美以與盜素不相識,獲免。自後往來澶、魏間,為盜于鄉里,鄉里患之。周世宗鎮澶淵,募置帳下。即位,補殿前散都頭。從征淮南,以勞遷控鶴軍副指揮使。又從克三關。時太祖領禁兵,留督牙隊。
建隆元年,補控鶴指揮使,稍遷都虞候、馬步副都軍頭。征湖南,與解暉分領行營戰櫂都指揮使。時汪端寇攻朗州甚急,招討慕容延釗遣延美率兵赴之,大敗賊衆,擒端以還。擢鐵騎副指揮使,領睦州刺史,四遷至內殿直都知。
太平興國初,為蘄州刺史,連徙廬、壽、濠、光州軍巡檢使,劇賊之為害者悉就捕。六年,徙知威虜軍。雍熙三年,舉兵北伐,命延美為幽州西面行營都監,與田重進出飛狐北。俄遇敵,延美曰:「彼恃衆易我,宜出其不意先攻之。」即麾騎軍直進,敵兵將潰,大軍繼至,遂敗之,斬首五百,獲其將大鵬翼以獻,以功擢本州防禦使。逾年,改亳州,出為鎮州鈐轄。
端拱元年,徙知寧遠軍。一旦,契丹兵抵城下,延美開門以示之,不敢入。圍城數日,開門如故,民出取芻糧者無異平日,契丹卒疑之,遂引去。二年,進邕州觀察使,判亳州,兼知代州。是時任邊郡者,皆令兼領內地一州,處其家屬。徙知潞、陝、涇州。咸平四年,以左領軍衞上將軍致仕。六年,卒,年八十三,贈建武軍節度。子繼倫至崇儀副使,雍虞部員外郎。
元達,初名守旻,洺州雞澤人。身長八尺餘,負膂力,善射。家業農,不任作苦,委耒耜,慨歎而去之。事任俠,縱酒。嘗醉,見道旁槐樹,拔劍斬之,樹立斷,達私喜曰:「吾聞李將軍射石虎飲羽,今樹為我斷,豈神助歟?」嘗從少年數十百人欲起為盜,里中父老交戒之,乃止。時郡以戶籍調役,達當送徒闕下,行數舍,乃悉縱之,曰:「吾觀汝曹,亦丈夫也,豈樂為是哉?可善自為計,吾亦從此逝矣!」已而郡遣追捕,至則達援弓引滿待之,追者不敢近。由是亡命山林間,為鄉里患。
太宗居晉邸時,達求見,得隸帳下。嘗侍太宗習射園亭,命之射,達射四發不中的,已而連中。上喜,為更其名曰達。及即位,補御龍直隊長。雍熙初,累遷媯州刺史,繼領本州團練使。時州郡部送亡命者至闕,左右諷殺之,達奏曰:「此類竄匿者衆,豈能盡殺之哉?不如赦之,以開其自新之路,且以成好生之德。」上悅,因悉原之。端拱二年,擢侍衞步軍都虞候,領幽州刺史。歷北面行營都部署,由常山鎮入為京城巡檢。淳化四年,卒,年四十二,贈昭化軍節度。
達雖奮自草野,歷職戎署,至交士夫,能折節盡禮,人以是稱之。
常思德,開封人。周顯德初,以材勇應募,隸天武軍,累遷神衞都虞候。雍熙初,從曹彬征幽州,因署牙校。尋鎮威虜軍。端拱初,以弓箭直都虞候領溪州刺史。淳化中,李順叛蜀,命往夔、峽招捕,師次達州新寧縣,調近州土兵掩殺賊徒三千餘人于梁山。時雷有終領大軍抵合州境上,賊衆二萬來拒。思德與尹元、裴莊等合擊之,合州遂平。賊帥田奉正、蘇榮據果州,思德因其遁而追捕之,斬首八百。果州既定,餘賊保渠州,及走廣安、梁山。乃分兵為二:抵廣安、梁山者,思德領之;趣渠州者,元、莊領之。合力進討,盡殲其黨。自是川峽賴以安靜,無復寇患,以功真授汝州刺史。
初,曹彬北征不利,至涿州,左右皆潰散,獨思德以所部護至易州。語人曰:「既備戎行,則與主帥同死生可也;若視利害以為去就,將何面目以見君父乎?」太宗嘗聞其言,至是,陛辭,深加慰勞,且諭之曰:「為臣以忠實為本,汝少壯時,既以驍勇自効,且能盡心于主將,事朕之日雖久,而忠實如一。今雖老,亦當盡心乃職,庶無負乎朕之委寄也。」
未幾,移慶州路副都部署,屯邠州。咸平初,與李繼隆同部芻糧赴靈州。以疾改陳留都監,換左神武大將軍。二年,卒,年六十五。
尹繼倫,開封浚儀人。父勳,郢州防禦使。嘗內舉繼倫以為可用,太祖以補殿直,權領虎捷指揮,預平嶺表,下金陵。太宗即位,改供奉官。從征太原,還,遷洛苑使,充北面緣邊都巡檢使。
端拱中,威虜軍糧餽不繼,契丹潛議入寇。上聞,遣李繼隆發鎮、定兵萬餘,護送輜重數千乘。契丹將于越諜知之,率精銳數萬騎,將邀于路。繼倫適領兵巡徼,路與寇直,于越徑趨大軍,過繼倫軍,不顧而去。繼倫謂其麾下曰:「寇蔑視我爾。彼南出而捷,還則乘勝驅我而北,不捷亦且洩怒於我,將無遺類矣。為今日計,但當卷甲銜枚以躡之。彼銳氣前趣,不虞我之至,力戰而勝,足以自樹。縱死猶不失為忠義,豈可泯然而死,為胡地鬼乎!」衆皆憤激從命。繼倫令軍中秣馬,俟夜,人持短兵,潛躡其後,行數十里,至唐河、徐河間。天未明,敵去大軍四五里,會食訖將戰,繼隆方陣于前以待,繼倫從後急擊,殺其將皮室一人。皮室者,契丹相也。皮室既擒,衆遂驚潰。于越方食,失箸,為短兵中其臂,創甚,乘善馬先遁。寇兵隨之大潰,相蹂踐死者無數,餘黨悉引去。契丹自是不敢窺邊,其平居相戒,則曰:當避「黑面大王」,以繼倫面黑故也。以功領長州刺使,仍兼巡檢。
淳化初,著作佐郎孫崇諫自契丹逃歸,太宗詢以邊事,極言徐河之戰契丹為之奪氣,故每聞繼倫名,則倉皇不知所措。於是遷繼倫尚食使,領長州團練使,以勵邊將。淳化五年,李繼隆奉詔討夏州,以繼倫為河西兵馬都監。未幾,以深州團練使領本州駐泊兵馬部署。
至道二年,分遣將帥為五道,以討李繼遷。時大將李繼隆由靈環路往,逗撓不進,上怒,急召繼倫至京師,授靈、慶兵馬副都部署,欲以夾輔繼隆也。時繼倫已被病,強起受詔。上素聞其嗜酒,以上尊酒賜而遣之。即日乘驛赴行營,至慶州卒,年五十。上聞之嗟悼,賻賵加等,遣中使護其喪而歸葬焉。
薛超,遼州平城人。少有勇力。乾德初,應募為虎捷卒。從崔彥進伐蜀平,錄功補虞候,遷十將。太平興國初,四遷至天武指揮使。從征太原,領遊騎千人備禦鎮、定境上,以張軍勢。及車駕還,契丹頻寇鎮、定,侵掠無已。超從大將劉廷翰率兵至徐河,賊將領騎十餘出挑戰,超躍馬直前,連射數人斃,敵勢遂却。大軍乘之奮擊,斬首萬餘級。以功加步軍都軍頭,遷神衞軍都校,領敘州刺史。
雍熙三年,從潘美北征,至鴈門、西陘,路與契丹遇,又戰敗之。追至寰州,斬首五百餘級,其將趙彥辛以城降。超連被創,流血濡甲縷,部分軍士自若,乘勝抵應州,其節度副使艾正以城降。還,加馬步軍都軍頭。淳化初,屯鎮州,遷天武指揮使,領澄州團練使。至道元年,卒,年五十七。
丁罕者,潁州人。應募補衞士,累遷指揮使。從劉廷翰戰徐河,以奪橋功遷本軍都虞候。累遷天武指揮使,領奬州團練使。淳化三年,出為澤州團練使、知霸州。會河溢壞城壘,罕以私錢募築,民咸德之。五年,以容州觀察使領靈環路行營都部署,與李繼遷戰,斬首俘獲以數萬計。至道中,率兵從大將李繼隆出青岡峽,賊聞先遁,追十日程,不見而返。三年,真拜密州觀察使、知威虜軍,徙貝州。咸平二年,卒。子守德,能世其家。
趙瑫者,貝州清河人。由衞士累遷龍衞指揮使。亦以徐河戰功,加鎮州團練使,至兵馬部署。至道二年,卒于官,年七十。贈歸義軍節度使。
郭密,貝州經城人。軀幹雄偉,膂力絕人。幼孤,隨母適同郡王乙,因冒姓王氏。以知瀛州馬仁瑀薦,隸晉王帳下,給事左右。太宗即位,補指揮使,復姓郭氏。至淳化間,凡八遷,移貝州駐泊兵馬部署。會夏人寇邊,以密有武略,擢領安州觀察使,充靈州兵馬都部署。訓練士卒,號令嚴肅,夏人畏服,邊境賴以寧謐。至道二年,卒,年五十八。贈保順軍節度。
傅思讓者,冀州信都人。少無賴,有勇力,善騎射。太宗居晉邸,補親事都校。即位,補衞士直長,累遷至平州刺史。奉詔破契丹兵于唐興口。端拱中,四遷為容州觀察使、知莫州,移隴州。上命殿中丞林特同判州事,以夾輔之,以思讓所為多不法故也。至道二年,卒,年七十四。贈保順軍節度。
李斌者,青州人。太宗在晉邸,聞其狀貌魁偉,召置左右。即位,補御龍直副指揮使。太平興國中,以天武指揮使領鄭州刺史。七年,坐嘗受秦王廷美饋遺,貶曹州都校。雍熙三年,遷營州刺史。四年,領溪州團練使,連為貝、冀二州駐泊都監。淳化中,繼領萊州、洺州團練使。勤於政理,人服其清慎,轉運使陳緯以狀聞於朝。至道初,拜桂州觀察使,仍判洺州,徙滄州。及代,吏民不忍其去,鄰境亦上其善狀,詔書褒美之。咸平三年,卒,年六十一。
田仁朗,大名元城人。父武仕晉,昭義軍節度使。仁朗以父任西頭供奉官。太祖即位,從討李重進,攻城有功,還,與右神武統軍陳承昭浚五丈河,以通漕運。
乾德中,討蜀,命仁朗為鳳州路壕砦都監。伐木除道,大軍以濟,錄功遷染院副使。太祖征太原,與陳承昭壅汾水灌城。城將陷,會班師。俄遷內染院使,數日改左藏庫使。為中官所讒,太祖怒,立召詰之,至殿門,命去冠帶。仁朗神色不撓,從容曰:「臣嘗從破蜀,秋毫無犯,陛下固知之。今主藏禁中,豈復為姦利以自汙?」太祖怒釋,止停其職。
開寶六年,起為榷易使。七年,以西北邊內侵,選知慶州。仁朗至,率麾下往擊之,短兵將接,前鋒稍却,仁朗斬指揮使二人,軍中震恐,爭乞効命,遂大破之。其酋長相率請和,仁朗烹牛置酒與之約誓,邊境乃寧,璽書褒美。
太平興國初,秦州羌為寇,命仁朗屯兵清水。會李飛雄事敗,召為西上閤門使。四年,征太原,命仁朗與閤門祗候劉緒按行太原城四面壕砦,閱視攻城梯衝、器械。太原平,留仁朗為兵馬鈐轄,閑廄使武再興、軍器庫副使賈湜並為巡檢。俄命仁朗與再興役民築榆次新城。從幸大名,又命為滄州鈐轄,俄遷東上閤門使、知秦州。九年,判四方館事。會議東封,命仁朗自京抵泰山,督役治道。
李繼遷為亂,命仁朗率兵巡銀、夏。歲餘召還。未幾,繼遷攻麟州,誘殺曹光實,遂圍三族砦。命仁朗與閤門使王侁、副使董愿、宮苑使李繼隆,馳傳發邊兵數千擊之。仁朗次綏州,奏請益兵,留月餘俟報。會三族砦將折遇乜殺監軍使者,與繼遷合。太宗聞之大怒,亟遣軍器庫使劉文裕自三交乘疾置代仁朗。繼遷乘急攻撫寧砦,仁朗不知為文裕所代,喜謂諸將曰:「敵人逐水草散保巖險,常烏合為寇,勝則進,敗則走,無以窮其巢穴。今繼遷嘯聚羌、戒數萬,盡銳以攻孤壘,撫寧小而固,兵少而精,未可以旬浹破。當留信宿,俟其困,以大兵臨之,分強弩三百,邀其歸路,必成擒矣。」仁朗部署已定,欲示閑暇,日縱其樗博,不恤軍事。
上知之,遣使召仁朗赴闕,下御史按問仁朗請益兵及陷三族狀。仁朗對曰:「所召銀、綏、夏兵,其州皆留防城,不遣。所部有千餘人,皆曹光實舊卒,器甲不完,故請益兵。况轉輸芻粟未備,三族砦與綏相去道遠,非元詔所救。昨臣已定擒繼遷策,會詔代臣,其謀不果。」因言:「繼遷得部落情,願降優詔懷來之,或以厚利啗諸酋長密圖之;不爾,恐他日難制,大為邊患。」御史以其狀聞,上大怒,切責憲府官吏曰:「仁朗不恤軍政,得為過乎?」大理遂當仁朗乏軍興及征人違期二十日以上,坐死,上特貸之,下詔責授商州團練副使,馳驛發遣。
是役也,仁朗計已決,為王侁等所搆,逗撓不進軍,故及於貶。後數月,上知其無罪,召拜右神武軍大將軍。部修河北東路諸州城池,數月而就。留知雄州,加領澄州刺史。時河北用兵,大藩多用節將,朝議以通判權位不倫,選諸司使有吏幹者佐之,以仁朗知定州節度副使事。俄召赴闕,未聞命而卒,年六十,時端拱二年也。
仁朗性沉厚,有謀略。頗涉書傳,所至有善政。雅好音律,尤臻其妙。時內職中咸以仁朗為稱首,故死之日人多惜之。
劉謙,博州堂邑人。曾祖直,以純厚聞于鄉黨,里有盜其衣者,置不問。州將廉知,俾人故竊其衣,亦不訴理,即召詰前盜衣者,俾還之。直紿云:「衣乃自以遺少年,非竊也。」州將義之,賜以金帛,不受而去。父仁罕,輕俠自任。五代末,寇盜充斥,仁罕率衆斷澶州浮橋以潰賊,因誘獲數十人,出芻粟給官軍,補內黃鎮將。嘗因事至酒家,遇羣寇暴集,以計悉梟其首,攜詣西京留守向拱,補汜水鎮將,俄為散都頭。宋初,遷許州龍衞副指揮使。會王師征廣南,為前鋒,還,改同州都校,卒。
謙少感概,不拘小節。初詣嶺表省父,仁罕資以金帛,令北歸行商。還堂邑舊墅,嘗為鄉里惡少所辱,謙不勝怒,毆殺之。亡命京師,遂應募從軍,補衞士,稍遷內殿直都知。至道初,真宗升儲邸,增補宮衞,太宗御便坐,親選諸校,授謙西頭供奉官、東宮親衞都知,賜袍笏、鞾帶、器幣。真宗即位,擢授洛苑使。謙起行伍,不樂禁職,求換秩,改殿前左班指揮使,給諸司使奉料。咸平初,遷御前忠佐馬步軍都軍頭,領勤州刺史,加殿前右班都虞候。上幸大名,至北苑,屬謙有疾,遣歸將護,謙懇請從行。既俾其二子隨侍,仍挾尚醫以從,御廚調膳以給之。疾瘳,毀所服鞍勒以遺中使,上聞,賜白金二百兩,駕還,改捧日左廂都指揮使,領本州團練使。四年,遷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領本州防禦使,權殿前都虞候。
時高翰為天武左廂都校,有卒負債殺人,瘞尸翰營中,累日,發土得之。上怒翰失檢察,執見于便殿。謙即前奏:「翰職在巡邏及閱教諸軍,不時在營,本營事宜責之軍頭。」上為釋翰罪。
景德初,加侍衞馬軍都虞候,改領潯州防禦使,俄權步軍都指揮使。明年冬,制授殿前副都指揮使、振武軍節度。先是,謙久權殿前都虞候,俄擢曹璨正授,謙頗形慨嘆。至是,璨副馬軍,而升謙領禁衞焉。河北屯兵,常以八月給冬衣。謙上言邊城早寒,請給以六月。後以為例。無何,以足疾求典郡,上召見敦勉之。
大中祥符初,從東封,上升泰山,詔都總山下馬步諸軍,與西京左藏庫副使趙守倫閱視山門,設施有法,著籍者乃得上焉。禮成,進授都指揮使,移領保靜軍節度。明年八月,卒,年六十,贈侍中。初,謙將應募,與同軍王仁德訊於日者。日者指謙謂仁德曰:「爾當為此人廄吏。」及謙帥殿前,仁德果隸役廄中。
子懷懿,後為東染院副使;懷詮,內殿崇班,閤門祗候。
論曰:宋初諸將,率奮自草野,出身戎行,雖盜賊無賴,亦廁其間,與屠狗販繒者何以異哉?及見於用,皆能卓卓自樹,由御之得其道也。劉褔御下有方略,所至著績,受祿雖厚,而不為燕安之謀,可謂國爾忘家者矣。守忠練達邊事,禔身謙慎,弭卒校之變於談笑之頃,非善於行權者不能也。仁朗沈毅有謀,累從征討,綏州之役,不惟無功,而反坐逗撓,豈其計之不善哉?特為讒邪所搆爾。自餘諸子,皆積戰功以取通侯。若延美之開門示敵,思德之翼衞主帥,繼倫之襲擊契丹,薛超之裹創赴戰,元達之請赦亡命,郭密之訓撫士卒,斯皆忠義仁勇,有足稱者。罕、瑫、思讓,若斌、若謙,雖乏奇功,而亦克共乃職,能寡過者也。守正素練戎旅,累任邊要,而矜勞肆忿,視於勞謙之君子,能無愧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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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二百七十六‧列傳第三十五  劉保勳 滕中正 劉蟠 孔承恭 宋璫 袁廓 樊知古郭載附 臧丙 徐休復 張觀 陳從信 張平子從吉 王繼昇子昭達 尹憲 王賓 安忠
  劉保勳字脩業,河南人。父處讓,仕後唐,入晉拜樞密使,出為彰德軍節度。保勳少好騎射。後唐清泰中,裁十許歲,攝潞州左司馬,隨父署彰德軍衙內都校。父卒,補供奉官。習刑名之學,頗工詩。因獻詩,宰相桑維翰奇之,奏擢為太常丞。歷漢為祕書丞。周廣順初,有薦其詳練法律,兼大理正,遷工部員外郎。歷掌鄆宋楚三州鹽、麴、商稅。
宋初,拜戶部。遭母喪,起復,出掌蘄口榷茶。徙雲安監鹽制置使,歲滿,出羨餘百萬,轉運使欲以狀聞,保勳曰:「貪官物為己功,可乎?」乃止。開寶初,遷司封員外郎、監左藏庫。六年,知宋州。太平興國初,遷祠部郎中,通判晉州。二年,選為江南西路轉運使,賜錢百萬。三年,徙兩浙東北路。太宗征晉陽,改戶部郎中,為隨軍轉運使兼勾當北面轉運事。又與侯陟同勾當軍前諸事。會陝西北路轉運使雷德驤調發沁州軍糧後期,詔劾德驤,以保勳代之。太原平,命知并州。逾年,召入判大理寺,出知昇州。是冬,召歸,點檢三司開拆司,會鹽鐵使闕,又命權領其事。遷兵部郎中兼判三司勾院。
八年,拜右諫議大夫,俄知開封府。寡婦劉詣府訴夫王前妻子元吉置堇食中,毒己將死。按驗獄成,元吉妻撾登聞鼓訴冤,事下御史臺。其實劉有姦狀,元吉知之,劉慚悸成疾,故誣告之。保勳坐奪奉三月,俄以辛仲甫代之。未幾,復判大理寺。雍熙二年,權御史中丞兼勾當差遣院。是秋,罷權中丞。
三年春,命曹彬等征幽州,保勳以本官知幽州行府事。子利涉以開封府兵曹督芻粟隨軍,常從其父。會王師不利,濟拒馬河,更相蹂躪,多死。保勳馬陷淖中,利涉自後掀出之,力不勝,人馬相擠壓,遂俱死。時年六十二。上命恤其後。保勳三子:二子先保勳死,季子隨沒。以其孫巨川為嗣,授祕書正字。端拱初,特召贈工部侍郎。
保勳性純謹,少寐,未嘗忤物,精於吏事,不憚繁劇。嘗語人曰:「吾受君命未嘗辭避,接同僚未嘗失意,居家積貲未嘗至千錢。」及死,聞者皆痛惜之。至道三年,又錄其次孫世長為正字。咸平初,保勳妻卒,詔賜錢十萬。巨川,累為比部郎中。
滕中正字普光,青州北海人。曾祖瑤,高郵令。祖煦,即墨令。父保裔,興平令。中正弱冠,舉進士不第。周顯德中,滑帥向拱奏辟為掌書記。拱移鎮彭門,會中正丁外艱,復表奪情,仍署舊職,加朝散大夫。拱鎮襄陽,以中正為襄、均、房、復觀察判官。及留守西洛,又奏署河南府判官、檢校戶部員外郎。
乾德五年,度支員外郎侯陟表中正有材幹,入為殿中侍御史。兩川平,選知興元府,判西京留臺,俄通判河南府留守司事。太祖雩祀西洛,以祗事之勤,轉倉部員外郎。
太宗即位,遷考功員外郎,授四川東路轉運使。太平興國五年,召為膳部郎中兼侍御史知雜事。六年,命與中書舍人郭贄、戶部郎中雷德驤同知京朝官考課。中正嘗薦舉監察御史張白知蔡州,假貸官錢二百貫糴粟麥以射利,坐棄市。中正降為本曹員外郎,依舊知雜。未幾,又擢拜右諫議大夫,權御史中丞。
雍熙元年春,大宴,上歡甚,以虛盞示羣臣。宰相言飲酒過度,恐有失儀之責。上顧謂中正曰:「今君臣相遇,有失者勿彈劾也。」因是伶官盛言宴會之樂。上曰:「朕樂在時平民安。」是冬乾明節,羣臣上壽酒,既三行,上目中正曰:「三爵之飲,實惟常禮,朕欲與羣臣更舉一巵,可乎?」中正曰:「陛下聖恩甚厚,臣敢不奉詔。」殿上皆稱萬歲。
二年,以年老辭,出知河南府。未幾,被病罷,分司西京。淳化初,判留司御史臺,命其子玄錫權河南司錄以便養。二年,卒,年八十四。
中正性峻刻,連鞫大獄,時議以為深文。權中丞日,振舉綱憲,人以稱職許之。二子並舉進士,玄錫至刑部郎中,玄晏後名世寧,至工部郎中。
劉蟠字士龍,濱州渤海人。漢乾祐二年舉進士,解褐益都主簿。
宋初,歷安遠軍及河陽節度推官、保義軍掌書記。乾德五年,召拜監察御史,典染院事。初,蘇曉掌京城市征,頗幹集,及卒,選蟠代之。冬,命為太宗生辰使。開寶七年,與殿中丞劉德言同知淮南諸州轉運事。太平興國初,就遷倉部員外郎,改轉運使,歲漕江東米四百萬斛以給京師,頗為稱職。秩滿,部內僧道乞留,詔許再任,賜金紫,改駕部員外郎。八年,丁內艱,時以諸州綱運留滯,起復,知京城陸路發運司事。
會河決韓村,大發丁夫塞之,命蟠調給其餉,未幾河塞。朝廷方議封禪,以蟠為東封水陸計度轉運使,會詔罷其禮。俄遷工部郎中,充河北水路轉運使。改刑部郎中,就充水陸轉運使,入判本部事。籍田畢,遷左諫議大夫。淳化初,兼同考京朝官差遣。二年,暴中風眩,上遣太醫視之,賜以金丹。卒,年七十三。賜錢十萬給其喪事。
蟠性清介寡合,能攻苦食淡,專事苛刻,好設奇詐,以售知人主。典染作日,太祖多臨視之,蟠偵車駕至,輒衣短後衣,芒屩持梃以督役,頭蓬不治,遽出迎謁。太祖以為勤事,賜錢二十萬。嘗受詔巡茶淮南,部民私販者衆。蟠乘羸馬,偽稱商人,抵民家求市茶,民家不疑,出與之,即擒置于法。
子鍇,初以父蔭為大理評事,咸平二年,擢進士第。嘗獻幸太學頌。真宗中夜觀書,得鍇頌,頗嘉賞之,出以示輔臣,且言鍇幼孤,能自立,召試,命直史館。累遷至戶部郎中、鹽鐵副使。
孔承恭字光祖,京兆萬年人。唐昭宗東遷,舉族隨之,遂占籍河南。五世祖戡,唐書有傳。戡孫迥,萊州刺史。迥子昌庶,虞部郎中。昌庶子莊,仕晉為右諫議大夫。由戡至莊,皆登進士第。承恭,莊之子也。以門蔭授祕書省正字,歷溫、安豐二縣主簿。時王審琦節制壽春,以承恭名家子,奏攝節度推官。府罷,調補鄭州錄事參軍,入為大理寺丞。獻宮詞,託意求進。太祖怒其引喻非宜,免所居官,放歸田里。
太宗即位,以赦復授舊官。時初榷酒,以承恭監西京酒麴,歲增課六千萬。遷大理正,議獄平允,擢庫部員外郎,判大理少卿事。遷屯田、兵部二郎中,同考校京朝官課第。端拱三年,下詔曰:「九寺三監,國之羽儀,制度聲名,往往而在。各有副貳,率其司存,品秩素高,職任尤重。郎吏遷授,斯為舊章。比聞搢紳之流,頗以臺閣自許,目為散地,甚無謂焉。朕將振之,自我而始。其以兵部郎中孔承恭為太常少卿,魏羽為祕書少監,戶部郎中柴成務為光祿少卿,魏庠為衞尉少卿,張洎為太僕少卿,呂端為大理少卿,臧丙為司農少卿,袁廓為鴻臚少卿,工部郎中張雍為太府少卿。」又以屯田郎中雷有終為少府少監,虞部郎中索湘為將作少監。時裴祚、慎從吉、宋雄先為少卿,皆改授東宮官。
又詔承恭與左散騎常侍徐鉉刊正道書,俄以疾求解官,且言早遊嵩、少間,樂其風土,願卜居焉。上召見,哀其羸瘠,出御藥賜之,授將作監致仕。以其子玢同學究出身,為登封縣尉,俾就祿養。未果行而卒,年六十二。
承恭少疏縱,及長能折節自勵。嘗上疏請令州縣長吏詢訪耆老,求知民間疾苦、吏治得失;及舉令文「賤避貴,少避長,輕避重,去避來」,請詔京邑并諸州於要害處設木牌刻其字,違者論如律。上皆為行之。尤奉佛,多蔬食,所得奉祿,太半以飯僧。嘗勸上不殺人,又請於征戰地修寺及普度僧尼,人多言其迂闊云。
宋璫字寶臣,華州渭南人。父鸞,監察御史。璫,乾德中進士及第,拔萃登科,解褐青城主簿。好寫書,秩滿,載數千卷以歸。吳廷祚鎮永興,辟掌書奏。廷祚卒,復調下邽主簿,擢著作佐郎、知綿州。太宗即位,改右贊善大夫,為峽路轉運副使。代還,召對,賜緋魚。復出知秦州,有善政,就拜監察御史,充陝西轉運使,以韋亶代知秦州,璫去州未百日,亶坐事繫獄。上以璫前有治績,賜錢五十萬,再命知秦州,安集諸戎,部內清肅。
雍熙初,轉比部員外郎。在任凡六年,召歸,面賜金紫,授度支判官。俄遷屯田郎中、知益州,屬歲饑多盜,璫始至,以方略擒捕招輯,盜皆首伏屏息,下詔嘉奬。端拱初,就拜右諫議大夫。時兩川轉運使副皆坐事免,以璫為西川轉運使,加左諫議大夫,改知陝州。
淳化中,三吳歲饑、疾病,民多死,擇長吏養治之,命璫知蘇州。璫體豐碩,素病足,至州,地卑濕,疾益甚。人或勸其謝疾北歸,璫曰:「天子以民病俾我綏撫,我以身病而辭焉,非臣子之義也。」既而太白犯南斗,曰:「斗為吳分,民方饑,天象如此,長吏得無咎乎!」四年,卒,年六十一。上聞之嗟悼,錄其子明遠為蒲城主簿,俾護其喪歸葬焉。
璫性清簡,歷官三十年,未嘗問家事,唯聚書以貽子孫。且曰:「使不忘本也。」明遠,淳化三年進士,後為都官員外郎。次子柔遠,亦舉進士及第。垂遠,閤門祗候。
袁廓,劍州梓潼人。在蜀舉進士及第。入宋,補雙流縣主簿,又為西平縣主簿,勾稽漏籍,得民丁萬餘,州將薦其勤職。就遷上蔡令,又以課最,擢太子右贊善大夫。令於御史府分領推事,掌榷貨務。廓性夸誕,敢大言,好詆訐,太祖以奇士待之。
太宗即位,遷殿中丞,出知楚州。歸掌京師市征,歲中增課數萬緡,上嘉之,賜緋魚,賚錢百萬。會錢俶盡籍土宇以獻,命廓按籍浙中,諸州軍倉庫之物悉輸京師,得以便宜從事。仍詔每公宴別席而坐,以寵異之。復命知鄆州,會河決溢入城,浸居人廬舍,至冬月結為冰。廓大發民鑿取,以竹輿舁出城,散積之。使者至,謂其有略,致水不入城,乃以狀聞,拜監察御史。至春凍解,州地下,流澌溢入為民患。
會秦王廷美遷置房州,以崇儀副使閻彥進知州事,廓通判州事,並賜白金三百兩。廓俄轉殿中侍御史,召為戶部判官,命與陳恕、李惟清專計度芻糧事,改戶部員外郎。又為度支判官。籍田,轉本曹郎中,判戶部勾院。
廓強項好爭,數與判使等較曲直於上前,聲氣俱厲,上每優容之。然勾稽精密,由是部領擁積,為郡吏所訴,詔御史辨問,廓謁見宰相趙普自理。屬鄭州團練使侯莫陳利用得罪,廓嘗與利用書札往還稔昵。普謂之曰:「職司常事,此不足云,與利用交結款密,於理可乎?」廓驚慚泣下,不能對。數日,出知溫州。就遷鴻臚少卿。
同郡袁仁甫掌州之關征,素以宗盟之分,頗相親善,一日不協,互有論奏。上遣光祿寺丞牛韶往按驗,韶至,並攝繫獄置對。上疑廓被誣,驛召赴闕。廓性剛褊,被詰治峻急,詔書未至,以憤死。上聞,甚追悼之。復驗仁甫所訴,多無實狀,免韶官,貶仁甫商州長史,贈廓右諫議大夫。錄其子丘賀為奉禮郎,始十歲。上猶念廓不已,又詔削仁甫名籍,配隸商州。
樊知古,字仲師,其先京兆長安人。曾祖偁,濮州司戶參軍。祖知諭,事吳為金壇令。父潛,事李景,任漢陽、石埭二縣令,因家池州。知古嘗舉進士不第,遂謀北歸。迺漁釣采石江上數月,乘小舟載絲繩,維南岸,疾棹抵北岸,以度江之廣狹。開寶三年,詣闕上書,言江南可取狀,以求進用。太祖令送學士院試,賜本科及第,解褐舒州軍事推官。嘗啟於上,言老母親屬數十口在江南,恐為李煜所害,願迎至治所。即詔煜令遣之。煜方聞命,即厚給齎裝護送至境上。
七年,召拜太子右贊善大夫。會王師征江表,知古為鄉導,下池州。八年,以知古領州事。先是,州民保險為寇,知古擊之,連拔三砦,擒其魁以獻,餘皆潰散。方議南征,命高品石全振往湖南造黃黑龍船,以大艦載巨竹絙,自荊南而下,遣八作使郝守濬等率丁匠營之。議者以謂江濤險壯,恐不能就,乃於石牌口試造之,移置采石,三日橋成,不差尺寸,從知古之請也。
金陵平,擢拜侍御史,令乘傳按行江南諸州,詢訪利民,復命知江南東路轉運事。數日,改授江南轉運使,賜錢一百萬。先是,江南諸州官市茶十分之八,復征其餘分,然後給符聽其所往,商人苦之。知古請蠲其稅,仍差增所市之直,以便於民。江南舊用鐵錢,十當銅錢之一,物價翔踴,民不便,知古亦奏罷之。先是,李煜用兵,權宜調斂,知古悉奏為常額。豫章洪氏嘗掌昇州榷酤,逋鐵錢數百萬。至是,知古挾微時嘗辱於洪氏,責償銅錢以快意。
太宗即位,授庫部員外郎,召歸,換金紫,賜錢百萬,命為京西北路轉運使。太平興國六年,加虞部郎中,就改知邠州,移鳳翔府,入為鹽鐵判官,出領荊湖轉運使。雍熙初,遷比部郎中。會河朔用兵,分諸郡為兩路,以給漕輓。遷知古為東路轉運使,遷駕部郎中,賜錢五十萬。知古本名若水,字叔清,因召見,上問之曰:「卿名出何書?」對曰:「唐尚書右丞倪若水亮直,臣竊慕之。」上笑曰:「可改名『知古』。」知古頓首奉詔。倪若水實名「若冰」,知古學淺,妄引以對,人皆笑之。
端拱初,遷右諫議大夫、河北東西路都轉運使,賜白金千兩。兩路各置轉運副使,都轉運使之名自知古始。二年,詔加河北西路招置營田使。奏請修城木五百餘萬、牛革三百萬。上曰:「萬里長城豈在於此?自古匈奴、黃河,互為中國之患。朕自即位以來,或疆埸無事,則有修築河隄之役。近者邊烽稍警,則黃河安流無害,此蓋天意更迭垂戒,常令惕厲。然而預備不虞,古之善教,深溝高壘,亦王公設險之義也。所請過當,不亦重困吾民乎?」乃詔有司量以官物給之。
會度支使李惟清上言河北軍儲無備,請發河南十七軍州轉粟以赴。太宗曰:「農事方殷,豈可更興此役?」惟清固以為請,上遣左正言馮拯乘傳與知古計之。知古即言:「河北軍儲可以均濟足,俟農隙令民轉餉。」拯復命,太宗曰:「不細籌之,則民果受弊矣。」未幾,入朝奏事稱旨,拜給事中。俄為戶部使。
知古有才力,累任轉運使,甚得時譽。及在戶部,頻以職事不治,詔書切責,名益減。素與陳恕親善,恕時參知政事,太宗言及計司事有乖違者,恕具以告。後因奏事,知古遂自解。上問:「從何得知?」曰:「陳恕告臣。」上怒恕泄禁中語,且嫉知古輕侻,故兩罷之。出知古知梓州,未至,改西川轉運使。
知古自以嘗任三司使,一旦掌漕運劍外,鬱鬱不得志,常稱足疾,未嘗按行郡縣。蜀中富饒,羅紈錦綺等物甲天下,言事者競商榷功利。又土狹民稠,耕種不足給,繇是兼并者益糴賤販貴以規利。
淳化中,青城縣民王小波聚徒為亂,謂其衆曰「吾疾貧富不均,今為汝輩均之。」附者益衆,遂攻陷青城縣,掠彭山,殺其令齊元振。巡檢使張玘與鬥于江源縣,射小波,中其額,旋病創死,玘亦被殺。衆遂推小波妻弟李順為帥。初,小波黨與裁百人,州縣失於備禦,故所在蠭起,至萬餘人。攻蜀州,殺監軍王亮及官吏十餘人;陷卭州,害知州桑保紳、通判王從式及諸僚吏,逐都巡檢使郭允能。允能率麾下與戰新津江口,為賊所殺,同巡檢、殿直毛儼徒步以身免。賊勢益張,衆至數萬人,陷永康軍、雙流、新津、溫江、郫縣,縱火大掠,留其黨守之。往攻成都,燒西郭門,不利,引去。陷漢州、彭州,旋陷成都。
時已詔知梓州、右諫議大夫張雍代知古為轉運使。雍未至,知古與知府郭載及屬官走東川。詔復令掌兩川漕運。知古具伏擅離所部,制置無狀,上特宥之,以本官出知均州。視事旬日,憂悸卒,年五十二。上猶嗟憫,賜其子漢公同學究出身。
知古明俊有吏幹,辭辨捷給,及任西川,不能弭盜而逃,雖獲宥,終以慚死云。
郭載字咸熙,開封浚儀人。父暉,右監門衞將軍、義州刺史。載蔭為右班殿直,累遷供奉官、閤門祗候。雍熙初,提舉西川兵馬捕盜事,太宗賜鞍馬、器械、銀錢以遣之。四年,以積勞加崇儀副使。召還,上言:「川峽富人俗多贅壻,死則與其子均分其財,故貧者多。」詔禁之。端拱二年,擢引進副使、知天雄軍,入同勾當三班,出知秦州兼沿邊都巡檢使。先是,巡邊者多領兵騎以威戎人,所至頗煩苦之。載悉減去,戎人感悅。遷西上閤門使,改知成都府。
載在天雄軍,屢奏市糴朝臣段獻可、馮侃等所市麤惡,軍人皆曰「此物安可充食」。太宗頗疑,使覆驗之,及報,與載奏同。獻可等皆坐削官,仍令填償。及載受代,獻可等所市皆支畢,復有羨數。三司判勾馮拯以聞,太宗召度支使魏羽詰之。羽曰:「獻可等所市不至麤惡,亦無欠數。臣與侃親舊,是以未敢白。」太宗曰:「此公事爾,何用畏避?」因詔宰相謂曰:「此乃郭載力奏,朕累與卿等議,皆云有實,今支畢,頗有羨餘,軍士復無詞訴。郭載,朕向以純誠待之,何為矯誣及此。然已委西川,俟還日別當詰責。」於是獻可等悉復官。
載行至梓州,時李順已構亂,有日者潛告載曰:「益州必陷,公往當受禍,少留數日可免。」載怒曰:「吾受詔領方面,阽危之際,豈敢遷延邪?」即日入成都。順兵攻城益急,不能拒守,乃與樊知古率僚屬斬關出,以餘衆由梓州趨劍門,隨招安使王繼恩統兵討順,平之,復入成都。月餘,憂患成病,卒,年四十。
載前在蜀,頗能為民除害,故蜀民悅之。再至成都,即值兵亂,及隨繼恩平賊,亦有所全濟。故其死也,成都人多歎惜之。
臧丙字夢壽,大名人。弱冠好學。太平興國初,舉進士,解褐大理評事,通判大寧監,官課民煮井為鹽,丙職兼總其事。先是,官給錢市薪,吏多侵牟,至歲課不充,坐械繫者常數十百人。丙至,召井戶面付以錢,既而市薪積山,歲鹽致有羨數。
太宗平晉陽,以丙為右贊善大夫、知遼州。丙素剛果,有吏幹。會同年生馮汝士以祕書丞知石州,與監軍不協,一夕剚刃於腹而死,事可疑。丙上疏言,汝士死非自殺,乞按治。上覽奏驚駭,即遣使鞫之,召丙問狀。丙曰:「汝士居牧守之任,不聞有私罪,而言自殺。若使冤死不明,不加宿直者以罪,今後書生不能治邊郡矣。」上嘉其直,改著作郎,俄遷右拾遺、直史館。加工部員外郎,充河東轉運使,俄兼本路營田使。代歸,授戶部郎中、同知審官院。
朝廷方以九寺亞列為重,改司農少卿。淳化二年,拜右諫議大夫,出知江陵府。歲餘,疾。上聞之,遣中使及尚醫馳往視之,踰月卒,年五十三。上軫悼之,以其子待用為四門助教。
丙舊名愚,字仲回。既孤,常夢其父召丙偶立於庭,向空指曰:「老人星見矣。」丙仰視之,黃明潤大,因望而拜。既寤,私喜曰:「吉祥也。」以壽星出丙入丁,乃改名焉,至是無驗。丙於禮不當更名,古人戒數占夢,無妄喜也。待用歷金部郎中、東染院使、賀州刺史。次子列進士及第,至太常丞。
徐休復字廣初,濮州鄄城人。太平興國初,舉進士,解褐大理評事、通判。轉運使薦其材,代歸,授太子右贊善大夫,改著作郎、直史館,賜緋魚,遷左拾遺。六年,加右補闕,充兩浙東北路轉運副使,移知明州。七年秋,被召赴闕,明年,授庫部員外郎、知制誥。九年,出知廣州,是歲,加水部郎中;雍熙二年,就遷比部郎中,充樞密直學士,賜金紫,依舊知州事。
休復與轉運使王延範不協,乃奏延範私養術士,厚待過客,撫部下吏有恩,發書與故人韋務昇作隱語,偵朝廷事,反狀已具。詔遣內侍閻承翰與休復同按劾之,遂抵於法。
端拱初,加左諫議大夫,召為戶部使。淳化元年,罷使,遷給事中,連知青、潞二州。休復先上言,以父母藁葬青社,願得領州事,因營兵壠。至青州踰年,但聚財殖貨,終不言葬事。至潞州數月,瘍生於腦。既而疾甚,若見王延範,休復但號呼稱死罪,後數日卒,年五十三。休復無他能,掌誥命甚不稱職,履行不見稱於搢紳云。
張觀字仲賓,常州毗陵人。在江南登進士第。歸宋,為彭原主簿。太平興國初,移興元府掾,復舉進士不第,調鷄澤主簿。再求試,特授忠武掌書記,就改觀察判官。上請復刺史及不遣武德卒詣外州偵事,頗稱旨,召拜監察御史,充桂陽監使。獻所業文,賜進士及第。
會三司言劍外賦稅輕,詔觀乘傳按行諸州,因令稍增之。觀上疏言:「遠民不宜輕動撓,因而撫之,猶慮其失所,况增賦以擾之乎?設使積粟流衍,用輸京師,愈煩漕輓之力,固不可也。或以分兵就食,亦非安存之策,徒斂怨於民,未見國家之利。」太宗深以為然,因留不遣。
其後復上疏曰:
臣憑藉光寵,備位風憲,每遇百官起居日,分立于庭,司察不如儀者舉之。因見陛下天慈優容,多與近臣論政,德音往復,頗亦煩勞。至於有司職官,承意將順,簿書叢脞,咸以上聞,豈徒褻黷至尊,實亦輕紊國體。况帝王之道,言則左史書之,動則右史書之,列于緗素,垂為軌範,不可不慎也。若夫方今之急者,遠人未服,邊鄙不寧;陰陽未序,倉廩猶虛;淳朴未還,奢風尚熾;縣道未治,逋逃尚多;刑法未措,禁令猶密;墜典未復,封祀猶闕:凡此數者,皆朝廷之急務也。誠願陛下聽斷之暇,宴息之餘,體貌大臣,以之揚榷,使沃心造膝,極意論思,則治體化源,何所不至。
臣又嘗讀唐史,見貞觀初始置崇文館,命學士、耆儒更直互進,聽朝之際,則入內殿講論文義,商榷時政,或日旰忘倦,或宵分始罷,書諸信史,垂為不朽。况陛下左右前後,皆端士偉人,伏望釋循常之務,養浩然之氣,深詔近臣,闡揚玄風,上為祖宗播無疆之休,下為子孫建不拔之業。與夫較量金穀,剖析毫釐,以有限之光陰,役無涯之細務者,安可同年而語哉!
上覽而稱之,召賜緋魚,以為度支判官。
歲餘,遷左司,改鹽鐵判官。嘗因奏事白上曰:「陛下務敦淳化,殿宇采飾,皆徹去之,惟尚朴素,天下幸甚。然於服御器用,臣願亦從純儉。」上曰:「朕庶事簡約,至於所服,多用絁絹,皆經澣濯爾,卿言甚善。」觀頓首謝。觀數在省署及長春殿次中,諮事於其使李惟清,辨說牴牾,失禮容,惟清不能甘,因奏解其任。觀抗章論列,上亦察其無失,故未幾復授舊職。又諫罷治佛寺,不報。俄出為諸路茶鹽制置副使,上疏言,更茶鹽之制,於理非便,不合旨。改知黃州,遷揚州,皆有善政。
會三司改舊貫,均州縣之籍以分其職,召為三司河東道判官。有詔計司官屬不得越局言他事,觀自以任諫官,乃上書指陳拾遺補闕之職,言事固當然,不奉詔。上怒,謂宰相曰:「朕俾警三司僚屬各率其職,非令諫官不言時務,觀乃妄有援引,以諷刺朕,姑為容忍,不欲深責。」乃令出知道州,移廣南西路轉運使。坐奏交州黎桓為亂兵所殺、丁濬復位事不實,被劾。獄未具,卒於桂州,年五十三。觀廣覽漢史,雅好論事,辭理切直,有古人之風焉。
論曰:保勳從其子以死事,宋璫忘其身以恤民,臧丙信友誼以明枉,其所履歷,皆有足觀。中正粗振風紀而峻深寡恕,袁廓剛狷夸誕以徼寵任,承恭平恕知止而好佞佛,固皆未盡於善。知古首獻征南之謀,遂階試用,而其攬轡舊都,猶尋宿怨,與昔人所謂不以私怨惡廢鄉黨之好者異矣。郭載肆為矯誣,而懷恚以死;休復虧慎終之孝,而樂致人於禍,庸何議焉。若觀之獻納忠讜,識達體要,則又可嘉者也。

陳從信字思齊,亳州永城人。恭謹強力,心計精敏。太宗在晉邸,令典財用,王宮事無大小悉委焉。累官右知客押衙。開寶三年秋,三司言:倉儲月給止及明年二月,請分屯諸軍盡率民船,以資江、淮漕運。太祖大怒,責之曰:「國無九年之蓄曰不足,爾不素計而使倉儲垂盡,乃請屯兵括民船以運,是可卒致乎?今設汝安用,苟有所闕,當罪汝以謝衆!」三司使楚昭輔懼,詣太宗求寬釋,使得盡力。
太宗既許,召從信問之,對曰:「從信嘗遊楚、泗,知糧運之患。良以舟人之食,日歷郡縣勘給,是以凝滯。若自發舟計日往復併支,可以責其程限。又楚、泗運米于舟,至京復輦入倉,宜宿備運卒,令即時出納,如此,每運可減數十日。楚、泗至京千里,舊八十日一運,一歲三運;若去淹留之虛日,則歲可增一運焉。今三司欲籍民舟,若不許,則無以責辦,許之,則冬中京師薪炭殆絕矣。不若募舟之堅者漕糧,其損敗者任載薪炭,則公私俱濟。今市米騰貴,官價斗錢七十,賈者失利,無敢致於京師,雖居商厚儲亦匿而不糶,是以米益貴,民將餓殍。若聽民自便,即四方奔湊,米多而價自賤矣。」太宗明日具奏,太祖可之,其事果集焉。
太宗即位,遷東上閤門使,充樞密都承旨。會八作副使綦廷珪,因疾假滿不落籍,愈日不朝參,即入班中,宣徽使潘美、王仁贍並坐奪奉一季,從信與閤門使商鳳責授閑廄使、閤門祗候,餘抵罪有差。太平興國三年,改左衞將軍,復為樞密都承旨。太宗征并汾,以為大內副部署。七年,坐秦王廷美事,以本官罷。明年,分使三部,以從信為度支使,賜第于浚儀寶積坊,加右衞大將軍。九年,卒,年七十三,贈太尉。
從信好方術,有李八百者,自言八百歲,從信事之甚謹,冀傳其術,竟無所得。又侯莫陳利用者,所為多不法,始因從信推薦,人以是少之。
張平,青州臨朐人。弱冠寓單州,依刺史羅金山。金山移滁州,署平馬步都虞候。太宗尹京兆,置其邸。及秦王廷美領貴州,復署為親吏。後數年,有譖平匿府中錢物,秦王白太宗鞫之,無狀,秦王益不喜,遂遣去。太宗憐其非罪,以屬徐帥高繼沖,繼沖署為鎮將。平歎曰:「吾命雖蹇,後未必不為褔也。」
太宗即位,召補右班殿直,監市木秦、隴,平悉更新制,建都務,計水陸之費,以春秋二時聯巨筏,自渭達河,歷砥柱以集于京。期歲之間,良材山積。太宗嘉其功,遷供奉官、監陽平都木務兼造船場。舊官造舟既成,以河流湍悍,備其漂失,凡一舟調三戶守之,歲役戶數千。平遂穿池引水,繫舟其中,不復調民。有寇陽拔華者,往來關輔間,為患積年。朝廷命內侍督數州兵討之,不克。平以好辭遣人說之,遂來歸。改崇儀副使,仍領其務。凡九年,計省官錢八十萬緡。
雍熙初,召還,同知三班事,遷如京使。三年,改西上閤門使,纔三月,又改客省使。四年,代王明為鹽鐵使。平掌陽平署積年,是秋,聞陝西轉運使李安發其舊為陽平姦利,憂恚成疾而卒,年六十三。廢朝,贈右千牛衞上將軍,官給葬具。
平好史傳,微時遇異書,盡日耽玩,或解衣易之。及貴,聚書數千卷。在彭門日,郡吏有侮平者數輩,後悉被罪配京窯務。平子從式適董其役,見之,以語平。平召至第,為設酒饌勞之,曰:「公等不幸,偶罹斯患,慎勿以前為念。」給以緡錢,且戒從式善視之。未幾,遇赦得原,時人稱其寬厚。
從式事太宗藩邸,累官文思使。次子從吉,以蔭補殿直,轉供奉官,知宜州,屢破溪蠻。轉運使堯叟上其狀,累遷內殿崇班、閤門祗候。在任凡八年,代還,為如京副使。咸平中,知環州,嘗與宋沆率兵襲西夏,小衂,部署張凝表其專,責授內殿崇班。俄知澧州,復舊秩。景德四年,宜州軍校陳進叛,命副曹利用為廣南東、西路安撫使,將兵討之。次象州大鳥砦,與賊戰,進為先鋒郭志言所刺,遂入城,斬首六十級。以平賊功,改莊宅副使。未還,卒,年四十九。
王繼昇,冀州阜城人。性純質謹愿。事太宗於藩邸,太宗信任之。即位,補供奉官,累遷軍器庫副使。陳洪進來獻漳、泉之地,以繼昇為泉州兵馬都監。會游洋洞民萬餘叛,攻泉,繼昇潛率精騎二百夜擊破之,擒其魁,械送闕下,餘黨悉平。召還,遷軍器庫使,領順州刺史,知諸道陸路發運事。
雍熙四年,以諸道水陸發運併為一司,命繼昇與刑部員外郎董儼同掌其事,號為稱職。俄遷右神武軍將軍。端拱初,改領本州團練使,三月,卒,年六十四。太宗頗嗟悼,贈洋州觀察使,葬事官給。子昭遠。
昭遠,形質魁偉,色黑,繼昇名之「鐵山」。有膂力,善騎射。少時,入山捕鷹鶻,值澗水暴漲十餘丈,昭遠升大樹,經宿得免。嘗涉河,冰陷,二公傍共援出之,昭遠神色自若。喜與里中惡少遊處,一日,衆祀里神,昭遠適至,有以博投授之,謂曰:「汝他日儻有節鉞,試擲以卜之。」昭遠一擲,六齒皆赤。
南遊京師,事太宗於晉邸,特被親遇,常呼其小字。及即位,補殿前指揮使,稍遷都知。從征太原,先登,為流矢所中,血漬甲縷,戰益急。會劉繼元降,命守城門,籍兵仗。又從征范陽,多所擒獲,超散員指揮使。
涪王之遷房陵也,禁衞諸校楊均、王榮等以依附被譴,獨昭遠無所預,太宗以為忠。再遷東西班都虞候,轉殿前班都指揮使,領寰州刺史。改馬步軍都軍頭,命乘傳鎮、定、高陽關,募兵以備契丹。又為冀州駐泊都監,俄授澤州團練使、洺州都部署。太宗屢稱其能,可備急使。端拱初,召為殿前都虞候,領勤州防禦使。命有司治綾錦院為公署,掘地得鐵若山形,或言此地即鐵山故營,又與昭遠幼名合,聞者異之。太宗嘗草書紈扇,作古詩賜諸將,意多比諷,其賜昭遠,尤加賞遇。二年,領沙州觀察使,再為并代副都部署。至道中,李繼遷擾西鄙,絕靈武糧道,命昭遠為靈州路都署,護二十五州芻粟,竟達靈武,繼遷不敢犯。
真宗即位,徙定州行營都部署。未幾,拜保靜軍節度使,充天雄軍都部署,知府事。咸平二年,移知河陽,數月卒,年五十六。時車駕在大名,為廢朝,贈太尉,謚惠和,中使護葬。
昭遠頗知書,性吝嗇,所至無善政。母弟昭懿亦事晉邸,至捧日都虞候。弟昭遜,西京作坊使。初,祖母郭氏嘗對昭遠母指昭遠曰:「此兒有貴相,他日必至公侯。」指昭懿曰:「此兒奉錢過二萬,不能勝矣。」果皆如其言。
昭遠子懷普,九歲事太宗左右,至西京左藏庫使、平州刺史。懷一,供備庫副使。懷正,內殿承制。懷英,內殿崇班。
尹憲,并州晉陽人。開寶中,事太宗於藩邸。太宗即位,擢為殿直,充延州保安軍使,改供奉官。太平興國四年,護府州屯兵,與鄜州三族會攻嵐州,破敵千餘衆,擒偽知嵐州事馬延忠,拔緣河諸砦。以功轉西京作坊副使。入朔州界,破寧武軍,殺其軍使,獲人馬、器甲其衆。
改護夏州兵,轉供備庫使。殺戮三汊、醜奴莊、岌伽羅膩葉十四族,及誘其渠帥。屢降詔書褒美。雍熙初,詔就知夏州,攻破李繼遷之衆于地斤澤,繼遷遁走,俘獲四百餘帳。奏請於所部抽移諸帳,別置騎兵,號曰平砦,以備其用,詔從之。俄殺蘆關及南山野狸數族,諸族遂擾。代還,為洪州巡檢。未幾,命護莫州屯兵。
三年,詔知瀛州兼兵馬鈐轄,領富州刺史,遷東上閤門使。端拱二年,知滄州,移邢州,皆兼鈐轄。淳化初,與王文寶並命為四方館使,連護鎮、定州屯兵。改知貝州,移高陽關兵馬鈐轄。五年,知定州,與兵馬部署王榮不協。榮素粗暴,因忿毆憲仆地,憲怏怏致疾,數日卒,年六十三。
王賓,許州許田人。小心謹愿。年十餘,事宣祖左右,及長,善騎射。太宗領兗海節制,太祖以署府中右職。太平興國初,補東頭供奉官、亳州監軍。賓妻妬悍,賓不能制,時監軍不許挈家至任所,妻擅至亳,賓具白上。太宗召其妻,俾衞士捽之,杖百,以妻忠靖卒,一夕死。遷賓儀鸞副使,領內酒坊。
從征太原,又從征范陽,與彰信節度劉遇攻城東面。五年,車駕北巡,副王仁贍為大內都部署。
七年,改洛苑使。會汴漕壅滯,軍食不給,詔別置水陸發運兩司,以賓有心計會,領演州刺史,與儒州刺史許昌裔同掌其事。凡四年,儲積增羨,號為稱職,俄改右神武將軍。
黎陽當舟車交會,禁兵常屯萬餘,以度支使張遜薦,命賓護黎陽軍,兼領黃、御兩河發運事,俄領本州團練使。以賓請黎陽建通利軍,命就知軍事。賓規起公署、郵館,供帳之器咸具。加本軍大將軍,歲別給錢二百萬,俄兼河北水陸路轉運使。
貝州兵屯無壁壘,分寓邸肆,賓選隙地築舍千二百餘以處之。優詔褒美,召為右羽林大將軍、判左金吾兼六軍諸衞儀仗司事。淳化四年,出知揚州兼淮南發運使,徙為通許鎮都監。至道元年,卒,年七十三,賻贈加等。
賓事宣祖、太祖、太宗殆六十年,最為勤舊,故恩寵尤異,前後賜賚數千萬,俱奉釋氏。在黎陽日,按見古寺基,即以奉錢修之,掘地丈餘,得數石佛及石碣,有賓姓名,賓異其事以聞。詔名寺為淳化,賜新印經一藏、錢三百萬以助之。
安忠,河南洛陽人,祖叔千,仕晉累任方鎮,以太子太師致仕。父延韜,左清道率府率。忠形質魁岸,不知書,纔通姓名而已。事太宗藩邸,殆二十年。太宗即位,授東頭供奉官,掌弓箭庫。遷內弓箭庫副使、西京作坊使,掌翰林司、內衣庫,提點醫官院,掌屯兵于雄州。
會曹彬敗于拒馬河,忠分砦兵布列緣邊,以備游騎,又鑿河葺城壁。俄徙威虜軍,又隸鎮定路大陣之左廂,就擢東上閤門使。與大將李繼隆、田重進、崔翰追契丹兵祁州北,詔書奬飭。端拱元年,移護高陽關屯兵。契丹侵鎮、定,又與崔翰拒之。傅潛陣于瀛州,忠當城之西面。二年,徙知壽州,踰月移貝州,有劇賊十二人久為民患,忠捕之,悉獲。
淳化四年,判左金吾街仗。王賓出知揚州,以忠代為左龍武軍大將軍。忠泣請:「諸衞將軍列在朝外,不得迎左右,願復舊職。」上笑曰:「環列之官,古官也。大將軍三品,汝終不知朝廷表著之位。」因從其請,俄復東上閤門使,充淮南諸州兵馬鈐轄。至道三年,以病求歸,至泗州卒,年六十四。天禧元年,錄其孫惟慶為殿直。
論曰:太宗居潛,左右必求忠厚彊幹之士。及即位,修舊邸之功,陳從信、張平、王繼昇、尹憲、王賓、安忠六人者,咸備任使,又皆畀以兵食之重寄,而各振舉其職焉,有足稱者矣。然平不修舊怨,庶幾進於士夫之度。從信所進邪佞以術蠱惑上心,猶不免於近侍之常態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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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二百七十七‧列傳第三十六  張鑑 姚坦 索湘 宋太初 盧之翰 鄭文寶 王子輿 劉綜 卞袞 許驤 裴莊 牛冕張適附 欒崇吉 袁逢吉 韓國華 何蒙 慎知禮子從吉
  張鑑字德明,瀛州團練使藏英之孫。父裔,以蔭補供奉官。鑑本將家,幼能嗜學,入衞州霖落山肄業,凡十餘年。太平興國三年,擢進士第,釋褐大理評事、監泰州柴墟榷務。升朝,為太子右贊善大夫、知婺州,就遷著作郎。還拜監察御史。奉詔決獄江左,頗雪冤滯。歷殿中侍御史。
會命曹彬等進討幽州,問羣臣以方略,鑑上疏極言不可。論者以鑑燕人,沮議非忠也,太宗置不問。與趙延進同掌左藏,延進恃恩踰規,鑑廷奏之。有旨罷延進,以鑑判三司度支、憑由催欠司。時三部各置憑由催欠,鑑請併為一,從之。王明、李惟清薦其能,用為江南轉運使。本部有大姓為民患者,鑑以名聞。太宗盡令部送魁首及妻子赴闕,以三班職名羈縻之,江左震肅。又建議割瑞州清江、吉州新淦、袁州新喻三縣置臨江軍,時以為便。召還,特被慰奬。梓州符昭愿驕僭不法,即以鑑代之。遷刑部員外郎、判大理寺,遷屯田郎中、判三司都催欠司,改都勾院,擢拜樞密直學士、知通進、銀臺、封駁司,又掌三班。上言供奉官以下不考校殿最,恐無沮勸,即詔鑑兼磨勘職。改三司為左右計,分天下為十道,鑑奏其非便。未幾,果復舊。
淳化中,盜起西蜀,王繼恩討平之,而御軍無政,其下恃功暴橫。益州張詠密奏,請命近臣分屯師旅,即遣鑑與西京作坊使馮守規偕往。召對後苑門,面授方略。鑑曰:「益部新復,軍旅不和,若聞使命驟至,易其戎伍,慮或猜懼,變生不測。請假臣安撫之名。」太宗稱善。鑑至蜀,繼恩猶偃蹇,不意朝廷聞其縱肆。鑑之行,付以空名宣頭及廷臣數人,鑑與詠即遣部戍卒出境,繼恩麾下使臣亦多遣東還,督繼恩輩分路討捕殘寇,而鑑等招輯反側。事平歸朝,未至,拜左諫議大夫、戶部使。
會五路進兵討西夏,令鑑乘傳往環州,與李繼隆議護送芻糧入靈州。及還,上疏曰:
關輔之民,數年以來,併有科役,畜產蕩盡,室廬頓空。加以浦洛之行,曾經剽劫。原州之役,又致遷延。非獨令之弗從,實緣力所不逮。況復先棄糧草,見今逐處追科,本戶稅租,互遣他州送納,往返千里,費耗十倍,愁苦怨歎,充塞路岐,自春徂冬,曾無暫息,糇糧乏絕,力用殫窮。顧此疲羸,尤堪軫恤。今若復有差率,益致流亡,縱令驅迫,必恐撓潰。願陛下特垂詔旨,無使重勞,因茲首春,俾務東作。
況靈州一方,僻居絕塞,雖西陲之舊地,實中夏之蠹區。竭物力以供須,困甲兵而援送,蕭然空壘,祗益外虞。不若以賜繼遷,使懷恩奉籍,稍息飛輓之役。事當深慮,埋要預防。若待川決而後防,火熾而方戢,則焚溺之患深矣,雖欲拯救,其可得乎?
尋詔鑑專督軍糧,以軍興法從事,饋運頗集。
真宗即位,遷給事中,使如故。咸平初,改工部侍郎,出知廣州。居二年,民條其政績上請刻石。三年,移知朗州。溪洞羣蠻數寇擾,鑑召酋豪,諭以威信,皆俯伏聽命。
初,鑑在南海,李夷庚為通判,謝德權為巡檢,皆與之不協。二人密言鑑以貲付海賈,往來貿市,故徙小郡。至是,鑑自陳有親故謫瓊州,每以奉米附商舶寄贍之,又言夷庚、德權憸人貪凶之狀。上意稍釋。召還,以疾徙知相州。有芝草生於監牧之室,鑑表其祥異,以為河朔弭兵款附之兆。優詔答之。景德初,卒,年五十八。子士廉為殿中丞,士宗太子洗馬,士程屯田員外郎。
姚坦字明白,曹州濟陰人。開寶中,以尚書擢第,調補將陵尉。歷隰州推官、將作監丞、知潯州。太平興國三年召還,為著作佐郎,通判唐州。
八年,諸王出閤,詔給、諫以上,於朝班中舉年五十以上通經有文行者,以備宮僚,乃以戶部員外郎王適、監察御史趙齊為衞王府諮議,左贊善大夫戴玄為本府翊善;水部員外郎趙令圖為廣平郡王府諮議,國子博士閻象為本府翊善;又以起居舍人楊可法、國子博士楊幼英、左贊善大夫杜新及坦並為皇子翊善,國子博士邢昺為諸王府侍講,坦仍賜緋魚。太宗召適等謂曰:「諸子生長深宮,未知世務,必資良士贊導,使日聞忠孝之道。汝等皆朕所慎簡,各宜勉之。」坦歷殿中丞、倉部員外郎,賜金紫。遷本曹郎中,轉考功,仍為益王府翊善。
坦性木強固滯。王嘗於邸中為假山,費數百萬,既成,召賓僚樂飲,置酒共觀之。坦獨俛首,王強使視之,曰:「但見血山耳,安得假山!」王驚問故,坦曰:「在田舍時,見州縣催租,捕人父子兄弟,送縣鞭笞,流血被體。此假山皆民租稅所為,非血山而何?」是時太宗亦為假山,聞而毀之。
王少佚豫,坦即醜詆,王頗鄙其為人。自是坦每暴揚其事,上嘗誡之曰:「元傑知書好學,亦足為賢王矣。少不中節,亦須婉辭規諷,况無大故而詆訐之,豈裨贊之道邪?」頃之,左右乃教王詐稱疾不朝。太宗日使視疾,逾月不瘳,甚憂之。召王乳母問狀,乳母曰:「王本無疾,徒以姚坦檢束,居常不得自便,王不樂,故成疾。」上怒曰:「吾選端士,輔王為善。王不能用規諫,而又詐疾,欲使朕去正人以自便,何可得也。且王年少,必爾輩為之謀耳。」因命捽致後苑,杖之數十。召坦慰諭曰:「卿居王宮,能以正為羣小所疾,大為不易。卿但如是,勿慮讒間,朕必不聽。」王薨,改衞尉少卿,判吏部南曹。他日因事得對,上以其舊人,召升殿與語。坦言及故府,意短諸王而稱己之敢言,坦退,上謂近臣曰:「坦在宮邸,不能以正理誨諭,事有微失,即從而揚之,此賣直取名耳。」
景德初,求補郡,俾知鄧州,轉運使表其治狀,詔嘉奬之。大中祥符初,復知光州。二年,卒,年七十五。
索湘字巨川,滄州鹽山人。開寶六年進士,釋褐鄆州司理參軍。
齊州有大獄,連逮者千五百人,有司不能決,湘受詔按鞫,事隨以白。太平興國四年,轉運使和峴薦其能,遷太僕寺丞,充度支巡官。改太子右贊善大夫,轉殿中丞,充推官,拜監察御史。九年,河決,壞民田,命與戶部推官元玘同按行。會詔下東封,與劉蟠同知泰山路轉運事,又為河北轉運副使。湘經度無供饋,以能幹聞。事集,加屯田員外郎。
明年,契丹入寇,王師衄於君子館,敵兵乘勝據中渡橋,塞土門,將趨鎮州。諸將計議未定,湘為田重進畫謀,結大陣東行,聲言會高陽關兵,敵以為然,即擁衆邀我于平虜城。夜二鼓,率兵而南,徑入鎮陽,據唐河,乘其無備破砦柵。及敵兵覺,悉遁走。雍熙中,召為鹽鐵判官,改駕部員外郎。端拱二年,河北治方田,命副樊知古為招置營田使。會議罷,復為河北轉運使。轉虞部郎中,選為將作少監。
居無何,有訟其擅易庫縑以自用者,坐授膳部員外郎、知相州。時有羣盜聚西山下,謀斷澶州河橋入攻磁、相州,援旗伐鼓,白晝鈔劫。鄰郡發兵千人捕逐,無敢近。湘擇州軍得精銳三百人,偵其入境,即掩擊而盡擒之。轉運使王嗣宗以狀聞,詔復舊官,命為河東轉運使。湘以忻州推官石宗道、憲州錄事胡則為幹職,命以自隨,所至州郡,勾檢其簿領焉。二人後皆歷清要。明年,王超等率師趨烏白池,抵無定河。水源涸絕,軍士渴乏。時湘已輦大鍬千枚至,令鑿井,衆賴以濟
真宗即位,入為右諫議大夫。復充河北轉運使,屬郡民有斡釀,歲輸課甚微,而不逞輩因之為姦盜。湘奏廢之。德州舊賦民馬以給驛,又役民為步遞,湘代以官馬兵卒,人皆便之。會內殿崇班閻日新建議,請於靜戎、威虜兩軍置場鬻茶,收其利以資軍用。湘言非便,遂止。又言事者請許榷場商旅以茶藥等物販易於北界,北界商旅許於雄、霸州市易,資其懋遷,庶息邊患。詔湘詳議以聞,及上言曰:「北邊自興置榷場,商旅輻湊,制置深得其宜。今若許其交相販易,則沿邊商人深入戎界,竊為非便。又北界商人若至雄、霸,其中或雜姦偽,何由辨明?況邊民易動難安,蕃戎之情宜為羈制。望且仍舊為便。」會有詔規度復修定州新樂、蒲陰兩縣,湘以其地迫窄,非屯兵之所,遂奏罷之。
湘少文而長於吏事,歷邊部,所至必廣儲蓄為備豫計,出入軍旅間,頗著能名。先是,邊州置榷場,與蕃夷互市,而自京輦物貨以充之,其中茶茗最為煩擾,復道遠多損敗。湘建議請許商賈緣江載茶詣邊郡入中,既免道途之耗,復有征算之益。又威虜、靜戎軍歲燒緣邊草地以虞南牧,言事者又請於北砦山麓中興置銀冶,湘以為召寇,亦奏罷之。
咸平二年,入為戶部使。受詔詳定三司編敕,坐與王扶交相請托,擅易板籍,責授將作少監。三年,出知許州,徙荊南,復為右諫議大夫、知廣州。四年,卒,詔遣其子希顏護喪傳置歸鄉里。
宋太初字永初,澤州晉城人。太平興國三年,舉進士,解褐大理評事、通判戎州,以善政聞。有詔褒美,遷將作監丞、贊善大夫、通判晉州,轉太常丞。雍熙三年,通判成都府,賜緋魚。會詔求直言,著守成箴以獻。淳化初,遷監察御史。時北面用兵,選為雄州通判。入判度支勾院。二年,為京西轉運副使。未幾,移河東。四年,遷正使。改殿中侍御史。
至道初,遷兵部員外郎,充鹽鐵副使,賜金紫。時陳恕為使,太初有所規畫必咨恕,未嘗自用為功,恕甚德之。會西鄙有警,轉餽艱急,改刑部郎中,充陝西轉運使。二年,命白守榮、馬紹忠護芻糧,分三番抵靈州。轉運副使盧之翰違旨併往,為戎人所剽。上怒,捕太初及副使秘書丞竇玭繫獄。太初責懷州團練副使,之翰、玭悉除名,之翰貶許州司馬,玭商州司戶掾。明年,起太初為祠部郎中,知梓州。俄復舊秩。
真宗嗣位,召還,復命經度陝西餽運事。咸平初,拜右諫議大夫、知江陵府。蠻寇擾動,太初以便宜制遏,詔奬之。三年,再知梓州。明年,益州雷有終以母老求還,詔太初就代。時分川峽為四路,各置轉運使。上以事有緩急,難於均濟,命太初為四路都轉運使,要切之務,俾同規畫。太初與鈐轄楊懷忠頗不協,時蜀土始安,上慮其臨事矛盾,亟召太初還。會御史中丞趙昌言等坐事被劾,命權御史中丞。先是,按劾有罪必豫請朝旨,太初以為失風憲體,獄成然後聞上,時論韙之。俄出知杭州。太初有宿疾,以浙右卑濕不便,求近地,得廬州。疾久頗昏忘,不能治大郡,連徙汝、光二州。景德四年,卒,年六十二。錄其弟繼讓,試校書郎。
太初性周慎,所至有幹職譽。嘗著簡譚三十八篇,自序略曰:「廣平生纂文史老釋之學,嘗謂禮之中庸,伯陽之自然,釋氏之無為,其歸一也。喜以古聖道契當世之事,而患未博也,忽外物觸於耳目,內機發於性情,因筆而簡之,以備闕忘耳。」子傳慶,後為太子中舍。
盧之翰字維周,祁州人。曾祖玄暉,鴻臚卿。祖知誨,天雄軍掌書記。父宏,蔡州防禦判官。之翰少篤學,家貧,客遊單州,防禦使劉乙館於門下。乙徙錢塘,之翰隨寓其郡。太平興國四年,舉進士,不得解,詣登聞自陳,詔聽附京兆府解試。明年登第,解褐大理評事、知臨安縣,三遷殿中丞,通判洺州。
會契丹入寇,之翰募城中丁壯,決漳、御河以固城壁,虜不能攻。吏民詣闕求借留。召還,遷太常博士,為河東轉運副使,徙京西轉運副使,改工部員外郎。建議導潩河合于淮,達許州,以便漕運。以勞加戶部員外郎。又改陝西轉運使,遷吏部員外郎。至道初,李順亂蜀,命兼西川安撫轉運使。賊平,還任。
之翰嘗薦李憲為大理丞,憲坐贓抵死,之翰當削三任。時副使鄭文寶議城清遠軍,又禁蕃商貨鹽,之翰心知其非便,以文寶方任事,不敢異其議。及文寶得罪,之翰并前愆,左授國子博士,領使如故。尋復舊職。會調發芻糧輸靈州,詔分三道護送,命洛苑使白守榮、馬紹忠領其事。之翰違旨擅併為一,為李繼遷邀擊于浦洛河,大失輜重。詔國子博士王用和乘傳逮捕,繫獄鞫問。之翰坐除名,貶許州司馬。明年,起為工部員外郎,同勾當陝西轉運使。真宗即位,復吏部員外郎,充轉運使。以久次,召拜禮部郎中,賜金紫。復遣之任。
咸平元年,以疾命國子博士張志言代還。未幾,復出為京西轉運使。先是,朝廷議城故原州以張守備,之翰沮罷之,其後西鄙不寧,修葺為鎮戎軍。之翰坐橫議非便,黜知歸州,便道之官,限五日即發。三年,授廣南西路轉運使。會廣州索湘卒,就改太常少卿,知州事。之翰無廉稱,又與轉運使凌策不協,陰發其事。五年,徙知永州,未行,卒,年五十七。
鄭文寶字仲賢,右千牛衞大將軍彥華之子。彥華初事李煜,文寶以蔭授奉禮郎,掌煜子清源公仲書籍,遷校書郎。入宋,煜以環衞奉朝請,文寶欲一見,慮衞者難之,乃被蓑荷笠以漁者見,陳聖主寬宥之意,宜謹節奉上,勿為他慮。煜忠之。後補廣文館生,深為李昉所知。
太平興國八年,登進士第,除修武主簿。遷大理評事、知梓州錄事參軍事。州將表薦,轉光祿寺丞。留一歲,代歸。獻所著文,召試翰林,改著作佐郎,通判潁州。丁外艱,起知州事。召拜殿中丞,使川、陝均稅。次渝、涪,聞夔州廣武卒謀亂,乃乘舸泛江,一夕數百里,以計平之。授陝西轉運副使,許便宜從事。會歲歉,誘豪民出粟三萬斛,活飢民八萬六千口。既而李順亂西蜀,秦隴賊趙包聚徒數千,將趨劍閣以附之。文寶移書蜀郡,分兵討襲,獲其渠魁,餘黨殲焉。
文寶前後自環慶部糧越旱海入靈武者十二次。曉達蕃情,習其語,經由部落,每宿酋長帳中,其人或呼為父。遷太常博士。內侍方保吉出使陝右,頗恣橫,且言文寶與陳堯叟交遊,為薦其弟堯佐。驛召令辨對,途中上書自明。太宗察其事,坐保吉罪,厚賜文寶而遣之。俄又召至闕下,文寶奏對辯捷,上深眷遇。俄加工部員外郎。時龍猛卒戍環慶,七年不得代,思歸謀亂。文寶矯詔以庫金給將士,且自劾,請代償。詔蠲其所費。
先是,諸羌部落樹藝殊少,但用池鹽與邊民交易穀麥,會餽輓趨靈州,為繼遷所鈔。文寶建議以為「銀、夏之北,千里不毛,但以販青白鹽為命爾。請禁之,許商人販安邑、解縣兩池鹽於陝西以濟民食。官獲其利,而戎益困,繼遷可不戰而屈」。乃詔自陝以西有敢私市者,皆抵死,募告者差定其罪。行之數月,犯者益衆。戎人乏食,相率寇邊,屠小康堡。內屬萬餘帳亦叛。商人販兩池鹽少利,多取他徑出唐、鄧、襄、汝間邀善價,吏不能禁。關、隴民無鹽以食,境上騷擾。上知其事,遣知制誥錢若水馳傳視之,悉除其禁,召諸族撫諭之,乃定。
朝廷議城古威州,遣內侍馮從順訪于文寶,文寶言:
威州在清遠軍西北八十里,樂山之西。唐大中時,靈武朱叔明收長樂州,邠寧張君緒收六關,即其地也。故壘未圮,水甘土沃,有良木薪秸之利。約葫蘆、臨洮二河,壓明沙、蕭關兩戍,東控五原,北固峽口,足以襟帶西涼,咽喉靈武,城之便。
然環州至伯魚,伯魚抵青岡,青岡拒清遠皆兩舍,而清遠當羣山之口,扼塞門之要,芻車野宿,行旅頓絕。威州隔城東隅,竪石盤互,不可浚池。城中舊乏井脉,又飛烏泉去城尚千餘步,一旦緣邊警急,賊引平夏勝兵三千,據清遠之衝,乘高守險,數百人守環州甜水谷、獨家原,傳箭野貍十族,脅從山中熟戶,党項孰敢不從。又分千騎守磧北清遠軍之口,即自環至靈七百里之地,非國家所有,豈威州可禦哉?請先建伯魚、青岡、清遠三城,為頓師歸重之地。
古人有言:「金城湯池,非粟不能守。」俟二年間,秦民息肩,臣請建營田積粟實邊之策,修五原故城,專三池鹽利,以金帛啖党項酋豪子弟,使為朝廷用。不唯安朔方,制竪子,至於經營安西,綏復河湟,此其漸也。
詔從其議。
文寶至賀蘭山下,見唐室營田舊制,建議興復,可得秔稻萬餘斛,減歲運之費。清遠據積石嶺,在旱海中,去靈、環皆三四百里,素無水泉。文寶發民負水數百里外,留屯數千人,又募民以榆槐雜樹及貓狗鴉鳥至者,厚給其直。地舄鹵,樹皆立枯。西民甚苦其役,而城之不能守,卒為山水所壞。又令寧、慶州為水磑,亦為山水漂去。
繼遷酋長有嵬囉嵬悉俄者,文寶以金帛誘之,與手書要約,留其養子為質,令陰圖繼遷,即遣去。謂之曰:「事成,朝廷授汝以刺史。」文寶又預漆木為函,以備馳獻繼遷之首。又發民曳古碑石詣清遠軍,將圖紀功。而嵬囉等盡以事告繼遷,繼遷上表請罪。上怒文寶,猶含容之。既而文寶復請禁鹽,邊民冒法抵罪者甚衆。太常博士席羲叟決獄陝西,廉知其事,以語中丞李昌齡,昌齡以聞。文寶又奏減解州鹽價,未滿歲,虧課二十萬貫,復為三司所發。乃命鹽鐵副使宋太初為都轉運使,代文寶還。下御史臺鞫問,具伏,下詔切責,貶藍山令。未幾,移枝江令。
真宗即位,徙京山。咸平中,召還,授殿中丞,掌京南榷貨。時慶州發兵護芻糧詣靈州,文寶素知山川險易,上言必為繼遷所敗。未幾,果如其奏。轉運使陳緯沒於賊,繼遷進陷清遠軍。時文寶丁內艱,服未闋,即命相府召詢其策略。文寶因獻河西隴右圖,敘其地利本末,且言靈州不可棄。時方遣大將王超援靈武,即復文寶工部員外郎,為隨軍轉運使。至環州,或言靈州已陷,文寶乃易其服,引單騎冒大雪,間道抵清遠故城,盡得其實,遂奏班師。就除本路轉運使,上疏請再葺清遠軍。都部署王漢忠言其好生事,遂徙河東轉運使。嘗上言管內廣銳兵萬餘,難得資糧,請徙置近南諸州,又欲令強壯戶市馬,備征役。宰相李沆等以為廣銳州兵,皆本州守城,置營必慮安土重遷,徙之即致紛擾;又強壯散處村落,無所拘轄,勒其市馬,亦恐非便。上復令文寶條對,文寶固執前議,且言土人久留,恐或生事。上曰:「前令團併軍伍,改置營壁,欲其互移本貫,行之已久。」而文寶確陳其利,因命錢若水詳度以聞。若水所對,與沆等同,遂罷之。
先是,麟、府屯重兵,皆河東輸饋,雖地里甚邇,而限河津之阻。土人利於河東民罕至,則芻粟增價。上嘗訪使邊者,言河裁闊數十步,乃詔文寶於府州、定羌軍經度置浮橋,人以為便。會繼遷圍麟州,令乘傳晨夜赴之,圍解。遷刑部員外郎,賜金紫。頃之,寇準薦其熟西事,可備驅策,因復任陝西轉運使。嘗出手劄,密戒令邊事與僚屬計議,勿得過有須索,重擾于下。後有言其張皇者,詔徙京西,以朱台符代之。
景德元年冬,契丹犯邊,又徙河東。文寶安輯所部,募鄉兵,張邊備,又領蕃漢兵赴河北,手詔褒諭。未幾,復涖京西。契丹請和,文寶陳經久之策,上嘉之。三年,召還,未至遇疾,表求藩郡散秩。詔聽不除其籍,續奉養疾,以其子鄆州推官於陵為大理寺丞、知襄城縣,以便其養。大中祥符初,改兵部員外郎。車駕祀汾陰還,文寶至鄭州請見。上以其久疾,除忠武軍行軍司馬。文寶不就,以前官歸襄城別墅。六年,卒,年六十一。
文寶好談方略,以功名為己任。久在西邊,參預兵計,心有餘而識不足;又不護細行,所延薦屬吏至多,而未嘗擇也。晚年病廢,從子為邑,多撓縣政。能為詩,善篆書,工鼓琴。有集二十卷,又撰談苑二十卷,江表志三卷。
王子輿字希孟,密州莒人。曾祖甲,以義勇為鄉人所推。唐末,淄、青、徐、兗皆南結吳人以拒梁,梁得三鎮,吳人北侵益急,沂、密尤被其害。州民聚為八砦以扞寇,遂署甲為八砦都指揮使。祖徽,襲父職,晉末,賊帥趙重進掠高密,徽戰沒。父璉,復嗣其事。周世宗平淮南,始去兵即農,厚自封殖。
子輿少業文詞,太平興國八年舉進士,解褐北海主簿。歷大理評事,知臨海縣,改光祿寺丞。使西蜀決獄還,知興國軍。淳化中,雷有終為江、浙、荊湖茶鹽制置使,奏子輿為判官。轉太子中允,改著作郎,江、淮、兩浙制置茶鹽,就轉太常博士。真宗即位,遷殿中侍御史。因入對,與三司論列利害,以子輿為長。轉度支員外郎。子輿以每事上計司,移報稽滯,求兼省職,乃命為鹽鐵判官,仍領制置,增歲課五十餘萬貫。咸平三年,就命兼充淮南轉運使。
子輿精於吏事,久掌茶鹽漕運,周知利害,裁量經制,公私便之。所至郡縣,以公事申請者,文牒紛委,頃刻待報,子輿皆即決遣,曾無凝滯。明年,表求代,詔許自擇。子輿以卞袞、劉師道名聞,即命袞與師道為轉運使。召子輿,拜右諫議大夫、戶部使。五年二月,方奏事便殿,俄疾作仆地,命中使掖之以出,至第卒。以子道宗方幼,命三司判官朱台符檢校其家。子輿止一子,而三女皆幼。道宗尋卒,家寓楚州。子輿妻劉還父母家,子輿旅櫬在京師。景德中,官借船移柩,還葬其里,鬻京師居第,以錢寄楚州官庫,以備三女資送。從其從弟之請也。
劉綜字居正,河中虞鄉人。少依外兄通遠軍使董遵誨,遵誨嘗遣貢馬。太祖嘉其敏辯,將授三班之職。綜自陳素習詞業,願應科舉。及還,上解真珠盤龍衣,令賜遵誨。綜辭曰:「遵誨人臣,安敢當此賜!」上曰:「吾委遵誨以方面,不以此為疑也。」
雍熙二年,舉進士第,解褐卭州軍事推官。就改永康軍判官,遷大理評事,通判眉州,轉太僕寺丞。代還,對便殿,因言:「蜀地富庶,安寧已久,益州長吏,望慎擇其人。」上嘉之,改太子中允。未幾,李順果為亂,復召見,面賜緋魚。尋為三門發運司水陸轉運使,通判大名府。連丁家難,起知建安軍。
先是,天長軍及揚州六合縣民輸賦非便,綜奏請降天長軍為縣,隸揚州,以六合縣隸建安軍,自是民力均濟。時淮南轉運使王嗣宗兼發運事,規畫多迂滯。綜因上言請復置都大發運司,專幹其職。至道三年,遷太常丞,職事修舉,多稱薦者。
咸平初,命代王欽若判三司都理欠憑由司,出為河北轉運副使。嘗言:「州縣幕職官,以昏耄放罷者,其間有實廉謹之士,或幼累無託,或居止無定,全藉祿廩以濟朝夕,一旦停罷,則飢寒無依,似傷和氣。望自今並除致仕官。」又言:「法官斷獄,皆引律令之文,以定輕重之罪,及其奏御,復云慮未得中,別取進止,殊非一成不變之道,且復煩於聖斷。望降旨約束,不得復然。」時河北承兵寇之後,民戶凋弊,吏部所銓幕職州縣官皆四方之人,不習風俗,且有懷土之思,以是政事多因循不舉。綜議請自今並以河朔人充之,冀其安居,勤於職事。
夏人擾西邊,環慶大屯士馬,詔徙綜為陝西轉運副使,轉太常博士。時梁鼎議禁解鹽,官自貨鬻,乃命綜與杜承睿制置青白鹽事。綜條上利害,力言非便,卒罷其事。
時靈州孤危,獻言者或請棄之,綜上言曰:「國家財力雄富,士卒精銳,而未能剪除凶孽者,誠以賞罰未行,而所任非其材故也。今或輕從羣議,欲棄靈州,是中賊之姦計矣。且靈州民淳土沃,為西陲巨屏,所宜固守,以為扞蔽。然後於浦洛河建軍城,屯兵積糧為之應援,此暫勞永逸之勢也。況鎮戎軍與靈州相接,今若棄之,則原、渭等州益須設備,較其勞費十倍而多,則利害之理昭然可驗矣。」俄充轉運使。
四年,又獻議於鎮戎軍置屯田務,又錄唐安國鎮制置城壕鎮戎古記石本以進,詔從其請。俄詣闕奏事稱旨,賜金紫、緡錢五十萬,復遣涖職。又嘗言:「天下州郡長吏,審官皆據資例而授,未為得人。自今西川、荊湖、江、浙、福建、廣南知州,或地居津要,或戶口繁庶之處,望親加選任。其執政舊臣及給、舍以上知州處,亦擇官通判。又京朝官當任遠官者,率以父母未葬為辭,意求規免。請自今父母委未葬者,許請告營辦。審官投狀,並明言父母已葬,方許依例考課,違者並罷其官。」從之。
五年,拜工部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六年,遷起居舍人,再為河北轉運使。時兩河用兵,邊事煩急,轉漕之任,尤所倚辦。綜繼領其職,號為詳練,至是眷矚甚厚,警急之際,輒資其奏處。契丹請和,乃遣近臣諭以擢用之意。景德三年,召拜戶部員外郎、樞密直學士、勾當三班院。綜言:「御史員數至少,每奉朝請,劾制獄,多以他官承之,甚紊彝制。望詔兩制以上各舉材堪御史者充,三院共置十員。若出使按獄,所經州郡,官吏能否,生民利病,刑獄枉濫,悉得察舉。」四年,西幸,道出河陽境上,時節度王顯被疾還京,以綜權知孟州事。未幾召還,復出知并州,以政績聞。州民乞留,優詔嘉奬。歸朝,知審官院,改吏、禮二部郎中,充職,兼知通進、銀臺、封駁司。
大中祥符四年,館伴契丹使,因作大雪歌以獻。即命同知貢舉,以李宗諤代為館伴使。俄權知開封府。綜以貴要交結富民,為之請求,或託為親屬,奏授試秩,緣此謁見官司,頗紊公政,困建議請加抑止;又文武官居遠任,而家屬寓京師,其子孫弟姪無賴者,望嚴行約束,并其交遊輩劾罪,從之。七年,以末疾求典河中,真宗以太寧宮廟長吏奉祠,綜艱於拜起,慮不克恭事,命知廬州。明年,罷學士,授左諫議大夫。八年,卒,年六十一。
綜強敏有吏材,所至抑挫豪右,振舉文法,時稱幹治。然尚氣好勝,不為物論所許。子建中、正中,並贊善大夫。弟綽,淳化三年進士,官刑部郎中。
卞袞字垂象,益州成都人。父震,工為詩。舉蜀進士,渝州刺史南光海辟為判官。蜀平,仍舊職。會賊杜承褒率衆圍城,援兵不至,震躬率士卒,且戰且拒,為流矢所中,創甚,不能臨軍。而州兵重傷,卷甲宵遁,刺史陳文襲不能遏賊,遂入據郡城,以偽官厚賄誘震,震皆斬其使。賊有東章者,本州兵校也。因遣人述朝廷威德,諭以禍福,章懼且信,因伏兵擊其黨類。承褒之衆素不為備,即時大潰,震與文襲分部餘卒夾攻之,賊衆遂平。文襲坐陷失州城,削籍為民。震以前功得贖,以虢州錄事參軍卒。
太平興國八年,袞登進士第,累遷大理評事、知將樂縣,改光祿寺丞、通判泗州。遷著作佐郎、廣南轉運司承受公事,俄通判宣州。淳化中,上命采庶僚中廉幹者,給御書印紙,俾書課最,仍賜實奉以旌異之,袞預焉。改太常丞。咸平初,遷監察御史,為淮南轉運副使、同荊湖發運事,以幹職聞,就加殿中侍御史。入判三司開拆司,再為淮南轉運使兼發運使。咸平六年,併三司使之職而分置副貳,以袞為刑部員外郎,充鹽鐵副使。景德初,疽發於背卒,年四十五。錄其弟扆為臨潁主簿,子咸為將作監主簿。
袞明敏有吏幹,累掌財賦,清心治局,號為稱職。然性慘毒,掊克嚴峻,專事捶楚,至有「大蟲」之號。真宗嘗謂近臣曰:「袞公忠盡瘁,無所畏避,人罕能及,然頃在外任,頗傷殘酷,所至州縣,纖微之過,無所容貸。大凡督察部下,糺逖愆違,非有大故,所宜矜恕,官吏自當畏威懷惠,不敢貳過,公家之事亦無不濟。乃知為吏之方,適中為善也。」
許驤字允升,世家薊州。祖信,父唐,世以財雄邊郡。後唐之季,唐知契丹將擾邊,白其父曰:「今國政廢弛,狄人必乘釁而動,則朔、易之地,民罹其災,苟不即去,且為所虜矣。」信以資產富殖,不樂他徙,唐遂潛齎百金而南。未幾,晉祖革命,果以燕薊賂契丹,唐歸路遂絕。嘗擁商貲於汴、洛間,見進士綴行而出,竊嘆曰:「生子當令如此!」因不復行賈,卜居睢陽,娶李氏女,生驤,風骨秀異。唐曰:「成吾志矣!」
郡人戚同文以經術聚徒,唐攜驤詣之,且曰:「唐頃者不辭父母,死有餘恨,今拜先生,即吾父矣。又自念不學,思教子以興宗緒,此子雖幼,願先生成之。」驤十三,能屬文,善詞賦。唐不識字,而罄家產為驤交當時秀彥。
驤,太平興國初,詣貢部,與呂蒙正齊名,太宗尹京,頗知之。及廷試,擢甲科,解褐將作監丞、通判益州,賜錢二十萬。遷右贊善大夫。五年,轉右拾遺、直史舘,改右補闕。六年,出為陝府西北路轉運副使。會罷副使,徙知鄜州。召還,為比部員外郎。歷知宣、昇二州。
雍熙二年,改江南轉運副使。洪、吉上供運船水損物,主吏懼罪,故覆舟,鞫獄者按以欺盜,當流死者數百人。驤馳往訊問,得其情實以聞,多獲輕典,優詔褒之。又上言:「劫盜配流,遇赦得原,還本鄉,讎告捕者,多所殺害,自今請以隸軍。」詔可。遷正使。端拱初,拜主客郎中。俄徙知福州,累表求還,不俟報,入朝,召對便殿,延問良久。改兵部郎中,領西川轉運使,以久處外任為辭,擢授右諫議大夫,就命知益州。召歸,上言:「蜀民浮窳易搖,宜擇忠厚者撫之,為備豫。」既而李順叛,衆頗伏其先見。命知審官院,遷御史中丞,以疾固讓,不許。占謝日,命坐勞問,出良藥賜之曰:「此朕所服得驗者。」後驤以久病不能振職。真宗即位,改工部侍郎。屢求小郡養疾,因入朝失儀,為御史所糾,特詔不問,命知單州。咸平二年,卒,年五十七。贈工部尚書。賜其子宗壽出身。驤雖無他才略,而人以儒厚長者稱之。宗壽後為殿中丞。
裴莊字端己,閬州閬中人。曾祖琛,後唐昭州刺史。祖遠,河東觀察支使。父全福,鄠縣令。莊在蜀,以明經登第。歸宋,歷虹縣尉、高陵主簿,本府召權司理掾。轉運使雷德驤以威望自任,嘗巡按至境,官屬皆出迎候。莊獨視事本局,徐謁道周,德驤稱其有守。徙權忻州錄事參軍。先是,并州 38e5.gif 積軍儲,條制甚峻,掌出納者常十餘人,及莊代之,獨任其事。擢授絳州防禦推官,提點并、嵐二州緡帛芻糧,改遼州判官,仍涖舊局。
雍熙三年,命將巡邊,以莊掌隨軍糧料。內客省使楊守一稱薦之,授大理寺丞。時遷雲、朔降戶於汝、洛,遣莊安輯之。俄通判忻州,未上道,會魏咸信出鎮澶州,改命為通判。未踰年,咸信表其能,遷太子中允。端拱初,潘美鎮真定,又辟為通判。時契丹掠趙、深,邊將無功,莊上書以為「周世宗誅樊愛能、何徽二將,遂取淮南,克巴蜀。願陛下申明紀律,無使玩寇」。又言:「緣邊砦柵,戍兵既寡,戎人易以襲取,咸請廢罷,以益州兵。」會詔建方田,莊復上言:「大役兵師,慮生事於邊鄙。」上善之。
淳化三年,召訪以邊事,稱旨,面賜緋魚,令授清資官。翌日,拜監察御史、荊湖南路轉運使。未行,改三司鹽鐵判官。上疏請給兩省官諫紙,又引故事,禁屠月勿報重刑。會劉式建議請廢緣江榷務,莊力言其非便。出為荊湖北路轉運使。五年,李順亂蜀,命與雷有終並兼峽路隨軍轉運、同知兵馬事。或言莊本蜀人,不宜此任,上益倚信之,許以便宜。事平,轉殿中侍御史,歷工部、司封二員外郎,特召問討賊方略。
至道二年,遣將五路出討李繼遷,莊陰料師出無功,因請加恩繼遷,俟其倔強拒命,則按甲塞外,俘擒未晚。既而諸將果敗績。俄遷祠部郎中。真宗即位,遷度支,充河東轉運使。上章言:「慶邠延州、通遠軍,咸處邊要,請武幹如姚內斌、董遵誨者任之。」又言:「田紹斌嘗被疑,韓崇業本秦王壻,程德玄始事晉邸,初甚親近,後疏遠外遷,皆懷怨望,不宜委以戎寄。」未幾,移知蘇州。
咸平二年,命巡撫江南。使還,言池州、興國軍得良吏,餘無足稱者。且言:「朝廷所命知州、通判,率以資考而授,至有因循偷安,無政術而繼得親民者;其素蘊公器有政績者,偶緣公坐,則黜司冗務,真偽莫辨,僥倖滋甚。自今望慎選其人,勿以資格補授,有政績者加以恩禮。」
是年秋,契丹犯塞,命為河北轉運使。時傅潛統大軍駐定州北,莊屢條奏其無謀略,慮或失幾。會王顯掌樞密,顯與潛俱起攀附,頗庇之,莊奏至多不報。徙知越州。俄傅潛得罪,莊因上言:「顯、潛皆非材,致誤邊事,請行嚴誅,以肅羣議。」未幾,徙知宣州。會詔百辟上封直言,莊條列四事:一曰去暴征,二曰省煩刑,三曰擇吏職,四曰敦稼政。疏奏,詔令開陳其所宜行先後,莊對甚悉。改司封郎中。景德中,命安撫兩浙,奏能吏二十人,慢官者五人,多所升黜。又知潞、邢二州。
大中祥符初,東封,改鴻臚少卿,入判登聞鼓院。祀汾陰,遷太僕少卿,為北嶽加號冊禮副使,撰北行記三卷以獻。六年,出知襄州。明年,車駕幸南京,莊以逮事太宗恩例,授太府卿,權判西京留司御史臺。天禧二年,入判刑部,以疾分司西京。郊祀,改光祿卿,求歸上都,以便醫藥。卒,年八十一。錄其孫慶孫,試將作監主簿。
莊有吏幹,頗無清操,慷慨敢言,太宗奬其忠讜,多所聽納。好為規畫,然寡學術。嘗建議請置廣聽院西垣學士,聞者嗤之。晚年退居,製棺櫝以自隨,喜接賓客,終日無倦。子奐,咸平三年進士,屯田郎中;稷,左班殿直,閤門祗候。
牛冕字君儀,徐州彭城人。太平興國三年進士,解褐將作監丞、通判郴州,徙和州。加左贊善大夫,遷太常丞、知滁州,以勤政聞。召歸,轉監察御史。
端拱元年,召試文章,遷左正言、直史館。出知潤州,徙泉州,未至,就命為福建轉運使,加左司諫。建議廢邵武軍歸化金坑,土人便之。至道初,召入,進秩兵部員外郎,知潭州。至郡裁數日,復召拜兼侍御史知雜事。
真宗在東宮,冕嘗奉使賜生辰禮幣,即位尚記其名,改工部郎中。永熙陵復土,會闕中丞,命為儀仗使。時三司各設官局,多不均濟。冕請合為一使,分設其貳,則事務不煩而辦,其後卒用冕議。
咸平元年,選知益州,仍拜右諫議大夫。兩川自李順平後,民罹困苦,未安其業,朝廷緩於矜恤,故戍卒乘符昭壽之虐,嘯集為亂。冕與轉運使張適委城奔漢州,詔遣赴闕,至京兆,劾其罪,並削籍,冕流儋州,適為連州參軍。冕遇赦,移欽、英二州,歷鄂、海二州別駕,淮南節度副使。
大中祥符初,真宗語宰相曰:「冕素純善,黜棄久矣,量宜甄敘。」即起知漣水軍,俄復為祠部員外郎。卒,年六十四。子昭儉至殿中丞。
張適者,太平興國五年進士。任藩郡,有治績,以廉敏稱。為水部員外郎、知鄜州。獲對,太宗喜其詞氣俊邁,賜緋魚。旋改京東轉運副使,加直集賢院,一日三被寵渥,時人榮之。徙西川轉運使,坐貶,後起為彰信軍節度副使、知淮陽軍,卒。
欒崇吉字世昌,開封封丘人。少為吏部令史,上書言事,調補臨淄主簿。會令坐贓敗,即命崇吉代之。復以書判優等,改舒州團練判官,未行,留為中書刑房堂後官。改太子右贊善大夫,出掌揚州榷務。未幾,遷殿中丞,復為堂後官兼提點五房公事。
崇吉明習文法,清白勤事。至道初,擢度支員外郎、度支副使。時以堂後官著作佐郎楊文質為祕書丞,提點五房事,上召見謂曰:「汝見擢用欒崇吉否?當自勖勵。」崇吉俄加祠部郎中。真宗時,累擢為江南轉運使。代還,判刑部兼鼓司、登聞院。後遷司農少卿、知洪州。有司歲斂民財造舟,崇吉至,奏罷之。以疾徙濠州,遷衞尉少卿,以將作監致仕,卒。子二人:源,虞部員外郎;沂,殿中丞。
袁逢吉字延之,開封鄢陵人。曾祖儀,仕唐,以軍功至黃州刺史。祖光甫,尉氏令。父蟾,大理評事。逢吉四歲,能誦爾雅、孝經,七歲兼通論語、尚書。周太祖召見,發篇試之,賜束帛以賞其精習。開寶八年,擢三傳第,釋褐清江尉。知州王明薦其能,就除豐城令。明年,又與轉運使張去華條上治狀,以春秋博士召。端拱初,遷國子博士、度支推官。又判戶部勾院、度支、憑由理欠司。淳化中,改戶部判官。歷水部司門員外郎。出為西京轉運使,轉水部郎中。宰相呂蒙正稱其有經術,宜任學官。會蜀叛,方籍其吏資,授西川轉運使。至道初,徙荊湖北路。
時賊方平,夔、峽猶聚官軍,供饋出於荊楚,逢吉憚涉遠,不赴軍前計度,坐乏糧餉罷職,知夔州。會遣使川、陝採訪,因條上知州、通判有治迹者七人,逢吉與朱協、李虛己、薛顏、邵曄、查道、劉檢預焉,皆賜詔褒諭。歷司門、庫部二郎中。
咸平中,復為京東轉運使。連知福、江、陳、襄四州。大中祥符中,權西京留司御史臺,徙知汝州,以逮事太祖,拜鴻臚少卿。七年,卒,年六十九。
逢吉性修謹,練達時務。初,鄆州牧馬草地侵民田數百頃,牒訴連上,凡五遣使按視,不決。逢吉受命往,則悉還所侵田,民咸德之。兄及甫,歷京東、峽路轉運副使,至駕部郎中。逢吉子成務,至比部員外郎、京東轉運副使。從子楚材,至虞部員外郎。
韓國華字光弼,相州安陽人。太平興國二年舉進士,解褐大理評事、通判瀘州,就遷右贊善大夫。代還,除彰德軍節度判官,遷著作佐郎、監察御史。
雍熙中,假太常少卿使高麗。時太宗將北征,以高麗接遼境,屢為其所侵,命齎詔諭之,且令發兵西會。既至,其俗頗獷驁,恃險遷延,未即奉詔。國華移檄,諭以朝廷威德,宜亟守臣節,否則天兵東下,無以逃責。於是俯伏聽命,使還,賜緋魚。雍熙三年,改右拾遺、直史館,判鼓司、登聞院,俄充三司開拆推官。四年,判本司,遷左司諫,充鹽鐵判官。
淳化二年,契丹請和,朝議疑其非實,遣國華使河朔以察之。既至,盡得其詐以聞。每歲後苑賞花,三館學士皆得預。三年春,國華與潘太初因對,自言任兩省清官兼計司職,不得侍曲宴,願兼館職,即日命並直昭文館。後二日,陪預苑宴。三司屬官兼直館,自國華等始。未幾,授刑部員外郎,歷判三司勾院,復為鹽鐵判官,又為左計判官,尋都判三勾,賜金紫,改兵部員外郎、屯田郎中、京東轉運使,徙陝西路。舊制,川、陝官奉緡悉支鐵錢,資用多乏,國華奏增其數。加都官郎中,入判大理寺,改職方郎中。以詳定失中,命梁顥代之。知河陽、潞州,轉運使言其善綏輯,供億幹辦,詔奬之。
景德中,假祕書監使契丹,又為江南巡撫,入權開封府判官。真宗朝陵,魏咸信自曹州召入扈從,命國華權州事。俄改太常少卿,出知泉州。大中祥符初,遷右諫議大夫。四年,代還,至建州,卒于傳舍。年五十五。賜其子珫出身。
國華偉儀觀,性純直,有時譽。子琚、璩、琦,並進士及第。琦相英宗、神宗,自有傳。
何蒙字叔昭,洪州人。少精春秋左氏傳。李煜時,舉進士不第,因獻書言事,署錄事參軍。入宋,授洺州推官。
太平興國五年,調遂寧令。時太宗親征契丹還,作詩以獻。召見賞歎,授右贊善大夫。三遷至水部員外郎,通判廬州。時郡中火燔廨舍,榷務俱盡。蒙假民器,貸鄰郡麴米為酒,既而課增倍。戶部使上其狀,詔賚緡錢奬之。稍遷司門。巡撫使潘慎修薦其材敏,驛召至京,因面對,訪以江、淮茶法,蒙條奏利害稱旨,賜緋魚及錢十萬。後二日復對,又上淮南酒榷便宜,特改庫部,復賜錢二十萬,因命至淮右提總其事,自是歲有羡利。使還,知溫州,未行,留提舉在京諸司庫務。求外任,復命知溫州。坐舉人不當,削一官。
真宗即位,復前資,因上言請開淮南鹽禁。時卞袞、楊允恭輩方以禁鹽為便,共排抑之,出知梧州。頃之,改水部郎中。上所著兵機要類十卷。時審官擬知漢陽軍,及引對,改知鄂州。大中祥符初,轉庫部。四年,加太府少卿。未幾,知太平州,又知袁州。州民多采金,蒙建議請以代租稅。上曰:「若此則農廢業矣。」不許。俄徙濠州。六年,上表謝事,授光祿少卿致仕,命未下,卒,年七十七。
慎知禮,衢州信安人。父溫其,有詞學,仕錢俶,終元帥府判官。知禮幼好學,年十八,獻書干俶,署校書郎。未幾,命為掌書記。
宋初,介俶子惟濟入覲,歸署營田副使。太平興國三年,從俶歸朝。授鴻臚卿,歷知陳州、興元府。知禮母年八十餘,居宛丘,懇求歸養,退處十年,搢紳稱其孝。及母服除,表請納祿。至道三年,以工部侍郎致仕。知禮自幼至白首,歲讀五經,周而後止。每開卷,必正衣冠危坐,未嘗少懈焉。咸平初,卒,年七十一。子從吉。
從吉字慶之,錢俶之壻也。為元帥府長史。歸宋,歷將作少監。會擇朝士有望者補少列,改太子右庶子。真宗升儲,換衞尉少卿。真宗即位,復為右庶子,遷詹事。從吉自歸朝,居散秩幾三十年,頗以文酒自娛,士大夫多與之遊。景德初,上言求領事務,判刑部。頗留意法律,條上便宜,天下所奏成案率多糾駁,取本司所積負犯人告身鬻之,以市什器。大中祥府初,改授衞尉卿,糾察在京刑獄,拜右諫議大夫,判吏部銓。初,選人試判多藉地而坐,從吉以公錢市莞席給之。臨事敏速,勤心公家,所至務皦察,多請對陳事,上謂其無隱。
八年,改給事中,權知開封府。既受命,召戒之曰:「京府浩穰,凡事太速則誤,太緩則滯,惟須酌中耳。請屬一無所受。」裁數月,有咸平縣民張斌妻盧氏,訴姪質被酒詬悖。張素豪族,質本養子,而證左明白,質賄于吏。從吉子大理寺丞銳時督運石塘河,往來咸平,為請于縣宰,斷復質劉姓,第令與盧同居。質洎盧迭為訟,縣聞於府。從吉命戶曹參軍呂楷就縣推問。盧之從叔虢略尉昭一賂白金三百兩於楷,楷久不決。盧兄文質又納錢七十萬于從吉長子大理寺丞鈞,鈞以其事白從吉,而隱其所受。盧又詣府列訴,即下其事右軍巡院。昭一兄澄嘗以手書達錢惟演,云寄語從吉,事逮鈞、銳,請緩之。從吉頗疑懼,密請付御史臺。即詔御史王奇、直史館梁固鞫之。獄成,從吉坐削給事勒停,惟演罷翰林學士,楷、鈞免官配隸衡、郢州,銳、文質皆削一官,澄、昭一並決杖配隸。
又高清者,庫部郎中士宏之子,景德中舉進士,宰相寇準以弟之女妻之。寇氏卒,故相李沆家復壻之。歷官以賄聞,頗恃姻援驕縱,被服如公侯家,以是欺蠹小民。知太康縣,民有詣府訴家產者,清納其賄,時已罷任,即逃居他所。銳嘗就清貸白金七十兩,清以多納賄賂,事將敗,求以為助。時方鞫盧氏獄,從吉請對,發其事,欲以自解。逮清等繫獄,命比部員外郎劉宗言、御史江仲甫劾之。清枉法當死。特杖脊黥面,配沙門島;銳又削衞尉寺丞;從吉坐首露在已發,當贖銅,特削諫議大夫,天禧三年,起為衞尉卿。明年,判登聞鼓院。坐與寇準親善,以光祿卿致仕。未幾卒,年七十。
從吉喜為詩,時有警語。兼工醫術。子孫登仕者甚衆,第進士升朝曳朱紱者數人。家富於財,尤能治生,多作負販器僦賃,以至鬻棺櫝於市。又善為饌具,分遺權要。晚年進趨彌篤,以至于敗,物論鄙之。子鏞,金部度支員外郎、祕閣校理;鍇,太常博士。
論曰:八政之首食貨,以國家之經費不可一日而無也。然生之有道而用之有節,則存乎其人焉爾。張鑑將命西蜀,處制得宜,庶乎可與行權者也。子輿裁損經制,索湘議罷鬻茶,許驤謹守儒行,知禮篤信經學,國華不辱君命,皆有足稱者焉。太初自謂達性命之蘊,而卒流於釋、老之歸,文寶久任邊郡,而不免以生事蒙黜,劉綜著勞朔、易而短於經術,從吉勤於公務而疏於訓子,固未得為盡善也。自餘諸子,之翰虧潔白之操,卞袞乏仁恕之道,冕之棄其城守,坦之疏於輔導,則君子所不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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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二百七十八‧列傳第三十七  馬全義子知節 雷德驤子有終 孫孝先 曾孫簡夫 王超子德用
  馬全義,幽州薊人。十餘歲學擊劍,善騎射。十五,隸魏帥范延光帳下。延光叛,晉祖征之,以城降,悉籍所部來上。全義在籍中,因補禁軍。以不得志,遂遁去。漢乾祐中,李守貞鎮河中,召置帳下。及守貞叛,周祖討之,全義每率敢死士,夜出攻周祖壘,多所殺傷。守貞貪而無謀,性多忌克,全義屢為畫策,皆不能用。城陷,遂變姓名亡命。
周廣順初,世宗鎮澶淵,全義往事之。從世宗入朝,周祖召見,補殿前指揮使,謂左右曰:「此人忠於所事,昔在河中,屢挫吾軍,汝等宜效之。」世宗即位,遷右番行首。從世宗戰高平,以功遷散員指揮使。從征淮南,以功遷殿前指揮使、右番都虞候。恭帝即位,授鐵騎左第二軍都校、領播州刺史。
宋初,歷內殿直都知、控鶴左廂都校、領果州團練使。從征李筠,筠退保澤州,城小而固,攻之未下。太祖患之,召全義賜食御榻前問計,對曰:「筠守孤城,若併力急攻,立可殄滅;儻緩之,適足長其姦爾。」太祖曰:「此吾心也。」即麾兵急擊之。全義率敢死士數十人乘城,攀堞而上,為飛矢貫臂,流血被體。全義拔鏃臨敵,士氣益奮,遂克其城。遷虎捷左廂都校、領睦州防禦使。
又從征李重進,領控鶴、虎捷兩軍為後殿。賊平班師,錄功居多,改龍捷左廂都校、領江州防禦使。俄被疾,太祖遣太醫診視,仍諭密旨曰:「俟疾間,當授以河陽節制。」全義疾已亟,但叩頭謝。數日卒,年三十八。特贈檢校太保、大同軍節度使。子知節。
知節字子元,幼孤。太宗時,以蔭補供奉官,賜今名。年十八,監彭州兵,以嚴涖衆,衆憚之如老將。又監潭州兵,時何承矩為守,頗以文雅飾吏治,知節慕之,因折節讀書。雍熙間,護兵博州,契丹入邊,敗我師於君子館。先是,知節完城繕甲,儲積芻粟,吏民以為生事。既而契丹果至,以有備,引去。
徙知定遠軍。時議調河南十三州之民輸餉,河北轉運使樊知古適至軍議事,知節曰:「軍少粟多,簸其紅腐,尚當得十之六七。」知古從之,果獲粟五十萬斛,分給諸屯,遂省河南之役。時部民入保避寇,卒有盜婦女首飾者,護軍止笞遣之。知節曰:「民避外患而來,反罹內寇,此而可恕,何以肅下?」即命斬之。知深、慶二州,遷西京作坊使。
旋知梓州。李順之叛,詔與王繼恩同討賊。繼恩恃勢自任,惡知節不附己,遣守彭州,付以羸兵三百,彭之舊卒,悉召還成都。知節累請益兵,不從。賊衆十萬攻城,知節力戰,自晨抵晡,士多死,慨然嘆曰:「死賊手,非壯夫也。」即橫槊潰圍出,遲明,援兵至,復鼓譟入,賊遂潰去。太宗聞而歎曰:「賊衆我寡,知節不易當也。」授益州鈐轄,加益、漢九州都巡檢使,遷內園使。會韓景祐帳下劉旰脅牙兵為亂,連下州縣,衆踰二千,知節領兵三百,追至蜀州,與戰,旰走卭州。知節曰:「賊破卭州,必乘勝渡江薄我,既息而後戰,官軍雖倍,制之亦勞,不如乘其弊急擊之,破之必矣。」遂行。次方井鎮,與旰遇,殺之無噍類。
咸平初,領登州刺史,知秦州。州嘗質羌酋支屬餘二十人,踰二紀矣。知節曰:「羌亦人爾,豈不懷歸?」悉遣之。羌人感之,訖終,更不犯塞。時州有銀坑,歲久鑛竭,課額弗除,主吏破產,償之不足。知節請蠲之,章三上,乃允。遷西上閤門使,知益州兼本路轉運使。自乾德後,歲漕蜀物,動踰萬計。時籍富民以部舟運,坐沉覆破產者衆。知節請代督以省校而程其漕事,自是蜀人賴以免患。
徙知延州兼鄜延駐泊部署。邊寇將至,方上元節,遽命張燈啟關,累夕宴樂,寇不測,即引去。會鎮州程德玄政事曠,徙知節代之。詔發澶、魏等六州糧輸定武,時兵交境上,知節曰:「糧之來,是資盜也。」止令於舟車所至收之,寇無所得而遁。
車駕在澶淵,時王超擁兵數十萬屯真定,逗留不進。知節移書誚讓之,超始出兵,猶以中渡無橋為辭。知節預命度材,一夕而具。景德中,徙知定州,未幾,拜東上閤門使、樞密都承旨,擢拜簽書樞密院事。
當是時,契丹已盟,中國無事,大臣方言符瑞,而知節每不然之,嘗言「天下雖安,不可忘戰去兵」以為戒。自陳年齒未衰,五七年間尚可驅策,如邊方有警,願預其行,但得副都部署名及良馬數匹、輕甲一聯足矣。上以為然,因命製鋼鐵鎖子甲以賜焉。進宣徽北院使,加兼樞密副使。時王欽若為樞密使,知節薄其為人,遇事敢言,未嘗少屈。每廷議,得其不直,輒面詆之。時欽若寵顧方隆,知節愈不為下。
大中祥符七年,出為潁州防禦使、知潞州。天禧初,移知天雄軍,召拜宣徽南院使、知樞密院事。以疾乞罷,除彰德軍留後、知貝州兼部署。將行,真宗閔其癯瘁,止命歸鎮。時上黨、大名之民已爭來迎謁。未幾,卒,年六十五。贈侍中,謚正惠。
知節將家子,慷慨以武力智謀自許,又能好書,賓友儒者,所與善厚,必一時豪傑,論事謇謇未嘗有所顧忌,故聞其風者,亦知其為正直云。
雷德驤字善行,同州郃陽人。周廣順三年,舉進士,解褐磁州軍事判官。召為右拾遺,充三司判官,賜緋魚。顯德中,入受詔均定隨州諸縣民田屋稅,稱為平允。
宋初,拜殿中侍御史,改屯田員外郎、判大理寺。其官屬與堂吏附會宰相趙普,擅增刑名,因上言,欲求見太祖以白其事。未引對,直詣講武殿奏之,辭氣俱厲。太祖詰之,德驤對曰:「臣值陛下日旰未食,方震威嚴爾。」帝怒,令左右曳出,詔置極典。俄怒解,黜為商州司戶參軍。刺史知德驤舊為省郎,以客禮之。及奚嶼知州,希宰相旨,至則倨受庭參。德驤不能堪,出怨言,嶼銜之。適有言德驤至郡為文訕上者,嶼召德驤與語,潛遣吏紿其家人取得之,即械繫德驤,具狀以聞。太祖貸其罪,削籍徙靈武。數年,其子有鄰擊登聞鼓,訴中書不法事,趙普由是出鎮河陽。召德驤為秘書丞,俄分判御史臺三院事,又兼判吏部南曹。開寶七年,同知貢舉。太祖崩,以德驤為吳越國告哀使。還,遷戶部員外郎兼御史知雜事,改職方員外郎,充陝西、河北轉運使。歷禮部、戶部郎中,入為度支判官。
太平興國四年,車駕征太原,為太原西路轉運使。六年,同知京朝官考課,俄遷兵部郎中。七年,以公累降本曹員外郎,出知懷州,未幾,復舊官。又命為兩浙轉運使,其子殿中丞有終亦為淮南轉運使,父子同日受詔,搢紳榮之。俄遷右諫議大夫。
雍熙二年,徵歸朝,同知京朝官考課。初,帝謂宰相曰:「朕前日閱班籍,擇官為河北轉運使,所患不能周知羣臣履行。自今令德驤錄京朝官履歷功過之狀引對,既得漸識羣臣,擇才委任,且使有官政者樂於召對,負瑕累者恥於顧問,可以為懲勸矣。」
端拱初,遷戶部侍郎。會趙普再入相,宣制之日,德驤方立班,不覺墜笏,遽上疏乞歸田里。太宗召見安諭之,賜白金三千兩,罷知考課,止以本官奉朝請。會議事尚書省,乘酒叱起居員外郎鄭構為盜,御史奏劾,下御史臺案問,具伏,帝止令罰月奉而釋之。訖趙普出守西洛,帝終保全之。
淳化二年,為其壻如京副使衞濯訟有鄰子祕書省校書郎孝先內亂,帝素憐德驤,恐暴揚其醜,不以孝先屬吏,止除名配均州;德驤坐失教,責授感德軍行軍司馬;并其子少府少監有終責授衡州團練副使。德驤因慙憤成疾,三年,卒,年七十五。有終為三司鹽鐵副使,表乞追復舊官,從之。德驤無文采,頗以強直自任,性褊躁,多忤物,不為士大夫所與。
有鄰,開寶中,舉進士不第。其父既竄靈武,意宰相趙普擠抑之。時堂後吏胡贊、李可度在職歲久,或稱其請託受賕,而秘書丞王洞與德驤同年登第,有鄰每造謁洞,洞多以家事委之。一日,洞令有鄰市白金半鋌,因曰:「此令吾子知,要與胡將軍。」蓋謂贊也。時又有詔,應攝官三任解由全者許投牒有司,即得召試錄用。有鄰素與前攝上蔡主簿劉偉交游,知偉雖嘗三攝,而一任失其解由,偉造偽印,令其兄前進士侁書寫之,因是得試送銓。遂具章告其事,並下御史府按鞫。有鄰出入贊家,故其事多實。獄具,偉坐棄市,洞等並決杖除名,贊、可度仍籍其家。有鄰授秘書省正字,賜公服靴笏、銀鞍勒馬、絹百匹。自是累上疏密告人陰事。俄被病,白晝見偉入室,以杖箠其背。有鄰號呼聞于外,數日而死。賜德驤錢十萬,以給喪事。
有終字道成,幼聰敏,以蔭補漢州司戶參軍。時侯陟典選,木彊難犯,選人聽署於庭,無敢譁者。有終獨抗言,願為大郡治獄掾,陟叱之曰:「年未三十,安可任此官?」有終不為沮。署萊蕪尉。知監、左拾遺劉祺以有終年少,頗易之,有終發其姦贓,祺坐罪杖流海島,以有終代知監事。先是,三司補吏為冶官,率以貲進,多恣橫。至是,受署者憚有終,率多避免。太宗即位,聞其名,遣內侍伍守忠同掌監事,且察其治迹。守忠至裁周月,即還奏有終彊濟之狀,亟詔為大理寺丞。會德驤任陝西轉運,奏為解州通判,特許德驤不巡察是州。有終入奏鹽池利害,改贊善大夫,令還權知軍事,省通判。太平興國六年,遷殿中丞、知密州,徙淮南轉運副使,賜緋魚,改太常博士。時德驤主漕兩浙,往往省于境上,時人榮之。
雍熙中,王師北征,命為蔚州飛狐路隨軍轉運使。入為鹽鐵判官,歷戶部、度支副使,賜金紫,出知昇州。淳化初,就遷少府少監、知廣州。二年,女弟壻衞濯訟其家法不謹,有終坐親累,責授衡州團練副使,奪章服。俄丁外艱,行及許田,召歸,入對,賜錢八十萬,起為都官員外郎,歷度支、鹽鐵副使,復金紫。時以江南、嶺外茶鹽價不一,細民冒禁私販,多陷重辟,詔有終領江、淮、兩浙、荊湖、福建、廣南路茶鹽制置使,就出鹽產茶之地,以便宜裁制。使還,改工部郎中、知大名府,不踰月,復為少府少監,徙知江陵。
李順之亂,王師西征,命與裴莊為峽路隨軍轉運使、同知兵馬事。調發兵食,規畫戎事,皆有節制。師行至峽中,遇盜格鬥,衆渴乏,會天雨,軍士以兜牟承水飲之,且行且戰,進至廣安軍。軍壘瀕江,三面樹柵。會夜陰晦,賊衆奄至,鼓譟舉火,士伍恐懼,有終安坐櫛髮自若。賊圍既合,有終引奇兵出其後擊之,賊衆驚擾,赴水死者無算。就拜右諫議大夫、知益州。次簡州,寓佛舍,度賊必至,命左右重閉,召土人嚴更警備,初夕,間道而出。賊圍守數重,及壞寺入,惟擊柝者在焉。俄兼同招安使。賊平,改知許州。三年,改給事中、知并州。
真宗嗣位,加工部侍郎。咸平二年,代還,知審刑院,俄授戶部使。三年,將巡師大名,遣有終乘馹先詣澶州督納糧草。車駕還,次德清軍,會益州奏至,神衞戍卒以正旦竊發,害兵馬鈐轄符昭壽,擁都虞候王均為亂,逐知州牛冕。即日,拜有終瀘州觀察使、知益州兼川峽兩路招安捉賊事。御廚使李惠、洛苑使石普、供備庫副使李守倫並為招安巡檢使,給步騎八千,命往招討。又以洺州團練使上官正為東川都鈐轄,西京作坊使李繼昌為峽路都鈐轄,崇儀副使高繼勳、王阮並為益州駐泊都監,供奉官、閤門祗候孫正辭為諸州都巡檢使。
正月三日,均率衆陷漢州,進攻綿州,旬日不能下,趣劍門。先是,知劍州、祕書丞李士衡度寇必至,城不能守,悉徙官帑保劍門,焚其倉廩,又署榜招軍卒之流逸者,得數千人。已而賊果至,士衡與劍門都監、左藏庫副使裴臻逆擊之。時風雪連日,均衆無所掠,唯食敗糟,臻與戰,斬首數千級。賊衆疲劇宵遁,還保益州。士衡即馳騎入奏,上嘉之,拜士衡度支員外郎,賜緋;臻崇儀使、領峯州刺史,仍舊職。
知蜀州、供奉官、閤門祗候楊懷忠聞變,即調鄉丁會十一路巡檢兵,刻期進討。蜀民不從賊者相率抗禦,儕伍謂之「清壇衆」。擇「清壇」之魁七十餘人,悉補巡檢將,遣判官高本馳驛以聞。十七日,懷忠率衆入益州,焚城北門,至三井橋。時均尚留劍門,與賊將魯麻胡陣于江瀆廟前,自晨至晡,戰數合,懷忠兵勢不敵,退還所部。懷忠部下多李順舊黨,頗貪剽劫,故敗績焉。
懷忠移文嘉、眉七州,調軍士丁男來會。二月,再攻益州。時均方遣逆黨趙延順攻卭、蜀,懷忠逆與之戰,賊稍退。懷忠與轉運使陳緯,麾兵由子城南門直入軍資庫,與緯署其庫籥。均衆皆銀槍繡衣,為數隊分列子城中。賊兵出通遠門,與懷忠戰數合,會暮,懷忠復退軍筰橋,背水列陣,砦櫧木橋南,以扞卭、蜀之路。賊故不復能南略,自清水垻、溫江、金馬三道來攻櫧木砦,出官軍後,焚江原神祠,斷卭、蜀援路。懷忠三路分兵以抗之,斬首五百餘級,驅其餘衆入皁江,獲甲弩甚衆。乘勝逐賊至益州南十五里,砦于雞鳴原以俟王師。均亦閉成都東門以自固。
是月,有終等至,令石普先與綿、漢都巡檢張思鈞收復漢州,進壁升仙橋。賊出攻砦,有終擊走之。一日,均開城偽為遁狀,有終與上官正、石普率兵徑入,官軍分剽民財,部伍不肅。賊閉關發伏,布床榻於路口,官軍不得出,因為所殺。有終等緣堞而墜,李惠死之,退保漢州。益州城中民皆奔迸四出,復為賊黨分騎追殺,或囚縶之,支解族誅以恐衆。又脅士民僧道之少壯者為兵,先刺手背,次髠首,次黥面,給軍裝,令乘城,與舊賊黨相間。有終署榜招之,至則署其衣袂釋之,日數百人。
三月,進攻彌牟砦,斬首千餘級,復為賊所拒。四月,賊由升仙橋分路來寇,併軍於東偏,有終率兵逆擊,大敗之,殺千餘人,奪其繖蓋、金槍等物,均單騎還城。有終遣其子奉禮郎孝若馳奏,上召孝若問敗賊之由,笑謂左右曰:「均鼠竊爾,雖嬰城自守,計日可擒矣。」孝若因言嘗習武藝,願改秩以効,即補供奉官。俄以刑部員外郎馬亮為轉運使,國子博士張志言副之,供備庫副使張煦為綿、漢都巡檢使。楊懷忠又分所部砦於合水尾、浣花等處,樹機石、設笓籬以拒之。
賊自升仙之敗,徹橋塞門,官軍進至清遠江,為梁而度。有終與石普屯於城北門之西,依壕為土山,分設鹿角,又得舊草場,造梯衝洞車攻具,普專主之。高繼勳、張煦、孫正辭攻城東,上官正、李繼昌、王阮攻城西,楊懷忠與巡檢殿直、閤門祗候馬貴攻城南,賊將趙延順盡驅兇黨以拒。既而延順中流矢死,又遣其黨丁重萬立城門上,官軍射之,殪。每攻城,輒會雨,城滑不能上,官軍及丁夫為洞屋以進,賊又鑿地道出掩之,溺壕中死者千餘,軍勢小衄。時方暑濕,軍士多疾,有終市藥他州療之。
是月,詔洛苑使、入內副都知秦翰為兩川捉賊招安使。有終與翰叶議,於城北魚橋又築土山。八月,克城北羊馬城,遂設鴈翅敵棚,覆洞屋以進,逼羅城。九月,城北洞屋成,賊對設敵樓以抗官軍,有終遣卒焚之,賊自是銷沮,築月城以自固。有終募敢死士間道以入,賊為藥矢,中者立死。有終令卒蒙氊秉燧以入,悉焚其望櫓機石,先遣東西南砦鼓譟攻城,有終與石普分主洞屋以進。普穴城為暗門,門成,賊攢戟於前,無敢進者。有二卒請行,許以厚賞,乃麾戈直衝之,賊鋒稍却,遂入城。
有終登城樓下瞰,賊之餘衆,猶砦天長觀前,於文翁坊密設礮架。高繼勳白于馬亮,請給稭秆油籸,衆執長戟巨斧,秉炬以進,悉焚之。楊懷忠焚其砦天長觀前,追至大安門,復敗焉。是夕二鼓,均與其黨二萬餘南出萬里橋門,突圍而遁。有終疑有伏,遣人縱火城中。詰朝,與秦翰登門樓,牙吏有受偽署官職者,捕得,立樓下,傍積薪,厝火其上,索男子魁壯者令辨之,曰某嘗受某職,即命左右捽投火中。自晨至晡,焚死者數百人,時謂冤酷。均既走,度合水尾,由廣都略陵、榮,趣富順監,所過斷橋塞路,焚倉庫而去。
初,有終遣懷忠領虎翼軍追之,後二日,石普繼往,以全軍為後援。十月,均至富順,其將校以筏度江,趨戎、瀘蠻境。朝廷每歲孟冬朔,詔富順監具酒肴,犒內屬蠻酋。是日裁設具,而均黨適至,皆食焉。聞懷忠追騎將至,均心易之,謂其黨曰:「速降懷忠。」令其衆負檐以行。懷忠距富順六十里,於楊家市少憩,賊衆在後者邀戰,懷忠遣騎士登高原覘賊,且語其左右曰:「縱賊度江,後悔無及,聞石侯將至,當以奇兵取之。」乃臨江列陣擊之,餘黨散走,有拏舟將度江而遁者,懷忠合強弩射之,溺死甚衆。懷忠張旗鳴鼙入城,均方在監署中,其衆多醉,均窮蹙縊死。虎翼軍校魯斌斬其首詣懷忠,獲僭偽法物、旌旗、甲馬甚衆,禽其黨六千餘人,逆徒殲焉。懷忠旋軍出北門,石普之衆始至,奪均首馳歸成都,梟于北市。
均本隸開封散從直,後補軍校。初,神衞軍之戍成都者,以均及董福分二指揮以領之。福御衆有法,部下皆優足;均縱其下飲博,軍裝亦以給費。是歲,車駕幸河朔,符昭壽與牛冕大閱於東郊,蜀人趨觀之,二軍衣服鮮弊不等,均衆因是慙憤。益州知州與鈐轄二廨並禁旅為牙隊,歲除,冕以酒肴犒部士,而昭壽既驕恣,復肆侵虐,冕亦寬弛無政,故詰朝合起為亂。
神衞卒既殺昭壽,是日,成都官吏方相與賀正,聞變皆奔竄,牛冕與轉運張適縋城而出,惟都巡檢使劉紹榮冒刃格鬬。既而衆寡不敵,叛卒尚未有主,或欲奉紹榮為帥者,紹榮攝弓罵曰:「我燕人也,比棄鄉土來歸本朝,豈能與汝同逆,汝亟殺我,我肯負朝廷哉!」衆未敢動。監軍王澤與均適至,乃謂均曰:「汝所部為亂,盍自往招安。」均既往,叛卒即擁之為主,紹榮自經死。均僭號大蜀,改元化順,署置官稱,設貢舉,以張鍇為謀主。
鍇本名美,太原舊卒,後為神衞小校。狡獪,嘗歷戰陣,粗習陰陽,以熒惑同惡,故勸均為亂。均實戇愞無謀,嘗言:「官軍若至,我當先路出迎,自陳被脅之狀。」鍇聞之,擇軍中子弟署寄班,以防守均,令不與人接見。官軍圍城,每射箭招誘,及令均子弟至城下,均皆不之知。得箭書,鍇悉焚之。自起至敗,所守止一城而已。均初署親軍為天降虎翼,後果為虎翼軍所殺。
賊既平,遣承受供奉官楊崇勳乘傳告捷,賜崇勳錦袍、銀帶、器幣,有終加保信軍節度觀察留後,以秦翰為內園使、恩州刺史,石普為冀州團練使,高繼勳、王阮並為崇儀使,孫正辭為內殿崇班,李繼昌為奬州刺史,張煦為供備庫副使,楊懷忠為供備庫副使,馬貴為供奉官。是役也,懷忠之功居最,為石普所忌,朝廷微聞之,遣寄班安守忠按視戰所,盡得其功狀,以故懷忠復遷崇儀使,領恩州刺史。
四年,有終代還,命為涇原儀渭鎮戎路都部署,辭不拜。改知永興軍府,徙秦州。景德初,徙為并代副都部署,賜黃金四百兩。丁內艱,起復,契丹入寇,上幸澶淵,詔有終率所部由土門抵鎮州,與大兵會。既而王超、桑贊逗撓無功,唯有終赴援,威聲甚振,河北列城,賴其雄張。俄而契丹修好,命還屯所,就判并州,召拜宣徽北院使、檢校太保。二年七月,暴疾卒,年五十九,贈侍中。錄其子孝若為內殿崇班、閤門祗候,孝傑為內殿崇班,孝緒為供奉官,孝恭為侍禁,親族、門客、給事輩遷補者八人。
有終倜儻自任,不拘小節,有幹局,沈敏善斷,不畏強禦,輕財好施。歷典藩閫,能撫士卒,豐於宴犒,官用不足,則傾私帑及榷錢以給之。家無餘財,奉身甚薄,常所御者銅鞍勒馬而已。第在崇仁里者,德驤所創,有終在蜀嘗貸備用庫錢數百萬,奏納其第償之,優詔蠲免。為宣徽使,特給廉鎮公用錢歲二千貫。身沒之日,宿負猶不啻千萬,官為償之。王繼英在樞密,頗忌有終進用,屢言其在蜀及守邊厚費以收士卒心,真宗不之信,卒保護焉。
孝先字子思,有鄰子也。舉進士,試秘書省校書郎,知天長縣。以衞濯訟其內亂,除籍配均州。後復知宛丘縣,李繼隆判陳州,薦其能,加試大理評事。契丹內寇,真宗幸大名,孝先以部芻糧河北,首至行在,擢太常寺奉禮郎。
王均反益州,隨季父有終進討,孝先率先鋒與賊戰升仙橋,斬首數百,得均金槍黃繖以獻,改將作監丞。
李繼遷陷靈州,朝廷調兵,軍費多出於民,關內大擾。孝先請益募商人入粟塞下,償以茶鹽。召對稱旨,命馳驛陝西,與轉運使鄭文寶議立規畫,後多施行。累遷尚書屯田員外郎。嘗建置三司拘收司,以檢天下財利出入之數,詔如其請。
知興元府,坐保任失實,降通判華州,徙知鄆州。宰相寇準舉,換內園使、知貝州。會慈州民張熙載詐稱黃河都總管,籍並河州郡芻糧數,至貝州。孝先覺其姦,捕繫獄。孝先欲因此為奇功,以動朝廷,迫司理參軍紀瑛教熙載偽為契丹諜者,號景州刺史兼侍中、司空、太靈宮使,部送京師。樞密院按得孝先所教狀,謫澤州都監,利、虢三州,改環慶路兵馬鈐轄、知邠州。踰年,領昭州刺史,為益州鈐轄,再遷左藏庫使,擢西上閤門使、涇原路鈐轄兼知渭州,復知邠州,徙耀州,以右領軍衞大將軍、昭州刺史,分司西京卒。子簡夫。
簡夫字太簡,隱居不仕。康定中,樞密使杜衍薦之,召見,以秘書省校書郎簽書秦州觀察判官。公事既罷,居長安,自以處士起,不復肯隨衆調官,多為岐路求辟薦。時三白渠久廢,京兆府遂薦簡夫治渠事。先時,治渠歲役六縣民四十日,用梢木數百萬,而水不足。簡夫用三十日,梢木比舊三之一,而水有餘。知坊州,徙閬州,用張方平薦,知雅州。
既而辰州蠻酋彭仕羲內寇,三司副使李參、侍御史朱處約安撫不能定,繼命簡夫往。至則督諸將進兵,築明溪上下二砦據其險要,拓取故省地石馬崖五百餘里。仕羲內附。擢三司鹽鐵判官,以疾出知虢、同二州,累遷尚書職方員外郎,卒,錄其子壽臣為郊社齋郎。
簡夫始起隱者,出入乘牛,冠鐵冠,自號「山長」。關中用兵,以口舌捭闔公卿。既仕,自奉稍驕侈,騶御服飾,頓忘其舊,里閭指笑之曰:「牛及鐵冠安在?」
王超,趙州人。弱冠長七尺餘。太宗尹京,召置麾下。及即位,以隸御龍直。淳化二年,累遷至河西軍節度使、殿前都虞候。
真宗嗣位,以翊戴功,加檢校太傅、領天平軍節度。咸平二年秋,大閱禁兵二十萬于東郊,超執五方旗以節進退,上御戎幄觀之,面賜褒奬。從幸大名,與都虞候張進並為先鋒。都大點檢傅潛逗撓得罪,以超為侍衞馬步軍都虞候、鎮州行營都部署,又帥鎮、定、高陽關三路。契丹入邊,與戰于遂城西,俘馘二萬計,斬其裨王騎將十五人,手詔褒美。
李繼遷陷清遠軍,以超將西面行營之師禦之,徙帥永興軍。宰相言超材堪將帥,遂以超帥定州路行營,王繼忠副之。尋加鎮、定、高陽關三路都部署,密遣中使賜以御弓矢,許便宜從事。加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尉。咸平六年,遼師大入,超召鎮州桑贊、高陽關周瑩率兵會定州,瑩以非詔旨不至。遼兵圍望都,超、贊率兵赴之,陣于縣南六里。繼忠在陣東偏,契丹出其背,遮絕糧道,人馬乏困,繼忠馳前與契丹戰,超、贊遂旋師,繼忠孤軍沒焉。遣劉承珪、李允則馳往,察退衄之狀,且言鎮州副部署李福、拱聖軍都指揮使王昇當戰先旋,福坐削籍流封州,昇決杖配隸瓊州。
景德初,上親巡澶淵,召超赴行在,復緩師期,契丹遂深入。會南北通好,故薄其責,止罷超三路帥,為崇信軍節度使,徙知河陽。又移鎮建雄,知青州。卒,贈侍中,再贈尚書令,追封魯國公,謚武康。
超為將善部分,御下有恩。與高瓊同典禁旅,嘗休假他適,過營壘,軍校不時將迎,瓊即命箠罰,超以為非公行,不當加罪,人稱其恕。然臨軍寡謀,拙於戰鬬。子德用。
德用字元輔。父超為懷州防禦使,補衙內都指揮使。至道二年,分五路出兵擊李繼遷,超帥兵六萬出綏、夏,德用年十七,為先鋒,將萬人戰鐵門關,斬首十三級,俘掠畜產以數萬計。進師烏白池,他將多失道不至,虜銳甚,超按兵不進,德用請乘之,得精兵五千,轉戰三日,敵勢却。德用曰:「歸師迫險必亂。」乃領兵距夏州五十里,絕其歸路,下令曰:「亂行者斬!」一軍肅然,超亦為之按轡。繼遷躡其後,左右望見隊伍甚嚴整,莫敢近。超撫其背曰:「王氏有子矣。」
累遷內殿崇班,以御前忠佐為馬軍都軍頭,出為邢、洺、磁、相巡檢。盜張洪霸相聚界上,吏不能捕。德用以氈車載勇士,詐為婦人飾,過邯鄲。賊果來邀,勇士奮出,悉禽之。徙督捕陝西東路,盜賊相戒曰:「此禽張洪霸者。」皆相率逃去。為環慶路指揮使,尋以奏事忤旨,責授鄆州馬步軍都指揮使。歷內殿直都虞候、殿前左班都虞候、柳州刺史,遷捧日左廂都指揮使、英州團練使。
天聖初,以博州團練使知廣信軍。城壞久不治,德用率禁軍增築之,有詔褒諭。徙冀州,歷龍神衞、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康州防禦使、待衞親軍步軍馬軍都虞候。召還,又為并、代州馬步軍副都總管,遷殿前都虞候、步軍副都指揮使,歷桂州、福州觀察使。
章獻太后臨朝,有求內降補軍吏者,德用曰:「補吏,軍政也,不可與。」太后固欲與之,卒不奉詔,乃止。太后崩,有司請衞士坐甲,德用曰:「非故事也。」不奉詔。
仁宗閱太后閤中,得德用前奏軍吏事,奇之,以為可大用,拜檢校太保、簽書樞密院事。德用謝曰:「臣武人,幸得以馳驅自效,賴陛下威靈,待罪行間足矣。且臣不學,不足以當大事。」帝遣使者趣入院,遂為副使。久之,以奉國軍節度觀察留後同知院事,遷知院,歷安德軍,加檢校太尉、定國軍節度使、宣徽南院使。趙元昊反,德用請自將討之,不許。
德用狀貌雄毅,面黑,頸以下白晳,人皆異之。言者論德用貌類藝祖,御史中丞孔道輔繼言之,且謂德用得士心,不宜久典機密,遂罷為武寧軍節度使、徐州大都督府長史。有言德用市馬於府州者,上其券,乃市於商人者。言者猶不已,降右千牛衞上將軍、知隨州。州置判官,家人皆惶恐,德用舉止言色如平時,惟不接賓客而已。徙知曹州,或謂德用曰:「孔中丞害公,今死矣。」德用曰:「中丞言官,豈害我者?朝廷亡一忠臣,可惜也。」起為保靜軍節度觀察留後、知青州。
改澶州。陝西用兵久無功,契丹遣劉六符來求復關南地,以兵壓境。德用見帝流涕言:「臣前被罪,陛下赦而不誅,今不足辱命。」帝慰勞曰:「河北方警,藉卿鎮撫之。」又賜手詔慰勉,拜保靜軍節度使。歲大熟,六符見德用拜曰:「此公仁政所及也。」徙真定府、定州路都總管,還奏事,復以宣徽南院使判成德軍。未行,徙定州路都總管。日訓練士卒,久之,士殊可用。
契丹使諜者來覘,或請捕殺之。德用曰:「第舍之,彼得實以告,是服人之兵以不戰也。」明日大閱,援桴鼓之士皆踊躍,進退坐作,終日不戮一人。乃下令,具糗糧,聽吾鼓聲,視吾旗幟所向。覘者歸告契丹,謂漢兵將大入。既而復議和,遂徙陳州,又徙河陽。不行,入奉朝請,出判相州,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判澶州。徙鄭州,封祁國公,還為會靈觀使。
德用素善射,雖老不衰。侍射瑞聖園,辭曰:「臣老矣,不能勝弓矢。」帝再三諭之,持二矢未發。帝顧之,使必中,乃收弓矢謝,一發中的,再發又中。帝笑曰:「德用欲中即中爾,孰謂老且衰乎?」賜襲衣、金帶,加檢校太師,復判鄭州,徙澶州,改集慶軍節度使,封冀國公。皇祐三年,上疏乞骸骨,以太子太師致仕,大朝會綴中書門下班。
德用將家子,習知軍中情偽,善以恩撫下,故多得士心。雖屢臨邊境,未嘗親矢石、督攻戰,而名聞四夷,雖閭閻婦女小兒,皆呼德用曰「黑王相公。」
帝嘗遣使問邊事,德用曰:「咸平、景德中,賜諸將陣圖,人皆死守戰法,緩急不相救,以至于屢敗。誠願不以陣圖賜諸將,使得應變出奇,自立異效。」帝以為然。
德用雖致仕,乾元節上壽,預班廷中。契丹使語譯者曰:「黑王相公乃復起耶?」帝聞之,起為河陽三城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判鄭州。至和元年,遂以為樞密使,命入謁拜。明年,富弼相,契丹使耶律防至,德用與防射玉津園。防曰:「天子以公典樞密而用富公為相,將相皆得人矣。」帝聞之喜,賜弓一,矢五十。後封魯國公,求去位至六七,乃以為忠武軍節度使、景靈宮使,又以為同羣牧制置使。有詔五日一會朝,聽子孫一人扶掖。卒,年七十九,贈太尉、中書令,謚武恭。加賜其家黃金。
德用諸子中,咸融最鍾愛,晚年頗縱之,多不法,後更折節自飭,官至左藏庫使、眉州防禦使。
論曰:全義、德驤,遇知太祖、太宗,超復翊戴真宗,宜致崇顯,然堇堇無瘉人者,而各有子勒勳於國籍。若知節生將家,喜讀書,立朝爭事,以剛正稱天下,其邦之司直歟。有終起進士,明幹知兵,平蜀鉅賊,振聲隣敵,可謂「肇敏戎公」矣。至於精神折衝,名聞四夷,矯矯虎臣,則德用其有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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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二百七十九‧列傳第三十八  王繼忠 傅潛 戴興 王漢忠 王能 張凝 魏能 陳興 許均 張進 李重貴 呼延贊 劉用 耿全斌 周仁美
  王繼忠,開封人。父珫,為武騎指揮使,戍瓦橋關,卒。繼忠年六歲,補東西班殿侍。真宗在藩邸,得給事左右,以謹厚被親信。即位,補內殿崇班,累遷至殿前都虞候、領雲州觀察使,出為深州副都部署,改鎮、定、高陽關三路鈐轄兼河北都轉運使,遷高陽關副都部署,俄徙定州。
咸平六年,契丹數萬騎南侵,至望都,繼忠與大將王超及桑贊等領兵援之。繼忠至康村,與契丹戰,自日昳至乙夜,敵勢小却。遲明復戰,繼忠陣東偏,為敵所乘,斷餉道,超、贊皆畏縮退師,竟不赴援。繼忠獨與麾下躍馬馳赴,服飾稍異,契丹識之,圍數十重。士皆重創,殊死戰,且戰且行,旁西山而北,至白城,遂陷于契丹。真宗聞之震悼,初謂已死,優詔贈大同軍節度,賵賻加等,官其四子。
景德初,契丹請和,令繼忠奏章,乃知其尚在。朝廷從之,自是南北戢兵,繼忠有力焉。歲遣使至契丹,必以襲衣、金帶、器幣、茶藥賜之,繼忠對使者亦必泣下。嘗附表懇請召還,上以誓書約各無所求,不欲渝之,賜詔諭意。契丹主遇繼忠甚厚,更其姓名為耶律顯忠,又改名宗信,封楚王,後不知其所終。子懷節、懷敏、懷德、懷政。
真宗宮邸攀附者,繼忠之次有王守俊至濟州刺史,蔚昭敏至殿前都指揮使、保靜軍節度,翟明至洺州團練使,王遵度至磁州團練使,楊保用至西上閤門使、康州刺史,鄭懷德至御前忠佐馬步軍都軍頭、永州團練使,張承易至禮賓使,吳延昭至供備庫使,白文肇至引進使、昭州團練使,彭睿至侍衞馬軍副都指揮使、武昌軍節度,靳忠至侍衞馬軍都虞候、端州防禦使,郝榮至安國軍節度觀察留後,陳玉至冀州刺史,崔美至濟州團練使,高漢美至鄭州團練使,楊謙至御前忠佐馬步軍副都軍頭、河州刺史。
傅潛,冀州衡水人。少事州將張廷翰。太宗在藩邸,召置左右。即位,隸殿前左班,三遷東西班指揮使。征太原,一日,再中流矢。又從征范陽,先至涿州,與契丹戰,生擒五百餘人。翌日,上過其所,見積尸及所遣器仗,嘉歎之。師旋,擢為內殿直都虞候。上對樞密言:「潛從行有勞,賞薄。」復加馬步都軍頭、領羅州刺史,改捧日右廂都指揮使、領富州團練使,遷日騎、天武左右廂都指揮使,領雲州防禦使。
雍熙三年,命大將曹彬北征,以潛為幽州道行營前軍馬步軍都指揮使。師敗於拒馬河,責授右領軍衞大將軍,自檢校司徒降為右僕射,仍削功臣爵邑。明年,起為內外馬步都軍頭、領潘州防禦使,尋拜殿前都虞候、領容州觀察使。端拱初,加殿前副都指揮使、領昭化軍節度,出為高陽關都部署。淳化二年四月,拜侍衞馬步軍都虞候、領武成軍節度。至道中,出為延州路都部署,改鎮州。
真宗即位,領忠武軍節度,數月召還。咸平二年,復出為鎮、定、高陽關三路行營都部署。契丹大入,緣邊城堡悉飛書告急,潛麾下步騎凡八萬餘,咸自置鐵檛、鐵棰,爭欲奮擊。潛畏懦無方略,閉門自守,將校請戰者,則醜言罵之。
無何,契丹破狼山砦,悉銳攻威虜,略寧邊軍及祁、趙,游騎出邢、洺,鎮、定路不通者踰月。朝廷屢間道遣使,督其出師,會諸路兵合擊,范廷召、桑贊、秦翰亦屢促之,皆不聽。廷召等怒,因詬潛曰:「公恇怯乃不如一嫗爾。」潛不能答。都鈐轄張昭允又屢勸潛,潛笑曰:「賊勢如此,吾與之角,適挫吾銳氣爾。」然不得已,分騎八千、步二千付廷召等,於高陽關逆擊之,仍許出兵為援。洎廷召等與契丹血戰而潛不至,康保裔遂戰死。
及車駕將親征,又命石保吉、上官正自大名領前軍赴鎮、定與潛會。潛卒逗遛不發,致敵騎犯德、棣,渡河湊淄、齊,劫人民,焚廬舍。上駐大名而邊捷未至,且諸將屢請益兵,潛不之與;有戰勝者,潛又抑而不聞。上繇是大怒,乃遣高瓊單騎即軍中代之,令潛詣行在。至,則下御史府,命錢若水同劾按,一夕獄具。百官議法當斬,從駕羣臣多上封請誅之,上貸其死,下詔削奪潛在身官爵,并其家屬長流房州。潛子內殿崇班從範,亦削籍隨父流所,仍籍沒其貲產。五年,會赦,徙汝州。景德初,起為本州團練副使,改左千牛衞上將軍,分司西京。大中祥符四年,車駕西巡至洛,因令從駕還京,遷左監門大將軍,還其宅。久之,判左金吾街仗。天禧元年,卒。
張昭允者,字仲孚,衞州人。以父秉蔭,試大理評事。潘美妻以女,奏換右班殿直,以久次,遷通事舍人。端拱初,契丹內擾,命為雄州監軍。敵騎乘秋掠境上,昭允與知州田仁朗選銳卒襲其帳,敗走之。進西上閤門副使,提總左右藏金銀錢帛。昭允以諸州絹常度外長數尺,請裂取付工官備他用,歲獲羨餘。既而士卒受冬服,度之不及程,出怨言,昭允坐免官。俄起為崇儀副使,累遷西上閤門使、河西馬步軍鈐轄,屯石州。會討李繼遷,王超出夏、綏州路,領後陣,超深入數百里,踰白池,道阻糧絕,昭允以所部援之,戎人大敗。
真宗即位,以昭允章懷皇后姊壻,頗被親信。咸平二年,命為鎮、定、高陽關行營馬步都鈐轄。時傅潛為都部署,畏愞城守,昭允屢勸其出兵,潛按兵不動。潛既得罪,昭允亦削奪官爵,長流通州。景德二年,起為楚州團練副使,改右神武將軍。大中祥符元年,卒。昭允喜筆札,習射,曉音律。子正中、居中。
戴興,開封雍丘人。年十餘歲,以勇力聞里中。及長,身長七尺餘,美髭髯,眉目如畫。太宗在藩邸,興詣府求見,奇之,留帳下。即位,補御馬左直,遷直長,再遷御龍直副指揮使。從征太原,先登,中流矢,補御龍弓箭直指揮使,遷都虞候。一日,帝問興曰:「汝頗有尊屬否?」對曰:「臣父延正、兄進皆力田。」即召延正為諸衞將軍,進為天武軍使。俄以興領嚴州刺史,改天武左廂都指揮使、領勝州團練使。
雍熙三年,曹彬等北征失律,諸將多坐黜免,以興為侍衞步軍都虞候、領雲州防禦使。契丹撓邊,命興屯澶州以備非常,改本州觀察使,充天雄軍副都部署。
端拱初,遷步軍都指揮使、領鎮武軍節度,賜襲衣、金帶、鞍勒馬。歷澶州、天雄軍都部署,改殿前副都指揮使,出帥鎮、定二州。時盜賊羣起,會五巡檢兵討之,踰月不能克。興陰勒所部潛出擊之,擒戮殆盡。未幾,徙高陽關,遷殿前都指揮使、領定國軍節度,賜白金萬兩,歲加給錢七百萬。
淳化五年,出為定武軍節度,歲加給錢千萬。西北未平,徙夏州路行營都部署、知州事。時五路討李繼遷,興所部深入千餘里,不見賊。會太宗崩,三上表求赴國哀,不俟報上道。及至京師,以擅離所部,左遷左領衞上將軍。咸平初,兼判左金吾街仗,俄出知京兆府,卒,贈太尉,遣中使護其喪歸葬鄉里。錄其子永和、永豐。
王漢忠字希傑,徐州彭城人。少豪蕩,有膂力,形質魁岸,善騎射。節帥高繼沖欲召至帳下,漢忠不往。因毆殺里中少年,遂亡。經宿復蘇,其父遣人追及於蕭縣,漢忠不肯還,西至京師。太宗在藩邸,召見,奇其材力,置左右。即位,補殿前指揮使,累遷內殿直都知。從征太原,先登,流矢中眸,戰益急,上壯之,遷東西班指揮使。劉繼元降,以所部安撫城中。師還,改殿前左班指揮使,三遷右班都虞候、領涿州刺史。雍熙中,改馬步軍都軍頭。
端拱初,出為賓州團練使,歷冀、貝二州部署,徙天雄軍。二年,入為侍衞馬軍都虞候、領洮州觀察使、高陽關副都部署。契丹南侵,漢忠合諸軍擊敗之,斬馘甚衆。淳化初,徙定州。五年,遷殿前都虞候。
真宗即位,自中山召歸。俄復出為高陽關都部署,進領威塞軍節度。咸平三年,又為涇原、環慶兩路都部署兼安撫使,遷侍衞馬軍都指揮使,改鎮定高陽關都部署、三路都排陣使。契丹掠中山,漢忠率諸將陣于野,契丹遁,追斬甚衆,獲其貴將,加殿前副都指揮使,改領保靜軍節度。
五年,罷西面經略使,命漢忠為邠寧環慶兩路都部署,李允正、宋沆為鈐轄,領戍兵二萬五千人,委漢忠分道控制。數月召還,坐違詔無功,責為左屯衞上將軍,出知襄州,常奉外增歲給錢二百萬。未上道,暴得疾卒。贈太尉,以其長子內殿崇班從吉為閤門祗候,次子從政、從益為左右侍禁。
漢忠有識略,軍政甚肅,每行師,詰旦,必行香祝曰:「願軍民無犯吾令,違者一毫不貸。」故所部無盜。性剛果,不務小節,輕財樂施。好讀書,頗能詩。喜儒士,待賓佐有禮,名稱甚茂,以是自矜尚,羣帥不悅。
漢忠沒後,其子從吉詣闕上書訟父冤,因歷詆羣臣有行賂樹黨及蒙蔽邊防屯戍艱苦之事。真宗命樞密王繼英等問狀,從吉止誦狀中語,他無所對。上以從吉付御史,具伏,乃進士楊逢為之辭。從吉坐除名,配隨州;逢杖配春州。
王能,廣濟定陶人。初事州將袁彥,太宗在晉邸,召置左右。即位,補內殿直,六遷至殿前左班指揮使,進散員都虞候。久之,領潘州刺史,再遷殿前右班都虞候兼御前忠佐馬步軍都軍頭。咸平初,自捧日右廂都指揮使出為濟州團練使、知靜戎軍。建議決鮑河,斷長城口,北注雄州塘水,為戎馬限,方舟通漕,以實塞下。又開方田,盡靜戎、順安之境。北邊來寇,能擊走之。
初,真宗詢軍校勤勇者,委以方面,因語宰相曰:「聞王能、魏能頗宣力公家,陳興、張禹珪亦有聲于時,才固難全,拔十得五,亦有助也。」景德初,擢本州防禦使,與魏能、張凝並命出為邢洺路都部署,俄改鎮定高陽關三路行營都部署、押策先鋒。護城祁州,躬率丁夫,旦暮不離役所,宴犒周洽。會詔使自北至者言之,手詔褒飭,連徙天雄軍、高陽關二部署,改定州副都部署。
大中祥符二年,詔合鎮、定兩路部署為一,命能領之。明年召入,拜侍衞步軍副都指揮使、領曹州觀察使。祀汾陰,留為京城巡檢兼留司殿前司事。禮成,加領振武軍節度,復為鎮定副都部署兼知定州。八年,表求入覲,許之。
先是,節帥陛見,必飲於長春殿,掌兵者則不預。至是,特令用藩臣例。有司言:「能既赴坐,則殿前馬軍帥皆當侍立。」繇是特令諸帥預坐,自是掌兵者率以為例。俄還屯所,改領靜江軍節度。
天禧元年,轉都指揮使、領保靜軍節度。是冬,代還,入見,以足疾免舞蹈,賜宴。累表求解,特與告醫療。二年,制授彰信軍節度,罷軍職赴鎮,以地近其鄉里,寵之也。明年,卒,年七十八。贈太尉,而錄其子守信等官。
張凝,滄州無棣人。少有武勇,倜儻自任。鄉人趙氏子以材稱,凝恥居其下,因挾弓與角勝負。約築土百步射之,凝一發洞過,矢激十許步,抵大樹而止,觀者歎服。節帥張美壯之,召置帳下。太宗在藩邸,聞其名,以隸親衞。即位,補殿前指揮使,稍遷散祗候班都虞候。
淳化初,以其有材幹,與王斌、王憲並授洛苑使,凝領繡州刺史,賜襲衣、金帶,每頒賚必異等。出為天雄軍駐泊都監,移貝州,改高陽關行營鈐轄、六宅使。真宗踐阼,加莊宅使,遷北作坊使。
咸平初,契丹南侵,凝率所部兵設伏於瀛州西,出其不意,腹背奮擊,挺身陷敵。凝子昭遠,年十六,從行。即單騎疾呼,突入陣中,掖凝出,左右披靡不敢動。明年,契丹兵大至,車駕幸大名,凝與范廷召於莫州東分據要害,斷其歸路。契丹宵遁,凝縱兵擊之,盡奪所掠生口、資畜。徙鎮、定、高陽關路前陣鈐轄,遷趙州刺史。
四年,召還,代潘璘為邠寧環慶靈州路副部署兼安撫使。時斥堠數擾,轉運使劉綜懼飛輓不給,問計於凝。凝曰:「今當深入,因敵資糧,不足慮也。」乃自白豹鎮率兵入敵境,生擒賊將,燒蕩三百餘帳、芻糧八萬,斬首五千餘,獲牛馬、器甲二萬,降九百餘人。慶州蕃族胡家門等桀黠難制,凝因襲破之。又熟戶與生羌錯居,頗為誘脅,凝引兵至八州原、分水嶺、柔遠鎮,降峇 215c0.gif 等百七十餘族,合四千戶,邊境獲安。就加寧州團練使。
景德初,遷本州防禦使,代楊嗣為定州路行營副部署,徙保州駐泊,又兼北面安撫使。時王超為總帥,以大兵頓中山,朝議擇凝與魏能、田敏、楊延昭分握精騎,俟契丹至,則深入以牽其勢。超嘗請四人悉隸所部,上以本設奇兵撓敵之心腹,若復取裁大將,則無以責効,乃令凝等不受超節度。時魏能逗撓,退保城壁,衆皆憤悱,責讓能,凝獨默然。或問之,凝曰:「能麤材險愎,既不為諸君所容,吾復切言之,使其心不自安,非計也。」上聞而嘉其有識。
車駕觀兵澶淵,凝率衆抵易州。既而契丹受盟北歸,所過猶侵剽不已,遂以凝為緣邊安撫使,提兵躡其後,契丹乃不敢略奪。改高陽關部署。明年,議勞,就加殿前都虞候,卒。
凝忠勇好功名,累任西北,善訓士卒,繕完器仗,前後賞賜多以犒師,家無餘貲,京師無居第。真宗悼惜之,贈彰德軍節度,遣中使護喪還京,官給葬事,厚其家。子昭遠。
魏能,鄆人也。少應募,隸雲騎軍,後選補日騎左射,又隸殿前班,七遷散員左班都知。舊制,諸軍辭見,才器勇敢或迥異出羣者,許將校交舉以任,使毋枉其志。能時戍外藩,咸未有舉者。太宗曰:「能材勇過人,朕可自保。」由是進用之。
端拱二年,加御前忠佐馬軍副都軍頭,歷殿前左班都虞候、領溪州刺史,加秩轉馬步軍都軍頭。咸平三年,真拜黃州刺史。明年,為鎮、定、高陽關三路前陣鈐轄。五年,知鄭州團練使,復任威虜軍。
契丹入寇,能當城西,與諸將合戰,無憚色,大敗其衆,斬首二萬級。契丹統軍鐵林相公來薄陣,能發矢殪之,并其將十五人,奪甲馬、兵械益衆。契丹復入,能率州軍逆戰南關門,遣其子正與都監劉知訓間道絕敵行勢,戰數十合,退薄西山下,破走之,獲器甲十八萬。契丹嘗謀入鈔,能偵知,即發兵逆擊,生擒酋帥,殄滅殆盡。
六年,改威虜軍部署,知軍事。士民詣闕下乞留能,詔嘉之。能建言戍卒逸邊境者,請沒其妻與子為奴婢。上慮嚴迫,聽緩期自新,違以法坐。會浚順安軍營田河道以扼寇,徙莫州路部署。石普屯兵順安之西境,詔能與楊延昭、田敏掎角為備。景德初,破敵長城口,追越陽山,斬首級、獲兵器益衆,詔賜錦袍、金帶。復以所部禦寇于順安。
六月,召拜防禦使,復出為寧邊軍路部署。詔推能果略,再任以威虜,使副精兵伺敵動止。邊人百餘掠居民,樹蕃僧為帥,能與田敏、楊勳合兵設伏擊之,擒其帥。賊來逼城,能出兵拒之,小衄,即卻陣入城,張凝以兵擊卻之。會詔能與凝領偏師分道入幽、易,牽制契丹之勢,能畏愞不前,且不戢所部,多俘奪人馬。俄徙屯定州,乃遣凝躡迹北行,能麤險,自度無功,心愧,多怨辭,以訕聞。朝議謂能剛猾少檢,不可專任,乃命綦政敏為鈐轄,俾同職焉。
明年,師還大名。時王能、曹璨各領兵歸闕,即城下,鈐轄孫全照遣能、璨之師由北門分道先入,能師繼之。能怒全照之後己,即疾驅競入,全照射之,能嚄唶不堪,奪全照弓以去。翌日,詣判府王欽若誣全照射傷押隊閤門楊凝,詞頗紛競。全照密疏能摧兵退縮,師緩失期,及師旋不整狀。上初聞能逗遛,微怒。會全照奏,乃質實于張凝、白守素等,即責授右羽林將軍,出為鞏縣都監。明年,以自陳,特改官右驍衞大將軍、虢州都監,累遷加領康州團練使。大中祥符八年,卒。錄其子正為閤門祗候,靖為三班奉職。
陳興,澶州衞南人。開寶中,應募為卒,得隸御龍右直。太宗征河東,幸幽陵,興常從,特被賞賜,累遷天武指揮使。端拱中,改御前忠佐步軍副都軍頭。王超為并代部署,奏興隨軍,遣戍汾州。明年,李繼隆行營河西,興隸麾下,部清朔、龍衞諸軍,克綏、夏、銀州,繼隆命權知夏州。尋還屯所,受詔提轄河東緣邊城池、器甲、芻糧。至道初,繼隆薦其材幹,召補御龍弩直都虞候。咸平初,為馬軍都軍頭、領蒙州刺史。三年,真授憲州刺史、知霸州,徙滄州副都部署,移石、隰駐泊。會城綏州,詔與錢若水往視利害,事具若水傳。
又徙涇原儀渭鎮戎軍部署。上言鎮戎軍去渭州瓦亭砦七十餘里,中有二堡,請留兵三百人戍之。俄與曹瑋、秦翰領兵抵鎮戎軍西北武延鹹泊川,掩擊蕃寇章埋族帳,斬二百餘級,生擒三百餘人,奪鎧甲、牛羊、駝馬三萬計。詔書嘉奬,賜金帶、錦袍、器幣。繼遷所部康奴族,往歲鈔劫靈州援糧,恃險與衆,尤桀黠難制。復與秦翰等合衆進討,窮其巢穴,俘老幼、獲器畜甚衆,盡焚掘其窖藏。復詔褒之,仍加賜賚。其年,六谷大首領潘羅支言,欲率諸蕃擊賊,請會兵靈州。上以道遠難刻師期,詔興俟羅支報至,即勒所部過天都山以援,勿須奏命。會繼遷死,事寢。景德三年,遷本州團練使、知徐州。
興起行伍,有武略,所至頗著聲績。真宗言軍校之材,必以興為能。大中祥符初,召為龍神衞四廂都指揮使、領登州防禦使,出為邠寧環慶路副都部署兼知邠州。坐擅釋劫盜,罷軍職,改敘州防禦使、知懷州。六年,卒。
許均,開封人。父邈,太常博士。均,建隆中應募為龍捷卒,征遼州,以功補武騎十將,賜錦袍、銀帶。開寶中,遷武騎副兵馬使。從曹彬征金陵,率衆陷水砦,流矢貫手。改本軍使。從征河東,攻隆州城,先登,陷之,中八創。遷副指揮使,前後屢被賞賚。出屯杭州,妖僧紹倫結黨為亂,均從巡檢使周瑩悉擒殺之。
端拱初,補指揮使。從李繼隆、秦翰赴夏州,擒趙保忠,令均率兵衞守。改龍衞第四指揮使,俄屯夏州,賊來犯境,一日十二戰,走之。又從石普擊賊于原州牛欄砦,深入,獲牛羊、漢生口甚衆。普表上其功,遷第三軍指揮使。
咸平初,以御前忠佐馬軍都軍頭戍秦州。王均之亂,遣乘傳之蜀,隸雷有終麾下,守魚橋門,又從秦翰追殺賊黨於廣都,降其衆七千餘。驛召授東西班都虞候、領順州刺史。五年,稍遷散員都虞候。嘗召見,訪以北面邊事,翌日,真拜磁州刺史、深州兵馬鈐轄。六年,改涇州駐泊部署。數月,知鎮戎軍。嘗出巡警,至隴山木峽口,真宗以其無故離城,慮有狂寇奔突,詔書戒敕。俄以其不明吏治,用曹瑋代之,徙為邠州駐泊部署,改永興軍部署。車駕將巡澶淵,詔均與知府向敏中及鳳翔梁鼎同提總諸州巡檢捕盜事,至河陽,召赴行在。
時有王長壽者,本亡命卒,有勇力,多計慮,聚徒百餘。是春,抵陳留剽劫,縣民捕之不獲,朝廷遣使益兵,逐之澶、濮間。會契丹南侵,夾河民庶驚擾,長壽結黨愈衆,人皆患之。均至胙城,長壽與其徒五千餘人入縣鈔掠,均部下徒兵裼袒與鬥。均以方略誘之,生擒長壽,斬獲惡黨皆盡。上以方禦敵,未欲因捕賊奬均,但賞均部下卒,被傷者賜帛遷級焉。明年,追敘前勞,擢為本州團練使,尋出知代州。四年秋,均被疾,以米銳代還,未至而均卒。錄其子懷忠為奉禮郎,懷信為侍禁。幼子懷德,自有傳。
張進,兗州曲阜人,拳勇善射,挽彊及石餘。應募曹州,隸鎮兵。太祖親選勇士,奇進才力,以補控鶴官,積勞至御龍弩直都虞候、領恩州刺史。至道中,兼御前忠佐步軍都軍頭。太宗嘗幸內廄,進以親校執鉞前導,體質瑰岸,迥出儕輩。太宗熟視異之,擢為天武右廂都指揮使、領賀州團練使。
咸平初,遷昭州防禦使,充龍神衞四廂都指揮使、京城左右廂巡檢。未幾,遷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二年秋,閱武近郊,進與殿前都指揮使王超親執金鼓,節其進退,軍容甚肅。從上北征,又與超管勾大陣及先鋒策應。三年,權殿前都虞候,遷侍衞步軍都虞候、鎮州副部署,徙天雄軍部署。會河決鄆州王陵口,發數州丁男塞之,命進董其役,凡月餘畢,詔褒之。移并代副都部署。
李繼遷寇麟州,州將遣單介間道乞師太原。諸將以無詔旨,猶豫未决,進獨抗議,發兵赴援,既至而圍解,手詔褒美。契丹侵中山,命進率廣銳二萬騎,由土門會兵鎮、定,未至而敵退,復歸晉陽。景德元年,卒,上遣中使護喪還京,官給葬事。子元晉,至內殿崇班、閤門祗候。天禧末,錄其次子元素為三班借職。
李重貴,孟州河陽人。姿狀雄偉,善騎射。少事壽帥王審琦,頗見親信,以甥妻之,補合流鎮將。鎮有羣盜,以其尚少,謀夜入劫鈔。重貴知之,即築柵課民習射,盜聞之潰去。太宗在藩邸,知其勇幹,召隸帳下。即位,補殿前指揮使,累遷至龍衞左第四軍都指揮使、領河州刺史,改捧日右廂都指揮使、領蠻州團練使。
至道二年,出為衞州團練使。未行,會命將五路討李繼遷,以重貴為麟府州濁輪砦路都部署。得對便殿,因言:「賊居沙磧中,逐水草牧畜,無定居,便戰鬥,利則進,不利則走。今五路齊入,彼聞兵勢太盛,不來接戰,且謀遠遁。欲追則人馬乏食,將守則地無堅壘。賊既未平,臣輩何顏以見陛下。」太宗善之,出御劍以賜,又累遣使撫勞。既而諸將果無大功。及還,命為代并副都部署。真宗即位,加本州防禦使,徙高陽關行營副都部署。
咸平二年,契丹南侵,議屯兵楊疃,張凝領先鋒遇敵,重貴率策應兵酣戰,全軍而還。范廷召自定州至,遇契丹兵交戰,康保裔大陣為敵所覆,重貴與凝赴援,腹背受敵,自申至寅,疾力戰,敵乃退。時諸將頗失部分,獨重貴與凝全軍還屯。凝議上將士功狀,重貴喟然曰:「大將陷沒而吾曹計功,何面目也!」上聞而嘉之。
明年春,以勞進階及食邑,徙知貝州,召至勞問,復遣入郡。是冬,徙滄州駐泊副都部署兼知州事。以疾求還京就醫藥,既愈,連為邢州、天雄軍二部署,又知冀州。景德初,車駕幸澶淵,召還,為大內都部署。明年春,出知鄭州,以疾甚,授左武衞大將軍、領潘州防禦使,改左羽林軍大將軍致仕。大中祥符三年,卒。
呼延贊,并州太原人。父琮,周淄州馬步都指揮使。贊少為驍騎卒,太祖以其材勇,補東班長,入承旨,遷驍雄軍使。從王全斌討西川,身當前鋒,中數創,以功補副指揮使。太平興國初,太宗親選軍校,以贊為鐵騎軍指揮使。從征太原,先登乘城,及堞而墜者數四,面賜金帛奬之。七年,從崔翰戍定州,翰言其勇,擢為馬軍副都軍頭,稍遷內員寮直都虞候。
雍熙四年,加馬步軍副都軍頭。嘗獻陣圖、兵要及樹營砦之策,求領邊任。召見,令之作武藝。贊具裝執鞬馳騎,揮鐵鞭、棗槊,敘繞廷中數四,又引其四子必興、必改、必求、必顯以入,迭舞劍盤槊。賜白金數百兩及四子衣帶。
端拱二年,領富州刺史。俄與輔超並加都軍頭。淳化三年,出為保州刺史、冀州副都部署。至屯所,以無統御材,改遼州刺史。又以不能治民,復為都軍頭、領扶州刺史,加康州團練使。
咸平二年,從幸大名,為行宮內外都巡檢。真宗嘗補軍校,皆敘己功,或至讙譁,贊獨進曰:「臣月奉百千,所用不及半,忝幸多矣。自念無以報國,不敢更求遷擢,將恐福過災生。」再拜而退,衆嘉其知分。三年,元德皇太后園陵,命掌護儀衞,及還而卒。
贊有膽勇,鷙悍輕率,常言願死於敵。徧文其體為「赤心殺賊」字,至於妻孥僕使皆然,諸子耳後別刺字曰:「出門忘家為國,臨陣忘死為主。」及作破陣刀、降魔杵;鐵折上巾,兩旁有刃,皆重十數斤;絳帕首,乘騅馬,服飾詭異。性復鄙誕不近理,盛冬以水沃孩幼,冀其長能寒而勁健。其子嘗病,贊刲股為羹療之。贊卒後,擢必顯為軍副都軍頭。
劉用,相州人。祖萬進,河中府馬步軍都指揮使。父守忠,左驍衞大將軍致仕。用曉音律,善騎射,事太宗于晉邸。即位,補軍職,累遷散都頭都虞候。端拱初,為馬步軍副都軍頭、領涼州刺史,鎮定招安使,轉捧日都指揮使。李順亂蜀,為西路行營鈐轄。賊平,遷祁州刺史。至道初,為河西、烏白池都鈐轄,斬首千餘級,奪馬五百疋,改高陽關副都部署。
真宗即位,加本州團練使、并州副都部署。咸平中,徙貝州,俄知瀛州,復為高陽關副都部署。時烽候數警,用建議益邊兵,俟其南牧,即率驍銳出東路以牽制其勢,因圖上地形。上召宰相閱視,可其奏,且令轉運使於保州、威虜靜戎順安軍預備資糧。
六年,命將三路出師扞敵,詔用與劉漢凝、田思明領兵五千,由東路會石普、孫全照掎角攻之。未幾,換鎮州副部署。景德初,為邢州部署。車駕北征,用以城守之勞,進爵邑,歷知齊、陳、潞三州。大中祥符二年,卒。
耿全斌,冀州信都人。父顥,懷順軍校。全斌少豐偉,顯攜謁陳摶,摶謂有藩侯相。顥戍西蜀,全斌往省,乘舟泝江,夜大風失纜,漂七十里,至曙風未止,舟忽泊岸,人頗異之。後游京師,屬太宗在藩邸,全斌候拜于中衢,自薦材幹,得召試武藝,以善左射,隸帳下。即位,補東班承旨,稍遷驍猛副兵馬使。
從征太原,還,遇契丹于蒲陰,追擊至徐河,因據水口要害。遷補日騎副兵馬使、雲騎軍使,屯瀛州。與契丹戰,所乘馬兩中流矢死,凡三易乘,戰不却,契丹為引去。端拱初,擊蕃部于宥州,敗之。歷雲騎指揮使、御前忠佐馬軍副都軍頭,改馬軍都軍頭,戍深州,累轉散直都虞候、領順州刺史,改殿前左班都虞候、馬步軍都軍頭。
全斌在軍中有能名。真宗嘗召問邊事,全斌口陳利害,甚稱旨。因謂輔臣曰:「元澄、鄭誠、耿全斌,人多稱之。觀其詞氣,若有志操,止在宿衞,無以見其才,宜以邊郡試之。」遂拜雄州刺史、知深州,徙石隰部署以備河西。繼遷死,全斌率兵入伏落關,誘蕃部來歸者數千人。俄知安肅軍,嘗繪山川險易,為圖以獻。
契丹來侵,自山北抵河滸,全斌遣子從政焚橋砦,分率精兵擊走之。改冀州刺史、高陽關鈐轄,擢從政為侍禁、寄班祗候。大中祥符初,封禪泰山,以為濮州鈐轄。其年,還京師,卒。
周仁美,深州人。開寶中,應募隸貝州驍捷軍。關南李漢超選備給使,屢捕獲契丹諜者。從漢超戰于西嘉山,身中重創,補隊長。漢超上其功,隸殿前班,賜衣帶、鞍勒馬、什物、奴婢、器械。命王繼恩引入縱觀,過祗候庫,太祖問其力能負錢幾許,仁美曰:「臣可勝七八萬。」太祖曰:「可惜壓死。」止命負四萬五千,因賜之。稍遷右班都知、御前忠佐馬軍副都軍頭,戍環州。
時牛耶泥族累歲為寇,仁美與陳德玄、宋思恭往擊之,斬首三千級,獲牛羊三百餘,發戎族囷窖以餉師。又與思恭討募窟泉岌拖族,格鬥斬八十餘級。至道初,石昌牛耶泥族復叛,德玄令仁美提兵撫輯之。仁美謂石昌鎮主和文顯曰:「此賊不除,邊患未弭。」因厚設殽酒,召酋長二十八人縛送州獄,自是諸族慴畏。
二年,又與馬紹忠、白守榮、田紹斌部芻糧趣清遠軍,仁美為先鋒,至岐子平,與虜角,走之。明日,又戰于浦洛河,自巳至戌,戰數十合,進壁乾河。紹忠、守榮皆敗走,紹斌退止浦洛,獨仁美所部不滿三千,身中八創,護芻糧、官吏直抵清遠。紹斌繼至,深歎其勇幹,表上其功。
時運糧民道路被傷者相繼,仁美領徒援護,悉抵環州。又遇虜於橐駝路,擊走之。先是,諸蕃每貢馬京師,為繼遷邀擊,仁美領騎士為援,賊不敢犯。補澶州龍衞軍都虞候,部署李繼隆奏留麾下,選軍中伉健者千人,令仁美領之,屢入敵境,戰有功。
俄還澶州。召見,會令諸軍射,仁美自陳筋力未衰,願對殿廷發二矢,上許之。既而前奏曰:「臣老於戎門,多戍外郡,罕曾入覲京闕。前後征行,體被三十餘創,今日得對萬乘,千載之幸。儻或備員宿衞,立殿庭下一日足矣。」上顧傅潛而笑,潛亦稱其武幹,力留,補馬步軍副都軍頭。
潛屯北面,常以自隨。契丹攻蒲陰,仁美領萬騎解其圍。又從王超屯鎮、定、儀、渭,累遷龍衞軍都指揮使、領順州刺史,復屯鎮、定。時州有亡命卒聚盜,剽村閭為患,王超委仁美招捕。仁美選勇敢卒,詐亡命趣賊所,得其要領,即自往諭以禍福,留賊中一日。超忽失仁美,求之甚急。詰旦,仁美至,具道其事,乃出庫錢付仁美為賞。不數日,賊悉降,凡得二百餘人,以隸軍籍。
景德中,徙屯陳州,入掌軍頭引見司。大中祥符元年,從駕泰山,命檢視山下諸壇牲牢祭饌。明年,出為磁州團練使、知衞州,俄改滄州部署,移高陽關副部署。八年,擢為龍神衞四廂都指揮、領奬州防禦使,遷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改領端州防禦使,權京新城內都巡檢。先是,巡兵捕亡卒盜賊,不獲皆有罰,而獲者無賞。仁美因差立賞格以聞,詔從其請。天禧三年,卒。
論曰:繼忠臨陣赴敵,以死自效,其生也亦幸而免,然在朔庭貴寵用事,議者方之李陵,而大節固已虧矣。潛為三路帥,握兵八萬餘,大敵在前,逗撓畏縮,致康保裔以無援戰沒,此而不誅,宋於是乎失刑矣。興、均輩或由藩邸進,或自行伍起,一時際會,出則書勳轅門,入則拱扈巖陛,求其如古名將,則未之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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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二百八十‧列傳第三十九  田紹斌 王榮 楊瓊 錢守俊 徐興 王杲 李重誨 白守素 張思鈞 李琪 王延範

田紹斌,汾州人。仕河東劉鈞為佐聖軍使,戍遼州。周顯德四年,領五十騎來歸,鈞屠其父母家屬。世宗召補驍武副指揮使。
宋初,隨崔彥進征李筠,攻大會砦,破之,以功遷龍捷指揮使。又敗筠於澤州茶碾村,筠退保澤州,紹斌鑿濠圍守,流矢中左目,前軍部署韓令坤以其事聞。及太祖召見于潞州,紹斌殺晉軍益衆,奪其鎧甲。又從討李重進于揚州,壁城南,圍三日,城潰,斬首踰千級。賜袍帶、緡帛,尋補馬軍副都軍頭、龍衞指揮使。下荊湖,平嶺南,率皆從行。討蜀,隸大將劉延讓麾下。會全師雄寇神泉,紹斌率所部敗其黨數千,時漢、劍道梗,因賴以寧,太祖遣使孫晏齎詔賜賚有加。凡在蜀三歲,剽盜殄除。還,改龍捷都虞候。
嘗盜官馬,貿直盡償博進,事發,獄具,有司引見講武殿,紹斌稱死罪。太祖知其驍勇,欲宥之,執於門外,遣內侍私謂之曰:「爾今死有餘責。」紹斌曰:「若恩貸臣死,當盡節以報。」俄復引見,釋之,且密賜白金。
會征江南,擇諸軍借事得五百人,為步鬥軍,令紹斌領之,及率雲騎二千,抵昇州城下,克獲居多。太祖親討河東,命紹斌從何繼筠扼契丹兵于北百井,奪賊鼓幟而還。
太平興國初,擢龍衞軍指揮使、領江州刺史。二年,梅山洞蠻叛,命與翟守素分往擊之。至邵州,聞蠻酋苞漢陽死,去其居十里,大潰其衆,擒蠻二萬,令軍中取利劍二百斬之,餘五千遣歸諭諸洞,自是其黨帖服。太宗賜以金帛、緡錢、金帶、鞍馬。歷天武、日騎軍指揮使,改馬步都軍頭,出戍鎮、定、高陽關。
曹彬之攻幽州也,命為先鋒指揮,數遇契丹兵鬥,奪牛羊、器甲。師還,召見便殿,加領溪州團練使,復遣屯北面。端拱元年,拜冀州防禦使,尋改解州。
淳化中,為河中、同、丹、坊、鄜、延、橫嶺蕃界都巡檢使。會鄭文寶議城席雞城砦為清遠軍,紹斌與文寶領其役。城畢,以文寶之請,命為知軍事。至道元年,拜會州觀察使,仍判解州,俄充靈州馬步軍部署。領徒入蕃討賊,斬首二千級,獲羊、馬、槖駝二萬計,馬以給諸軍之闕者。捷聞,手詔嘉諭之。數部金粟帛詣靈武、清遠,遠人讋服不擾。
未幾,皇甫繼明、白守榮等督轉餉於靈州,紹斌率兵援接,抵鹹井。賊踰三千餘,來薄陣。且行且鬥,至耀德,凡殺千人。寇復尾後,紹斌為方陣,使被傷者居中,自將騎三百、步弩三百,與敵兵确于浦洛河,大敗之。
初,守榮與紹斌為期,既而繼明卒,故後一日,遂為賊所圍。守榮等欲擊之,紹斌曰:「蕃戎輕佻,勿棄輜重與戰,當按轡結陣徐行。」守榮等忿曰:「若但率兵來迎,勿預吾事。」紹斌因率所部去輜重四五里。繼遷初見紹斌旌旗,不敢擊。守榮等自欲邀功,與戰。賊先伏兵,以羸騎挑戰,已而伏發,守榮等戰敗,丁夫愕眙遁,蹂踐至死者衆。紹斌率所部徐還,一無遺失。至清遠,與張延州會食。見濠中人裸而呼曰:「我白守榮也。」繩引而上,解衣遺之,遣內侍馬從順驛聞。太宗益嘉之,優詔褒美。
時命李繼隆、范廷召討繼遷,就命紹斌為本州都部署兼內外都巡檢使。繼隆以浦洛之敗上聞,言紹斌握兵不顧,自言「靈武非我不能守」,欲圖方面,有異志。太宗怒曰:「此昔嘗背太原來投,今又首鼠兩端,真賊臣也。」即遣使捕繫詔獄鞫問,貶右監門衞率府副率,虢州安置。
真宗即位,召還,授右監門衞大將軍、領敘州刺史,尋改萊州防禦使,詔還其所籍居第,賜良馬十匹。調環慶靈州清遠軍部署。慶州有野雞族數為寇掠,道路患之。嘗有驍捷卒二十餘往邠州,為其掠奪,即馳告紹斌。紹斌召其酋帥三人,斷臂、馘、劓放還,寇感而化,帖服。紹斌素勇悍,與同職頗不叶。轉運使宋太初每按部靈州、清遠,多貿市,紹斌語發其私,太初心銜之,及還朝,言紹斌之過。尋赴召,直其事。
咸平二年,北面寇警,復命為鎮、定、高陽關路押先鋒,隸傅潛。潛遣與石普並戍保州,普陰與知州楊嗣議出兵擊討之。及夜,普、嗣未還,紹斌疑其敗衄,即領兵援之。普、嗣果為賊所困,度嚴涼河,頗喪師衆。及紹斌至,即合兵疾戰,獲一百四十餘人,以勞遷邢州觀察使。潛屯中山,紹斌三馳書於潛,且言:「邊衆大至,但列兵唐河南,背城與戰,慎無窮追。」潛性巽懦,聞之益不敢出,賊衆益熾,焚劫城砦。車駕駐大名,召潛屬吏,詞逮紹斌,即遣使械繫下御史臺鞫問,免官,黜為左衞率府副率,送往上都,禁其出入。五年,授右千牛衞將軍致仕。
景德初,起為左龍武軍將軍、永城兵馬都監。三年,遷左監門衞大將軍。帝以紹斌久失職,不宜在衝要,乃徙考城都監。大中祥符初,領長州刺史。從東封,朝覲壇就班,軍士建充庭旗,旗倒,壓紹斌仆地,遽起無傷。時紹斌已老,其壯健若此。遷左領軍衞大將軍、領康州團練使、鞏縣都監。二年,卒,年七十七。
紹斌長兵間,習戰法,其後累以格鬥立功,然性暴戾,故屢被黜。子守信,為內殿崇班、閤門祗候。
王榮,定州人。父洪嗣,仕晉為本州十縣遊奕使。榮少有膂力,事瀛州馬仁瑀為廝役。太宗在藩邸,得隸左右。即位,補殿前指揮使,稍遷本班都知、員僚直都虞候。盜發棣州,州兵不能捕,榮往討擒之。加御前忠佐馬步軍都軍頭、領懿州刺史。坐受秦王廷美宴勞,出為濮州馬軍教練使。未行,馬仁瑀子告榮與秦王親吏善,因狂言「我不久當得節帥」,坐削籍流海島。
雍熙中,召還,為副軍頭。端拱初,改員寮左右直都虞候兼都軍頭,復領懿州刺史。累遷龍衞都指揮使、領羅州團練使。率兵戍遂城,邊騎來寇,擊敗之,擒千餘人。召拜侍衞馬軍都虞候、峯州觀察使,出為定州行營都部署。榮麤率,所為不中理,侵取官地蒔蔬,吝惜公錢,不以勞將士,且母老不迎養,供給甚薄。太宗聞而怒曰:「忠臣出於孝子之門,榮事親若此,竄逐之餘,兇行弗悛,豈可復置左右,效晉帝養成張彥澤邪?」即詔罷,督責,授右驍衞大將軍。
寄班供奉官張明護定州兵,覩榮不法,間嘗規正。榮護短,每疾其攻己。莊宅使王斌亦監軍是州,素與榮善,意明搆榮之罪,因摭明以報怨。下樞密院問狀,皆不實。上怒,語左右曰:「張明起賤微中,以蹴鞠事朕,潔己小心,見於輩流。夫刑罰之加,必當其罪。今王斌以榮故而曲奏明罪,欲致刑憲,苟失其當,適足以快榮之心,而誣罔得以肆行矣。且榮凌轢同類,事君與親鮮竭其力。國家賞罰之柄,非所敢私,將帥之職,非裨校同。朕豈黨張明而棄王榮哉,奈何不求直於理之當也。」遂賜勞明緡錢、束帛,榮遷右羽林軍大將軍。
真宗即位,領奬州刺史,尋授濱州防禦使,遷涇原儀渭駐泊部署。咸平二年,車駕北征,召為貝冀行營副都部署。師旋,復還涇原。明年,援送靈武芻糧,疏於智略,不嚴斥候,至積石,夜為蕃寇所劫,營部大亂,衆亡殆盡。法當誅,恕死,除名配均州。六年,起為左衞將軍。
景德初,權判左金吾街仗司事。上觀兵澶淵,契丹游騎涉河冰抵濮州境,命為黃河南岸都巡檢使,與鄭懷德自行在領龍衞兵追襲。時已詔滄州部署荊嗣先率所部屯淄、青,遣榮等合兵邀擊之。二年,遷左神武軍大將軍、領恩州刺史。郊祀,改左龍武軍、領達州團練使。大中祥符中,遷左衞大將軍、領昌州防禦使。六年,朝太清宮,命為河南府駐泊都監。九年,卒,年七十。官其一子。榮善射,嘗引強注屋棟,矢入木數寸,時人目為「王硬弓」。
楊瓊,汾州西河人。幼事馮繼業,以材勇稱。太宗召置帳下。即位,隸御龍直,三遷神勇指揮使。從征太原,以勞補御龍直指揮使。雍熙初,改弩直都虞候兼御前忠佐馬步都軍頭、領顯州刺史。
淳化中,李順叛蜀,瓊往夔、峽擒賊招安,領兵自峽上,與賊遇,累戰抵渝、合,與尹元、裴莊分路進討,克資普二州、雲安軍,斬首數千級。詔書嘉奬,遣使即軍中真拜單州刺史。
至道初,召還共職。明年,徙知霸州兼鈐轄。未幾,改防禦使,靈慶路副都部署、河外都巡檢使。賊累寇疆,瓊固捍有功。導黃河,溉民田數千頃。敗賊於合河鎮北,擒獲人畜居多。賊騎五百掠城下,擊破之,追北三十里。並賜詔嘉諭。
咸平二年,命為涇原儀渭邠寧環慶清遠軍靈州路副都部署。尋徙鎮、定、高陽關三路押策先鋒,屯定州之北。明年,副王超為鎮州都部署,再遷環慶,徙定州。四年,召還,以鄜州觀察使充靈、環十州軍副都部署兼安撫副使。嘗遣使諭旨,賊若寇清遠及青岡、白馬砦,即合兵與戰。是秋,果長圍清遠,頓積石河。清遠屢走間使詣瓊請濟師,瓊將悉出兵為援,鈐轄內園使馮守規、都監崇儀使張繼能曰:「敵近,重兵在前,繼無以進,不可悉往。」乃止。命副部署海州團練使潘璘、都監西京左藏庫劉文質率兵六千赴之,且曰:「伺我之繼至。」瓊逗遛不進,頓慶州。
寇鼓兵攻南門,其子阿移攻北門,堙壕斷橋以戰。瓊遣鈐轄李讓督精卒六百往援,至則城陷矣。賊泊青岡城下,瓊與守規、繼能方緩行出師,及聞清遠之敗,益恇怯不前。順州刺史王瓌普謂瓊曰:「青岡地遠水泉,非屯師計,願棄之。」瓊合謀焚芻糧兵仗,驅老幼以出。瓊却師,退保洪德砦,寇威浸熾,未嘗交一鋒。事聞于上,傳召瓊輩,悉繫御史獄,治罪當死。兵部尚書張齊賢等議請如律,詔特貸命,削官,長流崖州,繼能、守規輩同坐,籍其家業。明年,移道州。
景德初,起為右領軍衞將軍,分司西京。累遷左領軍衞大將軍、領賀州團練使、知兗州。有州卒自言得神術,能飛行空中,州人頗惑,瓊捕至,折其足,奏戮之。五年,卒,年六十七。錄其子舜臣為奉職。長子舜賓,內殿崇班、閤門祗候。
錢守俊,濮州雷澤人。少勇鷙,嘗為盜陂澤中,稱「轉陂鶻」。周顯德中,應募為鐵騎卒。早事太祖,從征淮南,戰紫金山,下壽春,獲戰艦千餘艘。繼從克關南。宋初,補禁衞,隸散員直。乾德中,轉殿前班都知。尋征太原,方戰,矢中左足,拔而復進,格鬥不已。還,改東西班指揮使,遷馬步軍副都軍頭。
太平興國四年,命與張紹勍、李神祐、劉承珪率師屯定州,以備北邊。俄加秩領演州刺史,移屯趙州。又從征范陽,師還,道遇敵,戰于徐河,斬首千級,奪馬百疋。雍熙三年,命將北征,田重進出飛狐道,守俊以偏師為援,邊騎雲集,守俊按甲從容進戰,大敗之。連護屯兵于趙、定。代還,掌軍頭引見司。
淳化三年,出為單州團練使。又明年,改遷齊州。時河西蕃部內擾,命以副都部署鎮其地。既而徙屯石州,數改官。時有言守俊病且老,握重兵不堪其職。召還,授左領軍衞大將軍、領潘州防禦使、權金吾街仗。大中祥符三年,卒,年八十一。
守俊累從軍征討,前後中三十六創。景德中,錄其子允慶為奉職。弟守信,官崇儀副使;守榮,內園使。
徐興,青州人。以拳勇得隸兵籍。周顯德中,從太祖征淮右。宋初,隸御龍直。會平澤、潞,上其功,補控鶴軍使。征晉陽,部卒壅汾水灌并州城,益多其勞。還,遷本軍副指揮使。
太平興國初,從潘美趣團柏谷,奮與賊鬥,有果敢氣,人莫能勝。生擒偽兵馬都監李美,身被重創,無所回撓。加指揮使。太宗征太原,討幽薊,興從戰,屢中流矢,以著蹟聞。補天武都虞候,累遷秩,出為洺州部署。初議建方田,命興董其事,尋復輟。端拱中,修鎮、定城,逾月訖工。改莫州防禦使、知靜戎軍,歷祁、博二州。
咸平中,為涇、原、環、慶十州部署。詔督轉靈武芻糧,道積石,率掠於寇。興以步兵畏恧,戰不利,時王榮援兵不應,遂敗走。坐削籍,流郢州。會赦,入為右衞將軍,遷左監門衞大將軍。景德二年,卒,年六十八。
王杲,齊州人。周顯德中,應募為卒。從世宗收三關,隸先鋒。宋初,征澤、潞,平揚州,杲應選從行,既獲戰功,乃拔遷散指揮使,累轉馬軍副都軍頭,屯衞州。雍熙中,為龍衞右第二軍都虞候。會遣趙保忠還夏州,命杲引兵護送。及還,保忠以方物贐,杲拒不納,太宗知之,詔賜白金百兩。遷右第一軍,屯鎮州。
契丹入寇,隸大將郭守文,扞城,杲守北關,寇退,命督餉藁趣威虜軍。還抵徐河,時尹繼倫與寇戰小衄,杲適遇賊河上,即按兵拒之,殺賊,奪所乘馬。守文上聞,得召見問狀,補都軍頭、領勤州刺史。命監河北,有能聲,尋命閱教定州諸軍騎射,入掌軍頭引見司。
李順亂,與尹元並為西川招安使,敗賊,斬首萬級,以功真拜唐州刺史。時賊雖平,道路尚梗,餘黨或保山林以肆姦,杲與石普等追捕於彭州,於是始平。至道初,乃還。復遷靈州副部署,道環州,留改并州,徙知夏州。會趙保吉歸款,召還,次伏落津,移知石州,徙石隰副部署。未幾,以轉餉河西失期,降右千牛衞大將軍。咸平五年,出為亳州永城縣都監。被召,將入見,以疾亟弗果,卒,年六十四。
李重誨,應州金城人。祖高,後唐莊宅使、奬州刺史。父彥榮,仕契丹,署環州刺史;重誨嘗為其應州馬步軍都指揮使。太平興國五年,潘美出師禦寇,重誨從其節度使蕭咄李迎戰于代州北嶺,大敗。美斬咄李,擒重誨以獻。太宗召見,補鄧州馬步軍都指揮使。會趙普出鎮,奏監州軍。
雍熙三年,召還,為武州刺史,出為忻州都巡檢、緣邊十八砦招安制置使,賜服帶、鞍馬。北兵寇邊,重誨以所部邀戰,敗之,獲羊馬、鎧甲甚衆,賜詔嘉美。會嶺蠻叛,改廣、桂、融、宜、柳州招安捉賊使,聽便宜從事。
至道初,累遷涇原儀渭鎮戎軍鈐轄。咸平三年,徙邠寧環慶路。坐轉餉靈武不嚴斥候,至積石為虜騎掠於道,營部大亂,除名,流光州。五年,起為內殿崇班、鄜延駐泊都監,俄遷崇儀使。景德中,趙德明既納款,或言以麟、府謀有他志。上以涇原地要兵衆,慮有緩急,遂徙重誨為鈐轄。復遷益州,改皇城使。大中祥符六年,卒,年六十八。
重誨純愨寡過。真宗悼其沒於遠土,命其子乘傳往護柩歸,聽止驛舍之別次。子禹謨,錄為將作監主簿。弟重睿,歷官澄州團練使。子禹偁,閤門祗候。
白守素,開封人。祖延遇,仕周至鎮國軍節度。父廷訓,宋初為龍捷都指揮使、領博州刺史。守素以蔭補東班承旨。太平興國五年,遷補右班殿直,以善射,授供奉官、帶御器械,三遷至供備庫使。
咸平三年春,契丹犯邊,命與王能戍邢州,俄又與麥守恩、石贊領先鋒禦之。敵退,復與荊嗣督河北、京東捕賊。四年,命為鎮州行營鈐轄,領騎兵攝大陣西偏,屢當格鬥。俄改定州鈐轄,復徙鎮州。王繼忠之陷也,宋師還度河,敵人乘之,守素據橋,有矢數百,每發必中,敵不敢近,遂引去。
真宗與輔臣議三路禦賊,咸曰:「威虜扼北道,要害尤甚,請分騎兵六千屯之,命魏能為部署。」上曰:「能頗強愎,尤難共事,聞守素久練邊計,張銳性頗和善,參知戎務,庶克相濟。」乃命守素、銳為鈐轄,戍順安以貳之。
景德元年,契丹侵長城口,守素與能發兵破之,追北過陽山,斬首級、獲器械甚衆,賜錦袍、金帶。俄徙屯冀州,轉運使劉綜舉其智勇,材任將帥,加領康州刺史。又提騎卒戍靜戎軍,兼涖營田之役,俄為鎮、定鈐轄。是冬,契丹復內侵,守素敗其前鋒,獲車重,又入敵境,俘擒甚衆。及請和,省邊戍之職,與曹璨留任鎮、定。追敘前勞,加合州團練使。
大中祥符三年,命副李迪使契丹。守素居邊歲久,名聞北庭,頗畏伏之。上慮其不欲行,密遣內侍詢於守素,守素頓首感咽,即以崔可道代焉。再遷南作坊使。大中祥符五年,卒,上甚惜之,常賻外別賚錢五十萬,令護喪還京師,錄其一子官。
張思鈞,邢州沙河人。祖中正,漢澤州刺史。思鈞少善擊劍、挽強,善博奕。初應募為卒,晉開運間,遷廣銳軍使。周廣順初,從聶知遇攻河東,破其衆三千餘。從向訓東征,為捉生將,擒小校張萬于江猪嶺。又從符彥卿與并人鬥代州,留為南北兩關巡檢。
宋初,補龍衞指揮使。李繼勳下遼州,戰帶甲祠,斬首萬餘級,追奔至長城,擒其將莫山、鮑淑,掠人騎二百餘。俄屯潞州,合戰三十餘。乾德中,以勞秩遷都虞候。開寶三年,郭進、田欽祚戍三交,嘗從戰於石嶺關,斬首萬五千餘級。閤門祗候齊延琛、苗昹陷軍中,思鈞鼓勁騎突入,奪還。何繼筠入晉境,思鈞隸麾下,拔南橋徑度。大將之出,必辟為先鋒。太平興國初,屯定州,領兵援磁窰,戰敗其衆,身中五十創,奮不顧,乃逐賊,薄軍城,奪馬及鎧甲居多。未幾,邊人復攻,逆戰城下,斬首萬餘級。上嘉之,命賜服帶,領河州刺史。
雍熙三年,邊人寇河間,劉廷讓會戰君子館,命思鈞翼從。時天大寒,弓不得彀,援兵不至,於是敗績,陷留軍中數年,役役不得還。端拱初,自契丹始逃歸,授澄州刺史、知齊州。思鈞以武進,素不知民政,僅踰月,即徙濮、鄆、濱、棣州巡檢。至道中,改鄜延巡檢使。會葺右堡砦,擊寇走之。未幾,寇逼保安軍,與曹璨往援,追躡五十餘里,至木場,寇乃遁去。
真宗即位,徙益州鈐轄兼綿、漢九州都巡檢使。咸平中,以王均之亂,出兵保綿州。賊陷漢州,思鈞進攻,克之,斬偽刺史苗進,又與石普敗賊彌牟砦。巴西尉傅翱有善馬,思鈞求之,翱不與。思鈞平賊,心恃功居多,召翱至,責以轉餉後期,斬之。上聞其事,傳召付御史臺鞫治,罪當斬,特貸之,削籍流封州。
六年,起為左司禦率府率、考城監軍。車駕幸澶淵,召詣行在,命李繼隆、石保吉同議兵事,賜服御有加。景德二年,為西京水北都巡檢使,俄分司西京。召對行在,上憫其老,授唐州防禦副使,徙鄭州。大中祥符二年,再遷左千牛衞將軍。四年七月,卒,年八十九。子承恩,為三班奉職。
思鈞起行伍,征討稍有功。質狀小而精悍,太宗嘗稱其「樓羅」,自是人目為「小樓羅」焉。
李琪,河南伊闕人。幼生長兵家,得給事宣祖,左右太祖,以材力稱,進備執御。及受禪,命補鎮職。太宗在京府,復令事之。由是累遷効忠都虞候、開封府馬步軍副都指揮使、領富州刺史。嘗請對,自言經事太祖,而京師無居宅,太宗以官第假之。
琪性素鄙,歷事三朝,而行不加修。每分遣士卒守護關梁,必覬其贈遺,視所厚薄為重輕。太宗知之,遂改授屯衞大將軍,領郡如故,乃顧曰:「吾欲置琪於無過之地爾。」加左武衞大將軍。景德中,以老且病,表求五日一赴起居,俄為臺諫所糾,令赴常參。真宗念其舊,特賜給月奉以養。大中祥符元年,卒,年八十四。
王延範,江陵人。形貌奇偉,喜任俠,家富於財。父保義,為荊南高氏行軍司馬兼領武泰軍留後。高從誨奏署延範太子舍人。後隨從誨孫繼沖入覲,薦為大理寺丞,知泰州。累遷司門員外郎。
太平興國九年,為廣南轉運使。性豪率尚氣,尤好術數。嘗通判梓州,有杜先生以左道惑衆,謂延範曰:「汝意有所之,我常陰為之助。」延範心喜,敢為恣橫。後為江南轉運使,有劉昴賣卜於吉州市,其言多驗,謂延範曰:「公當偏霸一方。」又有徐肇為延範推九宮算法,得八少一,肇驚起曰:「君侯大貴不可言,當如江南李國主。」前戎城主簿田辨自言善相,謂延範曰:「君是坐天王形、頻伽眼、仙人鼻、雌龍耳、虎望,有大威德,猛烈富貴之相也。即日當乘四門輦。」至是,有豹入其公宇,噬傷數吏,從者皆恐慄,不敢進,延範獨拔戟前逐,刺殺之,益以此自負。與廣州掌務殿直趙延貴、將作監丞雷說會宿,觀天象,延貴指西方一大星曰:「此所謂『火星入南斗,天子下殿走』者也。」雷說出星經證之,乃太白行度經南斗,延貴謬為火星也。
延範日夕與掌市舶陸坦議欲發兵,會坦代歸,延範寓書左拾遺韋務昇為隱語,偵朝廷機事。延範奴視僚屬,峻刑多怨。會懷勇小將張霸給使轉運司,延範因事杖之,霸知延範與知廣州徐休復不協,詣休復告延範將謀不軌及諸不法事。休復馳奏之。太宗遣高品閻承翰乘傳,會轉運副使李琯暨休復雜治延範,具伏。與昴、辨、坦俱斬廣州市,籍沒延範家,務昇除名配商州,延貴等皆抵罪,賜霸錢十萬。
論曰:紹斌從征討,凡踰百戰,未嘗以為憚;屢被廢斥,未嘗以為慊。太祖宥盜馬罪,引見賜予,屈法使過,用能致其力也。榮薄事親,下詔督過。瓊折州卒足以釋妖惑。王杲辭贐于夏。思鈞拔身自歸,當斬而貸。琪以鄙稱。守俊、興輩以勇得備給使。守素久練邊計,人頗畏伏。重誨雖將略不足,亦有可稱。大抵武夫悍卒,不能無過,而亦各有所長;略其過而用其長,皆足以集事。至於一勝一負,兵家常勢,顧其大節何如耳。若榮也,薄其所生,大節虧矣,屢以罪黜,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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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二百八十一‧列傳第四十  呂端 畢士安子仲衍 仲游 寇準
  呂端字易直,幽州安次人。父琦,晉兵部侍郎。端少敏悟好學,以蔭補千備身。歷國子主簿、太僕寺丞、祕書郎、直弘文館,換著作佐郎、直史館。
太祖即位,遷太常丞、知浚儀縣,同判定州。開寶中,西上閤門使郝崇信使契丹,以端假太常少卿為副。八年,知洪州,未上,改司門員外郎、知成都府,賜金紫。為政清簡,遠人便之。
會秦王廷美尹京,召拜考功員外郎,充開封府判官。太宗征河東,廷美將有居留之命,端白廷美曰:「主上櫛風沐雨,以申弔伐,王地處親賢,當表率扈從。今主留務,非所宜也。」廷美由是懇請從行。尋坐王府親吏請託執事者違詔市竹木,貶商州司戶參軍。移汝州,復為太常丞,判寺事。出知蔡州,以善政,吏民列奏借留。改祠部員外郎、知開封縣,遷考功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使高麗,暴風折檣,舟人怖恐,端讀書若在齋閤時。遷戶部郎中、判太常寺兼禮院,選為大理少卿,俄拜右諫議大夫。
許王元僖尹開封,又為判官。王薨,有發其陰事者,坐裨贊無狀,遣御史武元穎、內侍王繼恩就鞫于府。端方決事,徐起候之,二使曰:「有詔推君。」端神色自若,顧從者曰:「取帽來。」二使曰:「何遽至此?」端曰:「天子有制問,即罪人矣,安可在堂上對制使?」即下堂,隨問而答。左遷衞尉少卿。會置考課院,羣官有負譴置散秩者,引對,皆泣涕,以饑寒為請。至端,即奏曰:「臣前佐秦邸,以不檢府吏,謫掾商州,陛下復擢官籍辱用。今許王暴薨,臣輔佐無狀,陛下又不重譴,俾亞少列,臣罪大而幸深矣!今有司進退善否,苟得潁州副使,臣之願也。」太宗曰:「朕自知卿。」無何,復舊官,為樞密直學士,逾月,拜參知政事。
時趙普在中書,嘗曰:「吾觀呂公奏事,得嘉賞未嘗喜,遇抑挫未嘗懼,亦不形于言,真台輔之器也。」歲餘,左諫議大夫寇準亦拜參知政事。端請居準下,太宗即以端為左諫議大夫,立準上。每獨召便殿,語必移晷。擢拜戶部侍郎、平章事。
時呂蒙正為相,太宗欲相端,或曰:「端為人糊塗。」太宗曰:「端小事糊塗,大事不糊塗。」決意相之。會曲宴後苑,太宗作釣魚詩,有云:「欲餌金鈎深未達,磻溪須問釣魚人。」意以屬端。後數日,罷蒙正而相端焉。初,端兄餘慶,建隆中以藩府舊僚參預大政,端復居相位,時論榮之。端歷官僅四十年,至是驟被奬擢,太宗猶恨任用之晚。端為相持重,識大體,以清簡為務。慮與寇準同列,先居相位,恐準不平,乃請參知政事與宰相分日押班知印,同升政事堂,太宗從之。時同列奏對多有異議,惟端罕所建明。一日,內出手札戒諭:「自今中書事必經呂端詳酌,乃得聞奏。」端愈謙讓不自當。
初,李繼遷擾西鄙,保安軍奏獲其母。至是,太宗欲誅之,以寇準居樞密副使,獨召與謀。準退,過相幕,端疑謀大事,邀謂準曰:「上戒君勿言於端乎?」準曰:「否。」端曰:「邊鄙常事,端不必與知,若軍國大計,端備位宰相,不可不知也。」準遂告其故,端曰:「何以處之?」準曰:「欲斬於保安軍北門外,以戒凶逆。」端曰:「必若此,非計之得也,願少緩之,端將覆奏。」入曰:「昔項羽得太公,欲烹之,高祖曰:『願分我一杯羹。』夫舉大事不顧其親,況繼遷悖逆之人乎?陛下今日殺之,明日繼遷可擒乎?若其不然,徒結怨讎,愈堅其叛心爾。」太宗曰:「然則何如?」端曰:「以臣之愚,宜置於延州,使善養視之,以招來繼遷,雖不能即降,終可以繫其心,而母死生之命在我矣。」太宗撫髀稱善曰:「微卿,幾誤我事。」即用其策。其母後病死延州,繼遷尋亦死,繼遷子竟納款請命,端之力也。進門下侍郎兼兵部尚書。
太宗不豫,真宗為皇太子,端日與太子問起居。及疾大漸,內侍王繼恩忌太子英明,陰與參知政事李昌齡、殿前都指揮使李繼勳、知制誥胡旦謀立故楚王元佐。太宗崩,李皇后命繼恩召端,端知有變,鎖繼恩於閤內,使人守之而入。皇后曰:「宮車已晏駕,立嗣以長,順也,今將如何?」端曰:「先帝立太子正為今日,今始棄天下,豈可遽違命有異議邪?」乃奉太子至福寧庭中。真宗既立,垂簾引見羣臣,端平立殿下不拜,請卷簾,升殿審視,然後降階,率羣臣拜呼萬歲。以繼勳為使相,赴陳州;貶昌齡忠武軍司馬;繼恩右監門衞將軍,均州安置;旦除名流潯州,籍其家貲。
真宗每見輔臣入對,惟於端肅然拱揖,不以名呼;又以端軀體洪大,宮庭階戺稍峻,特命梓人為納陛。嘗召對便殿,訪軍國大事經久之制,端陳當世急務,皆有條理,真宗嘉納。加右僕射,監修國史。明年夏,被疾,詔免常參,就中書視事。上疏求解,不許。十月,以太子太保罷。在告三百日,有司言當罷奉,詔賜如故。車駕臨問,端不能興,撫慰甚至。卒,年六十六,贈司空,謚正惠,追封妻李氏涇國夫人,以其子藩為太子中舍,荀大理評事,蔚千備身,藹殿中省進馬。
端姿儀瓌秀,有器量,寬厚多恕,善談謔,意豁如也。雖屢經擯退,未嘗以得喪介懷。善與人交,輕財好施,未嘗問家事。李惟清自知樞密改御史中丞,意端抑己,及端免朝謁,乃彈奏常參官疾告逾年受奉者,又構人訟堂吏過失,欲以中端。端曰:「吾直道而行,無所愧畏,風波之言不足慮也。」
端祖兗,嘗事滄州節度劉守文為判官。守文之亂,兗舉族被害。時父琦方幼,同郡趙玉冒鋒刃紿監者曰:「此予之弟,非呂氏子也。」遂得免。玉子文度為耀帥,文度孫紹宗十餘歲,端視如己子,表薦賜出身。故相馮道,鄉里世舊,道子正之病廢,端分奉給之。端兩使絕域,其國歎重之,後有使往者,每問端為宰相否,其名顯如此。
景德二年,真宗聞端後嗣不振,又錄蔚為奉禮郎。藩後病足,不任朝謁,請告累年,有司奏罷其奉,真宗特令復舊官,分司西京,給奉家居養病。端不蓄貲產,藩兄弟貧匱,又迫婚嫁,因質其居第。真宗時,出內府錢五百萬贖還之;又別賜金帛,俾償宿負,遣使檢校家事。藩、荀皆至國子博士,蔚至太子中舍。
畢士安字仁叟,代州雲中人。曾祖宗昱,本縣令。祖球,本州別駕。父乂林,累辟使府,終觀城令,因家焉。士安少好學,事繼母祝氏以孝聞。祝氏曰:「學必求良師友。」乃與如宋,又如鄭,得楊璞、韓丕、劉錫為友,因為鄭人。
乾德四年,舉進士。邠帥楊廷璋辟幕府,掌書奏。開寶四年,歷濟州團練推官,專掌筦榷,歲課增羨。改兗州觀察推官。太平興國初,為大理寺丞,領三門發運事。吳越錢俶納土,選知台州,言:「錢氏上圖籍,有司皆張侈賦數,今湖海新民始得天子命吏,宜有安輯,願一用舊籍。」詔從之。明年,遷左贊善大夫,徙饒州,改殿中丞。召還,為監察御史。復出知乾州,以母老願降任就養,改監汝州稻田務。
雍熙二年,諸王出閤,慎擇僚屬。以虞部郎中王龜從兼陳王府記室參軍,水部員外郎王素兼韓王府記室參軍,祕書丞張茂直兼益王府記室參軍,士安遷左拾遺兼冀王府記室參軍。太宗召謂曰:「諸子生長宮庭,未閑外事,年漸成人,必資良士贊導,使日聞忠孝之道,卿等勉之。」賜襲衣、銀帶、鞍勒馬。
士安本名士元,以「元」犯王諱遂改焉。遷考功員外郎。端拱中,詔王府僚屬各獻所著文,太宗閱視累日,問近臣曰:「其才已見矣,其行孰優?」或以士安對。上曰:「正協朕意。」俄以本官知制誥,王請對願留府邸,不許。淳化二年,召入翰林為學士。大臣以張洎薦,太宗曰:「洎視畢士安詞藝踐歷固不減,但履行遠在下爾。」士安以父名乂林抗章引避,朝議謂二名不偏諱,不聽。
三年,與蘇易簡同知貢舉,加主客郎中,以疾請外,改右諫議大夫、知潁州。真宗以壽王尹開封府,召為判官;及為皇太子,以兼右庶子遷給事中;登位,命權知開封府事,拜工部侍郎、樞密直學士。時近臣有怙勢強取民間定婚女,其家訴於府,士安因對奏,還之。宮府常從為廷職者,每授任於外,必令士安戒勗。
咸平初,辭府職,拜禮部侍郎,復為翰林學士。詔選官校勘三國志、晉唐書。或有言兩晉事多鄙惡不可流行者。真宗以語宰相,士安曰:「惡以戒世,善以勸後。善惡之事,春秋備載。」真宗然之,遂命刊刻。士安以目疾求解,改兵部侍郎,出知潞州,特加月給之數。入為翰林侍讀學士。景德初,兼祕書監。契丹謀入境,士安首疏五事應詔,陳選將、餉兵、理財之策,真宗嘉納。
李沆卒,進士安吏部侍郎、參知政事,入謝,真宗曰:「未也,行且相卿。」士安頓首。真宗曰:「朕倚卿以輔相,豈特今日。然時方多事,求與卿同進者,其誰可?」對曰:「宰相者,必有其器,乃可居其位,臣駑朽,實不足以勝任。寇準兼資忠義,善斷大事,此宰相才也。」真宗曰:「聞其好剛使氣。」又對曰:「準方正,慷慨有大節,忘身徇國,秉道疾邪,此其素所蓄積,朝臣罕出其右者,第不為流俗所喜。今天下之民雖蒙休德,涵養安佚,而西北跳梁為邊境患,若準者正所宜用也。」真宗曰:「然,當藉卿宿德鎮之。」未閱月,以本官與準同拜平章事。士安兼監修國史,居準上。
準為相,守正嫉惡,小人日思所以傾之。有布衣申宗古告準交通安王元傑,準皇恐,莫知所自明。士安力辯其誣,下宗古吏,具得姦罔,斬之,準乃安。
景德元年九月,契丹統軍撻覽引兵分掠威虜、順安、北平,侵保州,攻定武,數為諸軍所卻;益東駐陽城淀,遂攻高陽,不得逞,轉窺貝、冀、天雄,兵號二十萬。真宗坐便殿,問策安出。士安與寇準條所以禦備狀,又合議請真宗幸澶淵。士安言澶淵之行,當在仲冬;準謂當亟往,不可緩。卒用士安議。
初,咸平六年,雲州觀察使王繼忠戰陷契丹。至是,為契丹奏請議和,大臣莫敢如何。獨士安以為可信,力贊真宗當羈縻不絕,漸許其成。真宗謂敵悍如此,恐不可保。士安曰:「臣嘗得契丹降人,言其雖深入,屢挫不甚得志,陰欲引去而恥無名,且彼寧不畏人乘虛覆其巢穴,此請殆不妄。繼忠之奏,臣請任之。」真宗喜,手詔繼忠,許其請和。
時已詔巡幸,而議者猶鬨鬨,二三大臣有進金陵及成都圖者。士安亟同準請對,力陳其不可,惟堅定前計。真宗嚴兵將行,太白晝見,流星出上台北貫斗魁。或言兵未宜北,或言大臣應之。士安適臥疾,移書準曰:「屢請舁疾從行,手詔不許,今大計已定,唯君勉之。士安得以身當星變而就國事,心所願也。」已而少間,追至澶淵,見于行在。時已聚兵數十萬,契丹大震,猶乘衆掠德清。至澶北鄙,為伏弩發射,撻覽死,衆潰遁去。
會曹利用自契丹使還,具得要領;又與其使者姚東之俱來,講和之議遂定。歲遺契丹銀絹三十萬,朝論皆以為過。士安曰:「不如此,契丹所顧不重,和事恐不能久。」及罷兵,從還,乃按邊要選良守將易置之:雄州以李允則,定州馬知節,鎮州孫全照,保州楊延昭,它所擇用各得其任。令塞上得境外牛馬類者悉還之,通互市,除鐵禁,招流亡,廣儲蓄。未幾,夏州趙德明亦款塞內附。二方既定,中外略安。量時制法,次第施行。復置賢良方正直言極諫等科,以廣取士。
二年,章七八上,以病求免,優詔不允。遣使敦諭,不得已,復起視事。十月晨朝,至崇政殿廬,疾暴作,真宗步出臨視,已不能言。詔內侍竇神寶以肩輿送歸第,卒,年六十八。車駕臨哭,廢朝五日,贈太傅、中書令,謚文簡。以皇城使衞紹欽治葬,有司給鹵簿。錄其子世長為太子中舍,慶長為大理寺丞;孫從古為將作監主簿。
士安端方沉雅,有清識,醞藉,美風采,善談吐,所至以嚴正稱。年耆目眊,讀書不輟,手自讎校,或親繕寫。又精意詞翰,有文集三十卷。嘗謂人曰:「僕仕宦無赫赫之譽,但力自規檢,庶幾寡過爾。」凡交游無黨援,唯王祐、呂端見引重,王旦、寇準、楊億相友善,王禹偁、陳彭年皆門人也。禹偁,濟州人。幼時以事至士安官舍,士安識其非常童,留之,教以學,譽業日顯。後遂登科進用,更在士安前。及士安知制誥,其命乃禹偁詞也。
士安沒後,真宗謂寇準等曰:「畢士安善人也,事朕南府、東宮,以至輔相。飭躬慎行,有古人之風,遽此淪沒,深可悼惜。」及王旦為相,面奏:「陛下前稱畢士安清慎如古人,在位聞之感歎。仕至輔相,而四方無田園居第,沒未終喪,家用已屈,真不負陛下所知。然使其家假貸為生,宜有以周之者,竊謂當出上恩,非臣敢為私惠。」真宗感歎,賜白金五千兩。
子世長至衞尉卿,慶長至太府卿。孫從善光祿少卿,從古駕部郎中,從厚、從誨檢校水部員外郎,從簡博羅令,從道殿中丞,從範山南西道節度推官,從益太常寺太祝,從周朝散郎、知洋州。曾孫仲達、仲偃仕至郡守,仲衍、仲游、仲愈。
仲衍字夷仲,以蔭為陽翟主簿。張昪,縣人也,方鎮許,請於朝,欲興鄉校,既具材計工,又聽民自以其力輸助。邑子馬宏以口舌橫閭里,謾謂諸豪曰:「張公興學,而縣令乃因以取諸民,由十百而至千萬未已也,君將不堪。誠捐百金予我,我能止役。」豪信其能,予百金。宏即詣府宣言:「縣吏盡私為學之費,又將賦於民。」昪果疑焉,敕縣且止,又揭其事於道。令欲上疏辯,仲衍曰:「亡益也,不如取宏治之,不辯自直矣。」會攝縣事,即逮捕驗治,五日得其姦,言于昪,流宏鄧州,一縣相賀。給事中張問居里中,謂仲衍曰:「諺云『鋤一惡,長十善』,君之謂也。」
舉進士中第,調沈丘令。歐陽修、呂公著薦之,入司農為主簿,升丞。吳充引為中書檢正。奉使契丹,宴射連破的,衆驚異之。且偉其姿容,密使人取其衣為度,製服以賜。時預其元會,盡能記其朝儀節奏,圖畫歸獻。後錢勰出使,契丹主猶問:「畢少卿何官?今安在?」
王珪與充不相能,以仲衍為充所用,數求罪過欲傷之,卒無可乘,但留滯不遷。經四年,乃以祕閣校理同知太常禮院,為官制局檢討官,制文字千萬計,區別分類,損益刪補,皆曲盡其當。凡從中問其事,必須仲衍然後報,他人不知也。撰中書備對三十卷,士大夫家爭傳其書。
高麗使入貢,詔館之。上元夕,與使者宴東闕下,作詩誦聖德,神宗次韻賜焉,當時以為寵。官制行,帝自擢起居郎,王珪留除命,謂為太峻,爭於前。帝連稱曰:「是當得爾。」未幾,暴得疾,一夕卒,年四十三。帝遣中使唁其家,賻錢五十萬。
仲游字公叔,與仲衍同登第,調壽丘柘城主簿、羅山令、環慶轉運司幹辦公事。從高遵裕西征,運期迫遽,陝西八十縣餽輓之夫三十萬,一旦悉集,轉運使范純粹、李察度受其賦而給之食,必曠日乃可。會僚屬議,皆不知所為,以諉仲游。仲游集諸縣吏,令先効金帛緡錢之最,戒勿啟扃鐍,共簿其名數以為質,預飭具斛量數千,洞撤倉庾牆壁,使贏糧者至其所,人自 2308f.gif 槩,輸其半而以半自給,不終朝霍然而散。翌日,大軍遂行。純粹、察歎且謝曰:「非君幾敗吾事。」
元祐初,為軍器衞尉丞。召試學士院,同策問者九人,乃黃庭堅、張耒、晁補之輩。蘇軾異其文,擢為第一。加集賢校理、開封府推官,出提點河東路刑獄。韓縝以故相在太原,按視如列郡,縝奴告有卒剽其衣於公堂之側,縝怒,將置卒於理。仲游曰:「奴衣服尠薄而敢掠之於帥牙,非人情也。」取以付獄治,卒得免。太原銅器名天下,獨不市一物;懼人以為矯也,且行,買二茶匕而去。縝曰:「如公叔可謂真清矣。」
召拜職方、司勳二員外郎,改祕閣校理、知耀州。是歲大旱,仲游先民之未飢,揭喻境內曰:「郡振施與平糴若干萬碩。」實虛張其數。富室知有備,亦相勸發廩。凡民就食者十七萬九千口,無一人去其鄉。
徽宗時,歷知鄭、鄆二州,京東、淮南轉運副使。入為吏部郎中,言孔子廟自顏回以降,皆爵命於朝,冠冕居正;而子鯉、孫伋乃野服幅巾以祭,為不稱。詔皆追侯之。
仲游早受知於司馬光、呂公著,不及用;范純仁尤知之,當國時,又適居母喪,故未嘗得尺寸進。然亦墮黨籍,坎散秩而終,年七十五。
仲游為文切於事理而有根柢,不為浮誇詭誕、戲弄不莊之語。蘇軾在館閣,頗以言語文章規切時政。仲游憂其及禍,貽書戒之曰:
孟軻不得已而後辯,孔子欲無言,古人所以精謀極慮,固功業而養壽命者,未嘗不出乎此。君自立朝以來,禍福利害繫身者未嘗言,顧直惜其言爾。夫言語之累,不特出口者為言,其形于詩歌、贊于賦頌、託于碑銘、著于序記者,亦語言也。今知畏於口而未畏於文,是其所是則見是者喜,非其所非則蒙非者怨;喜者未能濟君之謀,而怨者或已敗君之事矣。天下論君之文,如孫臏之用兵,肩鵲之醫疾,固所指名者矣。雖無是非之言,猶有是非之疑,又况其有耶?官非諫臣,職非御史,而非是人所未是,危身觸諱以游其間,殆猶抱石而救溺也。
司馬光為政,反王安石所為,仲游予之書曰:
昔安石以興作之說動先帝,而患財之不足也,故凡政之可以得民財者無不用。蓋散青苗、置市易、斂役錢、變鹽法者,事也;而欲興作、患不足者,情也。苟未能杜其興作之情,而徒欲禁其散斂變置之事,是以百說而百不行。今遂廢青苗,罷市易,蠲役錢,去鹽法,凡號為利而傷民者,一掃而更之,則向來用事於新法者必不喜矣。不喜之人,必不但曰『青苗不可廢,市易不可罷,役錢不可蠲,鹽法不可去』;必操不足之情,言不足之事,以動上意,雖致石人而使聽之,猶將動也。如是,則廢者可復散,罷者可復置,蠲者可復斂,去者可復存矣。則不足之情,可不預治哉?
為今之策,當大舉天下之計,深明出入之數,以諸路所積之錢粟一歸地官,使經費可支二十年之用。數年之間,又將十倍於今日。使天子曉然知天下之餘於財也,則不足之論不得陳於前,然後所論新法者,始可永罷而不可行矣。
昔安石之居位也,中外莫非其人,故其法能行。今欲救前日之敝,而左右侍從、職司、使者,十有七八皆安石之徒,雖起二三舊臣,用六七君子,然累百之中存其十數,烏在其勢之可為也。勢未可為而欲為之,則青苗雖廢將復散,况未廢乎?市易雖罷且復置,况未罷乎?役錢、鹽法亦莫不然。以此救前日之敝,如人久病而少間,其父子兄弟喜見顏色而未敢賀者,以其病之猶在也。
光、軾得書聳然,竟如其慮。
仲愈歷國子監丞、諸王府侍講、知鳳翔府,坐兄仲游陷黨籍,例廢黜,徽宗曰:「畢仲衍被遇先帝,可除罪籍。」以仲愈為都官郎中,擢祕書少監,卒。
寇準字平仲,華州下邽人也。父相,晉開運中,應辟為魏王府記室參軍。準少英邁,通春秋三傳,年十九,舉進士。太宗取人,多臨軒顧問,年少者往往罷去。或教準增年,答曰:「準方進取,可欺君邪?」後中第,授大理評事,知歸州巴東、大名府成安縣。每期會賦役,未嘗輒出符移,唯具鄉里姓名揭縣門,百姓莫敢後期。累遷殿中丞、通判鄆州。召試學士院,授右正言、直史館,為三司度支推官,轉鹽鐵判官。會詔百官言事,而準極陳利害,帝益器重之。擢尚書虞部郎中、樞密院直學士,判吏部東銓。嘗奏事殿中,語不合,帝怒起,準輒引帝衣,令帝復坐,事決乃退。上由是嘉之,曰:「朕得寇準,猶文皇之得魏徵也。」
淳化二年春,大旱,太宗延近臣問時政得失,衆以天數對。準對曰:「洪範天人之際,應若影響;大旱之證,蓋刑有所不平也。」太宗怒,起入禁中。頃之,召準問所以不平狀,準曰:「願召二府至,臣即言之。」有詔召二府入,準乃言曰:「頃者祖吉、王淮皆侮法受賕,吉贓少乃伏誅;淮以參政沔之弟,盜主守財至千萬,止杖,仍復其官,非不平而何?」太宗以問沔,沔頓首謝,於是切責沔,而知準為可用矣。即拜準左諫議大夫、樞密副使,改同知院事。
準與知院張遜數爭事上前。他日,與溫仲舒偕行,道逢狂人迎馬呼萬歲,判左金吾王賓與遜雅相善,遜嗾上其事。準引仲舒為證,遜令賓獨奏,其辭頗厲,且互斥其短。帝怒,謫遜,準亦罷知青州。
帝顧準厚,既行,念之,常不樂。語左右曰:「寇準在青州樂乎?」對曰:「準得善藩,當不苦也。」數日,輒復問。左右揣帝意且復召用準,因對曰:「陛下思準不少忘,聞準日縱酒,未知亦念陛下乎?」帝默然。明年,召拜參知政事。
自唐末,蕃戶有居渭南者,溫仲舒知秦州,驅之渭北,立堡柵以限其往來。太宗覽奏不懌,曰:「古羌戎尚雜處伊、洛,彼蕃夷易動難安,一有調發,將重困吾關中矣。」準言:「唐宋璟不賞邊功,卒致開元太平。疆埸之臣邀功以稔禍,深可戒也。」帝因命準使渭北,安撫族帳,而徙仲舒鳳翔。
至道元年,加給事中。時太宗在位久,馮拯等上疏乞立儲貳,帝怒,斥之嶺南,中外無敢言者。準初自青州召還,入見,帝足創甚,自褰衣以示準,且曰:「卿來何緩耶?」準對曰:「臣非召不得至京師。」帝曰:「朕諸子孰可以付神器者?」準曰:「陛下為天下擇君,謀及婦人、中官,不可也;謀及近臣,不可也;唯陛下擇所以副天下望者。」帝俛首久之,屏左右曰:「襄王可乎?」準曰:「知子莫若父,聖慮既以為可,願即決定。」帝遂以襄王為開封尹,改封壽王,於是立為皇太子。廟見還,京師之人擁道喜躍,曰:「少年天子也。」帝聞之不懌,召準謂曰:「人心遽屬太子,欲置我何地?」準再拜賀曰:「此社稷之福也。」帝入語后嬪,宮中皆前賀。復出,延準飲,極醉而罷。
二年,祠南郊,中外官皆進秩。準素所喜者多得臺省清要官,所惡不及知者退序進之。彭惟節位素居馮拯下,拯轉虞部員外郎,惟節轉屯田員外郎,章奏列銜,惟節猶處其下。準怒,堂帖戒拯毋亂朝制。拯憤極,陳準擅權,又條上嶺南官吏除拜不平數事。廣東轉運使康戩亦言:呂端、張洎、李昌齡皆準所引,端德之,洎能曲奉準,而昌齡畏愞,不敢與準抗,故得以任胸臆,亂經制。太宗怒,準適祀太廟攝事,召責端等。端曰:「準性剛自任,臣等不欲數爭,慮傷國體。」因再拜請罪。及準入對,帝語及馮拯事,自辯。帝曰:「若廷辯,失執政體。」準猶力爭不已,又持中書簿論曲直於帝前,帝益不悅,因歎曰:「鼠雀尚知人意,況人乎?」遂罷準知鄧州。
真宗即位,遷尚書工部侍郎。咸平初,徙河陽,改同州。三年,朝京師,行次閿鄉,又徙鳳翔府。帝幸大名,詔赴行在所,遷刑部,權知開封府。六年,遷兵部,為三司使。時合鹽鐵、度支、戶部為一使,真宗命準裁定,遂以六判官分掌之,繁簡始適中。
帝久欲相準,患其剛直難獨任。景德元年,以畢士安參知政事,踰月,並命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準以集賢殿大學士位士安下。是時,契丹內寇,縱游騎掠深、祁間,小不利輒引去,徜徉無鬬意。準曰:「是狃我也。請練師命將,簡驍銳據要害以備之。」是冬,契丹果大入。急書一夕凡五至,準不發,飲笑自如。明日,同列以聞,帝大駭,以問準。準曰:「陛下欲了此,不過五日爾。」因請帝幸澶州。同列懼,欲退,準止之,令候駕起。帝難之,欲還內。準曰:「陛下入則臣不得見,大事去矣,請毋還而行。」帝乃議親征,召羣臣問方略。
既而契丹圍瀛州,直犯貝、魏,中外震駭。參知政事王欽若,江南人也,請幸金陵;陳堯叟,蜀人也,請幸成都。帝問準,準心知二人謀,乃陽若不知,曰:「誰為陛下畫此策者,罪可誅也。今陛下神武,將臣協和,若大駕親征,賊自當遁去。不然,出奇以撓其謀,堅守以老其師,勞佚之勢,我得勝算矣。奈何棄廟社欲幸楚、蜀遠地,所在人心崩潰,賊乘勢深入,天下可復保邪?」遂請帝幸澶州。
及至南城,契丹兵方盛,衆請駐蹕以覘軍勢。準固請曰:「陛下不過河,則人心益危,敵氣未懾,非所以取威決勝也。且王超領勁兵屯中山以扼其亢,李繼隆、石保吉分大陣以扼其左右肘,四方征鎮赴援者日至,何疑而不進?」衆議皆懼,準力爭之,不決。出遇高瓊於屏間,謂曰:「太尉受國恩,今日有以報乎?」對曰:「瓊武人,願効死。」準復入對,瓊隨立庭下,準厲聲曰:「陛下不以臣言為然,盍試問瓊等。」瓊即仰奏曰:「寇準言是。」準曰:「機不可失,宜趣駕。」瓊即麾衞士進輦,帝遂渡河,御北城門樓,遠近望見御蓋,踴躍歡呼,聲聞數十里。契丹相視驚愕,不能成列。
帝盡以軍事委準,準承制專決,號令明肅,士卒喜悅。敵數千騎乘勝薄城下,詔士卒迎擊,斬獲太半,乃引去。上還行宮,留準居城上,徐使人視準何為,準方與楊億飲博,歌謔歡呼。帝喜曰:「準如此,吾復何憂。」相持十餘日,其統軍撻覽出督戰。時威虎軍頭張瓌守床子弩,弩撼機發,矢中撻覽額,撻覽死,乃密奉書請盟。準不從,而使者來請益堅,帝將許之。準欲邀使稱臣,且獻幽州地。帝厭兵,欲羈縻不絕而已。有譖準幸兵以自取重者,準不得已許之。帝遣曹利用如軍中議歲幣,曰:「百萬以下皆可許也。」準召利用至幄,語曰:「雖有敕,汝所許毋過三十萬,過三十萬,吾斬汝矣。」利用至軍,果以三十萬成約而還。河北罷兵,準之力也。
準在相位,用人不以次,同列頗不悅。它日,又除官,同列因吏持例簿以進。準曰:「宰相所以進賢退不肖也,若用例,一吏職爾。」二年,加中書侍郎兼工部尚書。準頗自矜澶淵之功,雖帝亦以此待準甚厚。王欽若深嫉之。一日會朝,準先退,帝目送之,欽若因進曰:「陛下敬寇準,為其有社稷功邪?」帝曰:「然。」欽若曰:「澶淵之役,陛下不以為恥,而謂準有社稷功,何也?」帝愕然曰:「何故?」欽若曰:「城下之盟,春秋恥之;澶淵之舉,是城下之盟也。以萬乘之貴而為城下之盟,其何恥如之!」帝愀然為之不悅。欽若曰:「陛下聞博乎?博者輸錢欲盡,乃罄所有出之,謂之孤注。陛下,寇準之孤注也,斯亦危矣。」
由是帝顧準寖衰。明年,罷為刑部尚書、知陝州,遂用王旦為相。帝謂旦曰:「寇準多許人官,以為己恩。俟行,當深戒之。」從封泰山,遷戶部尚書、知天雄軍。祀汾陰,命提舉貝、德、博、洺、濱、棣巡檢捉賊公事,遷兵部尚書,入判都省。幸亳州,權東京留守,為樞密院使、同平章事。
林特為三司使,以河北歲輸絹闕,督之甚急。而準素惡特,頗助轉運使李士衡而沮特,且言在魏時嘗進河北絹五萬而三司不納,以至闕供,請劾主吏以下。然京師歲費絹百萬,準所助纔五萬。帝不悅,謂王旦曰:「準剛忿如昔。」旦曰:「準好人懷惠,又欲人畏威,皆大臣所避;而準乃為己任,此其短也。」未幾,罷為武勝軍節度使、同平章事、判河南府。徙永興軍。
天禧元年,改山南東道節度使,時巡檢朱能挾內侍都知周懷政詐為天書,上以問王旦。旦曰:「始不信天書者準也。今天書降,須令準上之。」準從上其書,中外皆以為非。遂拜中書侍郎兼吏部尚書、同平章事、景靈宮使。
三年,祀南郊,進尚書右僕射、集賢殿大學士。時真宗得風疾,劉太后預政於內,準請間曰:「皇太子人所屬望,願陛下思宗廟之重,傳以神器,擇方正大臣為羽翼。丁謂、錢惟演,佞人也,不可以輔少主。」帝然之。準密令翰林學士楊億草表,請太子監國,且欲援億輔政。已而謀洩,罷為太子太傅,封萊國公。時懷政反側不自安,且憂得罪,乃謀殺大臣,請罷皇后預政,奉帝為太上皇,而傳位太子,復相準。客省使楊崇勳等以告丁謂,謂微服夜乘犢車詣曹利用計事,明日以聞。乃誅懷政,降準為太常卿、知相州,徙安州,貶道州司馬。帝初不知也,他日,問左右曰:「吾目中久不見寇準,何也?」左右莫敢對。帝崩時亦言惟準與李迪可託,其見重如此。
乾興元年,再貶雷州司戶參軍。初,丁謂出準門至參政,事準甚謹。嘗會食中書,羹污準鬚,謂起,徐拂之。準笑曰:「參政國之大臣,乃為官長拂鬚邪?」謂甚愧之,由是傾構日深。及準貶未幾,謂亦南竄,道雷州,準遣人以一蒸羊逆境上。謂欲見準,準拒絕之。聞家僮謀欲報仇者,乃杜門使縱博,毋得出,伺謂行遠,乃罷。
天聖元年,徙衡州司馬。初,太宗嘗得通天犀,命工為二帶,一以賜準。及是,準遣人取自洛中,既至數日,沐浴,具朝服束帶,北面再拜,呼左右趣設臥具,就榻而卒。
初,張詠在成都,聞準入相,謂其僚屬曰:「寇公奇材,惜學術不足爾。」及準出陝,詠適自成都罷還,準嚴供帳,大為具待。詠將去,準送之郊,問曰:「何以教準?」詠徐曰:「霍光傳不可不讀也。」準莫諭其意,歸取其傳讀之,至「不學無術」,笑曰:「此張公謂我矣。」
準少年富貴,性豪侈,喜劇飲,每宴賓客,多闔扉脫驂。家未嘗爇油燈,雖庖匽所在,必然炬燭。
在雷州踰年。既卒,衡州之命乃至,遂歸葬西京。道出荊南公安,縣人皆設祭哭於路,折竹植地,挂紙錢,逾月視之,枯竹盡生筍。衆因為立廟,歲時享之。無子,以從子隨為嗣。準歿後十一年,復太子太傅,贈中書令、萊國公,後又賜謚曰忠愍。皇祐四年,詔翰林學士孫抃撰神道碑,帝為篆其首曰「旌忠」。
論曰:呂端諫秦王居留,表表已見大器,與寇準同相而常讓之,留李繼遷之母不誅。真宗之立,閉王繼恩於室,以折李后異謀,而定大計;既立,猶請去簾,升殿審視,然後下拜,太宗謂之「大事不糊塗」者,知臣莫過君矣。宰相不和,不足以定大計。畢士安薦寇準,又為之辨誣。契丹大舉而入,合辭以勸真宗,遂幸澶淵,終却鉅敵。及議歲幣,因請重賄,要其久盟;由是西夏失牽制之謀,隨亦內附。景德、咸平以來,天下乂安,二相協和之所致也。準於太宗朝論建太子,謂神器不可謀及婦人、謀及中官、謀及近臣,此三言者,可為萬世龜鑑。澶淵之幸,力沮衆議,竟成雋功,古所謂大臣者,於斯見之。然挽衣留諫,面詆同列,雖有直言之風,而少包荒之量。定策禁中,不慎所與,致啟懷政邪謀,坐竄南裔。勳業如是而不令厥終,所謂「臣不密則失身」,豈不信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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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二百八十二‧列傳第四十一  李沆弟維 王旦 向敏中
  李沆字太初,洺州肥鄉人。曾祖豐,泰陵令。祖滔,洺州團練判官。父炳,從邢帥薛懷讓辟,為觀察支使。懷讓徙同州,又為掌書記,歷邠州、鳳翔判官,拜殿中侍御史、知舒州。太祖征金陵,緣淮供億,惟舒尤甚,以勞加侍御史,卒。
沆少好學,器度宏遠,炳嘗語人曰:「此兒異日必至公輔。」太平興國五年,興進士甲科,為將作監丞、通判潭州,遷右贊善大夫,轉著作郎。相府召試約束邊將詔書,既奏御,太宗甚悅,命直史館。雍熙三年,右拾遺王化基上書自薦,太宗謂宰相曰:「李沆、宋湜,皆嘉士也。」即命中書并化基召試,並除右補闕、知制誥。沆位最下,特升于上,各賜錢百萬。又以沆素貧,多負人錢,別賜三十萬償之。四年,與翰林學士宋白同知貢舉。謗議雖衆,而不歸咎于沆。遷職方員外郎,召入翰林為學士。
淳化二年,判吏部銓。嘗侍曲宴,太宗目送之曰:「李沆風度端凝,真貴人也。」三年,拜給事中、參知政事。四年,以本官罷,奉朝請。未幾,丁內艱,起復,遂出知昇州。未行,改知河南府。真宗升儲,遷禮部侍郎兼太子賓客,詔東宮待以師傅禮。真宗即位,遷戶部侍郎、參知政事。咸平初,以本官平章事,監修國史,改中書侍郎。
會契丹犯邊,真宗北幸,命沆留守,京師肅然。真宗還,沆迎于郊,命坐置酒,慰勞久之。累加門下侍郎、尚書右僕射。真宗問治道所宜先,沆曰:「不用浮薄新進喜事之人,此最為先。」問其人,曰:「如梅詢、曾致堯等是矣。」後致堯副溫仲舒安撫陝西,於閤門疏言仲舒不足與共事。輕銳之黨無不稱快,沆不喜也,因用他人副仲舒,罷致堯。帝嘗語及唐人樹黨難制,遂使王室微弱,蓋姦邪難辨爾。沆對曰:「佞言似忠,姦言似信,至如盧杞蒙蔽德宗,李勉以為真姦邪,是也。」真宗曰:「姦邪之迹,雖曰難辨,然久之自敗。」
一夕,遣使持手詔欲以劉氏為貴妃,沆對使者引燭焚詔,附奏曰:「但道臣沆以為不可。」其議遂寢。駙馬都尉石保吉求為使相,復問沆,沆曰:「賞典之行,須有所自。保吉因緣戚里,無攻戰之勞,台席之拜,恐騰物議。」他日再三問之,執議如初,遂止。帝以沆無密奏,謂之曰:「人皆有密啟,卿獨無,何也?」對曰:「臣待罪宰相,公事則公言之,何用密啟?夫人臣有密啟者,非讒即佞,臣常惡之,豈可効尤。」
時李繼遷久叛,兵衆日盛,有圖取朔方之意。朝廷困於飛輓,中外咸以為靈州乃必爭之地,苟失之,則緣邊諸郡皆不可保。帝頗惑之,因訪於沆。沆曰:「繼遷不死,靈州非朝廷有也。莫若遣使密召州將,使部分軍民空壘而歸,如此,則關右之民息肩矣。」方衆議各異,未即從沆言,未幾而靈州陷,帝由是益重之。
沆為相,王旦參政事,以西北用兵,或至旰食。旦嘆曰:「我輩安能坐致太平,得優游無事耶?」沆曰:「少有憂勤,足為警戒。他日四方寧謐,朝廷未必無事。」後契丹和親,旦問何如,沆曰:「善則善矣,然邊患既息,恐人主漸生侈心耳。」旦未以為然。沆又日取四方水旱盜賊奏之,旦以為細事不足煩上聽。沆曰:「人主少年,當使知四方艱難。不然,血氣方剛,不留意聲色犬馬,則土木、甲兵、禱祠之事作矣。吾老,不及見此,此參政他日之憂也。」沆沒後,真宗以契丹既和,西夏納款,遂封岱、祠汾,大營宮觀,蒐講墜典,靡有暇日。旦親見王欽若、丁謂等所為,欲諫則業已同之,欲去則上遇之厚,乃以沆先識之遠,嘆曰:「李文靖真聖人也。」當時遂謂之「聖相」。
寇準與丁謂善,屢以謂才薦於沆,不用。準問之,沆曰:「顧其為人,可使之在人上乎?」準曰:「如謂者,相公終能抑之使在人下乎?」沆笑曰:「他日後悔,當思吾言也。」準後為謂所傾,始伏沆言。
沆為相,接賓客,常寡言。馬亮與沆同年生,又與其弟維善,語維曰:「外議以大兄為無口匏。」維乘間達亮語,沆曰:「吾非不知也。然今之朝士得升殿言事,上封論奏,了無壅蔽,多下有司,皆見之矣。若邦國大事,北有契丹,西有夏人,日旰條議所以備禦之策,非不詳究。薦紳如李宗諤、趙安仁,皆時之英秀,與之談,猶不能啟發吾意;自餘通籍之子,坐起拜揖,尚周章失次,即席必自論功最,以希寵奬,此有何策而與之接語哉?苟屈意妄言,即世所謂籠罩。籠罩之事,僕病未能也。」沆又嘗言:「居重位實無補,惟中外所陳利害,一切報罷之,此少以報國爾。朝廷防制,纖悉備具,或徇所陳請,施行一事,即所傷多矣,陸象先曰『庸人擾之』是已。憸人苟一時之進,豈念厲民耶?」沆為相,常讀論語,或問之,沆曰:「沆為宰相,如論語中『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尚未能行。聖人之言,終身誦之可也。」
景德元年七月,沆待漏將朝,疾作而歸,詔太醫診視,撫問之使相望於道。明日,駕往臨問,賜白金五千兩。方還宮而沆薨,年五十八。上聞之驚歎,趣駕再往,臨哭之慟,謂左右曰:「沆為大臣,忠良純厚,始終如一,豈意不享遐壽!」言終又泣下。廢朝五日,贈太尉、中書令,謚文靖。錄其弟國子博士贄為虞部員外郎,光祿寺丞源為太子中舍、屯田員外郎,直集賢院維為戶部員外郎。子宗簡為大理評事。甥蘇昂、妻兄之子朱濤,並同進士出身。乾興元年,仁宗即位,詔配享真宗廟庭。
沆性直諒,內行修謹,言無枝葉,識大體。居位慎密,不求聲譽,動遵條制,人莫能干以私。公退,終日危坐,未嘗跛倚。治第封丘門內,廳事前僅容旋馬。或言其太隘,沆笑曰:「居第當傳子孫,此為宰相廳事誠隘,為太祝、奉禮廳事已寬矣。」至於垣頹壁損,不以屑慮。堂前藥闌壞,妻戒守舍者勿葺以試沆,沆朝夕見之,經月終不言。妻以語沆,沆曰:「豈可以此動吾一念哉!」家人勸治居第,未嘗答。弟維因語次及之,沆曰:「身食厚祿,時有橫賜,計囊裝亦可以治第,但念內典以此世界為缺陷,安得圓滿如意,自求稱足?今市新宅,須一年繕完,人生朝暮不可保,又豈能久居?巢林一枝,聊自足耳,安事豐屋哉?」
沆與諸弟友愛,尤器重維,暇日相對宴飲清言,未嘗及朝政,亦未嘗問家事。沆沒後,或薦梅詢可用,真宗曰:「李沆嘗言其非君子。」其為信倚如此。
維字仲方,第進士,為保信軍節度推官。真宗初,獻聖德詩,召試中書,擢直集賢院,以沆相,避知歙州。至郡,興學舍,歲時行鄉射之禮。沆沒,入為戶部員外郎。
契丹請和,以為賀正旦使。真宗方幸西京,維還詣行在,具言其待遇禮厚,必保盟好。擢兵部員外郎、知制誥。自是每北使至,多命維主之。擢為翰林學士,累遷中書舍人,以疾辭,出知許州。復入翰林為學士承旨,加史館修撰。仁宗初,再遷為尚書左丞兼侍讀學士,預修真宗實錄,遷工部尚書。會塞下傳契丹將絕盟,復遣維往使。其主隆緒重維名,館勞加禮,使賦兩朝悠久詩。詩成,大喜。既還,帝欲用為樞密副使,或斥維賦詩自稱小臣,乃寢。遷刑部尚書,辭不拜,引李士衡故事求換官,除相州觀察使,為諫官劉隨所詆,知亳州。請赴本鎮,改河陽。久之還朝,復出知陳州,卒。
維博學,少以文章知名,至老手不廢書。景德以後,巡幸四方,典章名物,多維所參定。嘗預定七經正義,修續通典、冊府元龜。性寬易,喜慍不見於色,奬借後進,嗜酒善謔,而好為詩。常曰:「人生觴詠自適,餘何營哉?」既沒,定無餘貲。景祐元年,贈尚書右僕射。子師錫,虞部員外郎;公謹,太子中舍。
王旦字子明,大名莘人。曾祖言,黎陽令。祖徹,左拾遺。父祐,尚書兵部侍郎,以文章顯於漢、周之際,事太祖、太宗為名臣。嘗諭杜重威使無反漢,拒盧多遜害趙普之謀,以百口明符彥卿無罪,世多稱其陰德。祐手植三槐于庭,曰:「吾之後世,必有為三公者,此其所以志也。」
旦幼沈默,好學有文,祐器之曰:「此兒當至公相。」太平興國五年,進士及第,為大理評事、知平江縣。其廨舊傳有物怪憑戾,居多不寧,旦將至前夕,守吏聞羣鬼嘯呼云:「相君至矣,當避去。」自是遂絕。就改將作監丞。趙昌言為轉運使,以威望自任,屬吏屏畏,入旦境,稱其善政,以女妻之。代還,命監潭州銀場。何承矩典郡,薦入為著作佐郎,預編文苑英華詩類。遷殿中丞、通判鄭州。表請天下建常平倉,以塞兼并之路。徙濠州。淳化初,王禹偁薦其才,任轉運使。驛召至京,旦不樂吏職,獻文召試,命直史館。二年,拜右正言、知制誥。
初,祐以宿名久掌書命,旦不十年繼其任,時論美之。錢若水有人倫鑒,見旦曰:「真宰相器也。」與之同列,每曰:「王君凌霄聳壑,棟梁之材,貴不可涯,非吾所及。」李沆以同年生,亦推重為遠大之器。明年,與蘇易簡同知貢舉,加虞部員外郎、同判吏部流內銓、知考課院。趙昌言參機務,旦避嫌,引唐獨孤郁、權德輿故事辭職。太宗嘉其識體,改禮部郎中、集賢殿修撰。昌言出知鳳翔,即日以旦知制誥,仍兼修撰、判院事,面賜金紫,擇牯犀帶寵之,又令冠西閣。至道元年,知理檢院。二年,進兵部郎中。
真宗即位,拜中書舍人,數月,為翰林學士兼知審官院、通進銀臺封駮司。帝素賢旦,嘗奏事退,目送之曰:「為朕致太平者,必斯人也。」錢若水罷樞務,得對苑中,訪近臣之可用者,若水言:「旦有德望,堪任大事。」帝曰:「此固朕心所屬也。」咸平三年,又知貢舉,鎖宿旬日,拜給事中、同知樞密院事。踰年,以工部侍郎參知政事。
契丹犯邊,從幸澶州。雍王元份留守東京,遇暴疾,命旦馳還,權留守事。旦曰:「願宣寇準,臣有所陳。」準至,旦奏曰:「十日之間未有捷報時,當如何?」帝默然良久,曰:「立皇太子。」旦既至京,直入禁中,下令甚嚴,使人不得傳播。及駕還,旦子弟及家人皆迎于郊,忽聞後有騶訶聲,驚視之,乃旦也。二年,加尚書左丞。三年,拜工部尚書、同中書中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監修兩朝國史。
契丹既受盟,寇準以為功,有自得之色,真宗亦自得也。王欽若惎準,欲傾之,從容言曰:「此春秋城下之盟也,諸侯猶恥之,而陛下以為功,臣竊不取。」帝愀然曰:「為之奈何?」欽若度帝厭兵,即謬曰:「陛下以兵取幽燕,乃可滌恥。」帝曰:「河朔生靈始免兵革,朕安能為此?可思其次。」欽若曰:「唯有封禪泰山,可以鎮服四海,誇示外國。然自古封禪,當得天瑞希世絕倫之事,然後可爾。」既而又曰:「天瑞安可必得,前代蓋有以人力為之者,惟人主深信而崇之,以明示天下,則與天瑞無異也。」帝思久之,乃可,而心憚旦,曰:「王旦得無不可乎?」欽若曰:「臣得以聖意喻之,宜無不可。」乘間為旦言,旦黽勉而從。帝猶尤豫,莫與籌之者。會幸祕閣,驟問杜鎬曰:「古所謂河出圖、洛出書,果何事耶?」鎬老儒,不測其旨,漫應之曰:「此聖人以神道設教爾。」帝繇此意决,遂召旦飲,歡甚,賜以尊酒,曰:「此酒極佳,歸與妻孥共之。」既歸發之,皆珠也。由是凡天書、封禪等事,旦不復異議。
大中祥符初,為天書儀仗使,從封泰山,為大禮使,進中書侍郎兼刑部尚書。受詔撰封祀壇頌,加兵部尚書。四年,祀汾陰,又為大禮使,遷右僕射、昭文館大學士。仍撰祠壇頌,將復進秩,懇辭得免,止加功臣。俄兼門下侍郎、玉清昭應宮使。五年,為玉清奉聖像大禮使。景靈宮建,又為朝修使。七年,刻天書,兼刻玉使,選御廄三馬賜之。玉清昭應宮成,拜司空。京師賜酺,旦以慘恤不赴會,帝賜詩導意焉。國史成,遷司空。旦為天書使,每有大禮,輒奉天書以行,恆邑邑不樂。凡柄用十八年,為相僅一紀。
會契丹修和,西夏誓守故地,二邊兵罷不用,真宗以無事治天下。旦謂祖宗之法具在,務行故事,慎所變改。帝久益信之,言無不聽,凡大臣有所請,必曰:「王旦以為如何?」旦與人寡言笑,默坐終日,及奏事,羣臣異同,旦徐一言以定。歸家或不去冠帶,入靜室獨坐,家人莫敢見之。旦弟以問趙安仁,安仁曰:「方議事,公不欲行而未决,此必憂朝廷矣。」
帝嘗示二府喜雨詩,旦袖歸曰:「上詩有一字誤寫,莫進入改却否?」王欽若曰:「此亦無害。」而密奏之。帝慍,謂旦曰:「昨日詩有誤字,何不來奏?」旦曰:「臣得詩未暇再閱,有失上陳。」惶懼再拜謝,諸臣皆拜,獨樞密馬知節不拜,具以實奏,且曰:「王旦略不辨,真宰相器也。」帝顧旦而笑焉。天下大蝗,使人於野得死蝗,帝以示大臣。明日,執政遂袖死蝗進曰:「蝗實死矣,請示于朝,率百官賀。」旦獨不可。後數日方奏事,飛蝗蔽天,帝顧旦曰:「使百官方賀,而蝗如此,豈不為天下笑耶?」
宮禁火災,旦馳入。帝曰:「兩朝所積,朕不妄費,一朝殆盡,誠可惜也。」旦對曰:「陛下富有天下,財帛不足憂,所慮者政令賞罰之不當。臣備位宰府,天災如此,臣當罷免。」繼上表待罪,帝乃降詔罪己,許中外封事言得失。後有言榮王宮火所延,非天災,請置獄劾,當坐死者百餘人。旦獨請曰:「始火時,陛下已罪己詔天下,臣等皆上章待罪。今反歸咎於人,何以示信?且火雖有迹,寧知非天譴耶?」當坐者皆免。
日者上書言宮禁事,坐誅。籍其家,得朝士所與往還占問吉凶之說。帝怒,欲付御史問狀。旦曰:「此人之常情,且語不及朝廷,不足罪。」真宗怒不解,旦因自取嘗所占問之書進曰:「臣少賤時,不免為此。必以為罪,願羣臣付獄。」真宗曰:「此事已發,何可免?」旦曰:「臣為宰相執國法,豈可自為之,幸於不發而以罪人。」帝意解。旦至中書,悉焚所得書。既而復悔,馳取之,而已焚之矣。繇是皆免。仁宗為皇太子,太子諭德見旦,稱太子學書有法。旦曰:「諭德之職,止於是耶?」張士遜又稱太子書,旦曰:「太子不在應舉,選學士不在學書。」
契丹奏請歲給外別假錢幣。旦曰:「東封甚近,車駕將出,彼以此探朝廷之意耳。」帝曰:「何以答之?」旦曰:「止當以微物而輕之。」乃以歲給三十萬物內各借三萬,仍諭次年額內除之。契丹得之,大慚。次年,復下有司:「契丹所借金幣六萬,事屬微末,今仍依常數與之,後不為比。」西夏趙德明言民饑,求糧百萬斛。大臣皆曰:「德明新納誓而敢違,請以詔責之。」帝以問旦,旦請敕有司具粟百萬于京師,而詔德明來取之。德明得詔,慚且拜曰:「朝廷有人。」
寇準數短旦,旦專稱準。帝謂旦曰:「卿雖稱其美,彼專談卿惡。」旦曰:「理固當然。臣在相位久,攻事闕失必多。準對陛下無所隱,益見其忠直,此臣所以重準也。」帝以是愈賢旦。中書有事送密院,違詔格,準在密院,以事上聞。旦被責,第拜謝,堂吏皆見罰。不踰月,密院有事送中書,亦違詔格,堂吏欣然呈旦,旦令送還密院。準大慚,見旦曰:「同年,甚得許大度量?」旦不答。寇準罷樞密使,託人私求為使相,旦驚曰:「將相之任,豈可求耶!吾不受私請。」準深憾之。已而除準武勝軍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準入見,謝曰:「非陛下知臣,安能至此?」帝具道旦所以薦者。準媿歎,以為不可及。準在藩鎮,生辰,造山棚大宴,又服用僭侈,為人所奏。帝怒,謂旦曰:「寇準每事欲效朕,可乎?」旦徐對曰:「準誠賢能,無如騃何。」真宗意遂解,曰:「然,此正是騃爾。」遂不問。
翰林學士陳彭年呈政府科場條目,旦投之地曰:「內翰得官幾日,乃欲隔截天下進士耶?」彭年皇恐而退。時向敏中同在中書,出彭年所留文字,旦瞑目取紙封之。敏中請一覽,旦曰:「不過興建符瑞圖進爾。」後彭年與王曾、張知白參預政事,同謂旦曰:「每奏事,其間有不經上覽者,公批旨奉行,恐人言之以為不可。」旦遜謝而已。一日奏對,旦退,曾等稍留,帝驚曰:「有何事不與王旦來?」皆以前事對。帝曰:「旦在朕左右多年,朕察之無毫髮私,自東封後,朕諭以小事一面奉行,卿等謹奉之。」曾等退而愧謝,旦曰:「正賴諸公規益。」略不介意。
帝欲相王欽若,旦曰:「欽若遭逢陛下,恩禮已隆,且乞留之樞密,兩府亦均。臣見祖宗朝未嘗有南人當國者,雖古稱立賢無方,然須賢士乃可。臣為宰相,不敢沮抑人,此亦公議也。」真宗遂止。旦沒後,欽若始大用,語人曰:「為王公遲我十年作宰相。」欽若與陳堯叟、馬知節同在樞府,因奏事忿爭。真宗召旦至,欽若猶譁不已,知節流涕曰:「願與欽若同下御史府。」旦叱欽若使退。帝大怒,命付獄。旦從容曰:「欽若等恃陛下厚顧,上煩譴訶,當行朝典。願且還內,來日取旨。」明日,召旦前問之,旦曰:「欽若等當黜,未知坐以何罪?」帝曰:「坐忿爭無禮。」旦曰:「陛下奄有天下,使大臣坐忿爭無禮之罪,或聞外國,恐無以威遠。」帝曰:「卿意如何?」旦曰:「願至中書,召欽若等宣示陛下含容之意,且戒約之。俟少間,罷之未晚也。」帝曰:「非卿之言,朕固難忍。」後月餘,欽若等皆罷。
旦嘗與楊億評品人物,億曰:「丁謂久遠當何如?」旦曰:「才則才矣,語道則未。他日在上位,使有德者助之,庶得終吉;若獨當權,必為身累爾。」後謂果如言。
旦為兗州景靈宮朝修使,內臣周懷政偕行,或乘間請見,旦必俟從者盡至,冠帶出見于堂皇,白事而退。後懷政以事敗,方知旦遠慮。內臣劉承規以忠謹得幸,病且死,求為節度使。帝語旦曰:「承規待此以瞑目。」旦執不可,曰:「他日將有求為樞密使者,奈何?」遂止。自是內臣官不過留後。
旦為相,賓客滿堂,無敢以私請。察可與言及素知名者,數月後,召與語,詢訪四方利病,或使疏其言而獻之。觀才之所長,密籍其名,其人復來,不見也。每有差除,先密疏四三人姓名以請,所用者帝以筆點之。同列不知,爭有所用,惟旦所用,奏入無不可。丁謂以是數毀旦,帝益厚之。故參政李穆子行簡,以將作監丞家居,有賢行,遷太子中允。使者不知其宅,真宗命就中書問旦,人始知行簡為旦所薦。旦凡所薦,皆人未嘗知。旦沒後,史官修真宗實錄,得內出奏章,始知朝士多旦所薦云。
諫議大夫張師德兩詣旦門,不得見,意為人所毀,以告向敏中,為從容明之。及議知制誥,旦曰:「可惜張師德。」敏中問之,旦曰:「累於上前言師德名家子,有士行,不意兩及吾門。狀元及第,榮進素定,但當靜以待之爾。若復奔競,使無階而入者當如何也。」敏中啟以師德之意,旦曰:「旦處安得有人敢輕毀人,但師德後進,待我薄爾。」敏中固稱:「適有闕,望公弗遺。」旦曰:「第緩之,使師德知,聊以戒貪進、激薄俗也。」
石普知許州,不法,朝議欲就劾。旦曰:「普武人,不明典憲,恐恃薄效,妄有生事。必須重行,乞召歸置獄。」乃下御史按之,一日而獄具。議者以為不屈國法而保全武臣,真國體也。薛奎為江、淮發運使,辭旦,旦無他語,但云:「東南民力竭矣。」奎退而曰:「真宰相之言也。」張士遜為江西轉運使,辭旦求教,旦曰:「朝廷榷利至矣。」士遜迭更是職,思旦之言,未嘗求利,識者曰:「此運使識大體。」張詠知成都,召還,以任中正代之,言者以為不可。帝問旦,對曰:「非中正不能守詠之規。他人往,妄有變更矣。」李迪、賈邊有時名,舉進士,迪以賦落韻,邊以當仁不讓於師論以「師」為「衆」,與注疏異,皆不預。主文奏乞收試,旦曰:「迪雖犯不考,然出於不意,其過可略。邊特立異說,將令後生務為穿鑿,漸不可長。」遂收迪而黜邊。
旦任事久,人有謗之者,輒引咎不辨;至人有過失,雖人主盛怒,可辨者辨之,必得而後已。素羸多疾,自東魯復命,連歲求解,優詔褒答,繼以面諭,委任無貳。天禧初,進位太保,為兗州太極觀奉上寶冊使,復加太尉兼侍中,五日一赴起居,入中書,遇軍國重事,不限時日入預參决。旦愈畏避,上疏懇辭,又託同列奏白。帝重違其意,止加封邑。一日,獨對滋福殿,帝曰:「朕方以大事託卿,而卿疾如此。」因命皇太子出拜,旦皇恐走避,太子隨而拜之。旦言:「太子盛德,必任陛下事。」因薦可為大臣者十餘人,其後不至宰相惟李及、凌策二人,亦為名臣。旦復求避位,帝覩其形瘁,憫然許之。以太尉領玉清昭應宮使,給宰相半奉。
初,旦以宰相兼使,今罷相,使猶領之,其專置使自旦始焉。尋又命肩輿入禁,使子雍與直省吏挾扶,見于延和殿。帝曰:「卿今疾亟,萬一有不諱,使朕以天下事付之誰乎?」旦曰:「知臣莫若君,惟明主擇之。」再三問,不對。時張詠、馬亮皆為尚書,帝歷問二人,亦不對。因曰:「試以卿意言之。」旦強起舉笏曰:「以臣之愚,莫如寇準。」帝曰:「準性剛褊,卿更思其次。」旦曰:「他人,臣所不知也。臣病困,不能久侍。」遂辭退。後旦沒歲餘,竟用準為相。
旦疾甚,遣內侍問者日或三四,帝手自和樂,并薯蕷粥賜之。旦與楊億素厚,延至臥內,請撰遺表。且言:「忝為宰輔,不可以將盡之言,為宗親求官;止敘生平遭遇,願日親庶政,進用賢士,少減焦勞之意。」仍戒子弟:「我家盛名清德,當務儉素,保守門風,不得事於泰侈,勿為厚葬以金寶置柩中。」表上,真宗歎之,遂幸其第,賜白金五千兩。旦作奏辭之,藁末自益四句云:「益懼多藏,況無所用,見欲散施,以息咎殃。」即舁至內闥,詔不許。還至門,旦已薨,年六十一。帝臨其喪慟,廢朝三日,贈太師、尚書令、魏國公,謚文正,又別次發哀。後數日,張旻赴鎮河陽,例宜飲餞,以旦故,不舉樂。錄其子、弟、姪、外孫、門客、常從,授官者十數人。諸子服除,又各進一官。已而聞旦奏藁自益四句,取視,泣下久之。旦有文集二十卷。乾興初,詔配享真宗廟廷。及建碑,仁宗篆其首曰:「全德元老之碑。」
旦事寡嫂有禮,與弟旭友愛甚篤。婚姻不求門閥。被服質素,家人欲以繒錦飾氈席,不許。有貨玉帶者,弟以為佳,呈旦,旦命繫之,曰:「還見佳否?」弟曰:「繫之安得自見?」旦曰:「自負重而使觀者稱好,無乃勞乎!」亟還之。故所服止於賜帶。家人未嘗見其怒,飲食不精潔,但不食而已。嘗試以少埃墨投羹中,旦惟啖飯,問何不啜羹,則曰:「我偶不喜肉。」後又墨其飯,則曰:「吾今日不喜飯,可別具粥。」旦不置田宅,曰:「子孫當各念自立,何必田宅,徒使爭財為不義爾。」真宗以其所居陋,欲治之,旦辭以先人舊廬,乃止。宅門壞,主者徹新之,暫于廡下啟側門出入。旦至側門,據鞍俯過,門成復由之,皆不問焉。三子:雍,國子博士;沖,左贊善大夫;素,別有傳。
向敏中字常之,開封人。父瑀,仕漢符離令。性嚴毅,惟敏中一子,躬自教督,不假顏色。嘗謂其母曰:「大吾門者,此兒也。」敏中隨瑀赴調京師,有書生過門,見敏中,謂鄰母曰:「此兒風骨秀異,貴且壽。」鄰母入告其家,比出,已不見矣。及冠,繼丁內外憂,能刻厲自立,有大志,不屑貧窶。
太平興國五年進士,解褐將作監丞、通判吉州,就改右贊善大夫。轉運使張齊賢薦其材,代還,為著作郎。召見便殿,占對明暢,太宗善之,命為戶部推官,出為淮南轉運副使。時領外計者,皆以權寵自尊,所至畏憚,敏中不尚威察,待僚屬有禮,勤於勸勗,職務修舉。或薦其有武幹者,召入,將授諸司副使。敏中懇辭,仍獻所著文,加直史館,遣還任。以耕籍恩,超左司諫,入為戶部判官、知制誥。未幾,權判大理寺。
時沒入祖吉贓錢,分賜法吏,敏中引鍾離意委珠事,獨不受。妖尼道安搆獄,事連開封判官張去華,敏中妻父也,以故得請不預决讞。既而法官皆貶,猶以親累落職,出知廣州。入辭,面敘其事,太宗為之感動,許以不三歲召還。翌日,遷職方員外郎,遣之。是州兼掌市舶,前守多涉譏議。敏中至荊南,預市藥物以往,在任無所須,以清廉聞。就擢廣南東路轉運使,召為工部郎中。太宗飛白書敏中洎張詠二名付中書,曰:「此二人,名臣也,朕將用之。」左右因稱其材,並命為樞密直學士。
時通進、銀臺司主出納書奏,領於樞密院,頗多壅遏,或至漏失。敏中具奏其事,恐遠方有失事機,請別置局,命官專蒞,校其簿籍,詔命敏中與詠領其局。太宗欲大任敏中,當塗者忌之。會有言敏中在法寺時,皇甫侃監無為軍榷務,以賄敗,發書歷詣朝貴求為末減,敏中亦受之。事下御史,按實,嘗有書及門,敏中覩其名,不啟封遣去。俄捕得侃私僮詰之,云其書尋納筩中,瘞臨江傳舍。馳驛掘得,封題如故。太宗大驚異,召見,慰諭賞激,遂决於登用。未幾,拜右諫議大夫、同知樞密院事。自郎中至是百餘日,超擢如此。時西北用兵,樞機之任,專主謀議,敏中明辨有才略,遇事敏速,凡二邊道路、斥堠、走集之所,莫不周知。至道初,遷給事中。
真宗即位,敏中適在疾告,力起,見于東序,即遣視事。進戶部侍郎。會曹彬為樞密使,改為副使。咸平初,拜兵部侍郎、參知政事。從幸大名,屬宋湜病,代兼知樞密院事。時大兵之後,議遣重臣慰撫邊郡,命為河北、河東安撫大使,以陳堯叟、馮拯為副,發禁兵萬人翼從。所至訪民疾苦,宴犒官吏,莫不感悅。四年,以本官同平章事,充集賢殿大學士。
故相薛居正孫安上不肖,其居第有詔無得貿易,敏中違詔質之。會居正子惟吉嫠婦柴將攜貲產適張齊賢,安上訴其事,柴遂言敏中嘗求娶己,不許,以是陰庇安上。真宗以問敏中,敏中言近喪妻不復議婚,未嘗求婚於柴,真宗因不復問。柴又伐鼓,訟益急,遂下御史臺,并得敏中質宅之狀。時王嗣宗為鹽鐵使,素忌敏中,因對言,敏中議娶王承衍女弟,密約已定而未納采。真宗詢于王氏得其實,以敏中前言為妄,罷為戶部侍郎,出知永興軍。
景德初,復兵部侍郎。夏州李繼遷兵敗,為潘羅支射傷,自度孤危且死,屬其子德明必歸宋,曰:「一表不聽則再請,雖累百表,不得請勿止也。」繼遷卒,德明納款,就命敏中為鄜延路緣邊安撫使,俄還京兆。
是冬,真宗幸澶淵,賜敏中密詔,盡付西鄙,許便宜從事。敏中得詔藏之,視政如常日。會大儺,有告禁卒欲倚儺為亂者,敏中密使麾兵被甲伏廡下幕中。明日,盡召賓僚兵官,置酒縱閱,無一人預知者。命儺入,先馳騁于中門外,後召至階,敏中振袂一揮,伏出,盡擒之,果各懷短刃,即席斬焉。既屏其尸,以灰沙掃庭,張樂宴飲,坐客皆股慄,邊藩遂安。時舊相出鎮,不以軍事為意。寇準雖有重名,所至終日游宴,則以所愛伶人或付富室,輒厚有得。張齊賢倜儻任情,獲劫盜或至縱遣。帝聞之,稱敏中曰:「大臣出臨四方,惟敏中盡心於民事爾。」於是有復用之意。二年,又以德明誓約未定,徙敏中為鄜延路都部署兼知延州,委以經略,改知河南府兼西京留守。
大中祥符初,議封泰山,以敏中舊德有人望,召入,權東京留守。禮成,拜尚書右丞。時吏部選人多稽滯者,命敏中與溫仲舒領其事。俄兼祕書監,又領工部尚書,充資政殿大學士,賜御詩褒寵。祀汾陰,復為留守。敏中以厚重鎮靜,人情帖然,帝作詩遣使馳賜之。拜刑部尚書。五年,復拜同平章事,充集賢殿大學士,加中書侍郎。尋充景靈宮使,宮成,進兵部尚書,為兗州景靈宮慶成使。
天禧初,加吏部尚書,又為應天院奉安太祖聖容禮儀使。進右僕射兼門下侍郎,監修國史。是日,翰林學士李宗諤當對,帝曰:「朕自即位,未嘗除僕射,今命敏中,此殊命也,敏中應甚喜。」又曰:「敏中今日賀客必多,卿往觀之,勿言朕意也。」宗諤既至,敏中謝客,門闌寂然。宗諤與其親徑入,徐賀曰:「今日聞降麻,士大夫莫不歡慰相慶。」敏中但唯唯。又曰:「自上即位,未嘗除端揆,非勳德隆重,眷倚殊越,何以至此。」敏中復唯唯。又歷陳前世為僕射者勳德禮命之重,敏中亦唯唯,卒無一言。既退,使人問庖中,今日有親賓飲宴否,亦無一人。明日,具以所見對。帝曰:「向敏中大耐官職。」徙玉清昭應宮使。以年老累請致政,優詔不許。三年重陽,宴苑中,暮歸中風眩,郊祀不任陪從。進左僕射、昭文館大學士,奉表懇讓,又表求解,皆不許。明年三月卒,年七十二。帝親臨,哭之慟,廢朝三日,贈太尉、中書令,謚文簡。五子、諸壻並遷官,親校又官數人。
敏中姿表瓌碩,有儀矩,性端厚豈弟,多智,曉民政,善處繁劇,慎於采拔。居大任三十年,時以重德目之,為人主所優禮,故雖衰疾,終不得謝。及追命制入,帝特批曰:「敏中淳謹溫良,宜益此意。」其恩顧如此。有文集十五卷。
子傳正,國子博士;傳式,龍圖閣直學士;傳亮,駕部員外郎;傳師,殿中丞;傳範,娶南陽郡王惟吉女安福縣主,為密州觀察使,謚惠節。
傳亮子經,定國軍留後,謚康懿。經女即欽聖憲肅皇后也,以后族贈敏中燕王、傳亮周王、經吳王。敏中餘孫繹、絳,並官太子中書。
論曰:宋至真宗之世,號為盛治,而得人亦多。李沆為相,正大光明,其焚封妃之詔以格人主之私,請遷靈州之民以奪西夏之謀,無愧宰相之任矣。沆嘗謂王旦,邊患既息,人主侈心必生,而聲色、土木、神仙祠禱之事將作,後王欽若、丁謂之徒果售其佞。又告真宗不可用新進喜事之人,中外所陳利害皆報罷之,後神宗信用安石變更之言,馴至棼擾。世稱沆為「聖相」,其言雖過,誠有先知者乎!王旦當國最久,事至不膠,有謗不校,薦賢而不市恩,救罪輒宥而不費辭。澶淵之役,請于真宗曰:「十日不捷,何以處之?」真宗答之曰:「立太子。」契丹踰歲給而借幣,西夏告民饑而假糧,皆一語定之,偉哉宰相才也。惟受王欽若之說,以遂天書之妄,斯則不及李沆爾。向敏中恥受贓物之賜以遠其汙,預避市舶之嫌以全其廉,堅拒皇甫侃之書以免其累,拜罷之際,喜慍不形,亦可謂有宰相之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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