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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延章

[二十四史] 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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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二百八十三‧列傳第四十二  王欽若林特附 丁謂 夏竦子安期
  王欽若字定國,臨江軍新喻人。父仲華,侍祖郁官鄂州,會江水暴至,徙家黃鶴樓,漢陽人望見樓上若有光景,是夕,欽若生。欽若早孤,郁愛之。太宗伐太原時,欽若才十八,作平晉賦論獻行在。郁為濠州判官,將死,告家人曰:「吾歷官逾五十年,慎於用刑,活人多矣,後必有興者,其在吾孫乎!」
欽若擢進士甲科,為亳州防禦推官,遷秘書省秘書郎,監廬州稅。改太常丞、判三司理欠憑由司。時毋賓古為度支判官,嘗言曰:「天下逋負,自五代迄今,理督未已,民病幾不能勝矣。仆將啟蠲之。」欽若一夕命吏勾校成數,翌日上之。真宗大驚曰:「先帝顧不知邪?」欽若徐曰:「先帝固知之,殆留與陛下收人心爾。」即日放逋負一千餘萬,釋繫囚三千餘人。帝益器重欽若,召試學士院,拜右正言、知制誥,召為翰林學士。蜀寇王均始平,為西川安撫使。所至問繫囚,自死罪以下第降之,凡列便宜,多所施行。還,授左諫議大夫、參知政事,以郊祀恩,加給事中。
河陰民常德方訟臨津縣尉任懿賂欽若得中第,事下御史台劾治。初,欽若咸平中嘗知貢舉,懿舉諸科,寓僧仁雅舍。仁雅識僧惠秦者與欽若厚,懿與惠秦約,以銀三百五十兩賂欽若,書其數於紙,令惠秦持去。會欽若已入院,屬欽若客納所書於欽若妻李氏,惠秦減所書銀百兩,欲自取之。李氏令奴祁睿書懿名於臂,並以所約銀告欽若。懿再入試第五場,睿復持湯飲至貢院,欽若密令奴索取銀,懿未即與而登科去。仁雅馳書河陰,始歸之。德方得其書,以告御史中丞趙昌言,昌言以聞。既捕祁睿等,亦請逮欽若屬吏。
祁睿本亳小吏,雖從欽若久,而名猶隸亳州。欽若乃言:「向未有祁睿,惠秦亦不及門。」帝方顧欽若厚,命邢昺、閻承翰等於太常寺別鞫之。懿更雲妻兄張駕識知舉官洪湛,嘗俱造湛門;始但以銀屬二僧,不知達主司為誰。昺等遂誣湛受懿銀,湛適使陝西還,而獄已具。時駕且死,睿又悉遁去,欽若因得固執祁睿休役後始傭於家,它奴使多新募,不識惠秦,故皆無證驗。湛坐削籍,流儋州,而欽若遂免。方湛代王旦入知貢舉,懿已試第三場,及官收湛贓,家無有也,乃以湛假梁顥白金器輸官,湛遂死貶所。人知其冤,而欽若恃勢,人莫敢言者。
景德初,契丹入寇,帝將幸澶淵。欽若自請北行,以工部侍郎、參知政事判天雄軍,提舉河北轉運司,真宗親宴以遣之。素與寇準不協,及還,累表願解政事,罷為刑部侍郎、資政殿學士。尋判尚書都省,修冊府元龜,或褒讚所及,欽若自名表首以謝,即繆誤有所譴問,戒書吏但云楊億以下,其所為多此類也。歲中,改兵部,升大學士、知通進銀台司兼門下封駁事。初,欽若罷,為置資政殿學士以寵之,準定其班在翰林學士下。欽若訴於帝,復加「大」字,班承旨上。以尚書左丞知樞密院事,修國史。
大中祥符初,為封禪經度制置使兼判兗州,為天書儀衛副使。先是,真宗嘗夢神人言「賜天書於泰山」,即密諭欽若。欽若因言,六月甲午,木工董祚於醴泉亭北見黃素曳草上,有字不能識,皇城吏王居正見其上有御名,以告。欽若既得之,具威儀奉導至社首,跪授中使,馳奉以進。真宗至含芳園奉迎,出所上天書再降祥瑞圖示百僚。欽若又言至岳下兩夢神人,願增建廟庭;及至威雄將軍廟,其神像如夢中所見,因請構亭廟中。封禪禮成,遷禮部尚書,命作社首頌,遷戶部尚書。從祀汾陰,復為天書儀衛副使,遷吏部尚書。明年,為樞密使、檢校太傅、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初,學士晁迥草制,誤削去官,有詔仍帶吏部尚書。聖祖降,加檢校太尉。欽若居第在太廟後壖,自言出入訶導不自安,因易賜官第於定安坊。七年,為同天書刻玉使。
馬知節同在樞密,素惡欽若,議論不相下。會瀘州都巡檢王懷信等上平蠻功,欽若久不決,知節因面詆其短,爭於帝前。及趣論賞,欽若遂擅除懷信等官,坐是,罷樞密使,奉朝請。改刻玉副使、知通進銀台司。復拜樞密使、同平章事。上玉皇尊號,遷尚書右僕射、判禮儀院,為會靈觀使。有龜蛇見拱聖營,因其地建祥源觀,命欽若總領之。尋拜左僕射兼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明年,為景靈使,閱道藏,得趙氏神仙事跡四十人,繪於廊廡。又明年,商州捕得道士譙文易,畜禁書,能以術使六丁六甲神,自言嘗出入欽若家,得欽若所遺詩。帝以問欽若,謝不省,遂以太子太保出判杭州。
仁宗為皇太子,自以東宮師保請歸朝,復為資政大學士。詔日赴資善堂侍講皇太子。會輔臣兼領三少,欽若以品高求換秩,拜司空,尋除山南道節度使、同平章事、判河南府。與宰相丁謂不相悅,以疾請就醫京師,不報。令其子從益移文河南府,輿疾而歸。謂言欽若擅去官守,命御史中丞薛映就第按問。欽若惶恐伏罪,降司農卿,分司南京,奪從益一官。
仁宗即位,改秘書監,起為太常卿、知濠州,以刑部尚書知江寧府。仁宗嘗為飛白書,適欽若有奏至,因大書「王欽若」字。是時,馮拯病,太后有再相欽若意,即取字緘置湯藥合,遣中人齎以賜,且口宣召之。至國門而人未有知者。既朝,復拜司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玉清昭應宮使、昭文館大學士,監修國史。
帝初臨政,欽若謂平時百官敘進,皆有常法,為遷敘圖以獻。真宗實錄成,進司徒,以郊祀恩,封冀國公。知邵武軍吳植病,求外徙,因殿中丞余諤以黃金遺欽若,未至,而植復遣牙吏至欽若第問之。欽若執以送官,植、諤皆坐貶。初,欽若安撫西川,植為新繁縣尉,嘗薦舉之。至是,亦當以失舉坐罪,詔勿問。兼譯經使,始赴傳法院,感疾亟歸。帝臨問,賜白金五千兩。既卒,贈太師、中書令,諡文穆,錄親屬及所親信二十餘人。國朝以來宰相恤恩,未有欽若比者。
欽若嘗言:「少時過圃田,夜起視天中,赤文成「紫微」字。後使蜀,至褒城道中,遇異人,告以他日位至宰相。既去,視其刺字,則唐相裴度也。」及貴,遂好神仙之事,常用道家科儀建壇場以禮神,朱書「紫微」二字陳於壇上。表修裴度祠於圃田,官其裔孫,自撰文以紀其事。
真宗封泰山,祀汾陰,而天下爭言符瑞,皆欽若與丁謂倡之。嘗建議躬謁元德皇太后別廟,為莊穆皇后行期服。議者以謂「天子當絕傍期,欽若所言不合禮」。又請置先蠶並壽星祠,升天皇北極帝坐於郊壇第一龕,增執法、孫星位,別制王公以下車輅、鼓吹,以備拜官、婚葬。所著書有鹵簿記、彤管懿範、天書儀制、聖祖事跡、翊聖真君傳、五嶽廣聞記、列宿萬靈朝真圖、羅天大醮儀。欽若自以深達道教,多所建明,領校道書,凡增六百餘卷。
欽若狀貌短小,項有附疣,時人目為「癭相」。然智數過人,每朝廷有所興造,委曲遷就,以中帝意。又性傾巧,敢為矯誕。馬知節嘗斥其奸狀,帝亦不之罪。其後仁宗嘗謂輔臣曰:「欽若久在政府,觀其所為,真奸邪也。」王曾對曰:「欽若與丁謂、林特、陳彭年、劉承珪,時謂之『五鬼』。奸邪險偽,誠如聖諭。」
欽若子從益,終贊善大夫,追賜進士及第。後無子,以叔之子為後。
林特字士奇。祖揆,仕閩為南劍州順昌令,因家順昌。特少穎悟,十歲,謁江南李景,獻所為文,景奇之,命作賦,有頃而成,授蘭台校書郎。江南平,偽官皆入見,特袖文以進。太宗以為長葛尉,改遂州錄事參軍。代還,命中書引對,授大理寺丞,通判隴州,有治狀。田重進鎮永興,太宗以重進武人,選特與楊覃並為通判,人賜白金二百兩,給實奉。會出兵五路討李繼遷,督所部轉芻粟,先期以辦。呂蒙正辟通判西京留守事。蒙正入相,薦之,入判三司戶部勾院。
梁鼎制置陝西青白鹽,前後上議異同,真宗選特與知永興軍張詠同商利害,所奏合旨。累遷尚書祠部員外郎,為戶部副使,詔赴內朝。三司副使預內朝,自特始。徙鹽鐵副使。
真宗北征,命同知留司三司公事,遷司封員外郎。車駕謁陵,為行在三司副使,詔與劉承珪、李溥比較江淮茶法。因裁定新制,歲增課百餘萬,特遷祠部郎中。封泰山,祀汾陰,皆為行在三司副使。以右諫議大夫權三司使、修玉清昭應宮副使。將祀太清宮,遣特儲供具,為行在三司使。禮成,進給事中,為修景靈宮副使兼修兗州景靈宮、太極觀。昭應宮成,遷尚書工部侍郎,真拜三司使。樞密使寇準言特奸邪,又數與爭事,帝為出准,特在職如故。後罷三司,以戶部侍郎同玉清昭應宮副使。兗州宮觀成,遷吏部侍郎。天禧元年,為修上聖祖寶冊副使,轉尚書右丞。
時天下完富,丁謂以符瑞、土木迎帝意,而以特有心計,使干財利佐之。然特亦天性邪險,善附會,故謂始終善特,當時與陳彭年等號「五鬼」,語在王欽若傳。
仁宗在東宮,以工部尚書兼太子賓客,改詹事。丁謂欲引為樞密副使,而李迪執不可。仁宗即位,進刑部尚書、翰林侍讀學士。謂貶,特亦落職知許州。還朝,以戶部尚書知通進銀台司、判尚書都省、勾當三班院。特體素羸,然未嘗一日謁告,及得疾,才五日而卒。贈尚書左僕射。太后遣中使祀奠。
特精敏,喜吏職,據案終日不倦。真宗數訪以朝廷大事,特因有所中傷,人以此憚焉。奉詔撰會計錄三十卷。又為東封西祀朝謁太清宮慶賜總例三十六卷。
子濰、洙。濰亦有吏能,歷官至三司鹽鐵副使,以秘書監致仕,卒。洙,官至司農卿、知壽州,臨事苛急,鼓角將夜入州廨,拔堂檻鐵鈎擊殺之。
丁謂字謂之,後更字公言,蘇州長洲人。少與孫何友善,同袖文謁王禹偁,禹偁大驚重之,以為自唐韓愈、柳宗元後,二百年始有此作。世謂之「孫、丁」。淳化三年,登進士甲科,為大理評事、通判饒州。逾年,直史館,以太子中允為福建路採訪。還,上茶鹽利害,遂為轉運使,除三司戶部判官。峽路蠻擾邊,命往體量。還奏稱旨,領峽路轉運使,累遷尚書工部員外郎,會分川峽為四路,改夔州路。
初,王均叛,朝廷調施、黔、高、溪州蠻子弟以捍賊,既而反為寇。謂至,召其種酋開諭之,且言有詔赦不殺。酋感泣,願世奉貢。乃作誓刻石柱,立境上。蠻地饒粟而常乏鹽,謂聽以粟易鹽,蠻人大悅。先時,屯兵施州而饋以夔、萬州粟。至是,民無轉餉之勞,施之諸砦,積聚皆可給。特遷刑部員外郎,賜白金三百兩。時溪蠻別種有入寇者,謂遣高、溪酋帥其徒討擊,出兵援之,擒生蠻六百六十,得所掠漢口四百餘人。復上言:黔南蠻族多善馬,請致館,犒給緡帛,歲收市之。其後徙置夔州城砦,皆謂所經畫也。居五年,不得代,乃詔舉自代者,於是入權三司鹽鐵副使。未幾,擢知制誥,判吏部流內銓。
景德四年,契丹犯河北,真宗幸澶淵,以謂知鄆州兼齊、濮等州安撫使,提舉轉運兵馬巡檢事。契丹深入,民驚擾,爭趣楊劉渡,而舟人邀利,不時濟。謂取死罪紿為舟人,斬河上,舟人懼,民得悉渡。遂立部分,使並河執旗幟,擊刁斗,呼聲聞百餘里,契丹遂引去。明年,召為右諫議大夫、權三司使。上會計錄,以景德四年民賦戶口之籍,較咸平六年之數,具上史館,請自今以咸平籍為額,歲較其數以聞,詔獎之。尋加樞密直學士。
大中祥符初,議封禪,未決,帝問以經費,謂對「大計有餘」,議乃決。因詔謂為計度泰山路糧草使。初,議即宮城干地營玉清昭應宮,左右有諫者。帝召問,謂對曰:「陛下有天下之富,建一宮奉上帝,且所以祈皇嗣也。群臣有沮陛下者,願以此論之。」王旦密疏諫,帝如謂所對告之,旦不復敢言。迺以謂為修玉清昭應宮使,復為天書扶侍使,遷給事中,真拜三司使。祀汾陰,為行在三司使。建會靈觀,謂復總領之。遷尚書禮部侍郎,進戶部,參知政事。建安軍鑄玉皇像,為迎奉使。朝謁太清宮,為奉祀經度制置使、判亳州。帝賜宴賦詩以寵其行,命權管勾駕前兵馬事。謂獻白鹿並靈芝九萬五千本。還,判禮儀院,又為修景靈宮使,摹寫天書刻玉笈,玉清昭應宮副使。大內火,為修葺使。歷工、刑、兵三部尚書,再為天書儀衛副使,拜平江軍節度使、知昇州。
天禧初,徙保信軍節度使。三年,以吏部尚書復參知政事。是歲,祀南郊,輔臣俱進官。故事,嘗為宰相而除樞密使,始得遷僕射,乃以謂檢校太尉兼本官為樞密使。時寇準為相,尤惡謂,謂媒櫱其過,遂罷准相。既而拜謂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昭文館大學士、監修國史、玉清昭應宮使。周懷政事敗,議再貶准,帝意欲謫准江、淮間,謂退,除道州司馬。同列不敢言,獨王曾以帝語質之,謂顧曰:「居停主人勿復言。」蓋指曾以第舍假准也。
其後詔皇太子聽政,皇后裁製於內,以二府兼東宮官,遂加謂門下侍郎兼太子少傅,而李迪先兼少傅,乃加中書侍郎兼尚書左丞。故事,左右丞非兩省侍郎所兼,而謂意特以抑迪也。謂所善林特,自賓客改詹事,謂欲引為樞密副使兼賓客,迪執不可,因大詬之。既入對,斥謂奸邪不法事,願與俱付御史雜治,語在迪傳。帝因格前制不下,乃罷謂為戶部尚書,迪為戶部侍郎;尋以謂知河南府,迪知鄆州。明日,入謝,帝詰所爭狀,謂對曰:「非臣敢爭,乃迪忿詈臣爾,願復留。」遂賜坐。左右欲設墩,謂顧曰:「有旨復平章事。」乃更以杌進,即入中書視事如故。仍進尚書左僕射、門下侍郎、平章事兼太子少師。天章閣成,拜司空。乾興元年,封晉國公。
仁宗即位,進司徒兼侍中,為山陵使。寇準、李迪再貶,謂取制草改曰:「當醜徒干紀之際,屬先王違豫之初,罹此震驚,遂至沈劇。」凡與准善者,盡逐之。是時二府定議,太后與帝五日一御便殿聽政。既得旨,而謂潛結內侍雷允恭,令密請太后降手書,軍國事進入印畫。學士草制辭,允恭先持示謂,閱訖乃進。蓋謂欲獨任允恭傳達中旨,而不欲同列與聞機政也。允恭倚謂勢,益橫無所憚。
允恭方為山陵都監,與判司天監邢中和擅易皇堂地。夏守恩領工徒數萬穿地,土石相半,眾議日喧,懼不能成功,中作而罷,奏請待命。謂庇允恭,依違不決。內侍毛昌達自陵下還,以其事奏,詔問謂,謂始請遣使按視。既而咸謂復用舊地,乃詔馮拯、曹利用等就謂第議,遣王曾覆視,遂誅允恭。
後數日,太后與帝坐承明殿,召拯、利用等諭曰:「丁謂為宰輔,乃與宦官交通。」因出謂嘗托允恭令後苑匠所造金酒器示之,又出允恭嘗干謂求管勾皇城司及三司衙司狀,因曰:「謂前附允恭奏事,皆言已與卿等議定,故皆可其奏;且營奉先帝陵寢,而擅有遷易,幾誤大事。」拯等奏曰:「自先帝登遐,政事皆謂與允恭同議,稱得旨禁中。臣等莫辨虛實,賴聖神察其奸,此宗社之福也。」乃降謂太子少保,分司西京。故事,黜宰相皆降制,時欲亟行,止令拯等即殿廬召舍人草詞,仍榜朝堂,布諭天下。追其子珙、珝、玘、珷一官,落珙館職。
先是,女道士劉德妙者,嘗以巫師出入謂家。謂敗,逮系德妙,內侍鞫之。德妙通款,謂嘗教言:「若所為不過巫事,不若託言老君言禍福,足以動人。」於是即謂家設神像,夜醮於園中,允恭數至請禱。及帝崩,引入禁中。又因穿地得龜蛇,令德妙持入內,紿言出其家山洞中。仍復教云:「上即問若,所事何知為老君,第云『相公非凡人,當知之』。」謂又作頌,題曰「混元皇帝賜德妙」,語涉妖誕。遂貶崖州司戶參軍。諸子並勒停。玘又坐與德妙奸,除名,配隸復州。籍其家,得四方賂遺,不可勝紀。其弟誦、說、諫悉降黜。坐謂罷者自參知政事任中正而下十數人。在崖州逾三年,徙雷州,又五年,徙道州。明道中,授秘書監致仕,居光州,卒。詔賜錢十萬,絹百匹。
謂機敏有智謀,憸狡過人,文字累數千百言,一覽輒誦。在三司,案牘繁委,吏久難解者,一言判之,眾皆釋然。善談笑,尤喜為詩,至於圖畫、博奕、音律,無不洞曉。每休沐會賓客,盡陳之,聽人人自便,而謂從容應接於其間,莫能出其意者。
真宗朝營造宮觀,奏祥異之事,多謂與王欽若發之。初,議營昭應宮,料功須二十五年,謂令以夜繼晝,每繪一壁給二燭,七年乃成。真宗崩,議草遺制,軍國事兼取皇太后處分,謂乃增以「權」字;及太后稱制,又議月進錢充宮掖之用,由是太后深惡之,因雷允恭遂並錄謂前後欺罔事竄之。
在貶所,專事浮屠因果之說,其所著詩並文亦數萬言。家寓洛陽,嘗為書自克責,敘國厚恩,戒家人毋輒怨望,遣人致於洛守劉燁,祈付其家。戒使者伺燁會眾僚時達之,燁得書不敢私,即以聞。帝見感惻,遂徙雷州,亦出於揣摩也。謂初通判饒州,遇異人曰:「君貌類李贊皇。」既而曰:「贊皇不及也。」
夏竦字子喬,江州德安人。父承皓,太平興國初,上平晉策,補右侍禁,隸大名府。契丹內寇,承皓繇間道發兵,夜與契丹遇,力戰死之,贈崇儀使,錄竦為潤州丹陽縣主簿。
竦資性明敏,好學,自經史、百家、陰陽、律歷,外至佛老之書,無不通曉。為文章,典雅藻麗。舉賢良方正,擢光祿寺丞,通判台州。召直集賢院,為國史編修官、判三司都磨勘司,累遷右正言。帝幸亳州,為東京留守推官。仁宗初封慶國公,王旦數言竦材,命教書資善堂。未幾,同修起居注,為玉清昭應宮判官兼領景靈宮、會真觀事,遷尚書禮部員外郎、知制誥。史成,遷戶部。景靈宮成,遷禮部郎中。
竦娶楊氏,楊亦工筆札,有鈎距。及竦顯,多內寵,寖與楊不諧,楊悍妒,即與弟媦疏竦陰事,竊出訟之;又竦母與楊母相詬詈,偕訴開封府,府以事聞,下御史台置劾,左遷職方員外郎、知黃州。後二年,徙鄧州,又徙襄州。屬歲飢,大發公廩,不足,竦又勸率州大姓,使出粟,得二萬斛,用全活者四十餘萬人。仁宗即位,遷戶部郎中,徙壽、安、洪三州。洪俗尚鬼,多巫覡惑民,竦索部中得千餘家,敕還農業,毀其淫祠以聞。詔江、浙以南悉禁絕之。
竦材術過人,急於進取,喜交結,任數術,傾側反覆,世以為奸邪。當太后臨朝,嘗上疏乞與修真宗實錄,不報。既而丁母憂,潛至京師,依中人張懷德為內助,宰相王欽若雅善竦,因左右之,遂起復知制誥,為景靈判官、判集賢院,以左司郎中為翰林學士、勾當三班院兼侍讀學士、龍圖閣學士,又兼譯經潤文官。遷諫議大夫,為樞密副使、修國史,遷給事中。初,武臣賞罰無法,吏得高下為奸,竦為集前比,著為定例,事皆按比而行。改參知政事、祥源觀使。增設賢良等六科,復百官轉對,置理檢使,皆竦所發。與宰相呂夷簡不相能,復為樞密副使,遷刑部侍郎。史成,進兵部,尋進尚書左丞。
太后崩,罷為禮部尚書、知襄州,改潁州。京東荐饑,徙青州兼安撫使。逾年,罷安撫,遷刑部尚書,徙應天府。寶元初,以戶部尚書入為三司使。趙元昊反,拜奉寧軍節度使、知永興軍,聽便宜行事。徙忠武軍節度使、知涇州。還,判永興軍兼陝西經略、安撫、招討,進宣徽南院使。與陳執中論兵事不合,詔徙屯鄜州。
初,竦在涇州,朝廷遣龐籍就計事。竦上奏曰:
頃者繼遷逃背,屢寇朔方。至道初,洛苑使白守榮等率重兵護糧四十萬,遇寇浦洛河,糧卒並沒,守榮僅以身免。呂端始欲發兵,繇麟府、鄜延、環慶三路趣平夏,襲其巢穴,太宗難之。後命李繼隆、丁罕、范廷召、王超、張守恩五路入討。繼隆與罕合兵,行旬日,不見賊;守恩見賊不擊;超及廷召至烏白池,以諸將失期,士卒困敝,相繼引還。時繼遷當繼捧入朝之後,曹光實掩襲之餘,遁逃窮蹙,而猶累歲不能剿滅。先皇帝鑒追討之敝,戒疆吏謹烽候、嚴卒乘,來即驅逐之,去無追捕也。
然拓跋之境,自靈武陷沒之後,銀、綏割棄已來,假朝廷威靈,其所役屬者不過河外小羌爾。況德明、元昊相繼猖獗,以繼遷窮蹙,比元昊富實,勢可知也;以先朝累勝之士,較當今關東之兵,勇怯可知也;以興國習戰之師,方沿邊未試之將,工拙可知也;繼遷竄伏平夏,元昊窟穴河外,地勢可知也。若分兵深入,糗糧不支,師行賊境,利於速戰。儻進則賊避其鋒,退則敵躡其後,老師費糧,深可虞也。若窮其巢穴,須涉大河,長舟巨艦,非倉卒可具也。若浮囊挽梗,聯絡而進,我師半渡,賊乘勢掩擊,未知何謀可以捍禦?臣以為不較主客之利,不計攻守之便,而議追討者,非良策也。
因條上十事。時邊臣多議征討,朝廷鄉之,而竦言出師非便。既而詔以涇原、鄜延兩路兵進討,會元昊稍求納款,范仲淹請留鄜延兵,繇是涇原兵亦不行。中國之師,卒不出塞。
竦上十事:一、教習彊弩以為奇兵;二、羈縻屬羌以為藩籬;三、詔唃廝囉父子併力破賊;四、度地形險易遠近、砦柵多少、軍士勇怯,而增減屯兵;五、詔諸路互相應援;六、募土人為兵,州各一二千人,以代東兵;七、增置弓手、壯丁、獵戶以備城守;八、並邊小砦,毋積芻糧,賊攻急,則棄小砦入保大砦,以完兵力;九、關中民坐累若過誤者,許人入粟贖罪,銅一斤為粟五斗,以贍邊計;十、損並邊冗兵、冗官及減騎軍,以舒饋運。當時頗採用之。
其募土人為兵,令下而楊偕奏言:「西兵比繼遷時十增七八,縣官困於供億,今州復益一二千人,則歲費不貲;若訓習士卒,使之精銳,選任將帥,求之方略,自然以寡擊眾,以一當百矣。竦云『土兵訓練可代東兵』,此虛言也。自德明納款以來,東兵猶不可代,況今日乎?」朝廷下竦議,竦奏:「陝西防秋之敝,無甚東兵,不慣登陟,不耐寒暑,驕懦相習,廩給至厚。土兵便習,各護鄉土,山川道路,彼皆素知,歲省芻糧鉅萬。且收聚小民,免飢餓為盜,代兵東歸,以衛京師,萬世利也。偕欲以寡擊眾,殆虛言也。」
偕復奏云:
自古將帥深入殊庭,霍去病止將輕騎八百,直棄大將軍數百里赴利,斬捕過當;又將萬騎逾烏盭,討遫仆,涉狐奴,歷五王國,過焉支山千有餘里,合兵鏖皋蘭下,殺折蘭王、盧侯王,執昆邪王子,收休屠祭天金人。趙充國亦以萬騎破先零。李靖以驍騎三千破突厥,又以精騎一萬至陰山,斬首千餘級,俘男女十餘萬,擒頡利以獻。自漢以來,用少擊眾,不可勝數。竦在涇原守城壘,據險阻,來則御之,去則釋之,不聞出師也。竦懼戰或敗衄,托以兵少為辭爾。
竦言土兵各護鄉土,自古兵有九地,士卒近家,謂之散地,言其易離散也。第以近事言之,閣門祗候王文恩出師敗北,而土兵皆竄走,惟東兵僅二百人,殺敵兵甚眾。以此知兵之強弱,不系東西,在將有謀與無謀爾。今邊郡參用東兵、土兵,若盡罷東兵,亦非計也。古人有言:「非隴西之民有勇怯,迺將吏之制巧拙異也。」今防邊東兵,人月受米七斗五升,土兵二石五斗,而竦乃言東兵廩給至厚,又不知之甚也。竦又言募土兵訓練以代東兵,且土兵數萬,須募足訓練,雖三二歲未得成效,兵精猶恐奔北,豈有驟加訓練而能取勝哉?
竦議遂屈。
竦雅意在朝廷,及任以西事,頗依違顧避,又數請解兵柄。改判河中府,徙蔡州。慶曆中,召為樞密使。諫官、御史交章論:「竦在陝西畏懦不肯盡力,每論邊事,但列眾人之言,至遣敕使臨督,始陳十策。嘗出巡邊,置侍婢中軍帳下,幾致軍變。元昊嘗募得竦首者與錢三千,為賊輕侮如此。今復用之,邊將體解矣。且竦挾詐任數,奸邪傾險,與呂夷簡不相能。夷簡畏其為人,不肯引為同列,既退,乃薦之以釋宿憾。陛下孜孜政事,首用懷詐不忠之臣,何以求治?」會竦已至國門,言者論不已,請不令入見。諫官余靖又言:「竦累表引疾,及聞召用,即兼驛而馳。若不早決,竦必堅求面對,敘恩感泣,復有左右為之地,則聖聽惑矣。」章累上,即日詔竦歸鎮,竦亦自請還節。徙知亳州,改授吏部尚書。歲中,加資政殿學士。
竦之及國門也,帝封彈疏示之,既至亳州,上書萬言自辨。復拜宣徽南院使、河陽三城節度使、判并州。請復置宦者為走馬承受。明年,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判大名府。又明年,召入為宰相。制下而諫官、御史復言:「大臣和則政事修,竦前在關中,與執中論議不合,不可使共事。」遂改樞密使,封英國公。
請析河北為四路。親事官夜入禁中,欲為亂,領皇城司者皆坐逐,獨楊懷敏降官,領入內都知如故。言者以為竦結懷敏而曲庇之。會京師同日無雲而震者五,帝方坐便殿,趣召翰林學士張方平至,謂曰:「夏竦奸邪,以致天變如此,宜出之。」罷知河南府,未幾,赴本鎮,加兼侍中。饗明堂,徙武寧軍節度使,進鄭國公,錫賚與輔臣等。將相居外,遇大禮有賜,自竦始。尋以病歸,卒。贈太師、中書令。賜諡文正,劉敞言:「世謂竦奸邪,而諡為正,不可。」改諡文莊。
竦以文學起家,有名一時,朝廷大典策屢以屬之。多識古文,學奇字,至夜以指畫膚。文集一百卷。其為郡有治績,喜作條教,於閭里立保伍之法,至盜賊不敢發,然人苦煩擾。治軍尤嚴,敢誅殺,即疾病死喪,拊循甚至。嘗有龍騎卒戍邊,群剽,州郡莫能止,或密以告竦。時竦在關中,俟其至,召詰之,誅斬殆盡,軍中大震。其威略多類此。然性貪,數商販部中。在并州,使其仆貿易,為所侵盜,至杖殺之。積家財累鉅萬,自奉尤侈,畜聲伎甚眾。所在陰間僚屬,使相猜阻,以鈎致其事,遇家人亦然。
子安期,字清卿,以父任為將作監主簿,召試,賜進士出身。累遷太常博士,擢提點荊湖南道刑獄。除開封府推官,徙判官,判三司鹽鐵勾院,出為京西轉運使。盜起部中,剽劫州縣,而光化軍戍卒相繼叛,勢且相合,安期督將吏捕斬殆盡。徙河東轉運使,累遷尚書工部郎中,徙江、淮發運使,入為三司戶部副使。會元昊納款,西邊罷兵,命往陝西與諸路經略安撫司議損邊費,頗奏省吏員及汰邊兵之不任役者五萬人。擢天章閣待制,遂為陝西都轉運使。徙河北,進兵部郎中。
時竦為樞密使,為請還所遷官,丐淮、浙一郡。復以為工部郎中、江淮發運使,徙知永興軍。進龍圖閣直學士、吏部郎中、知渭州。簡弓箭手,得驍勇萬人為步兵,騎又半之,教以戰陣法,繇是土兵勝他路。又籍塞下閒田,募人耕種,歲得谷數萬斛,以備振發,名曰貸倉。
遷右諫議大夫,進樞密直學士,徙延州。未至,丁父憂。服除,辭所進職,復為龍圖閣直學士兼侍讀,提舉集禧觀。以學士復知延州,州東北阻山,無城郭,虜騎嘗乘之。安期至,即大築城。時方暑,士卒有怨言,安期益令廣袤計數百步,令其下曰:「敢言者斬。」躬自督役,不逾月而就。元昊請畫疆界,朝廷欲遣使,以問安期。安期對曰:「此不足煩王人,衙校可辦也。」議遂決。暴得疾,卒,詔遣中使護其喪以歸。
安期雖乘世資,頗以才自厲,朝廷數器使之,然無學術,而求入侍經筵,為世所譏。其奉養聲伎,不減其父雲。
論曰:王欽若、丁謂、夏竦,世皆指為奸邪。真宗時,海內乂安,文治洽和,群臣將順不暇,而封禪之議成於謂,天書之誣造端於欽若,所謂以道事君者,固如是耶?竦陰謀猜阻,鈎致成事,一居政府,排斥相踵,何其患得患失也!欽若以贓賄幹吏議,其得免者幸矣。然而黨惡丑正,幾敗國家,謂其尤者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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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二百八十四‧列傳第四十三  陳堯佐兄堯叟 弟堯咨 從子漸 宋庠弟祁
  陳堯佐字希元,其先河朔人。高祖翔,為蜀新井令,因家焉,遂為閬州閬中人。
父省華字善則,事孟昶為西水尉。蜀平,授隴城主簿,累遷櫟陽令。縣之鄭白渠為鄰邑強族所據,省華盡去壅遏,水利均及,民皆賴之,徙樓煩令。端拱三年,太宗親試進士,伯子堯叟登甲科,占謝,辭氣明辨,太宗顧左右曰:「此誰子?」王沔以省華對。即召省華為太子中允,俄判三司都憑由司,改鹽鐵判官,遷殿中丞。河決鄆州,命省華領州事。俄為京東轉運使,超拜祠部員外郎、知蘇州,賜金紫。時遇水災,省華複流民數千戶,殍者悉瘞之,詔書褒美。歷戶部、吏部二員外郎,改知潭州。
省華智辨有吏干,入掌左藏庫,判吏部南曹,擢鴻臚少卿。景德初,判吏部銓,權知開封府,轉光祿卿。舊制,卿監坐朵殿,太宗以省華權蒞京府,別設其位,升於兩省五品之南。省華以府事繁劇,請禁賓友相過,從之。未幾,因疾求解任,拜左諫議大夫,再表乞骸骨,不許,手詔存問,親閱方藥賜之。三年,卒,年六十八,特贈太子少師。
堯佐進士及第,歷魏縣、中牟尉,為海喻一篇,人奇其志。以試秘書省校書郎知朝邑縣,會其兄堯叟使陝西,發中人方保吉罪,保吉怨之,誣堯佐以事,降本縣主簿。徙下邽,遷秘書郎、知真源縣,開封府司錄參軍事,遷府推官。坐言事忤旨,降通判潮州。修孔子廟,作韓吏部祠,以風示潮人。民張氏子與其母濯於江,鱷魚尾而食之,母弗能救。堯佐聞而傷之,命二吏拏小舟操網往捕。鱷至暴,非可網得,至是,鱷弭受網,作文示諸市而烹之,人皆驚異。
召還,直史館,知壽州。歲大飢,出奉米為糜粥食餓者,吏人悉獻米至,振數萬人。徙廬州,以父疾請歸,提點開封府界事,後為兩浙轉運副使。錢塘江篝石為堤,堤再歲輒壞。堯佐請下薪實土乃堅久,丁謂不以為是,徙京西轉運使,後卒如堯佐議。徙河東路,以地寒民貧,仰石炭以生,奏除其稅。又減澤州大廣冶鐵課數十萬。徙河北,母老祈就養,召糾察在京刑獄,為御試編排官,坐置等誤降官,監鄂州茶場。
天禧中,河決,起知滑州,造木龍以殺水怒,又築長堤,人呼為「陳公堤」。初營永定陵,復徙京西轉運使,入為三司戶部副使,徙度支,同修真宗實錄。不試中書,特擢知制誥兼史館修撰,知通進、銀台司。進樞密直學士、知河南府,徙并州。每汾水暴漲,州民輒憂擾,堯佐為築堤,植柳數萬本,作柳溪,民賴其利。
召同修三朝史,代弟堯咨同知開封府,累遷右諫議大夫,為翰林學士,遂拜樞密副使。祥符知縣陳詁治嚴急,吏欲罪詁,乃空縣逃去,太后果怒;而詁連呂夷簡親,執政以嫌不敢辨。事下樞密院,堯佐獨曰:「罪詁則奸吏得計,後誰敢復繩吏者?」詁由是得免。以給事中參知政事,遷尚書吏部侍郎。
太后崩,執政多罷,以戶部侍郎知永興軍。過鄭,為郡人王文吉以變事告,下御史中丞范諷劾治,而事乃辨。改知廬州,徙同州,復徙永興軍。初,太后遣宦者起浮圖京兆城中,前守姜遵盡毀古碑碣充磚甓用,堯佐奏曰:「唐賢臣墓石,今十亡七八矣。子孫深刻大書,欲傳之千載,乃一旦與瓦礫等,誠可惜也。其未毀者,願敕州縣完護之。」徙鄭州。會作章惠太后園陵,州供張甚嚴,賜書褒諭。既而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以災異數見,罷為淮康軍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判鄭州。以太子太師致仕,卒,贈司空兼侍中,諡文惠。
堯佐少好學,父授諸子經,其兄未卒業。堯佐竊聽已成誦。初肄業錦屏山,後從种放於終南山,及貴,讀書不輟。善古隸八分,為方丈字,筆力端勁,老猶不衰。尤工詩。性儉約,見動物必戒左右勿殺,器服壞,隨輒補之,曰:「無使不全見棄也。」號「知餘子」。自志其墓曰:「壽八十二不為夭,官一品不為賤,使相納祿不為辱,三者粗可歸息於父母棲神之域矣。」陳摶嘗謂其父曰:「君三子皆當將相,惟中子貴且壽。」後如摶言。有集三十卷,又有潮陽編、野廬編、愚丘集、遣興集。
堯叟字唐夫,解褐光祿寺丞、直史館,與省華同日賜緋,遷秘書丞。久之,充三司河南東道判官。時宋、亳、陳、潁民飢,命堯叟及趙況等分振之。再遷工部員外郎、廣南西路轉運使。嶺南風俗,病者禱神不服藥,堯叟有集驗方,刻石桂州驛。又以地氣蒸暑,為植樹鑿井,每三二十里置亭舍,具飲器,人免暍死。會加恩黎桓,為交州國信使。初,將命者必獲贈遺數千緡,桓責賦斂於民,往往斷其手及足趾。堯叟知之,遂奏召桓子,授以朝命,而卻其私覿。又桓界先有亡命來奔者,多匿不遣,因是海賊頻年入寇。堯叟悉捕亡命歸桓,桓感恩,並捕海賊為謝。
先是,歲調雷、化、高、藤、容、白諸州兵,使輦軍糧汎海給瓊州。其兵不習水利,率多沉溺,咸苦之。海北岸有遞角場,正與瓊對,伺風便一日可達,與雷、化、高、太平四州地水路接近。堯叟因規度移四州民租米輸於場,第令瓊州遣蜑兵具舟自取,人以為便。
咸平初,詔諸路課民種桑棗,堯叟上言曰:「臣所部諸州,土風本異,田多山石,地少桑蠶。昔雲入蠶之綿,諒非五嶺之俗,度其所產,恐在安南。今其民除耕水田外,地利之博者惟麻苧爾。麻苧所種,與桑柘不殊,既成宿根,旋擢新干,俟枝葉裁茂則刈獲之,周歲之間三收其苧。復一固其本,十年不衰。始離田疇,即可紡績。然布之出,每端止售百錢,蓋織者眾、市者少,故地有遺利,民艱資金。臣以國家軍須所急,布帛為先,因勸諭部民廣植麻苧,以錢鹽折變收市之,未及二年,已得三十七萬餘匹。自朝廷克平交、廣,布帛之供,歲止及萬,較今所得,何止十倍。今樹藝之民,相率競勸;杼軸之功,日以滋廣。欲望自今許以所種麻苧頃畝,折桑棗之數,諸縣令佐依例書歷為課,民以布赴官賣者,免其算稅。如此則布帛上供,泉貨下流,公私交濟,其利甚博。」詔從之。代還,加刑部員外郎,充度支判官。
未幾,會撫水蠻酋蒙令國殺使臣擾動,命堯叟為廣南東、西兩路安撫使,賜金紫遣之。事平,遷兵部,拜主客郎中、樞密直學士、知三班兼銀台通進封駁司、制置群牧使。
河決澶州王陵口,詔往護塞之,遂與馮拯同為河北、河東安撫副使。時中外上封奏者甚眾,命與拯詳定利害,及與三司議減冗事。俄與拯並拜右諫議大夫、同知樞密院事。有言三司官吏積習依違,文牒有經五七歲不決者,吏民抑塞,水旱災沴,多由此致。請委逐部判官檢覆判決,如復稽滯,許本路轉運使聞奏,命官推鞫,以警弛慢。乃詔堯叟與拯舉常參官干敏者,同三司使議減煩冗,參決滯務。堯叟請以秘書丞直史館孫冕同領其事,凡省去煩冗文帳二十一萬五千餘道,又減河北冗官七十五員。
五年,郊祀,進給事中。會王繼英為樞密使,以堯叟簽署院事,奉秩恩例悉同副使,遷工部侍郎。真宗幸澶淵,命乘傳先赴北砦按視戎事,許以便宜。景德中,遷刑部、兵部二侍郎,與王欽若並知樞密院事。真宗朝陵,權東京留守。每裁剸刑禁,雖大辟亦止面取狀,亟決遣之,以故獄無繫囚。真宗曰:「堯叟素有裁斷,然重事宜付有司按鞫而詳察之。」因密加詔諭。
俄兼群牧制置使。始置使,即以堯叟為之,及掌樞密,即罷其任;至是,以國馬戎事之本,宜得大臣總領,故又委堯叟焉。自是多立條約。又著監牧議,述馬政之重。預修國史。
大中祥符初,東封,加尚書左丞。詔撰朝覲壇碑,進工部尚書,獻封禪聖制頌,帝作歌答之。祀汾陰,為經度制置使、判河中府。禮成,進戶部尚書。時詔王欽若為朝覲壇頌,表讓堯叟,不許。別命堯叟撰親謁太寧廟頌,加特進,賜功臣。又以堯叟善草隸,詔寫途中御製歌詩刻石。
五年,與欽若並以本官檢校太傅、同平章事,充樞密使,加檢校太尉。從幸太清宮,加開府儀同三司。未幾,與欽若罷守本官,仍領群牧。明年,復與欽若以本官檢校太尉、同平章事,充樞密使。堯叟素有足疾,屢請告。九年夏,帝臨問,勞賜加等。疾甚,表求避位,遣閣門使楊崇勛至第撫慰,以詢其意。堯叟詞志頗確,優拜右僕射、知河陽。肩輿入辭,至便坐,許三子扶掖升殿,賜詩為餞,又賜仲子希古緋服。
天禧初,病亟,召其子執筆,口占奏章,求還輦下,詔許之。肩輿至京師,卒,年五十七。廢朝二日,贈侍中,諡曰文忠,錄其孫知言、知章為將作監主簿。長子師古賜進士出身,後為都官員外郎。希古至太子中舍,坐事除籍。
堯叟偉姿貌,強力,奏對明辨,多任知數。久典機密,軍馬之籍,悉能周記。所著請盟錄三集二十卷。
母馮氏,性嚴。堯叟事親孝謹,怡聲侍側,不敢以貴自處。家本富,祿賜且厚,馮氏不許諸子事華侈。景德中,堯叟掌樞機,弟堯佐直史館,堯咨知制誥,與省華同在北省,諸孫任官者十數人,宗親登科者又數人,榮盛無比。賓客至,堯叟兄弟侍立省華側,客不自安,多引去。舊制登樞近者,母妻即封郡夫人。堯叟以父在朝母止從父封,遂以妻封表讓於母,朝廷援制不許。父既卒,帝欲褒封其母,以問王旦。旦曰:「雖私門禮制未闋,公朝降命亦無嫌也。」乃封上黨郡太夫人,進封滕國,年八十餘無恙,後堯叟數年卒。
堯咨字嘉謨,舉進士第一,授將作監丞、通判濟州,召為秘書省著作郎、直史館、判三司度支句院,始合三部句院兼總之。擢右正言、知制誥。崇政殿試進士,堯咨為考官,三司使劉師道屬弟幾道以試卷為識驗,坐貶單州團練副使。復著作郎、知光州。
尋復右正言、知制誥,知荊南。改起居舍人,同判吏部流內銓。舊格,選人用舉者數遷官,而寒士無以進,堯咨進其可擢者,帝特遷之。改右諫議大夫、集賢院學士,以龍圖閣直學士、尚書工部郎中知永興軍。長安地斥鹵,無甘泉,堯咨疏龍首渠注城中,民利之。然豪侈不循法度,敞武庫,建視草堂,開三門,築甬道,出入列禁兵自衛。用刑慘急,數有杖死者。嘗以氣凌轉運使樂黃目,黃目不能堪,求解去,遂徙堯咨知河南府。既而有發堯咨守長安不法者,帝不欲窮治,止削職徙鄧州,才數月,復知制誥。
堯咨性剛戾,數被挫,忽忽不自樂。堯叟進見,帝問之,對曰:「堯咨豈知上恩所以保佑者,自謂遭讒以至此爾!」帝賜詔條其事切責,乃皇恐稱謝。還,判登聞檢院,復龍圖閣直學士。坐失舉,降兵部員外郎。喪母,起復工部郎中、龍圖閣直學士、會靈觀副使。邊臣飛奏唃廝囉立文法召蕃部欲侵邊,以為陝西緣邊安撫使。再遷右諫議大夫、知秦州,徙同州,以尚書工部侍郎權知開封府。入為翰林學士,以先朝初榜甲科,特詔班舊學士蔡齊之上。
換宿州觀察使,知天雄軍,位丞郎上。堯咨內不平,上章固辭,皇太后特以只日召見,敦諭之,不得已,拜命。自契丹修好,城壁器械久不治,堯咨葺完之。然須索煩擾,多暴怒,列軍士持大梃侍前,吏民語不中意,立至困仆。以安國軍節度觀察留後知鄆州。建請浚新河,自魚山至下杷以導積水。拜武信軍節度使、知河陽,徙澶州,又徙天雄軍。所居棟摧,大星霣於庭,散為白氣。已而卒,贈太尉,諡曰康肅。
堯咨於兄弟中最為少文,然以氣節自任。工隸書。善射,嘗以錢為的,一發貫其中。兄弟同時貴顯,時推為盛族。子述古,太子賓客致仕;博古,篤學能文,為館閣校勘,早卒。
從子漸字鴻漸,少以文學知名於蜀。淳化中,與其父堯封皆以進士試廷中,太宗擢漸第,輒辭不就,願擢其父,許之。至咸平初,漸始仕,為天水縣尉。時學者罕通揚雄太玄經,漸獨好之,著書十五篇,號演玄,奏之。召試學士院,授儀州軍事推官。舉賢良方正科,不中,復調隴西防禦推官,坐法免歸,不復有仕進意,蜀中學者多從之游。堯咨不學,漸心薄之。堯咨後貴顯,與漸益不同,因言漸罪戾之人,聚徒太盛,不宜久留遠方。即召漸至京師,授潁州長史。丁謂等知其無他,得改鳳州團練推官,遷耀州節度推官。卒,有文集十五卷,自號金龜子。
宋庠字公序,安州安陸人,後徙開封之雍丘。父玘,嘗為九江掾,與其妻鍾禱於廬阜。鍾夢道士授以書曰:「以遺爾子。」視之,小戴禮也,已而庠生。他日見許真君像,即夢中見者。
庠,天聖初,舉進士,開封、試禮部皆第一,擢大理評事、同判襄州。召試,遷太子中允、直史館,歷三司戶部判官,同修起居注,再遷左正言。郭皇后廢,庠與御史伏閣爭論,坐罰金。久之,知制誥。時親策賢良、茂才等科,而命與武舉人雜視。庠言:「非所以待天下士,宜如本朝故事,命有司設次具飲膳,斥武舉人令別試。」詔從之。
兼史館修撰、知審刑院。密州豪王澥私釀酒,鄰人往捕之,澥紿奴曰:「盜也。」盡使殺其父子四人。州論奴以法,澥獨不死。宰相陳堯佐右澥,庠力爭,卒抵澥死。改權判吏部流內銓,遷尚書刑部員外郎。仁宗欲以為右諫議大夫、同知樞密院事,中書言故事無自知制誥除執政者,乃詔為翰林學士。帝遇庠厚,行且大用矣。
庠初名郊,李淑恐其先己,以奇中之,言曰:「宋,受命之號;郊,交也。合姓名言之為不祥。」帝弗為意,他日以諭之,因改名庠。寶元中,以右諫議大夫參知政事。庠為相儒雅,練習故事,自執政,遇事輒分別是非。嘗從容論及唐入閣儀,庠退而上奏曰:
入閣,乃有唐只日於紫宸殿受常朝之儀也。唐有大內,又有大明宮,宮在大內之東北,世謂之東內,高宗以後,天子多在。大明宮之正南門曰丹鳳門,門內第一殿曰含元殿,大朝會則御之;第二殿曰宣政殿,謂之正衙,朔望大冊拜則御之;第三殿曰紫宸殿,謂之上閣,亦曰內衙,只日常朝則御之。天子坐朝,須立仗於正衙殿,或乘輿止御紫宸,即喚仗自宣政殿兩門入,是謂東、西上閣門也。
以本朝宮殿視之:宣德門,唐丹鳳門也;大慶殿,唐含元殿也;文德殿,唐宣政殿也;紫宸殿,唐紫宸殿也。今欲求入閣本意,施於儀典,須先立仗文德庭,如天子止御紫宸,即喚仗自東、西閣門入,如此則差與舊儀合。但今之諸殿,比於唐制南北不相對爾。又按唐自中葉以還,雙日及非時大臣奏事,別開延英殿,若今假日御崇政、延和是也。乃知唐制每遇坐朝日,即為入閣,其後正衙立仗因而遂廢,甚非禮也。
庠與宰相呂夷簡論數不同,凡庠與善者,夷簡皆指為朋黨,如鄭戩、葉清臣等悉出之,乃以庠知揚州。未幾,以資政殿學士徙鄆州,進給事中。參知政事范仲淹去位,帝問宰相章得象,誰可代仲淹者,得象薦宋祁。帝雅意在庠,復召為參知政事。慶曆七年春旱,用漢災異策免三公故事,罷宰相賈昌朝,輔臣皆削一官,以庠為右諫議大夫。帝嘗召二府對資政殿,出手詔策以時事,庠曰:「兩漢對策,本延岩穴草萊之士,今備位政府而比諸生,非所以尊朝廷,請至中書合議條奏。」時陳執中為相,不學少文,故夏竦為帝畫此謀,意欲困執中也。論者以庠為知體。
明年,除尚書工部侍郎,充樞密使。皇祐中,拜兵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享明堂,遷工部尚書。嘗請復群臣家廟,曰:「慶曆元年赦書,許文武官立家廟,而有司終不能推述先典,因循顧望,使王公薦享,下同委巷,衣冠昭穆,雜用家人,緣偷襲弊,甚可嗟也。請下有司論定施行。」而議者不一,卒不果復。
三年,祁子與越國夫人曹氏客張彥方游。而彥方偽造敕牒,為人補官,論死。諫官包拯奏庠不戢子弟,又言庠在政府無所建明,庠亦請去。乃以刑部尚書、觀文殿大學士知河南府,後徙許州,又徙河陽,再遷兵部尚書。入覲,詔綴中書門下班,出入視其儀物。以檢校太尉、同平章事充樞密使,封莒國公。數言:「國家當慎固根本,畿輔宿兵常盈四十萬,羨則出補更戍,祖宗初謀也,不苟輕改。」既而與副使程戡不協,戡罷,而御史言庠昏惰,乃以河陽三城節度、同平章事、判鄭州,徙相州。以疾召還。
英宗即位,移鎮武寧軍,改封鄭國公。庠在相州,即上章請老,至是請猶未已。帝以大臣故,未忍遽從,乃出判亳州。庠前後所至,以慎靜為治,及再登用,遂沉浮自安。晚愛信幼子,多與小人游,不謹。御史呂晦請敕庠不得以二子隨,帝曰:「庠老矣,奈何不使其子從之。」至亳,請老益堅,以司空致仕。卒,贈太尉兼侍中,諡元獻。帝為篆其墓碑曰「忠規德范之碑」。
庠自應舉時,與祁俱以文學名擅天下,儉約不好聲色,讀書至老不倦。善正訛謬,嘗校定國語,撰補音三卷。又輯紀年通譜,區別正閏,為十二卷。掖垣叢志三卷,尊號錄一卷,別集四十卷。天資忠厚,嘗曰:「逆詐恃明,殘人矜才,吾終身弗為也。」沈邈嘗為京東轉運使,數以事侵庠。及庠在洛,邈子監麴院,因出借縣人負物,杖之,道死實以他疾。而邈子為府屬所惡,欲痛治之以法,庠獨不肯,曰:「是安足罪也!」人以此益稱其長者。弟祁。
祁字子京,與兄庠同時舉進士,禮部奏祁第一,庠第三。章獻太后不欲以弟先兄,乃擢庠第一,而置祁第十。人呼曰「二宋」,以大小別之。釋褐復州軍事推官。孫奭薦之,改大理寺丞、國子監直講。召試,授直史館,再遷太常博士、同知禮儀院。有司言太常舊樂數增損,其聲不和。詔祁同按試。李照定新樂,胡瑗鑄鍾磬,祁皆典之,事見樂志。預修廣業記成,遷尚書工部員外郎、同修起居注、權三司度支判官。方陝西用兵,調費日蹙,上疏曰:
兵以食為本,食以貨為資,聖人一天下之具也。今左藏無積年之鏹,太倉無三歲之粟,南方冶銅匱而不發,承平如此,已自雕困,良由取之既殫、用之無度也。朝廷大有三冗,小有三費,以困天下之財。財窮用褊,而欲興師遠事,誠無謀矣。能去三冗、節三費,專備西北之屯,可曠然高枕矣。
何謂三冗?天下有定官無限員,一冗也;天下廂軍不任戰而耗衣食,二冗也;僧道日益多而無定數,三冗也。三冗不去,不可為國。請斷自今,僧道已受戒具者姑如舊,其他悉罷還為民,可得耕夫織婦五十餘萬人,一冗去矣。天下廂軍不擇孱小尫弱而悉刺之,才圖供役,本不知兵,又且月支廩糧,歲費庫帛,數口之家,不能自庇,多去而為盜賊,雖廣募之,無益也。其已在籍者請勿論,其他悉驅之南畝,又得力耕者數十萬,二冗去矣。國家郡縣,素有定官,譬以十人為額,常以十二加之,即遷代、罪謫,隨取之而有。今一官未闕,群起而逐之,州縣不廣於前,而官五倍於舊,吏何得不苟進,官何得不濫除。請詔三班審官院內諸司、流內銓明立限員,以為定法。其門蔭、流外、貢舉等科,實置選限,稍務擇人。俟有闕官,計員補吏,三冗去矣。
何謂三費?一曰道場齋醮,無有虛日,且百司供億,至不可貲計。彼皆以祝帝壽、奉先烈、祈民福為名,臣愚以為此主者為欺盜之計爾。陛下事天地、宗廟、社稷、百神,犧牲玉帛,使有司端委奉之、歲時薦之,足以竦明德、介多福矣,何必希屑屑之報哉?則一費節矣。二曰京師寺觀,或多設徒卒,添置官府,衣糧率三倍他處。居大屋高廡,不徭不役,坐蠹齊民,其尤者也。而又自募民財,營建祠廟,雖曰不費官帑,然國與民一也,舍國取民,其傷一焉,請罷去之,則二費節矣。三曰使相節度,不隸藩要。夫節相之建,或當邊鎮,或臨師屯,公用之設,勞眾而饗賓也。今大臣罷黜,率叨恩除,坐靡邦用,莫此為甚。請自今地非邊要、州無師屯者,不得建節度;已帶節度,不得留近藩及京師,則三費節矣。
臣又聞之,人不率則不從,身不先則不信。陛下能躬服至儉,風示四方,衣服起居,無逾舊規,後宮錦繡珠玉,不得妄費,則天下響應,民業日豐,人心不搖,師役可舉,風行電照,飲馬西河。蠢爾戎首,在吾掌中矣!
徙判鹽鐵句院,同修禮書。次當知制誥,而庠方參知政事,乃以為天章閣待制,判太常禮院、國子監,改判太常寺。庠罷,祁亦出知壽州,徙陳州。還知制誥、權同判流內銓,以龍圖閣直學士知杭州,留為翰林學士。提舉諸司庫務,數釐正弊事,增置勾當公事官,其屬言利害者,皆使先稟度可否,而後議於三司,遂著為令。徙知審官院兼侍讀學士。庠復知政事,罷祁翰林學士,改龍圖學士、史館修撰,修唐書。累遷右諫議大夫,充群牧使。庠為樞密使,祁復為翰林學士。
景祐中,詔求直言,祁奏:「人主不斷是名亂。春秋書:『殞霜,不殺菽。』天威暫廢,不能殺小草,猶人主不斷,不能制臣下。」又謂:「與賢人謀而與不肖者斷,重選大臣而輕任之,大事不圖而小事急,是謂三患。」其意主於彊君威,別邪正,急先務,皆切中時病。
會進溫成皇后為貴妃。故事,命妃皆發冊,妃辭則罷冊禮。然告在有司,必俟旨而後進。又凡制詞,既授閣門宣讀,學士院受而書之,送中書,結三省銜,官告院用印,乃進內。祁適當制,不俟旨,寫告不送中書,徑取官告院印用之,亟封以進。後方愛幸,覬行冊禮,得告大怒,擲於地。祁坐是出知許州。甫數月,復召為侍讀學士、史館修撰。祀明堂,遷給事中兼龍圖閣學士。坐其子從張彥方游,出知亳州。兼集賢殿修撰。
歲余,徙知成德軍,遷尚書禮部侍郎。請弛河東、陝西馬禁,又請復唐馱幕之制。居三月,徙定州,又上言:
天下根本在河北,河北根本在鎮、定,以其扼賊沖,為國門戶也。且契丹搖尾五十年,狼態猘心,不能無動。今垂涎定、鎮,二軍不戰,則薄深、趙、邢、洺,直擣其虛,血吻婪進,無所顧藉。臣竊慮欲兵之強,莫如多谷與財;欲士訓練,莫如善擇將帥;欲人樂斗,莫如賞重罰嚴;欲賊顧望不敢前,莫如使鎮重而定彊。夫恥怯尚勇,好論事,甘得而忘死:河北之人,殆天性然。陛下少勵之,不憂不戰。以欲戰之士,不得善將,雖斗猶負。無谷與財,雖金城湯池,其勢必輕。
今朝廷擇將練卒,制財積糧,乃以陝西、河東為先,河北為後,非策也。西賊兵銳士寡,不能深入,河東天險,彼憚為寇。若河北不然,自薊直視,勢同建瓴,賊鼓而前,如行莞衽。故謀契丹者當先河北,謀河北者舍鎮、定無議矣。臣願先入谷鎮、定,鎮、定既充,可入谷余州。列將在陝西、河東有功狀者,得遷鎮、定,則鎮、定重。天下久平,馬益少,臣請多用步兵。夫雲奔飇馳,抄後掠前,馬之長也;彊弩巨梃,長槍利刀,什伍相聯,大呼薄戰,步之長也。臣料朝廷與敵相攻,必不深入窮追,毆而去之,及境則止,此不待馬而步可用矣。臣請損馬益步,故馬少則騎精,步多則斗健,我能用步所長,雖契丹多馬,無所用之。
夫鎮、定一體也,自先帝以來為一道,帥專而兵不分,故定揕其胸,則鎮擣其脅,勢自然耳。今判而為二,其顯顯有害者,屯砦山川要險之地裂而有之,平時號令文移不能一,賊脫叩營壘,則彼此不相謀,尚肯任此責邪!請合鎮、定為一路,以將相大臣領之,無事時以鎮為治所,有事則遷治定,指授諸將,權一而責有歸,策之上也。陛下當居安思危,熟計所長,必待事至而後圖之,殆矣。
河東馬彊,士習善馳突,與鎮、定若表里,然東下井陘,不百里入鎮、定矣。賊若深入,以河東健馬佐鎮、定兵,掩其惰若歸者,萬出萬全,此一奇也。臣聞事切於用者,不可以文陳,臣所論件目繁碎,要待刀筆吏委曲可曉,臣已便俗言之,輒別上擇將畜財一封,乞下樞密院、三司裁製之。
又上御戎論七篇。加端明殿學士,特遷吏部侍郎、知益州。尋除三司使。右司諫吳及嘗言祁在定州不治,縱家人貸公使錢數千緡,在蜀奢侈過度。既而御史中丞包拯亦言祁益部多游燕,且其兄方執政,不可任三司。乃加龍圖閣學士、知鄭州。唐書成,遷左丞,進工部尚書。以羸疾請便醫藥,入判尚書都省。逾月,拜翰林學士承旨,詔遇入直許一子主湯藥。復為群牧使,尋卒。遺奏曰:「陛下享國四十年,東宮虛位,天下系望,人心未安。為社稷深計,莫若擇宗室賢材,進爵親王,為匕鬯之主。若六宮有就館之慶,聖嗣蕃衍,則宗子降封郡王,以避正嫡,此定人心、防禍患之大計也。」
又自為志銘及治戒以授其子:「三日斂,三月葬,慎無為流俗陰陽拘忌也。棺用雜木,漆其四會,三塗即止,使數十年足以臘吾骸、朽衣巾而已。毋以金銅雜物置冢中。且吾學不名家,文章僅及中人,不足垂後。為吏在良二千石下,勿請諡,勿受贈典。冢上植五株柏,墳高三尺,石翁仲他獸不得用。若等不可違命。若等兄弟十四人,惟二孺兒未仕,以此諉莒公。莒公在,若等不孤矣。」後贈尚書。
祁兄弟皆以文學顯,而祁尤能文,善議論,然清約莊重不及庠,論者以祁不至公輔,亦以此雲。修唐書十餘年,自守亳州,出入內外嘗以稿自隨,為列傳百五十卷。預修籍田記、集韻。又撰大樂圖二卷,文集百卷。祁所至,治事明峻,好作條教。其子遵治戒不請諡,久之,學士承旨張方平言祁法應得諡,諡曰景文。
論曰:咸平、天聖間,父子兄弟以功名着聞於時者,於陳堯佐、宋庠見之。省華聲聞,由諸子而益著。堯佐相業雖不多見,世以寬厚長者稱之。堯叟出典方州,入為侍從,課布帛,修馬政,減冗官,有足稱者。庠明練故實,文藻雖不逮祁,孤風雅操,過祁遠矣。君子以為陳之家法,宋之友愛,有宋以來不多見也,嗚呼賢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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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二百八十五‧列傳第四十四  陳執中 劉沆 馮拯子行己 伸己 賈昌朝弟昌衡 從子炎 伯祖父琰 梁適孫子美
  陳執中字昭譽,以父恕任,為秘書省正字,累遷衛尉寺丞、知梧州。上復古要道三篇,真宗異而召之。帝屬疾,春秋高,大臣莫敢言建儲者,執中進演要三篇,以蚤定天下根本為說。翌日,帝以他疏示輔臣,皆贊曰「善」。帝指其袖中曰:「又有善於此者。」出之,乃演要也。因召對便殿,勞問久之,擢右正言。逾月,遂立皇太子。
明年,坐考御試進士卷差謬,貶衛尉寺丞、監岳州酒務。稍復殿中丞、通判撫州,復右正言。
曹利用婿盧士倫除福建運使,憚遠不行,利用為請,乃改京東。執中嘗劾奏之,利用挾私忿,出執中知漢陽軍。及利用得罪,乃召為群牧判官、權三司鹽鐵判官、知諫院、提舉諸司庫務,以尚書工部員外郎兼御史知雜、同判流內銓,遷三司戶部副使。
明道中,安撫京東,進天章閣待制。使還,知應天府,徙江寧府、揚州,再遷工部郎中,改龍圖閣直學士、知永興軍,拜右諫議大夫、同知樞密院事。
元昊寇延州,手詔咨訪輔臣攻守方略,執中既上對,退復奏疏曰:「元昊乘中國久不用兵,竊發西垂,以游兵困勁卒、甘言悅守臣,一旦連犯亭障,延安幾至不保。此蓋范雍納詭說,失於戒嚴;劉平輕躁,喪其所部。上下紛攘,遠近震駭。自金明李士彬族破,而並邊籬落皆大壞。塞門、金明相距二百里,宜列修三城,城屯兵千人,益募弓箭手。寇大至則退保,小至則出斗。選閣門祗候以上為寨主、都監,以諸司使為盧關一路都巡檢,以兵二千屬之,使為三砦之援。熟羌居漢地久者,委邊臣拊存之;反覆者,破逐之。至於新拊黠羌,如涇原康奴、滅臧、大蟲族,久居內地,常有叛心,不肆剪除,恐終為患。今軍須之出,民已愁嘆,復欲遍修城池如河北之制,及夏須成,使神運之猶恐不能,民力其堪此乎?陝西地險,非如河北,惟涇州、鎮戎軍勢稍平易,若不責外守而勞內營,非策之上也。宜修並邊城池,其次如延州之鄜、同,環慶之邠、寧,不過五七處,量為營葺,則科率減、民力蘇矣。今賊勢方張,宜靜守以驕其志,蓄銳以挫其鋒,增土兵以備守御,省騎卒以減轉饟。然後徐議蕩平,改張節度,更須主張,將臣橫議不入,則忠臣盡節而捐軀矣。」
既而議刺土兵,久不決,罷知青州。又以資政殿學士知河南府,改尚書工部侍郎、陝西同經略安撫招討使。與夏竦同知永興軍,議邊事多異同,詔令互出巡邊,乃屯涇州,令諸部曰:「寇籍吾水草,鈔邊圖利,不除,且復至。」命悉焚之。表解兵柄,以為兵尚神密,千里稟命,非所以制勝,宜屬四路各保疆圉。朝議善之。就知陝州,復徙青州。於是請城傅海諸州,朝廷重興役,有詔不許。執中不奉詔,卒城之。
明年,沂卒王倫叛,趣淮南,執中遣巡檢傅永吉追至采石磯,捕殺之。召拜參知政事。諫官孫甫、蔡襄極論不可,帝遣使馳賜敕告。逾年,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兼樞密使。西夏納款,與宰相賈昌朝請解樞密。七年春,旱,昌朝罷,執中降給事中。已而加昭文館大學士、監修國史,逾月復官。
皇祐初,以足疾辭位,自陳不願為使相、大學士,學士孫抃當制,遂以尚書左丞知陳州。宰相文彥博、宋庠以為禮薄,帖麻改兵部尚書。遷吏部、觀文殿大學士。久之,拜集慶軍節度使、同平章事、判大名府。河決商胡,走大名,程琳欲為堤,不果成而去。執中乘年豐調丁夫增築二百里,以障橫潰。以吏部尚書復拜同平章事、昭文館大學士。每朝退,閉中書東便門,以防漏泄。三司勾當公事及監場務官,權勢所引者,皆奏罷之,內外為之肅然。
會張貴妃薨,治喪皇儀殿,追冊為後。王洙、石全彬務以非禮導帝意,執中隨輒奉行,至以洙為員外翰林學士,全彬領觀察使,給留後奉。久之,嬖妾笞小婢出外舍死,御史趙抃列八事奏劾執中,歐陽脩亦言之。至和三年春,旱,諫官范鎮言:「執中為相,不病而家居。陛下欲弭災變,宜速退執中以快中外之望。」既而御史中丞孫抃,與其屬郭申錫、毋湜、范師道、趙抃請合班論奏,詔令輪日入對,卒罷執中為鎮海軍節度使、同平章事、判亳州。逾年辭節,改尚書左僕射、觀文殿大學士,封英國公,徙河南府,又徙曹州,皆不赴。過都,以疾賜告,就第拜司徒、岐國公致仕,卒,贈太師兼侍中。
執中在中書八年,人莫敢干以私,四方問遺不及門,惟殿前都指揮使郭承祐數至其家,為御史所言,遂詔中書、樞密自今非聚廳無見賓客。及議諡,禮官韓維曰:「執中以公卿子,遭世承平,因緣一言,遂至貴顯。天子以後宮之喪,問所以葬祭之禮,執中位上相,不能總率群司考正儀典,知治喪皇儀非嬪御之禮,追冊位號於宮闈有嫌,建廟用樂逾祖宗舊制,皆白而行之,此不忠之大者。閨門之內,禮分不明,夫人正室疏薄自絀,庶妾賤人悍逸不制,其治家無足言者。宰相不能秉道率禮,正身齊家,方杜門深居,謝絕賓客,曰:『我無私也,我不黨也。』豈不陋哉?諡法:『寵祿光大曰榮』,『不勤成名曰靈』。執中出入將相,以一品就第,寵祿光大矣;得位行政,賢士大夫無述焉,不勤成名矣:請諡曰榮靈。」後改諡恭襄,詔諡曰恭。帝篆其墓碑曰「褒忠之碑」。
子世儒,官至國子博士,妻李與群婢殺世儒所生母,世儒與謀,皆棄市。
劉沆字沖之,吉州永新人。祖景洪。始,楊行密得江西,衙將彭玕據州自稱太守,屬景洪以兵,欲脅眾附湖南,景洪偽許之。復以州歸行密,退居不仕。及徐溫建國,以禮聘之,不起,官其子煦為殿直都虞候。父素,不仕,以財雄里中,喜賓客。景洪嘗告人曰:「我不從彭玕,幾活萬人,後世當有隆者。」因名所居北山曰後隆山。山有牛僧孺讀書堂,即故基築台曰聰明台。沆母夢衣冠丈夫曰牛相公來,已而有娠,乃生沆。
及長,倜儻任氣。舉進士不中,自稱「退士」,不復出,父力勉之。天聖八年,始擢進士第二,為大理評事、通判舒州。有大獄歷歲不決,沆數日決之。章獻太后建資聖浮圖,內侍張懷信挾詔命,督役嚴峻,州將至移疾不敢出,沆奏罷懷信。再遷太常丞、直集賢院,出知衡州。大姓尹氏欺鄰翁老子幼,欲竊取其田,乃偽作賣券,及鄰翁死,遂奪而有之。其子訴於州縣,二十年不得直,沆至,復訴之。尹氏持積歲稅鈔為驗,沆曰:「若田千頃,歲輸豈特此耶?爾始為券時,嘗如敕問鄰乎?其人固多在,可訊也。」尹氏遂伏罪。遷太常博士,歷三司度支、戶部判官、同修起居注,擢右正言、知制誥、判吏部流內銓。奉使契丹,館伴杜防強沆以酒,沆霑醉拂袖起,因罵之,坐是出知潭州。又降知和州,改右諫議大夫、知江州。
時湖南蠻猺數出寇,至殺官吏。以沆為龍圖閣直學士、知潭州兼安撫使,許便宜從事。沆大發兵至桂陽,招降二千餘人,使散居所部,而蠻酋降者皆奏命以官。又募土兵分捕餘黨,破桃油平、能家源,斬馘甚眾。已而賊復出,殺裨將胡元,坐降知鄂州,徙京南,遷給事中,徙洪州。還,知審刑院,除知永興軍。頃之,以龍圖閣學士權知開封府,數發隱伏。祀明堂,遷尚書工部侍郎。逾年,拜參知政事。
初,沆在府,有張彥方者,客越國夫人曹氏家,受富民金,為偽告敕。既敗系獄,沆抵彥方死,辭不及曹氏。曹氏,張貴妃母也。沆既用,諫官、御史皆謂沆於彥方獨不盡,疑以此進,爭論之,帝不聽。貴妃薨,追冊皇后,沆為監護使。數月,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改園陵使。御史中丞孫抃、御史范師道毋湜言,宰相不當為贈後典葬,不報。既葬,賜後閣中金器數百兩,力辭,而請其子瑾試學士院,遂帖職。
時中書可否多用例,人或援例以訟,而法有不行。沆進言三弊曰:「近臣保薦辟請,動逾數十,皆浮薄權豪之流交相薦舉。有司以之貿易,而遂使省、府、台、閣華資要職,路分、監司邊防寄任,授非公選,多出私門。又職掌吏人遷補有常,而或減選出官、超資換職、堂除便家、先次差遣之類。此近臣保薦之弊一也。審官、吏部銓、三班當入川、廣,乃求近地,當入近地,又求在京,及堂除升陟省府、館職、檢討之類。此近臣陳匄親屬之弊二也。其敘錢穀管庫之勞、捕賊昭雪之賞,常格雖存,僥倖猶甚。以法則輕,以例則厚,執政者不能持法,多以例與之。此敘勞干進之弊三也。願詔中書、樞密,凡三事毋用例,余聽如舊。」事既施行,而眾頗不悅,尋如舊。
文彥博、富弼復入為相。彥博為昭文館大學士,弼監修國史,沆遷兵部侍郎,位在弼下。論者以為非故事,由學士楊察之誤,乃帖麻改沆監修國史,弼為集賢殿大學士。沆既疾言事官,因言:「自慶曆後,台諫官用事,朝廷命令之出,事無當否悉論之,必勝而後已,專務抉人陰私莫辨之事,以中傷士大夫。執政畏其言,進擢尤速。」沆遂舉行御史遷次之格,滿二歲者與知州。御史范師道、趙抃歲滿求補郡,沆引格出之,中丞張昪等言沆挾私出御史。時樞密使狄青亦因御史言,罷知陳州,沆奏曰:「御史去陛下將相,削陛下爪牙,此曹所謀,臣莫測也。」昪等益論辨不已,罷沆為觀文殿大學士、工部尚書、知應天府。遷刑部尚書,徙陳州。
沆長於吏事,性豪率,少儀矩。然任數,善刺探權近過失,陰持之以軒輊取事,論者以此少之。卒,贈左僕射兼侍中。知制誥張瓌草詞詆沆,其家不敢請諡。帝為篆墓碑曰「思賢之碑」。子瑾,嘗為天章閣待制,坐法免,後以功復職。
馮拯字道濟。父俊,事漢湘陰公劉贇。贇死。俊與從行千餘人系侍衛獄,周太祖赦出之,授檢校太子賓客,戍安遠軍馭馬鎮,辭不行,因徙居河陽。
拯以書生謁趙普,普奇其狀,曰:「子富貴壽考,宜不下我。」舉進士,補大理評事、通判峽州,權知澤州,徙坊州,遷太常丞。江南旱,命馳傳振貸貧乏。察官吏能否,還奏稱旨。權知石州,擢右正言,歲余代歸。出使河北,與轉運使樊知古計邊儲。還判三司戶部理欠憑由司,為度支判官。
淳化中,有上封請立皇太子者,拯與尹黃裳、王世則、洪湛伏閣請立許王元僖,太宗怒,悉貶嶺外。拯知端州,既至,上言請遣使括諸路隱丁、更製版籍及議鹽法通商,凡十餘事。太宗欲召還參知政事,寇準素不悅拯,乃徙知鼎州。改通判廣州。郊祀畢,覃恩,拯與通判彭惟節皆遷尚書員外郎,惟節以太常博士為屯田員外,而拯以左正言為虞部員外。拯書名舊在惟節上,及奏事如故,准切責之。拯上書言准阿意不平,准坐此罷。
拯以母喪請內徙,命知江州。真宗即位,進比部員外郎。御史中丞李惟清表為推直官,判三司度支勾院,遷駕部。咸平初,坐試開封進士賦涉譏訕,下拯御史台,未幾釋之。
明年,兼侍御史知雜事。時西北用兵,王超、傅潛將兵出定、瀛間,觀望玩寇,拯極論之,不報。超等果逗撓覆軍。命拯按傅獄,抵潛罪,竄流之。擢祠部郎中、樞密直學士,權判吏部流內銓。以審官及銓法未備,建請凡蔭補京官,試讀一經,書家狀通習為中格,始得仕。同勾當三班院。向敏中宣撫河北、河東,拯及陳堯叟為副,宴餞長春殿。
明年,以右諫議大夫同知樞密院事。帝欲修綏州,謀諸輔臣,拯與宰相向敏中等皆曰便。宰相呂蒙正、參知政事王旦王欽若皆曰宜棄勿修。帝遣洪湛馳驛往視,還,上七利二害,卒修完之。時上封者言:「三司多滯務,州郡稟疑事,吏民訴理冤獄,依違不決者輒數歲,水旱或由於此。」詔拯選干強吏同三司使裁冗事、督舉稽留,遂與判度支勾院孫冕省帳牘二十一萬五千本,並廢冗官十五員。
遷尚書工部侍郎、簽書樞密院事。賜手札訪邊事,拯謂:「備邊之要,不扼險以制敵之沖,未易勝也。若於保州、威虜間,依徐、鮑河為陣,其形勢可取勝矣。前歲王顯違詔不趨要地,契丹初壓境,王師未行,而契丹騎已入鈔,賴霖雨乃遁去。比王超奏敵已去,而東路奏敵方來,既聚軍中山以救望都,而兵困糧匱,將臣陷歿幾盡,超等僅以身免。今防秋,宜於唐河增屯兵至六萬,控定武之北為大陣,邢州置都總管為中陣,天雄軍置鈐轄為後陣,罷莫州、狼山兩路兵。」從之。
景德中,為參知政事,再遷兵部侍郎。攝事享太廟,有司供帳幔,守奉人宿廟室前,喧囂不肅,拯以聞。詔專為廟享制帟幕什器,藏宗正寺,禁吏卒登廟階。
王濟上編敕,帝以其煩簡不一,語輔臣曰:「顯德敕尤煩,蓋世宗嚴急,出於一時之意,臣下莫敢言其失也。」王旦進曰:「詔敕宜簡,近亦傷於煩。」拯對曰:「開寶間,除諸州通判敕,刑獄、錢穀悉條列約束,今則略矣。」時契丹始盟,拯言邊方騷動,武臣幸之以為利。帝曰:「朝廷以信為守,然戒備不可廢也,此外,當靜治以安吾民爾。爾其奉承之。」
大中祥符初,嚴貢舉糊名法。拯與王旦論選舉帝前,拯請兼考策論,不專以詩賦為進退。帝曰:「可以觀才識者,文論也。」拯論事多合帝意如此。封泰山,為儀仗使。禮成,進尚書左丞。以疾在告,數請罷,帝以手詔諭旨,又命宰相王旦就第勸拯起視事。
從祀汾陰,為儀仗使,遷工部尚書。復以疾求罷,拜刑部尚書、知河南府,聽以府事委官屬。七年,除御史中丞,又以疾辭,除戶部尚書、知陳州。真宗嘗謂王旦曰:「拯固求閒郡,何邪?」旦對曰:「馬知節嘗譏拯好富貴,所欲節度使爾。拯恐為知節所量,不敢請大藩,殆為此也。」再知河南府,遷兵部尚書,入判尚書都省,以吏部尚書、檢校太傅、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充樞密使。其冬,拜右僕射兼中書侍郎、太子少傅、同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進左僕射。
乾興元年,進封魏國公,遷司空兼侍中。輔臣會食資善堂,召議事,丁謂獨不預。謂知得罪,頗哀請。錢惟演遽曰:「當致力,無大憂也。」拯熟視惟演,惟演踧踖。及對承明殿,太后怒甚,語欲誅謂。拯進曰:「謂固有罪,然帝新即位,亟誅大臣,駭天下耳目。謂豈有逆謀哉?第失奏山陵事耳。」太后怒少解。謂既貶,拯代謂為司徒、玉清昭應宮使、昭文館大學土、監修國史,又為山陵使,奉安真宗御容於西京。尋在病告,帝賜白金五千兩,拯叩頭稱謝。五上表願罷相,拜武勝軍節度使、檢校太尉兼侍中、判河南府。即臥內賜告及旌纛,遣內司賓撫問。還奏其家儉陋,被服甚質。太后賜以衾裯錦綺屏,然拯平居自奉侈靡,顧禁中不知也。既卒,贈太師、中書令,諡文懿。
拯氣貌嚴重,宦者傳詔至中書,不延坐。工部尚書林特嘗詣第,累日不得通,白以咨事,使詣中書;既至,又遣堂吏謂之曰:「公事何不自達朝廷?」卒不見,特大愧而去。錢惟演營入相,拯以太后姻家力言之,遂出惟演河陽。子行己、伸己。
行己字肅之,以父任為右侍禁、涇原路駐泊都監、知憲州,因治狀增秩。歷石、保、霸、冀、莫五州,所至有能稱。夏人既納款,疆候播言契丹治兵幽燕,大為戰具。議者欲解西備北,行己言:「遼、夏為與國,元昊入貢,容懷詭計,幽燕治兵,或為虛聲,邊鄙之虞,恐不在河朔也。」
皇祐中,知定州,韓琦薦為路鈐轄。徙知代州,管幹河東緣邊安撫事。夏人掠麟州,蕃部且盜耕屈野河西田,遇官軍逴邏者,輒聚射。詔行己計之。行己言:「此奸民無忌憚,非君長過,不宜以細故啟大釁,但加戒戢足矣。」
五台山寺調廂兵義勇繕葺,為除和糴谷三萬,行己謂不可捐歲入之儲,以事不急之務。進西上閣門使,四遷客省使,更高陽關、秦鳳、定州、大名府路馬步總管,以衛州防禦使致仕,預洛陽耆英之集。元祐中,終金州觀察使,年八十四。
伸己字齊賢,以蔭補右侍禁。累遷西頭供奉官,授閣門祗候、桂州兵馬都監。轉運使俞獻可辟知廉州。久之,安化蠻擾邊,獻可又薦知宜州。
天聖中,改桂、宜、融、柳、象沿邊兵馬都監,遂專溪峒事。以禮賓使復知宜州。代還,道改供備庫使、知邕州。治舍有井,相傳不敢飲,飲輒死。伸己日汲自供,終更無恙。旁城數里,有金花木,土俗言花開即瘴起,人不敢近。伸己故以花盛時酣燕其下,亦復無害。明道恭謝,改東染院使、領榮州刺史、梓夔路兵馬鈐轄,遷洛苑使、知桂州兼廣西鈐轄。道江陵,會安化蠻犯邊,官軍不利,仁宗遣中人趣伸己討之。伸己日夜疾馳至宜州,繕器甲,募丁壯,轉糧餉,由三路以進。伸己臨軍,單騎出陣,語酋豪曰:「朝廷撫汝甚厚,汝乃自取滅亡耶!今我奉天子命來,汝聽吾言則生,不則無噍類矣。」眾仰泣羅拜曰:「不圖今日再見馮公也。」明日,蠻渠棄兵械率眾降軍門。
初,部卒以覆將畏匿,伸己曰:「紀律不明,主將也,戰士何罪?」請於朝,貸其死。以勞遷西上閣門使、知宜州。樂善蠻寇武陽,伸己遣諭禍福,蠻大悅,悉還所掠。又莫世堪負險強黠,抄劫邊戶,為疆埸患。伸己設伏擒捕,皆置於法。遷果州團練使。在宜二年,徙桂州,改右武衛大將軍,守本官分司西京,卒。
始,安化蠻叛,區希范應募擊賊。賊平,希范詣闕,自言其功。朝廷下宜州,伸己謂希范無功妄要賞,遂編管全州。其後希范遁歸,謀為亂,欲殺伸己,嶺外騷然,議者皆罪伸己焉。
賈昌朝字子明,真定獲鹿人。晉史官緯之曾孫也。
天禧初,真宗嘗祈谷南郊,昌朝獻頌道左,召試,賜同進士出身,主晉陵簿。賜對便殿,除國子監說書。孫奭判監,獨稱昌朝講說有師法。他日書路隨、韋處厚傳示昌朝曰:「君當以經術進,如二公。」為潁川郡王院伴讀。再遷殿中丞,歷知宜興、東明縣。奭侍讀禁中,以老辭,薦昌朝自代,召試中書,尋復國子監說書。上言:「禮,母之諱不出於宮。今章獻太后易月制除,猶諱父名,非尊宗廟也。」詔從之。景祐中,置崇政殿說書,以授昌朝。誦說明白,帝多所質問,昌朝請記錄以進,賜名邇英延義記注,加直集賢院。
太平興國寺災,是夕,大雨震雷。朝廷議修復,昌朝上言:「易震之象曰:『洊雷震,君子以恐懼修省。』近年寺觀屢災,此殆天示警告,可勿繕治,以示畏天愛人之意。」西域僧獻佛骨、銅像,昌朝請加賜遣還,毋以所獻示中外。悉行其言。天章閣置侍講,亦首命昌朝。累遷尚書禮部郎中、史館修撰。
劉平為元昊所執,邊吏誣平降賊,議收其家。昌朝曰:「漢族殺李陵,陵不得歸,而漢悔之。先帝厚撫王繼忠家,終得繼忠用。平事未可知,使收其族,雖平在,亦不得還矣。」乃得不收。擢知制誥、權判吏部流內銓兼侍講。初,銓法,縣令奉錢滿萬二千,乃舉令。昌朝曰:「法如此,則小縣終不得善令。請概舉令,而與之奉如大縣。」
進龍圖閣直學士、權知開封府,遷右諫議大夫、權御史中丞兼判國子監。議者欲以金繒啖契丹使攻元昊,昌朝曰:「契丹許我有功,則責報無窮矣。」力止之。乃上言曰:「太祖初有天下,監唐末五代方鎮武臣、土兵牙校之盛,盡收其威權,當時以為萬世之利。及太宗時,將帥率多舊人,猶能仗威靈,稟成算,出師禦寇,所向有功。近歲恩幸子弟,飾廚傳,釣名譽,多非勳勞,坐取武爵,折衝攻守,彼何自而知哉?然邊鄙無事,尚得自容。自西羌之叛,士不練習,將不得人,以屢易之將馭不練之士,故戰則必敗。此削方鎮太過之弊也。況親舊、恩幸,出即為將,素不知兵,一旦付以千萬人之命,是驅之死地矣。此用親舊、恩幸之弊也。今楊崇勛、李昭亮尚任邊鄙,望速選士代之。方鎮守臣無數更易,刺史以上,宜慎所授,以待有功。此救弊之一端也。」又上備邊六事:
其一曰馭將帥。自古帝王,以恩威馭將帥,賞罰馭士卒,用命則軍政行而戰功集。太祖脫裘帽賜王全斌曰:「今日居此幄,尚寒不可御,況伐蜀將士乎?」此馭之以恩也。曹彬、李漢瓊討江南,太祖召彬至前,立漢瓊等於後,授以劍曰:「副將以下,不用命者得專戮之。」漢瓊等股慄而退,此馭之以威也。太祖雖削武臣之權,然一時賞罰及用財集事,皆聽其專,有功則賞,有敗則誅。今每命將帥,必先疑貳,非近幸不信,非姻舊不委。今陝西四路,總管而下,鈐轄、都監、巡檢之屬,悉參軍政,謀之未成,事已先漏,甲可乙否,上行下戾,主將不專號令,故動則必敗。請自今命將,去疑貳,推恩惠,務責以大效,得一切便宜從事。偏裨有不聽令者,以軍法論,此馭將之道也。
其二曰復土兵。今河北河東強壯、陝西弓箭手之類,土兵遺法也。河北鄉軍,其廢已久,陝西土兵,數為賊破,存者無幾。臣以謂河北、河東強壯,已召近臣詳定法制,每鄉為軍。其材能絕類者,籍其姓名遞補之。陝西蕃落弓箭手,貪召募錢物,利月入糧奉,多就黥涅為營兵。宜優復田疇,使力耕死戰,世為邊用,可以減屯戍、省供饋矣。內地州縣,增置弓手,如鄉軍之法而閱試之。
其三曰訓營卒。太祖朝,令諸軍毋得食肉衣帛,營舍有粥酒餚則逐去,士卒有服繒彩者笞責之。異時被鎧甲、冒霜露,戰勝攻取,皆此曹也。今營卒驕惰,臨敵無勇。舊例三年轉員,謂之落權正授,雖未能易此制,即不必一例使為總管、鈐轄,擇有才勇可任將帥者授之。況今之兵仗製造,殊不適用。宜按八陣、五兵之法,以時教習。使啟殿有次序、左右有形勢,前卻相附,上下相援,令之曰:「失一隊長,則斬一隊。」何慮眾不為用乎?
其四曰制遠人。今四夷蕩然與中國通,在北則臣契丹,其西則臣元昊,二國合從,有掎角中國之勢。借使以歲幣羈縻之,臣恐不可勝算。古之備邊,西有金城、上郡,北則雲中、雁門。今自滄之秦,綿亙數千里,無山河之阻,獨恃州縣鎮戍爾。歲所供贍,又不下數千萬,一谷不熟,或至狼狽。契丹近歲兼用燕人治國,建官一同中夏。元昊據河南列郡而行賞罰,此中國患也。宜度西方諸國如沙州、唃廝、明珠、滅臧之族,近北如黑水女真、高麗、新羅之屬,舊通中國,募人往使,誘之使歸我,則勢分而釁生,體解而瓦裂矣。
其五曰綏蕃部。屬戶者,邊垂之屏翰也。延有金明,府有豐州,皆戎人內附之地。朝廷恩威不立,彊敵迫之,塞上諸州,藐焉孤壘,蕃部既壞,土兵亦衰,破敵之日,未可期也。臣請陝西緣邊諸路,守臣皆帶「安撫蕃部」之名,擇其族大有勞者為酋帥,如河東折氏之比,庶可為吾藩籬之固也。
其六曰謹覘候。吉者守封疆,出師旅,居則有行人之覘國,戰則有前茅之慮無,其謹如此。太祖命李漢超鎮關南,馬仁瑀守瀛州,韓令坤鎮常山,賀惟忠守易州,何繼筠領棣州,郭進控山西,武守琪戍晉陽,李謙溥守隰州,董遵誨屯環州,王彥昇守原州,馮繼業鎮靈武。筦榷之利,悉輸之軍中,聽其貿易,而免其徵稅。邊臣富於財,得以為間諜,羌夷情狀,無不預知。二十年間,無外顧之憂。今日西鄙任邊事者,敵之情狀與山川、道路險易之勢,絕不通曉。使蹈不測之淵,入萬死之地,肝腦塗地,狼狽相藉,何以破敵制勝耶?願監藝祖任將帥之制,邊城財用悉以委之。募敢勇之士為爪牙,臨陣自衛,無殺將之辱;募死力為覘候,而望敵知來,無陷兵之恥。書奏,多施行之。
昌朝請度經費,罷不急。詔與三司合議,歲所省緡錢百萬。又言:「朝臣七十,筋力衰者,宜依典故致仕,有功狀可留者勿拘。」因疏耄昏不任事者八人,令致仕。慶曆三年,拜參知政事。上言:「用兵以來,天下民力頗困。請詔諸路轉運使,毋得承例折變科率,須科折者,悉聽奏裁。雖奉旨及三司文移,於民不便者,亦以上聞。」
以工部侍郎充樞密使,尋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仍兼樞密使。居兩月,拜昭文館大學士,監修國史。元昊歸石元孫,議賜死。昌朝獨曰:「自古將帥被執,歸者多不死。」元孫由是得免。詔有司議升祔奉慈廟三後,有司論不一。昌朝曰:「章獻母儀天下,章懿誕育聖躬,宜如祥符升祔元德皇后故事。章惠於陛下有慈保之恩,當別享奉慈廟如故。」乃奉二後神主,升祔真宗廟。密詔遷中外官一等,優賜諸軍,昌朝與同列力疏,乃止。又詔遷二府官,益固辭。元昊既款附,請宰相罷兼樞密使。
六年,日食。帝謂昌朝等曰:「謫見於天,願歸罪朕躬。卿宜究民疾苦,思所以利安之。」昌朝對曰:「陛下此言,足以弭天變,臣敢不夙夜孜孜以奉陛下。」帝又曰:「人主懼天而修德,猶人臣畏法而自新也。」昌朝因頓首謝。明年春,旱,帝避正寢,減膳。昌朝引漢災異冊免三公故事,上表乞罷。
參知政事吳育數與昌朝爭議上前,論者多不直昌朝。有向綬者知永靜軍,疑通判譖己,誣以事,迫令自殺。高若訥知審刑院,附昌朝議,欲從輕坐。吳育力爭,綬卒減死一等。未幾,若訥為御史中丞,言大臣廷爭不肅,故雨不時若,遂罷育,而除昌朝武勝軍節度使、檢校太傅、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判大名府兼北京留守司、河北安撫使。帝賜銀飾肩輿。尋以討貝州賊有功,移山南東道節度使。楊偕言賊發昌朝部中,不當賞。弗從。
契丹聚亡卒勇伉者,號「投來南軍」。邊法,卒亡自歸者死。昌朝除其法,歸者輒遷補,於是來者稍眾,因廉知契丹事。契丹遂拒亡卒,黜南軍不用。邊人以地外質,契丹故稍侵邊界。昌朝為立法,質地而主不時贖,人得贖而有之,歲余,地悉復。
三司使葉清臣移用河北庫錢,昌朝格詔不與,清臣論列不已,遂出清臣河陽,徙昌朝判鄭州。過闕入覲,留為祥源觀使,拜尚書右僕射、觀文殿大學士、判尚書都省,朝會班中書門下,視其儀物。歲中求外,復除山南東道節度使、右僕射、檢校太師兼侍中、判鄭州。固辭僕射、侍中,改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賜中謝,自昌朝始也。
母喪去位,服除,判許州。召對邇英閣,帝問乾卦,昌朝上奏曰:「乾之上九稱:『亢龍有悔。』悔者,凶災之萌,爻在亢極,必有凶災。不言凶而言悔者,以悔有可凶可吉之義,修德則免悔而獲吉矣。『用九,見群龍無首,吉』。聖人用剛健之德,乃可決萬機。天下久盛,柔不可以濟,然亢而過剛又不能久。獨聖人外以剛健決事,內以謙恭應物,不敢自矜為天下首,乃吉也。」手詔優答。又言:「漢、唐都雍,置三輔內翼京師,朝廷都汴,而近京諸郡皆屬他道,制度不稱王畿。請析京東之曹州,京西之陳、許、滑、鄭,皆隸開封府,以四十二縣為京畿。」帝納之。將行,命講讀官餞於資善堂。復判大名府兼河北安撫使。時河決商胡,昌朝請復故道,不從。語在河渠志。六塔功敗,濱、棣、德、博民多水死,昌朝振救之甚力。內侍劉恢往視,還言河決趙征村,與帝名嫌為不祥,時皆謂昌朝使之以搖當國者。嘉祐元年,進封許國公,又兼侍中,尋以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為樞密使。
三年,宰相文彥博請罷,諫官、御史恐昌朝代彥博,乃相與言昌朝建大第,別創客位以待宦官,宦官有矯制者,樞密院釋不治。遂以鎮安軍節度使、右僕射、檢校太師、侍中兼充景靈宮使,出判許州。又以保平軍節度、陝州大都督府長史移大名府兼安撫使。英宗即位,徙鳳翔節度使,加左僕射、鳳翔尹,進封魏國公。治平元年,以侍中守許州,力辭弗許。明年,以疾留京師,乃以左僕射、觀文殿大學士判尚書都省,卒,年六十八,諡曰文元。御書墓碑曰「大儒元老之碑」。所著群經音辨,通紀、時令、奏議、文集百二十二卷。
昌朝在侍從,多得名譽。及執政,乃不為正人所與,而數有攻其結宦官、宮人者。初,昌朝侍講時,同王宗道編修資善堂書籍,其實教授內侍,諫官吳育奏罷之。及張方平留唐詢,而詢譖育,世以為昌朝指也。然言者謂昌朝釋宦官矯制,後驗問無事實雲。
子章,館閣校勘,蚤世。青,朝請大夫。弟昌衡。
昌衡字子平。舉進士,為梓州路轉運判官。賈人請富順井鹽,吏視賄多寡為先後,昌衡一隨月日給之。瀘州邊夷蠻,故時守以武吏,昌衡請由東銓調選。蠻驅馬來市,官第其良駑為二等,上者送秦州,下者輒輕估直而抑買,昌衡請嚴禁之。徙提點淮南刑獄、廣東轉運使,徙兩浙路。
熙寧更法度,核吏治,昌衡數以利害聞,神宗獎其論奏忠益。召為戶部副使、提舉市易司,課羨,增秩右諫議大夫,加集賢殿修撰、知河南府,歷陳、鄆、應天府、鄧州。以正議大夫致仕,卒。從子炎。
炎字長卿,以昌朝蔭,更歷筦庫,積遷至工部侍郎。政和中,以顯謨閣待制知應天府,徙鄆州、永興。初,陝西行鐵錢久,幣益輕。蔡京設法盡斂之,更鑄夾錫錢,幣稍重。京去相,轉運使李譓、陳敦復見所斂已多,遽請罷鑄。鐵錢既復行,其輕加初,自關以西皆罷市,民不聊生。炎獨一切弛禁,聽從其便。其後,宣徽使童貫又以兩者重輕相形,遂盡廢夾錫不得用,民益以為苦。炎徙知延安,因表言:「錢法屢變,人心愈惑。今人以為利者,臣見其害;以為是者,臣見其非。中產之家,不過畜夾錫錢一二萬,既棄不用,則惟有守錢而死耳。邊甿生理蕭條,官又一再變法,鄜延去敵迫近,民殊不安。民不安則邊不可守,願得內郡以養母。」乃命為潁州。未行,復留。又與貫制疆事不合,貫沮之,改河陽,又改鄧州。加直學士、知永興。入對,留為工部侍郎。貫簽書樞密院河西、北兩房,侍從邀炎俱往賀,炎曰:「故事無簽書兩房者,彼非執政,何賀為?」會以疾卒,年五十八。贈銀青光祿大夫。
昌朝伯祖父琰。琰字季華,晉中書舍人、給事中緯之子也。以蔭授臨淄、雍丘主簿,歷通判澧州。太宗尹京,奏以為開封府推官,加左贊善大夫。及即位,超拜左正議大夫、樞密直學士。未幾,擢三司副使。太平興國二年,卒。
琰風神峻整,有吏干,佐太宗居幕府凡五年,勤於所職。昆弟五人,琰最幼,及琰歷官而諸兄相繼死。琰拊循孤幼,聚族凡百口,分給衣食,庭無間言,士大夫以此稱之。
琰子湜、汾。湜至軍器庫使。交阯黎桓之篡丁璿也,朝廷以孫全興將兵討焉。湜與王僎同掌軍事,黎桓偽降,全興信之,軍遂北,湜、僎並坐失律誅。汾至殿中丞。湜子昌符,賜同學究出身。汾子昌齡,第進士,為屯田員外郎。
梁適字仲賢,東平人,翰林學士顥之子也。少孤,嘗輯父遺文及所自著以進,真宗曰:「梁顥有子矣。」授秘書省正字。為開封工曹,知崑山縣。徙梧州,奏罷南漢時民間折稅。更舉進士,知淮陽軍,又奏減京東預買紬百三十萬。論景祐赦書不當錄朱梁後,仁宗記其名,尋召為審刑詳議官。
梓州妖人白彥歡依鬼神以詛殺人,獄具,以無傷讞。適駮曰:「殺人以刃或可拒,而詛可拒乎?是甚於刃也。」卒論死。有鳥似鶴集端門,稍下及庭中,大臣或倡以為瑞,適曰:「此野鳥入宮庭耳,何瑞之雲?」
嘗與同院燕肅奏何次公案,帝顧曰:「次公似是漢時人字。」肅不能對,適進曰:「蓋寬饒、黃霸皆字次公。」帝悅,因詢適家世,益器之。他日宰相擬適提點刑獄,帝曰:「姑留之,俟諫官有闕,可用也。」遂拜右正言。
林瑀由中旨侍講天章閣,適疏其過。又言:「夏守贇為將無功,不宜復典宥密。」會婦黨任中師執政,以嫌改直史館,修起居注。奉使陝西,與范仲淹條邊機十餘事。進知制誥、權發遣開封府。歲余,出知兗州。萊蕪冶鐵為民病,當役者率破產以償,適募人為之,自是民不憂冶戶,而鐵歲溢。再遷樞密直學士、知延州。告歸治葬,過京師,得入見,自言前為朋黨擠逐,留為翰林學士,御史交劾之,以侍讀學士知澶州,徙秦州。入知審刑院,擢樞密副使。
張堯佐一日除四使,言者爭之力,帝頗怒。適曰:「台諫論事,職耳。堯佐恩實過,恐非所以全之。」遂奪二使。儂智高入寇,移嫚書求邕、桂節度,帝將受其降。適曰:「若爾,嶺外非朝廷有矣。」乃遣狄青討之。賊平,帝曰:「向非適言,南方安危,未可知也。」遷參知政事。契丹欲易國書稱南北朝,適曰:「宋之為宋,受之於天,不可改也。契丹亦其國名,自古豈有無名之國哉。」遂止。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大璫王守忠求為節度使,適持不可;張貴妃治喪皇儀殿,又以為不可。將以適為園陵使,適言國朝以來無此制,由是寖與陳執中不合。
適曉暢法令,臨事有膽力,而多挾智數,不為清議所許。御史馬遵、吳中復極論其貪黷怙權,罷知鄭州。京師茶賈負公錢四十萬緡,鹽鐵判官李虞卿案之急,賈懼,與吏為市,內交於適子弟,適出虞卿提點陝西刑獄。及罷,帝即還虞卿三司。復加觀文殿大學士、知秦州。古渭初建砦,間為屬羌所鈔,益兵拒守,羌復驚疑。適具牛酒,召諭其種人,且罷所益兵,羌不為患。徙永興軍。夏人盜耕屈野河西田累年,朝廷欲正封,以適為定國軍節度使、知并州,至則悉復侵地六百里。還,知河陽,領忠武、昭德二鎮、檢校太師,復為觀文殿大學士,以太子太保致仕,進太傅。熙寧三年,卒,年七十,贈司空兼侍中,諡曰莊肅。
孫子美,紹聖中,提舉湖南常平。時新復役法,子美先諸路成役書,就遷提點刑獄。建中靖國初,除尚書郎中,中書舍人鄒浩封還之,改京西轉運副使。諫議大夫陳次升又言:「子美緣章惇姻家,連使湖外,承迎其旨意,一時逐臣在封部者,多被其虐,不宜使在近畿。」及徙成都路,累遷直龍圖閣、河北都轉運使,傾漕計以奉上,至捐緡錢三百萬市北珠以進。崇寧間,諸路漕臣進羨餘,自子美始。北珠出女真,子美市於契丹,契丹嗜其利,虐女真捕海東青以求珠。兩國之禍蓋基於此,子美用是致位光顯。
宣和四年,以疾罷為開府儀同三司、提舉嵩山崇福宮。卒,贈少保。子美為郡,縱侈殘虐,然有幹才,所至辦治雲。
論曰:此五人者,皆以文吏為宰相。執中建儲一言,適契上意,不然,何超遷之驟也。然與劉沆皆寡學少文,希世用事。馮拯議論多迎合主意,昌朝明經術而尚阿私,梁適曉法令而挾智術,斯君子所不與也。若執中不受私謁,沆臨事強果,拯從容一言免謂於誅死,此又足稱者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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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二百八十六‧列傳第四十五  魯宗道 薛奎 王曙子益柔 蔡齊從子延慶
  魯宗道字貫之,亳州譙人。少孤,鞠於外家,諸舅皆武人,頗易宗道,宗道益自奮厲讀書。袖所著文謁戚綸,綸器重之。舉進士,為濠州定遠尉,再調海鹽令。縣東南舊有港,導海水至邑下,歲久堙塞,宗道發鄉丁疏治之,人號「魯公浦」。改歙州軍事判官,再遷秘書丞。陳堯叟辟通判河陽。
天禧元年,始詔兩省置諫官六員,考所言為殿最,首擢宗道與劉燁為右正言。諫章由閣門始得進而不賜對,宗道請面論事而上奏通進司,遂為故事。嘗言:「守宰去民近,而無以區別能否。今除一守令,雖資材低下,而考任應格,則左司無擯斥,故天下親民者黷貨害政,十常二三,欲裕民而美化,不可得矣。漢宣帝除刺史守相,必親見而考察之。今守佐雖未暇親見,宜令大臣延之中書,詢考以言,察其應對,設之以事,觀其施為才不肖,皆得進退之。吏部之擇縣令放此,庶得良守宰宣助聖化矣。」真宗納之。
宗道風聞,多所論列,帝意頗厭其數。後因對,自訟曰:「陛下用臣,豈欲徒事納諫之虛名邪?臣竊恥尸祿,請得罷去。」帝撫諭良久,他日書殿壁曰「魯直」,蓋思念之也。尋除戶部員外郎兼右諭德。逾年,遷左諭德、直龍圖閣。
仁宗即位,遷戶部郎中、龍圖閣直學士兼侍講、判吏部流內銓。宗道在選調久,患銓格煩密,及知吏所以為奸狀,多釐正之,悉揭科條廡下,人便之。雷允恭擅易山陵,詔與呂夷簡等按視。還,拜右諫議大夫、參知政事。
章獻太后臨朝,問宗道曰:「唐武后何如主?」對曰:「唐之罪人也,幾危社稷。」後默然。時有請立劉氏七廟者,太后問輔臣,眾不敢對。宗道不可,曰:「若立劉氏七廟,如嗣君何?」帝、太后將同幸慈孝寺,欲以大安輦先帝行,宗道曰:「夫死從子,婦人之道也。」太后遽命輦後乘輿。
時執政多任子於館閣讀書,宗道曰:「館閣育天下英才,豈紈袴子弟得以恩澤處邪?」樞密使曹利用恃權驕橫,宗道屢於帝前折之。自貴戚用事者皆憚之,目為「魚頭參政」,因其姓,且言骨鯁如魚頭也。再遷尚書禮部侍郎、祥源觀使。在政府七年,務抑僥倖,不以名器私人。疾劇,帝臨問,賜白金三千兩。既卒,皇太后臨奠之,贈兵部尚書。
宗道為人剛正,疾惡少容,遇事敢言,不為小謹。為諭德時,居近酒肆,嘗微行就飲肆中,偶真宗亟召,使者及門久之,宗道方自酒肆來。使者先入,約曰:「即上怪公來遲,何以為對?」宗道曰:「第以實言之。」使者曰:「然則公當得罪。」曰:「飲酒,人之常情;欺君,臣子之大罪也。」真宗果問,使者具以宗道所言對。帝詰之,宗道謝曰:「有故人自鄉里來,臣家貧無杯盤,故就酒家飲。」帝以為忠實可大用,嘗以語太后,太后臨朝,遂大用之。初,太常議諡曰剛簡,復改為肅簡。議者以為「肅」不若「剛」為得其實雲。
薛奎字宿藝,絳州正平人。父化光,善數術,嘗以平晉策干太宗行在,召見不用,罷歸。適奎始生,撫其首曰:「是子必至公輔。」奎舉進士,為州第一,乃推與里人王嚴,而處嚴下。進士及第,為隰州軍事推官。州民常聚博僧舍,一日,盜殺寺奴取財去,博者適至,血偶涴衣,邏卒捕送州,考訊誣伏。奎獨疑之,白州緩其獄,後果得殺人者。
徙儀州推官,嘗部丁夫運糧至鹽州,會久雨,粟麥漬腐,奎白轉運盧之翰,請縱民還州而償所失。之翰怒,欲劾奏之。奎徐曰:「用兵久,人疲轉餉,今幸兵食有餘,安用此陳腐以困民哉!」之翰意解,凡民所失,悉奏除之。改大理寺丞、知莆田縣。請蠲南閩時稅鹹魚、蒲草錢。
遷殿中丞、知長水縣,徙知興州。州有錢監,歲調兵三百人採鐵,而歲入不償費。奎奏聽民自采,而所輸輒倍之。遷太常博士。向敏中薦為殿中侍御史,出為陝西轉運使。趙德明言延州蕃落侵其地黑林平,下詔按驗。奎閱郡籍,德明嘗假道黑林平,移文錄示之,德明遂伏。未幾,坐失舉免。
數月,起通判陝州,改尚書戶部員外郎、淮南轉運副使,遷江、淮制置發運使。疏漕河、廢三堰以便餉運,進吏部員外郎。父喪,奪哀,擢三司戶部副使。與使李士衡爭論事,改戶部郎中、直昭文館、知延州。
趙元昊每遣吏至京師請奉予,吏因市禁物,隱關算為奸利,奎廉得狀,請留蜀道縑帛於關中,轉致給之。遷吏部,擢龍圖閣待制、權知開封府。為政嚴敏,擊斷無所貸,帝益加重。使契丹,還,遷右諫議大夫、權御史中丞。上疏論擇人、求治、崇節儉、屏聲色,凡十數事。
章獻太后稱制,契丹使蕭從順請見太后,且言南使至契丹者皆見太后,而契丹使來乃不得見。奎時館伴,折之曰:「皇太后垂簾聽政,雖本朝群臣,亦未嘗見也。」從順乃已。
或讒雲奎漏禁中語,改授集賢院學士、知并州,改秦州。州宿重兵,經費常不足,奎務為儉約,教民水耕,謹商算。歲中積粟三百萬,征算餘三千萬,核民隱田數千頃,得芻粟十餘萬。加樞密直學士、知益州。秦民與夷落數千人列奎治狀,請留,璽書褒諭,不許。
成都民婦訟其子不孝,詰之,乃曰:「貧無以為養。」奎出俸錢與之,戒曰:「若復失養,吾不貸汝矣!」其母子遂如初。嘗夜燕,有戍卒殺人,人皆奔走,奎密遣捕殺之,坐客莫有知者。臨事持重明決,多此類也。
召為龍圖閣學士、權三司使,遂參知政事。帝諭曰:「先帝嘗以為卿可任,今用卿,先帝意也。」俄遷給事中。帝嘗謂輔臣曰:「臣事君鮮有克終者。」奎曰:「保終之道,匪獨臣下然也。」歷數唐開元、天寶時事以對,帝然之。遷尚書禮部侍郎。
太后謁太廟,欲被服天子袞冕,奎曰:「必御此,若何為拜?」力陳其不可,終不見聽。及太后崩,帝見左右泣曰:「太后疾不能言,猶數引其衣若有所屬,何也?」奎曰:「其在袞冕也。服之豈可見先帝於地下!」帝悟,卒以後服斂。因上言請逐內侍羅崇勛等。時二府大臣多罷去,奎得喘疾,數辭位,罷為戶部侍郎、資政殿學士、判尚書都省。帝手書禁方賜之,小間,入見。疾尋作,卒,贈兵部尚書,諡簡肅。
奎性剛不苟合,遇事敢言。真宗時數宴大臣,至有霑醉者。奎諫曰:「陛下即位之初,勵精萬幾而簡宴幸。今天下誠無事,而宴樂無度,大臣數被酒無威儀,非所以重朝廷也。」真宗善其言。及參政事,謀議無所避。能知人,范仲淹、龐籍、明鎬自為吏部選人,皆以公輔許之。無子,以從子為嗣。
王曙字晦叔,隋東皋子績之後。世居河汾,後為河南人。中進士第,再調定國軍節度推官。咸平中,舉賢良方正科,策入等,遷秘書省著作佐郎、知定海縣。還,為群牧判官,考集古今馬政,為群牧故事六卷,上之。遷太常丞、判三司憑由理欠司。坐舉進士失實,降監廬州茶稅,再遷尚書工部員外郎、龍圖閣待制。以右諫議大夫為河北轉運使,坐部吏受賕,降知壽州。徙淮南轉運使,勾當三班院,權知開封府。
以樞密直學士知益州。繩盜以峻法,多致之死。有卒夜告其軍將亂,立辨其偽,斬之。蜀人比之張詠,號「前張後王」。入為給事中。仁宗為皇太子,與李迪同選兼賓客,復坐貢舉失實,黜官。復為給事中兼群牧使。其妻,寇準女也。准罷相且貶,曙亦降知汝州。准再貶,曙亦貶郢州團練副使。起為光祿卿、知襄州,又徙汝州。復給事中、知潞州。州有殺人者,獄已具,曙獨疑之。既而提點刑獄杜衍至,事果辨。曙為作辨獄記以戒官吏。
徙河南府、永興軍,召為御史中丞兼理檢使,理檢置使自此始。玉清昭應宮災,系守衛者御史獄。曙恐朝廷議修復,上言:「昔魯桓、僖宮災,孔子以為桓、僖親盡當毀者也。遼東高廟及高園便殿災,董仲舒以為高廟不當居陵旁,故災。魏崇華殿災,高堂隆以台榭宮室為戒,宜罷之勿治,文帝不聽,明年,復災。今所建宮非應經義,災變之來若有警者。願除其地,罷諸禱祠,以應天變。」仁宗與太后感悟,遂減守衛者罪。已而詔以不復繕修諭天下。
又請三品以上立家廟,復唐舊制。以尚書工部侍郎參知政事。以疾請罷,改戶部侍郎、資政殿學士、知陝州,徙河陽。再知河南府,遷吏部。召為樞密使,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逾月,首發疽,卒。贈太保、中書令,諡文康。
曙方嚴簡重,有大臣體,居官深自抑損。喜浮圖法,齋居蔬食,泊如也。初,錢惟演留守西京,歐陽修、尹洙為官屬。修等頗游宴,曙後至,嘗厲色戒修等曰:「諸君縱酒過度,獨不知寇萊公晚年之禍邪!」修起對曰:「以修聞之,萊公正坐老而不知止爾!」曙默然,終不怒。及為樞密使,首薦修等,置之館閣。有集四十卷,周書音訓十二卷,唐書備問三卷,莊子旨歸三篇,列子旨歸一篇,戴斗奉使錄二卷,集兩漢詔議四十卷。
子益恭、益柔。益恭字達夫,以蔭為衛尉寺丞。性恬淡,慕唐王龜之為人,數解官就養。曙參知政事,治第西京,益恭勸曙引年謝事,曙不果去。終父喪,遂以尚書司門員外郎致仕,間與浮圖、隱者出遊,洛陽名園山水,無不至也。以子登朝,累遷司農少卿,卒。
益柔字勝之。為人伉直尚氣,喜論天下事。用蔭至殿中丞。元昊叛,上備邊選將之策。杜衍、丁度宣撫河東,益柔寓書言:河外兵饟無法,非易帥臣、轉運使不可。因條其可任者。衍、度使還,以學術政事薦,知介丘縣。慶曆更用執政,異意者指為朋黨,仁宗下詔戒敕,益柔上書論辨,言尤切直。
尹洙與劉滬爭城水洛事,自涇原貶慶州。益柔訟之曰:「水洛一障耳,不足以拒賊。滬裨將,洙為將軍,以天子命呼之不至,戮之不為過;顧不敢專執之以聽命,是洙不伸將軍之職而上尊朝廷,未見其有罪也。」不聽。
范仲淹未識面,以館閣薦之,除集賢校理。預蘇舜欽奏邸會,醉作傲歌。時諸人慾遂傾正黨,宰相章得象、晏殊不可否,參政賈昌朝陰主之,張方平、宋祁、王拱辰攻排不遺力,至列狀言益柔罪當誅。韓琦為帝言:「益柔狂語何足深計。方平等皆陛下近臣,今西陲用兵,大事何限,一不為陛下論列,而同狀攻一王益柔,此其意可見矣。」帝感悟,但黜監復州酒。久之,為開封府推官、鹽鐵判官。凡中旨所需不應法式,有司迎合以求進者,悉論之不置。
出為兩浙、京東西轉運使。上言:「今考課法區別長吏能否,必明有顯狀,顯狀必取其更置興作大利。夫小政小善,積而不已,然後能成其大。取其大而遺其細,將競利圖功,恐事之不舉者日多,而虛名無實之風日起。願參以唐四善,兼取行實,列為三等。」不行。
熙寧元年,入判度支審院。詔百官轉對,益柔言:「人君之難,莫大於辨邪正;邪正之辨,莫大於置相。相之忠邪,百官之賢否也。若唐高宗之李義甫,明皇之李林甫,德宗之盧杞,憲宗之皇甫鎛,帝王之鑑也。高宗、德宗之昏蒙,固無足論;明皇、憲宗之聰明,乃蔽於二人如此。以二人之庸,猶足以致禍,況誦六藝、挾才智以文致其奸說者哉!」意蓋指王安石也。
判吏部流內銓。舊制,選人當改京官,滿十人乃引見。由是士多困滯,且遇舉者有故,輒不用。益柔請才二人即引見,眾論翕然稱之。直舍人院、知制誥兼直學士院。董氈遇明堂恩,中書熟狀加光祿大夫,而舊階已特進,益柔以聞。帝謂中書曰:「非翰林,幾何不為羌夷所笑。」宰相怒其不申堂,用他事罷其兼直。遷龍圖閣直學士、秘書監,知蔡揚亳州、江寧應天府。卒,年七十二。
益柔少力學,通群書,為文日數千言。尹洙見之曰:「贍而不流,制而不窘,語淳而厲,氣壯而長,未可量也。」時方以詩賦取士,益柔去不為。范仲淹薦試館職,以其不善詞賦,乞試以策論,特聽之。司馬光嘗語人曰:「自吾為資治通鑑,人多欲求觀讀,未終一紙,已欠伸思睡。能閱之終篇者,惟王勝之耳。」其好學類此。
蔡齊字子思,其先洛陽人也。曾祖綰,為萊州膠水令,因家焉。齊少孤,依外家劉氏。舉進士第一。儀狀俊偉,舉止端重,真宗見之,顧宰相寇準曰:「得人矣。」詔金吾給七騶,傳呼以寵之。狀元給騶,自齊始也。除將作監丞、通判兗州,徙濰州。以秘書省著作郎直集賢院。
仁宗初,為司諫、修起居注,改尚書禮部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錢惟演守河陽,請曲賜鎮兵錢,章獻太后將許之。齊曰:「上新即位,惟演外戚,請偏賞以示私恩,不可許。」遂劾奏惟演。
以起居舍人知制誥,入為翰林學士,加侍讀學士。太后大出金帛修景德寺,遣內侍羅崇勛主之,命齊為文記之。崇勛陰使人誘齊曰:「趣為記,當得參知政事矣。」齊久之不上,崇勛讒之,罷為龍圖閣學士、知河南府。參知政事魯宗道固爭留之,不能得。以親老,改密州,徙應天府,召為右諫議大夫、御史中丞。
太后崩,遺誥以楊太妃為皇太后,同裁製軍國事。閣門趣百官賀,齊使台吏毋追班,乃入白執政曰:「上春秋富,習知天下情偽,今始親政事,豈宜使女後相踵稱制乎!」遂罷預政。復為龍圖閣學士、權三司使。有飛語傳荊王元儼為天下兵馬都元帥者,捕得系獄,連逮甚眾。帝怒,使齊按問之。齊曰:「此小人無知,不足治,且無以安荊王。」帝悟,遽釋之。拜樞密副使。
交阯虐其部人,款宜州自歸者八百餘人,議者謂不可內。齊曰:「蠻人去暴而歸有德,卻之不祥,請給荊湖閒田使自營;若縱去,當不復還舊部,必聚而為盜賊矣。」不從。後數年,蠻果為亂。
蜀大姓王齊雄坐殺人除名。齊雄,太后姻家,未更赦,復官。齊曰:「果如此,法撓矣!」明日,入奏事曰:「齊雄恃勢殺人,不死,又亟授以官,是以恩廢法也。」帝曰:「降一等與官可乎?」齊曰:「以恩廢法,如朝廷何!」帝勉從之,乃抵齊雄罪。
錢惟演附丁謂,樞密題名,輒削去寇準姓氏,云「逆准不書」。齊言於仁宗曰:「寇準忠義聞天下,社稷之臣也,豈可為奸黨所誣哉!」仁宗遽令磨去。
郭皇后廢,將立富人陳氏女為後,齊極論之。拜禮部侍郎、參知政事。契丹祭天於幽州,以兵屯境上。輔臣欲調兵備邊,與齊迭議帝前,齊畫三策,料契丹必不叛盟。王曾與齊善,曾與夷簡不相能,曾罷相,齊亦以戶部侍郎歸班。尋出知潁州,卒,年五十二,贈兵部尚書,諡曰文忠。潁人見其故吏朱宷會喪,猶號泣思之。
齊方重有風采,性謙退,不妄言。有善未嘗自伐。丁謂秉政,欲齊附己,齊終不往。少與徐人劉顏善,顏罪廢,齊上其書數十萬言,得復官。顏卒,又以女妻其子庠。所薦龐籍、楊偕、劉隨、段少連,後率為名臣。始,齊無子,以從子延慶為後。既歿,有遺腹子曰延嗣。
延慶字仲遠,中進士第,通判明州。歷福建路轉運判官,提點京東、陝西刑獄。神宗初,以集賢校理歷開封府推官。有衛士告黃衣老卒筒火入直,延慶察卒色辭,疑焉,詢之,果為所誣,即反坐告者。事聞,帝重之,加直史館、知河中府。明年,同修起居注,直舍人院、判流內銓,拜天章閣待制、秦鳳等路都轉運使,以應辦熙河軍須功,進龍圖閣直學士。
王韶進師河州,羌斷其歸路。延慶曰:「兵事非吾所宜預,然主帥在難,不急援之,恐敗國事。」遂檄兵赴救,羌解去,韶得全師還。轉運判官蔡曚劾其擅興,朝廷問知狀,易曚他道。韶入朝,延慶攝熙帥。元夕張燈,羌乘隙伏兵北關下,遣其種二十九人偽請來屬,將舉火內應。延慶覘知,悉斬以徇,伏者宵潰。蕃官詐稱木征欲降,邀大將景思立來迎。延慶命毋輒出,即違節制,雖有功亦誅,思立不從,卒敗死。
徙知成都府兼兵馬都鈐轄。本道舊不置都鈐轄,至是特命之。茂州羈縻州蠻族九,自推一人為將統其眾,將常在州聽要束。州居群蠻中,無城塹,惟樹鹿角為固。蠻屢夜入剽人畜,徼貨來贖。民患苦,詣郡守李琪請築城。琪上於朝,詔延慶度其利便,延慶下其事,琪已去。後守范百常以為利,築之。蠻酋訴謂侵其土地,乞罷築,不許。蠻數百奄至,拒卻之。明日,又大至,盡焚鹿角及民廬舍,引梯衝攻牙城,百常捍禦,殺二蠻酋,乃退。然游騎猶繞四山,南北路皆為所據,城中不敢出。百常募人間道告急於成都。延慶命與之和,奏乞遣近上內臣共經蠻事。詔押班王中正往,中正受旨,凡軍事皆令與都鈐轄議。將行,言茂去成都遠,一一與議,慮失事機,請得專決。於是事無巨細皆自處,延慶不復預。監司附中正,奏延慶區理失宜,致生邊患。徙知渭州,仍降為天章閣待制。
夏人禹臧苑麻疑邊境有謀,使人入塞賣馬,吏執以告。延慶曰:「彼疑,故來覘。執之,是成其疑。」約馬直授之使去。疆吏入敵境攘羊馬,得而戮諸境上,且告之曰:「兩境不相侵,則相保以安,故戮以戒。若有之,亦當爾也。」夏人悅服。
嘗得安南行軍法讀之,仿其制,部分正兵弓箭手人馬,團為九將,合百隊,分左右前後四部。隊有駐戰、拓戰之別,步騎器械,每將皆同。以蕃兵人馬為別隊,各隨所近分隸焉。諸將之數,不及正兵之半,乃所以制之。處老弱於城砦,較其遠近而為區別。使蕃、漢無得相雜,以防其變。具為書上之。時鄜延呂惠卿亦分畫兵,延慶條其不便,神宗善其議。召知開封府,拜翰林學士。以言者罷知滁州,歷瀛、洪州,復龍圖閣待制,帥高陽。閱歲,復直學士,移定武。元祐中,入為工部、吏部侍郎。卒,年六十二,賜錢三十萬,官庀其葬。
延慶有學問,平居簡嘿,遇事能別白是非,所至有惠政。既為伯父齊後,齊晚得子,乃歸其宗,籍家所有付之,無一毫自予,萊人義焉。
論曰:章獻太后稱制時,群臣多希合用事,魯宗道、薛奎、蔡齊參預其間,正色孤立,無所回撓。宗道能沮劉氏七廟之議,奎正母后袞冕為非禮,齊從容一言絕女後相踵稱制之患,真所謂以道事君者歟!曙辨奸斷獄,為時良吏,在位又多薦拔名臣,若請群臣立家廟以復古禮,皆知為政之本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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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二百八十七‧列傳第四十六  楊礪 宋湜 王嗣宗 李昌齡從子紘 趙安仁父孚 子良規 孫君錫 陳彭年
  楊礪字汝礪,京兆鄠人。曾祖守信,唐山南西道節度、同平章事,本宦官復恭假子也。祖知禮,後唐均州刺史。父仁儼,入蜀仕王氏,為丹稜令。蜀平,補渭南主簿,累遷永和令。
礪,建隆中舉進士甲科。父喪,絕水漿數日。服除,以祿不足養母,閒居無仕進意,鄉舊移書敦諭,礪乃赴官。解褐鳳州團練推官,歲余,又以母疾棄官。開寶九年,詣闕獻書,召試學士院,授隴州防禦推官。入遷光祿寺丞,丁內艱,起就職。久之,轉秘書丞,改屯田員外郎、知鄂州,以善政聞。
端拱初,真宗在襄邸,遷庫部,充記室參軍,賜金紫。初,廣順中,周世宗節制澶州,礪贄文見之,館接數日。世宗入朝,礪處僧舍,夢古衣冠者曰:「汝能從乎?」礪隨往,睹宮衛若非人間,殿上王者秉珪南向,總三十餘。礪升謁之,最上者前有按,置簿錄人姓名,礪見己名居首,因請示休咎。王者曰:「我非汝師。」指一人曰:「此來和天尊,異日汝主也,當問之。」其人笑曰:「此去四十年,汝功成,予名亦顯矣。」礪再拜,寤而志之。礪初名勵,以籍作礪,遂改之。至是,受命謁見藩府,歸謂子曰:「吾今見襄王儀貌,即所夢來和天尊也。」
遷水部郎中。真宗尹開封,礪為推官。真宗嘗問礪:「何年及第?」礪唯唯不對。後知其唱名第一,自悔失問,謂礪不以科名自伐,甚重之。儲宮建,兼右諭德,轉度支郎中。即位,拜給事中、判吏部銓。未幾,召入翰林為學士。咸平初,知貢舉,俄拜工部侍郎、樞密副使。二年,卒,年六十九。真宗軫悼,謂宰相曰:「礪介直清苦,方當任用,遽此淪謝。」即冒雨臨其喪。礪僦舍委巷中,乘輿不能進,步至其第,嗟憫久之。廢朝,贈兵部尚書,中使護葬。
礪為文尚繁,無師法,每詩一題或數十篇。在翰林,制誥迂怪,見者哂之。有文集二十卷。子嶠至祠部郎中,嶧至太常博士,峭至太子中舍。少子嵎,至道初與張庶凝刊校真宗儲邸書籍,真宗即位,皆賜進士出身、直史館。嵎至祠部郎中,庶凝至太常丞。
宋湜字持正,京兆長安人。曾祖擇,牟平令。祖贊,萬年令。父溫故,晉天福中進士,至左補闕;弟溫舒,亦進士,至職方員外郎,兄弟皆有時名。湜幼警悟,早孤,與兄泌勵志篤學,事母以孝聞。溫舒典耀州,湜侍行,代作箋奏,詞敏而麗。溫舒拊背曰:「此兒真國器,恨吾兄不及見也。
太平興國五年進士,釋褐將作監丞、通判梓州榷鹽院,就遷右贊善大夫。宋准薦其文,拜著作郎、直史館,賜緋。雍熙三年,以右補闕知制誥,與王化基、李沆並命,仍賜白金五百兩、錢五十萬。加戶部員外郎,與蘇易簡同知貢舉,俄判刑部,賜金紫。
淳化二年,祅尼道安訟大理斷獄不當,湜坐累,降均州團練副使。時母老,湜留其室奉養。移汝州,與王禹偁並召入,為禮部員外郎、直昭文館。五年,以職方員外郎再知制誥、判集賢院,知銀台、通進、封駮司。至道元年,為翰林學士,知審官院、三班。又兼修國史、判昭文史館事,加兵部郎中。
真宗即位,拜中書舍人。丁內艱,起復。咸平元年冬,改給事中,充樞密副使。真宗北巡,將次大名,以扈從軍列為行陣,親御鎧甲於中,諸王、樞密介冑以從,命湜與王顯分押後陣。駐蹕數日,常召見便殿,方奏事,疾作仆地。內侍掖出,太醫診視,撫問相繼,以疾亟聞。明年正月,真宗臨視,許以先歸,賜衾褥,曰:「此朕嘗御者,雖故暗,亦足御道途之寒。」又遣內侍護送供帳,至澶州,卒,年五十一。廢朝,贈吏部侍郎。以子綸為太祝,純為奉禮郎;弟某為光祿寺丞,湛為大理寺丞;侄孫選同學究出身。真宗再幸河朔,追悼之,加贈刑部尚書,諡曰忠定。
湜風貌秀整,有醞藉,器識沖遠,好學,美文詞,善談論飲謔,曉音律,妙於奕棋。筆法遒媚,書帖之出,人多傳效。喜引重後進有名者,又好趨人之急,當世上流,翕然宗仰之。有文集二十卷。
湜兄泌,太平興國二年進士,至起居郎、直史館、越王府記室參軍。
溫舒三子,沆、澥、濤。沆,剛率,喜談兵。太平興國五年進士,歷左正言、京西轉運使、度支判官。淳化二年,呂蒙正罷相,沆坐親黨,貶宜州團練副使,起為太子中允,換如京副使。咸平中,遣與梅詢使西京為安撫使,未行,罷為環慶路都監。與知環州張從古擅發兵襲敵,不與部署葉謀,又士卒有死傷者,責授供奉官。後為文思副使、京西提點刑獄,卒。澥有清節,居長安不仕,與种放、魏野遊,多篇什酬唱。濤,端拱二年進士,歷殿中丞、知襄城縣,以政績聞,賜緋魚。歷鹽鐵判官,累遷監察御史、知虢州。純及泌子緯皆至殿中丞。
王嗣宗字希阮,汾州人。曾祖同節,寶鼎令。祖待價,汾州防禦推官。父夢證,成州軍事判官。嗣宗少力學自奮,游京師,以文謁王祐,頗見優待。
開寶八年,登進士甲科,補秦州司寇參軍。侍御史路沖知州事,為政苛急,盜賊群起。嗣宗乘間極言其闕失,沖大怒,系嗣宗於獄,又教無賴民被罪者訟嗣宗治獄枉濫。朝廷遣殿中丞王廷范按之,具獲訟者誣罔狀,嗣宗乃得釋。
太宗征河東,嗣宗陳邊事,召赴行在,授大理寺丞、通判睦州,改右贊善大夫、徙河州。太宗遣武德卒潛察遠方事,嗣宗械送京師,因奏曰:「陛下不委任天下賢俊,猥信此輩以為耳目,臣竊不取。」太宗怒其橫,遣使械嗣宗下吏,削秩。會赦,復官,尋以秘書丞通判澶州,並河東西,植樹萬株,以固堤防。上言:「本州榷酤斗量,校以省斗不及七升,民犯法釀者三石以上坐死,有傷深峻,臣恐諸道率如此制,望詔自今並准省斗定罪。」從之。
入為三司開拆推官,以左正言充河北轉運副使。時邊境用兵,崔翰為大將,嗣宗每以苦言激其展效,就賜緋魚。太宗將議親征,嗣宗上疏言契丹必不至之狀,甚見嘉納。改左司諫,賜白金千兩。入為度支判官,改駕部員外郎。妻病,夜抉本司署門取藥,為直官宋鎬所發,坐罷職。頃之,出知興元府,徙京西轉運使。又移河北,賜金紫。貝州驍捷卒五十餘人謀竊發,嗣宗率吏悉擒之,優詔嘉獎。遷虞部郎中,賜錢百萬。
至道初,移河東轉運使,以為政暴率聞。徙知耀州,又知同州,加比部郎中、淮南轉運使、江浙荊湖發運使。揚、楚間有窄家神廟,民有疾不餌藥,但竭致祀以徼福。嗣宗徹其廟,選名方,刻石州門,自是民風稍變。初,漕運經泗州浮橋,舟多覆壞,嗣宗徙置城隅,遂獲安濟。又建議外任官奉薄,貪猥者或致豐給,廉謹者終嬰貧匱,請以公田均賜之。就改職方郎中。
咸平三年,以漕運稱職,就拜太常少卿。逾年,以右諫議大夫充三司戶部使,改鹽鐵使。嘗與度支使梁鼎、戶部使梁顥同對,言曰:「國家經費甚繁,賦入漸少,加以冗食者眾,尤為耗蠹,所宜裁節。若用度不足,即復重擾於民矣。況西北二邊未平,有饋運之煩,臣等會議,事可省者,願條列以聞。」從之。明年,將郊祀,嗣宗因條上應奉諸物以及工作,凡減雜物十萬六千,省工九萬九千。又言計省條奏,事有可紀者,望令判使一員,撰錄送史館。詔以三司務繁,不當日有纂錄,可逐季錄送。
會罷三部使,改左諫議大夫,知通進、銀台司兼門下封駮事,出知并州兼併代部署。州境有臥龍王廟,每窮冬,闔境致祭,值風雪寒甚,老幼踣於道,嗣宗亟毀之。轉運使鄭文寶上其政績,有詔褒美。先是,西邊市馬,以給北邊戰士,有瘠弱者即送闕下,暑月道遠多死。嗣宗建議,以汾州地涼,接樓煩諸監,美水草,請就牧放,從之。召拜御史中丞。
大中祥符間,真宗告謁太廟,嗣宗立班失儀,因自首。真宗謂憲官當守禮法,以其性麤略,不之責。加兼工部侍郎、權判吏部銓。嗣宗剛果率易,無所畏憚,每進見,極談時事,或及人間細務。頗輕險好進,深詆參知政事馮拯之短,遂結宰相王旦弟旭,使達意於旦以為助。旦疾其醜行,因力庇拯,嗣宗大怒。
知制誥王曾從妹適孔冕家,閨門不睦。曾從東封,至冕家啜茗中毒,得良藥乃解。事已暴露,曾密疏方行大禮,願罷推究。宰相亦以冕先聖后,將有褒擢,乃隱其事。嗣宗獨謂曾誣構冕,懼反坐,乃求寢息。會愆雨,嗣宗請對,言:「孔冕為王曾所訟,儻朝旨鞫問,加之鍛煉,則冕終負冤枉。又侯德昭援赦敘緋,年考未滿,以欺詐得之,非吏部令史自首,亦無由知。沿堂行首李永錫坐贓除名,復引充舊職,尋送銓授令錄。」真宗亟召王旦等詰之。旦曰:「孔冕之罪,朝議特為容隱,不令按問,誠非冤枉也。德昭據吏部奏驗,乃行制命,及其首露,即已追奪。永錫先為縣吏,坐為本部節度市羊不輸算除名,及沿堂闕人,李沆以其魁梧,因選擬官,復用為副行首。在省祗事四年,陳牒乞班敘用,因復送銓。」真宗曰:「止此,乃致旱邪?」嗣宗理屈,復以他辭侵旦,旦不與抗,乃已。
明年十月,嗣宗復請對,言:「去歲八月至今年十月不雨,宿麥不登。及秋,兗、鄆苦雨,河溢害稼,刑政有失,致成災沴。孔冕冤枉,播在人口,王曾尚居近班,願示黜退,以正朝典,臣請露章以聞。」真宗語王旦等曰:「曾實無罪,若嗣宗上章,亦須裁處。」旦曰:「冕不善之跡甚眾,但以宣聖之後不欲窮究,謂其冤枉,感傷和氣,恐未近理。」趙安仁曰:「今若再行按問,冕何能免罪?」王欽若曰:「臣請審問嗣宗,若再鞫冕,不能自隱,如何區處?」明日,嗣宗復對,且謝前言之失,真宗亦優容之。其強妄多此類。
將祀汾陰,以永興重地,思得大臣才兼文武者鎮之。因謂宰相曰:「嗣宗嘗自言知武事,可授廉車以當此任,宜召問之。」嗣宗願奉詔,即拜耀州觀察使、知永興軍府。真宗作詩賜之。時种放得告歸山,嗣宗逆於傳舍,禮之甚厚。放既醉,稍倨,嗣宗怒,以語譏放。放曰:「君以手搏得狀元耳,何足道也!」初,嗣宗就試講武殿,搏趙昌言帽,擢首科,故放及之。嗣宗愧恨,因上疏言:「所部兼併之家,侵漁眾民,凌暴孤寡,凡十餘族,而放為之首。放弟侄無賴,據林麓樵採,周回二百餘里,奪編甿厚利。願以臣疏下放,賜放終南田百畝,徙放嵩山。」疏辭極於詬辱,至目放為魑魅。真宗方厚待放,令徙居嵩陽避之。
四年,邠寧陳興擅釋劫盜,徙嗣宗知邠州兼邠寧環慶路都部署。城東有靈應公廟,傍有山穴,群狐處焉,妖巫挾之為人禍福,民甚信向,水旱疾疫悉禱之,民語為之諱「狐」音。前此長吏,皆先謁廟然後視事。嗣宗毀其廟,熏其穴,得數十狐,盡殺之,淫祀遂息。徙知鎮州,發邊肅奸贓,肅坐貶。嗣宗嘗言徙种放、掘邠狐、按邊肅,為去三害。
居二歲,召還,授樞密副使、檢校太保。寇準為使,嗣宗與之不葉,累表解職,授檢校太傅、大同軍節度、知許州。嗣宗嘗游是州,別墅在焉,時人以為榮。移知河南府。天禧初,改感德軍節度,洛下訛言相驚。徙知陝州,再表請老,且求入覲,遣使召還。郊祀,改靜難軍節度。既至闕下,病足,不能朝謁,乃求再知許州,不複議休退。
寇準為相,素惡之,特命以左屯衛上將軍、檢校太尉致仕。表求面辭,以足疾艱於拜起,特免舞蹈,許其子扶掖之。對數刻,賜錢百萬,還許下。准貶,朝議以嗣宗藩輔舊臣,特令月給奉五十千。嗣宗尤睦宗族,撫諸侄如己子,著遺戒以訓子孫勿得析居,又令以孝經、弓劍、筆硯置壙中。五年,卒,年七十八。廢朝,贈侍中。諡曰景莊。錄其子二人、甥二人官。
嗣宗事三朝,最為宿舊。所至以嚴明御下,尤傲狠,務以醜言凌挫群類。為中丞日,嘗忿宋白、郭贄、邢昺七十不請老,屢請真宗敕其休致,又遣親屬諷激之。及嗣宗晚歲疾甚,猶享厚祿,徘徊不去,嘗謂人曰:「仆惟此一事,未能免物議。」眾皆嗤之。
嗣宗好為文,而札尤甚。奉祀之歲,近臣皆為頌記,宰相以嗣宗所撰,不足發揮盛德,慮為後所誚,乃不許刻石。所著有中陵子三十卷。
子堯臣,內殿承制;唐臣,太子中舍。從子舜臣,供奉官、閣門祗候;禹臣,太子中舍。
李昌齡字天錫,宋州楚丘人。曾祖確,膠水令。祖譚,邯鄲令。父運,太常卿。昌齡,太平興國三年舉進士,大理評事、通判合州。歷將作監丞、右贊善大夫、通判銀州。京城開金明池,昌齡獻詩百韻,太宗嘉之,擢右拾遺、直史館,賜緋。改右補闕,出知滁州。丁內艱,起為淮南轉運使,轉戶部員外郎、知廣州。
廣有海舶之饒,昌齡不能以廉自守,淳化二年代還。初,運嘗典許州,有第在城中,昌齡包苴輜重悉留貯焉,其至京城,但藥物藥器而已。會有言其貪者,太宗以為誣,召賜金紫,擢禮部郎中,逾月,為樞密直學士。昌齡上言:「廣州市舶,每歲商舶至,官盡增價買之,良苦相雜,少利。自今請擇其良者,官如價給之,苦者恣其賣,勿禁。雷、化、新、白、惠、恩等州山林有群象,民能取其牙,官禁不得賣。自今宜令送官,以半價償之,有敢隱匿及私市與人者,論如法。」詔皆從之。
是秋,初置審刑院于禁中,凡獄具上奏,先申審刑院,印付大理、刑部斷覆以聞,又下審刑中覆裁決,以付中書,當者行之,否則宰相聞以論決。命昌齡知院事。月余,又權判吏部流內銓,數日,授右諫議大夫,充戶部使。
三年,改度支使,拜御史中丞。下詔御史台,合行故事並條奏以聞,獄無大小,自中丞以下皆親臨鞫問,不得專責所司。李繼隆受命河朔征討,不赴台辭,昌齡糾之,遣吏追還,罰奉。又劾陝西轉運使鄭文寶生事邊境,築城沙磧,輕變禁法,文寶坐貶湖外。
至道二年,以本官參知政事。占謝便殿,太宗謂曰:「中書政本,當進用善良,博詢眾議,以正道臨之,即怨謗無由而生矣。」昌齡居位,頗選愞無所建明。真宗即位,加戶部侍郎。坐交結王繼恩,貶忠武軍節度行軍司馬。
咸平二年,起為殿中少監。會詔群臣言邊事,昌齡求面陳事機,不報。王均之亂,命知梓州。知雜御史范正辭劾其廣舶宿犯,亟代還,知河陽。丁外艱,起復,奉朝請,以風恙求領小郡,復得光州,就改光祿卿。疾,不能治事。轉運使以聞,命守本官分司西京。尋請致仕,真宗曰:「昌齡素無清譽。」乃授秘書監,遂其請。大中祥符元年,卒,年七十二。廢朝,錄子虞卿試將作監主簿。昌齡兄昌圖至國子博士,弟昌言至太子中舍。昌言子晉卿、仲卿、耀卿,並進士及第,晉卿為秘書丞。從子紘。
紘字仲綱。父克明,仕至提點廣東刑獄。紘,進士及第,試秘書省校書郎、知歙縣。地產黃金,民輸以代賦,後金竭,責其賦如故。紘奏罷之。歷知於潛、剡縣,治有惠愛。御史知雜呂夷簡薦之,改著作佐郎、監丹陽縣酒稅,知靈池縣。
劉均、蔡齊舉為御史台推直官,拜監察御史。時召成都府樂工許朝天等補教坊,紘言:「陛下即位,尚未能顯岩穴之士,而首召伶人,非所以廣德美於天下。」朝天等遂罷歸。遷殿中侍御史。閣門使王遵度領皇城,遣卒刺事,告賈人有為契丹間諜者,捕系皇城司按劾。命紘覆訊,紘悉得其冤,抵卒罪,降遵度曹州兵馬都監。
判三司開拆司。輔郡旱,流星墜西南有聲,會禬禳於文德殿,紘奏曰:「文德殿布政會朝之正位,每災異,輒聚緇黃讚唄於其間,何以示中外?」改鹽鐵判官,歷梓州、陝西、河北路轉運使,遷侍御史。建言:「西北久通好,士習安佚,不知戰陣之法。宜擇良將,練精卒,去冗惰,實倉廩,豐財用,為守御備。」舉種世衡等數人。及奏罷貢余物遺近臣。遷知雜事、權同判流內銓。
為三司度支副使,使契丹。故事,奉使者以皇城卒二人與偕,察其舉措,使者悉姑息以避中傷。前此劉隨為所誣,坐貶,久未復。紘使還,具言其枉,稍徙隨南京。除天章閣待制、河北都轉運使,遷刑部郎中,還,同知通進、銀台司,進龍圖閣直學士、知秦州,卒。
紘方介有吏材,篤於交遊,與劉顏為友,顏死,移任子恩官其子。弟緯,起家三班借職,杜衍薦為閣門祗候,鎮戎軍瓦亭砦都監。積勞累遷至河北緣邊安撫副使。韓琦薦知保州,以左騏驥使、榮州刺史知雄州。治兵頗嚴,不事廚傳,數與宦者爭利害。積公使錢貯米三千斛為常平倉,奏下其法他州。遷西上閣門使,留再任,卒。子師中至天章閣待制。
趙安仁字樂道,河南洛陽人。曾祖武唐,虢州刺史。
父孚字大信。周顯德初,舉進士,調補開封尉。乾德中,為浦江令,持父喪,服闋,攝永寧令。會親征太原,部送本邑糧饋,民懷其惠,列狀以聞,即真授其任,擢宗正丞。開寶中,初置衣庫,令孚主之。俄坐事連逮抵罪,語見趙普傳。
太宗即位,起為國子監丞、知袁州。還,知開封府司錄參軍事,受詔與殿中侍御史柴成務、供奉官葛彥恭、殿直郭載行視黃河,分南北岸按行,復遙堤以紓湍決。孚言治遙堤不如分水勢,於是建議於澶、滑二州立分水之制。時決河未平,重惜民力而寢焉。朝廷議行封禪,孚上封禪頌,召拜秘書丞,賜緋魚。受詔鞫開封獄,得其非辜者,即日授推官。遷監察御史,出知舒州,改殿中侍御史。
雍熙中,詔詢文武御戎之策。孚奏議曰:「臣愚以為不用干戈,不勞飛挽,為萬世之利者,敢獻其說,惟明主擇之。古者兵交使在其間,雖飛矢在上,走驛在下,蓋信義不可廢也。昔苗民逆命,帝乃誕敷文德,而有苗格。又仲尼曰:『有能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只如並門一方,歷代難取,聖襟英斷,一舉成功。當其逆城危於累卵,生聚懷伏,而陛下猶遣通事舍人薛文寶入城諭之。日者北邊未賓,全燕猶梗,再興軍旅,將復土疆。臣竊計屯戍邊陲,故非獲已,暴露原野,豈是願為?欲望朝廷通達國信,近鑒唐高祖之降禮,遠法周古公之讓地。聖人以百姓之心為心,君子見幾而作,諭以禍福,示以恩威,議定邊疆,永息征戰。養民事天,濟時利物,莫過於此。臣又計彼雖嗜好不同,然去危就安,厭勞喜逸,亦人情之所同也。」上嘉之。雍熙中,廷策貢士,而安仁預為考會,賜金紫,因顧安仁問孚年幾,安仁曰:「臣父年六十二。」上曰:「孚,名士也。」亟召對,亦賜金紫。明年,卒。
安仁生而穎悟,幼時執筆能大字,十三通經傳大旨,早以文藝稱。趙普、沈倫、李昉、石熙載咸推獎之。雍熙二年,登進士第,補梓州榷鹽院判官,以親老弗果往。會國子監刻五經正義板本,以安仁善楷隸,遂奏留書之。
歷大理評事、光祿寺丞,召試翰林,以著作佐郎直集賢院,賜緋。時王侯、內戚家多以銘誄為托。太宗制九弦琴、五弦阮,時多獻賦頌,上嘉文物之盛,悉閱覽,訂其工拙。時稱安仁、李宗諤、楊億辭雅贍,召詣中書獎諭。翌日,改遷太常丞。
真宗即位,拜右正言,預重修太祖實錄。上出師大名,安仁上疏曰:「臣以為有急務者三,大要者五。急務三者:其一,激勵戎臣,舉勸懲之典;其二,振救邊民,行優恤之惠;其三,車駕還京,重神武之威。大要五者:其一,選將略;其二,持兵勢;其三,求軍謀;其四,修軍政;其五,愛民力。」
咸平三年,同知貢舉。未幾,知制誥,副夏侯嶠巡撫江南,還,知審刑院。嘗有將校笞所部卒死,罪議大辟。安仁以軍中之令,非嚴不整,遂獲免死。繼判尚書刑部兼制置群牧使,同知三班、審官院。景德初,翰林學士梁顥召對,詢及當世台閣人物,上稱安仁文行。尋顥卒,即以安仁為工部員外郎,充翰林學士。
初,孚極陳和好之利。至是,安仁從幸澶州,會北邊請盟,首命安仁撰答書,又獨記太祖時聘問書式。遼使韓杞至,首命接伴,凡覲見儀制,多所裁定。館舍夕飲,杞舉橙子曰:「此果嘗見高麗貢。」安仁曰:「橙橘產吳、楚,朝廷職方掌天下圖經,凡他國所產靡不知也。今給事中呂祐之嘗使高麗,未聞有橙柚。」杞失於誇誕,有愧色。杞既受襲衣之賜,且以長為解,將辭復左衽。安仁曰:「君將升殿受還書,天顏咫尺,如不衣所賜之衣,可乎?」杞乃服以入。
及姚東之至,又令安仁接伴。東之談次,頗矜兵強戰勝。安仁曰:「老氏云:『佳兵者不祥之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也,樂殺人者不得志於天下。」東之自是不敢復言。王繼忠將兵陷沒,不能死節而反事之,東之屢稱其材。安仁曰:「繼忠早事藩邸,聞其稍謹,不知其他。」其敏於酬對,切中事機,類如此。時論翕然,稱其得體,上益器之,自是有意柄用。安仁又集和好以來事宜,及采古事,作戴斗懷柔錄三卷以獻。
二年春,又與晁迥等同知貢舉。三年,以右諫議大夫參知政事,俄修國史。大中祥符初,議封禪,與王欽若並為泰山經制度置使、判兗州。禮畢,復拜工部侍郎。內外書詔有切要者,必經其裁。進秩刑部。五年,以兵部侍郎仍兼修史,奉祀,又同知禮儀院。八年,知貢舉。三典春闈,擇士平允,是故獨無譏誚,上再賜詩嘉之。
尋知兼宗正卿。舊制,宮闈令,凡有議奏與寺連署。上以安仁舊德,俾知寺,以次列狀取裁。寺掌玉牒屬籍,梁周翰始創其制而未備,安仁重加詳定,又為仙源積慶圖,皆統例精簡。奏置修玉牒官,事具職官志。國史成,遷右丞。是夏,又為景靈宮副使。屢得對言事,嘗奏曰:「方今治定功成,固軼前代,陛下尚親庶政,旰食忘倦,然而君臨之大,所宜分飭有司,為式於天下。」遂詔諸司掌常務有條例者,毋或奏稟。天禧二年,改御史中丞。請給御寶印歷,書三院御史彈糾事。五月,暴疾卒,年六十一。廢朝,贈吏部尚書,諡文定,以其子溫瑜為大理寺丞,良規為奉禮郎,承裕為正字。
安仁質直純愨,無所矯飾,寬恕謙退,與物無競,雖家人僕使,未嘗見其喜慍。女弟適董氏,早寡,取歸給養。其甥董靈運尚幼,躬自訓導,為畢婚娶。幼少與宋元輿同學,元輿門地貴盛,待安仁甚厚。元輿蚤卒,家緒寖替,安仁屢以金帛濟之。善訓諸子,各授一經。尤嗜讀書,所得祿賜,多以購書。雖至顯寵,簡儉若平素。時閱典籍,手自讎校。三館舊闕虞世南北堂書鈔,惟安仁家有本,真宗命內侍取之,嘉其好古,手詔褒美。尤知典故,凡近世典章人物之盛,悉能記之。喜誨誘後進,成其聲名,當世推重之。有集五十卷。溫瑜,後為國子博士。
良規字元甫。父安仁奏為秘書省正字、同判太常寺。張知白薦之,召試,賜進士及第。用王曙舉,擢集賢校理兼宗正丞,預修會要。坐宗正吏盜太廟神御物,出通判蘄州,徙河南府,知泰、滁二州。歷京西陝西路提點刑獄、荊湖南路轉運使,奏罷馬氏時所賦丁口米數萬石。權判三司開拆司、度支勾院,直集賢院、知廬州,積官至光祿卿,罷職。初與張憲、掌禹錫、齊廓、張子思並為太常少卿兼館職,當進諫議大夫,而執政靳之,止遷卿。故事,卿不兼職,故皆罷。未幾,皆還之。
改直秘閣、同判宗正事,遷秘書監,知同、陝、相三州。陝歲飢,百姓請閣殘稅二分,為官伐芟,以給河埽。或以為須報乃可行,良規曰:「若爾,無及矣。」檄縣遂行,而以擅命自劾。進太子賓客、權判殿中省,遷尚書工部侍郎、判本部、知濠州,卒。良規所至州郡,為政不甚力,然善委任佐屬,祿賜多分贍族人,余皆輸之酒家。子君錫。
君錫字無愧。性至孝。母亡,事父良規不違左右,夜則寢於傍。凡衾裯薄厚、衣服寒溫、藥石精粗、飲食旨否、櫛發翦爪、整冠結帶,如內則所載者,無不親之。及登進士第,以親故不願仕。良規每出,必扶掖上下,至雜立仆御中。嘗從謁文彥博,彥博異其容止,問而知之,語諸子,令視以為法。
良規沒,調知武強縣。從韓琦大名幕府。彥博及吳充在樞筦,更薦之為檢詳吏房文字,徙知大宗正丞,加秘閣校理,改宗正丞。時增諸宗院講書教授官,而逐院自備緡錢為月饋,貧者或不能以時致,宗師輒移文督取。君錫言:「國家養天下士於太學,尚不較其費,安有教育宗室令自行束脩之理!」詔悉從官給。歷開封府推官。
元祐初,遷司勛右司郎中、太常少卿,擢給事中。論蔡確、章惇有罪不宜復職;大河不可輕議東回,請亟罷修河司,以省邦費,寬民力。蘇軾出知杭州,君錫言:「軾之文,追攀六經,蹈藉班、馬,知無不言。壬人畏憚,為之消縮;公論倚重,隱如長城。今飄然去國,邪黨必謂朝廷稍厭直臣,且將乘隙復進,實系消長之機。不若留之在朝,用其善言則天下蒙福,聽其讜論則聖心開益,行其詔令則四方風動,為利博矣。」進刑部侍郎、樞密都承旨,拜御史中丞。即上疏勸哲宗親講學,廣咨問,為躬政之漸。
君錫素有志行,後隨人低昂,無大建明。初稱蘇軾之賢,遇賈易劾軾題詩怨謗,即繼言「軾負恩懷逆,無禮先帝,願亟正其罪。」宣仁後覽之不悅,曰:「君錫全無執守。」復以吏部侍郎、天章閣待制知鄭陳澶三州、河南府,徙應天。因清明出郊,具奠謁杜衍、張昪、張方平、趙、王堯臣、蔡抗、蔡挺之塋,邀七家子孫,陪祭於側,時人傳其風義。紹聖中,貶少府少監,分司南京,卒,年七十二。紹興六年,贈徽猷閣直學士。
陳彭年字永年,撫州南城人。父省躬,鹿邑令。彭年幼好學,母惟一子,愛之,禁其夜讀書。彭年篝燈密室,不令母知。年十三,著皇綱論萬餘言,為江左名輩所賞。唐主李煜聞之,召入宮,令子仲宣與之游。金陵平,彭年師事徐鉉為文。太平興國中,舉進士,在場屋間頗有雋名。嘗因京城大酺,跨驢出遊構賦,自東華門至闕前,已口占數千言。然佻薄好嘲詠,頻為宋白所黜,雍熙二年始中第。
調江陵府司理參軍。因監決死囚,怖之,換江陵主簿,歷澧、懷二州推官。在懷,深為知州喬惟岳倚任。會樊知古為河北轉運,以親嫌,徙澤州,丁內艱免。御史中丞彭化基薦其才,改衛尉寺丞,遷秘書郎,為大理寺詳斷官。坐事出監湖州鹽稅,尋又停官。彭年素貧窶,居喪免職,賴僕人傭販以濟。真宗即位,復為秘書郎。喬惟岳刺史海州,及知蘇、壽二州,並表彭年通判州事。
咸平三年,屢上疏言事,召試學士院,遷秘書丞、知閬州。未行,改金州。四年,上疏曰:「夫事有雖小而可以建大功,理有雖近而可以為遠計者,其事有五:一曰置諫官,二曰擇法吏,三曰簡格令,四曰省冗員,五曰行公舉。此五者,實經世之要道,致治之坦塗也。」會詔舉賢良方正,翰林學士朱昂以彭年聞,召之,辭以貧乏,請終秩。
景德初,代還,直秘閣。杜鎬、刁衎薦其該博,命直史館兼崇文院檢討。又代潘慎修起居注,賜緋魚。獻大寶箴曰:
二儀之內,最靈者人。生民之中,至大者君。民既可畏,天亦無親。所輔者德,所歸者仁。恭己御下,輝光益新。載籍斯在,謀猷備陳。內綏萬姓,外撫百蠻。治亂所始,言動之間。觀之則易,處之甚難。由是先哲,喻彼投艱。苟能慮未,乃可防閒。審求逆耳,無惡犯顏。
既庶而富,教化乃施。慈儉之政,富庶之基。鰥寡孤獨,人之所悲。發號施令,宜先及之。黃髮鮐背,心實多知。左右侍從,何尚於茲。
瞻言百辟,咸代天工。儻無虛授,可建大中。克彰慎柬,惟藉至公。知人則哲,聽德則聰。才固難備,道亦少同。葑菲罔拾,杞梓乃充。
不扶自直,惟蓬在麻。非揀莫見,惟金在沙。參備顧問,必辨忠邪。獻替以正,裨益無涯。自匿草澤,亦有國華。訪此髦士,可拒朋家。
三章之立,庶民作程。欽哉恤哉,可以措刑。七代之建,奸孽是平。本仁本義,可以弭兵。是為齊禮,亦曰好生。有教無類,自誠而明。
宗廟社稷,饗之以恭。宮室苑囿,誡之在豐。春蒐秋獮,不廢三農。擊石拊石,用格神宗。使人以悅,乃克成功。治國以政,罔或不從。
濟濟多士,用之有光。硜硜小器,謀之弗臧。忠言致益,豈讓膏粱。六藝為樂,寧後笙簧。任賢勿貳,堯所以昌。改過不吝,湯所以王。
六合至廣,萬匯尤多。風俗靡一,嗜欲相摩。如馭朽索,若防決河。左契斯執,六轡遂和。導之以德,民免嬰羅。不懈於位,俗乃偃戈。
先王之訓,罔不咸然。吾君之治,亦取斯焉。小心翼翼,終日乾乾。三靈降鑒,百祿無愆。由茲率土,永戴先天。巍巍洪業,億萬斯年。
頃之,預修冊府元龜。三年,遷右正言,充龍圖閣待制,賜金紫。先是,詔諫官御史舉職言事,唯彭年與侍御史賈翱數有章奏,建白彈射,真宗令中書置籍記之。加刑部員外郎。與晁迥同知貢舉,請令有司詳定考試條式。真宗因命彭年與戚綸參定,多革舊制,專務防閒。其所取者,不復揀擇文行,止較一日之藝,雖杜絕請託,然置甲等者,或非宿名之士。
大中祥符中,議建封禪,彭年預詳定儀注,上言辨正包茅之用。禮成,進秩工部郎中,加集賢殿修撰。三年,改兵部郎中、龍圖閣直學士。遷右諫議大夫兼秘書監,詔就賜食廳編次太宗御集,賜勛上柱國。
嘗因奏對,真宗謂之曰:「儒術污隆,其應實大,國家崇替,何莫由斯。故秦衰則經籍道息,漢盛則學校興行。其後命歷迭改。而風教一揆。有唐文物最盛,朱梁而下,王風寖微。太祖、太宗丕變弊俗,崇尚斯文。朕獲紹先業,謹導聖訓,禮樂交舉,儒術化成,實二後垂裕之所致也。又君之難,由乎聽受;臣之不易,在乎忠直。其君以寬大接下,臣以誠明奉上,君臣之心皆歸於正。直道而行,至公相遇,此天下之達理,先王之成憲,猶指諸掌,孰謂難哉!」彭年曰:「陛下聖言精詣,足使天下知訓,伏願躬演睿思,著之篇翰。」真宗為制崇儒術、為君難為臣不易二論示之。彭年復請示輔臣,刻石國子監焉。
六年,召入翰林,充學士兼龍圖閣學士,同修國史。彭年嘗謁王旦,旦辭不見。翌日,見向敏中。敏中以彭年所上文字示旦,旦瞑目不覽,曰:「是不過興建符瑞,圖進取耳。」真宗奉祀亳州太清宮,丁謂為經度制置使,以彭年副之。又與謂同知禮儀院,禮成,加給事中。時謂懇讓進秩,彭年亦辭之,不許,又為天書同刻玉副使。國史成,遷工部侍郎。九年,拜刑部侍郎、參知政事,判禮儀院,充會靈觀使。
天禧大禮,為天書儀衛副使。又為參詳儀制奉寶冊使。正月九日,侍真宗朝天書,將詣太廟,退就中書閣中如廁,眩仆,肩輿還家。遣中使挾醫診療,旦夕存問。進兵部侍郎,表求罷奉,不許。二月,卒,年五十七。真宗親臨,涕泗久之。又睹所居陋弊,嘆息數四。廢朝,贈右僕射,諡曰文僖,錄子佺期大理寺丞,孫彥先太常寺奉禮郎。真宗前後賜彭年御製歌詩凡六篇。彭年妻入謁,出彭年像示之,錫賚甚厚。
彭年性敏給,博聞強記,慕唐四子為文,體制繁靡。貴至通顯,奉養無異貧約。所得奉賜,惟巿書籍。大中祥符間,附王欽若、丁謂,朝廷典禮,無不參預。其儀制沿革、刑名之學,皆所詳練,若前世所未有,必推引依據以成就之。故時政大小,日有咨訪,應答該辯,一無凝滯,皆與真宗意諧。
及升內閣,李宗諤、楊億皆在後。宗諤卒,億病退,而彭年專任矣。事務既叢,形神皆耗,遂舉止失措,顛倒冠服,家人有不記其名者。奉詔同編景德朝陵地里、封禪、汾陰三記,閣門、客省、御史台儀制。又受詔編御集及宸章,集歷代婦人文集。所著文集百卷,唐紀四十卷。
論曰:楊礪遭遇龍飛,致位崇顯,自以夢協其兆,而忠言善政,一無可述。惟棄官侍母,不以科名自伐,蓋有取焉。宋湜懿文多識,名動人主,至與李沆同命。雖去沆遠甚,然樂善好施,士類歸之,亦可尚也。王嗣宗治家能睦,為政可稱,所至立徹淫祀,亦人之所難。至於剛愎少文,謀害王旦、王曾,與寇準相忤,其餘不足觀也矣。李昌齡累更劇任,遂階大用,黨邪徇貨,遂貽終身之玷,良可丑也。趙安仁言事,切中時弊,及答契丹書,不失祖宗規式,又能以兇器之言折敵,不使矜戰,可謂才辨之臣矣。其孫君錫於元祐反正,論格蔡確、章惇復官之命,庶幾無忝所生。陳彭年以辭藻被遇,上表獻箴,詳練儀制,若可嘉尚。乃附王欽若、丁謂,溺志爵祿,甘為小人之歸,豈不重可嘆也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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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二百八十八‧列傳第四十七  任中正弟中師 周起 程琳 姜遵 范雍孫子奇 曾孫坦 趙稹 任布 高若訥 孫沔
  任中正字慶之,曹州濟陰人。父載,右拾遺。中正進士及第,為池州推官。歷大理評事、通判邵州,改太府寺丞、通判濮州。以翰林學士錢若水薦,遷秘書省著作佐郎、通判大名府。
轉運使陳緯徙陝西,舉中正自代,太宗曰:「朕自知之。」召為秘書丞、江南轉運副使。中正軀幹頎長,帝擇大笏,命內臣取緋衣之長者賜之。至部,歲大稔,民出租賦、平糴皆盈羨。發運使王子輿欲悉調餉京師,中正曰:「東南歲輸五百餘萬,而江南所出過半。今歲有餘,或歲少歉則數不登,患及吾民矣。」乃止。
擢監察御史、兩浙轉運使。民飢,中正不俟詔,發官廩振之。按晉州盛梁獄,論如法。遷殿中侍御史、判三司憑由司。既而有與梁善者,密中之,出為荊湖轉運使。遷左司諫、直史館、知梓州。擢樞密直學士,代張詠知益州。在郡五載,遵詠條教,蜀人便之。知審刑院,出知并州。遷給事中、權知開封府。
大中祥符九年,拜尚書工部侍郎、樞密副使。馬知節知密院,改同知院事。明年,曹利用為樞密使,復為副使,再進兵部侍郎、參知政事。
仁宗在東宮時,以右丞兼賓客。遷工部尚書。帝既即位,乃拜兵部尚書。中正素與丁謂善,謂且貶,左右莫敢言者,中正獨營救謂,降太子賓客、知鄆州。中正弟尚書兵部員外郎、判三司鹽鐵勾院中行,右正言中師,皆坐貶。頃之,以母老徙曹州,遷禮部尚書。卒,贈尚書左僕射,諡康懿。
初,中正母入謁禁中,與陳彭年、王曾、張知白妻同見真宗,命中正母為班首,且賜坐。中正事親孝,平居簡素,而飲食極豐美。
中師字祖聖,進士及第,試秘書省校書郎、知平陸縣。真宗將祀汾陰,命陳堯叟判河中府,以經制祀事,辟掌箋奏,累遷著作佐郎,歷知千乘、襄邑縣,改秘書丞。以張知白薦,遂為右正言。中正貶,中師亦降太常博士、監宿州酒稅。未幾,通判應天府。
曹利用闢為群牧判官,徙知滑州,入為開封府判官。累遷尚書度支郎中、直史館、知澶州。以太常少卿、直昭文館知廣州。視事之明日,吏白,故事當謁諸祠廟,而廨有淫祠,中師遽命撤去之。兼巿舶使,巿舶置使自此始。
還,為諫議大夫、判尚書刑部。加集賢院學士,再知澶州。未行,進龍圖閣直學士、知并州,許便宜從事。改樞密直學士、知益州。先是,轉運使韓瀆急於籠利,自薪蒭、蔬果之屬皆有算,而中師盡奏蠲之。
康定中,任布守河陽,數上書論事,帝欲用之。呂夷簡薦中師才不在任布下,遂並召為樞密副使。明年,建北京,令中師領修建。進給事中,宣撫河東,不行。求補郡,以尚書禮部侍郎、資政殿學士知永興軍。求內徙,得知陳州。
逾年,上書言:「臣老矣,家本曹人,願得守曹。」遂以知曹州。改戶部侍郎。明年,請老,拜太子少傅致仕,進少師。卒,贈太子太傅,諡安惠。中師性樂易,平居自奉甚儉約,晚知養生之術,號大塊翁。
周起字萬卿,淄州鄒平人。生而豐下,父意異之,曰:「此兒必起吾門。」因名起。幼敏慧如成人。意知衛州,坐事削官,起才十三,詣京師訟父冤,父迺得復故官。舉進士,授將作監丞、通判齊州。擢著作佐郎、直史館,累遷戶部、度支判官。
真宗北征,領隨軍糧草事。以右正言知制誥,權判吏部流內銓。尋為東京留守判官,判登聞鼓院。封泰山,攝御史中丞、考制度副使,所過得採訪官吏能否及民利病以聞。東封還,近臣率頌功德,起獨以居安為戒。進金部員外郎、判集賢院。
初置糾察刑獄司,因命起,起迺請諸已決而事有所枉及官吏非理榜掠者,並聽受訴,從之。擢樞密直學士、權知開封府。起聽斷明審,舉無留事。真宗嘗臨幸問勞,起請曰:「陛下昔龍潛於此,請避正寢,居西廡。」詔從之,名其堂曰繼照。
起嘗奏事殿中,適仁宗始生,帝曰:「卿知朕喜乎?宜賀我有子矣。」即入禁中,懷金錢出,探以賜起。改勾當三班院兼判登聞檢院。從祀汾陰,留權知河中府,徙永興、天雄軍,所至有風烈,數賜書褒諭。三遷右諫議大夫、知并州。拜給事中、同知樞密院事。進禮部侍郎,為樞密副使。嘗與寇準過同列曹瑋家飲酒,既而客多引去者,獨起與寇準盡醉,夜漏上乃歸。明日入見,引咎伏謝。真宗笑曰:「天下無事,大臣相與飲酒,何過之有?」
起素善寇準。准且貶,起亦罷為戶部郎中、知青州,又降太常少卿、知光州。稍遷秘書監,徙揚、杭二州,又徙應天府。復為禮部侍郎、判登聞鼓院。以疾請知潁州,徙陳州、汝州。卒,贈禮部尚書,諡安惠。
起性周密,凡奏事及答禁中語,隨輒焚草,故其言,外人無知者。家藏書至萬餘卷。起能書。弟超,亦能書,集古今人書並所更體法,為書苑十卷,累官主客郎中。起子:延荷,以孝友聞,官殿中丞;延雋,頗雅厚,官太常少卿。
程琳字天球,永寧軍博野人。舉服勤辭學科,補泰寧軍節度推官。改秘書省著作佐郎、知壽陽縣,監左藏庫,召試,直集賢院。改太常博士、權三司戶部判官,契丹館伴使。契丹使者謂琳曰:「先皇帝嘗通使承天,太后獨無使,何也?」琳曰:「南北,兄弟也。先皇帝視承天猶從母,故無嫌;今皇太后迺嫂也,禮不通問。」契丹使者語屈。後修真宗實錄,而大中祥符以來起居注闕,琳追述上之,遂修起居注,提舉在京諸司庫務,知制誥、判吏部流內銓。
權三司使范雍使契丹,命琳發遣三司使。太倉贍軍粟陳腐不可食,歲且飢,琳盡發以貸民,凡六十萬斛,饑民賴以全活,而軍得善粟。鹽鐵官任布請鑄大錢一當十,度支判官許申請以銅鐵雜鑄,下其議。琳曰:「第五琦用大錢,法卒不可行。乞令申試之。」鑄卒不就。
契丹遣蕭蘊、杜防來,蘊出位圖示琳曰:「中國使者坐殿上高位,今我位乃下,請升之。」琳曰:「此真宗所定,不可易。」防曰:「大國之卿,可以當小國之君。」琳曰:「南北雖兩朝,無小大之異,卿嘗坐我殿上,我顧小國耶?」防無以對。宰相將許之,琳曰:「許其小必啟其大。」
以右諫議大夫權御史中丞。宰相張知白尤器之,當除命,喜曰:「不辱吾筆矣。」時歲飢,上疏請罷諸土木營造,蠲被災郡縣租賦。改樞密直學士、知益州。上元張燈,州人夜聚游嬉,琳戒曰:「有火則隨救之,毋白也。」已而果有火,終宴人無知者。或告振武軍變,琳曰:「軍中動靜我自知之,苟有謀,不待告也。」
遷給事中、權知開封府。王蒙正子齊雄捶老卒死,貸妻子使以病告。琳察其色辭異,令有司驗得捶死狀。蒙正連姻章獻太后家,太后謂琳曰:「齊雄非殺人者,乃其奴嘗捶之。」琳曰:「奴無自專理,且使令與己犯同。」太后嘿然,遂論如法。外戚吳氏離其夫而挈其女歸,夫訴於府。琳命還女,吳氏曰:「已納宮中矣。」琳請於帝曰:「臣恐天下人有竊議陛下奪人妻女者。」帝亟命出之。笞而歸其妻。
遷工部侍郎、龍圖閣學士,復為御史中丞。不拜,以翰林侍讀學士兼龍圖閣學士再知開封府。改三司使,出納尤謹,禁中有所取,輒奏罷之。內侍言琳專,琳曰:「三司財賦,皆朝廷有也。臣為陛下惜,於臣何有?」帝然之。或請並天下農田稅物名者,琳曰:「合而為一,易於句校,可也。後有興利之臣,復用舊名增之,是重困民,無已時也。」再遷吏部侍郎,遂參知政事,遷尚書左丞。
時元昊反,猶遣使來朝,眾請按誅之。琳曰:「遣使,常事也,殺之不祥。」後使者益驕橫,大臣患之。琳曰:「始不殺,無罪也;今既驕橫,可暴其惡誅之,國法也,又何患耶?」又議重賄唃廝囉使討賊,得地即與之。琳曰:「使唃廝囉得地,是復生一元昊矣。不若用間,使二羌勢不合,中國利也。」
故樞密副使張遜第在武成坊,其曾孫偕才七歲,宗室女生也,貧不自給。乳媼擅出券鬻第,琳欲得之,使開封府吏密諭媼,以偕幼,宜得御寶許鬻乃售。乳媼以宗室女故,入宮見章惠太后。既得御寶,琳乃巿取之。又令吏巿材木,買婦女。已而吏以贓敗,御史按劾得狀,降光祿卿、知潁州。
頃之,為戶部侍郎,尋復吏部、知天雄軍。又以左丞為資政殿學士。及建天雄軍為北京,內侍皇甫繼明主營宮室,欲侈大以要賞。琳以為方事邊陲,又事土木以困民,不可。既而繼明數有論奏,帝遣御史魚周詢按視,遂罷繼明,命琳獨主之。遷工部尚書,加大學士、河北安撫使。改武昌軍節度使、知永興軍、陝西安撫使。以宣徽北院使判延州,仍為陝西安撫使。
元昊死,諒祚立,方幼,三大將分治其國。議者謂可因此時,以節度使啖三將,使各有所部分,以弱其勢,可不戰而屈矣。琳曰:「幸人之喪,非所以柔遠人,不如因而撫之。」議者惜其失幾。
既而遣使冊命,夏人方圍慶陽。琳曰:「彼若貪此,可緩慶州之難矣。」具禮幣賜予之數移報之,果喜,即日迎冊使,慶陽之圍亦解。嘗獲戎首,不殺,戒遣之,夏人亦相告毋捕漢民。久之,以五百戶驅牛羊扣邊請降,且言:「契丹兵至衙頭矣,國中亂,願自歸。」琳曰:「彼詐也。契丹至帳下,當舉國取之,豈容有來降者?間聞夏人方捕叛者,此其是邪?不然,誘我也。」拒不受。已而賊果以騎三萬臨境上,以捕降者為辭。琳諜知之,閉壁倒旗,戒諸將勿動,賊疑有備,遂引去。
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判大名府。琳持重不擾,前後守魏十年,度要害,繕壁壘,增守御備。植雜木數萬,曰:「異時樓櫓之具,可不出於民矣。」人愛之,為立生祠。改武勝軍,又換鎮安軍節度使。上書曰:「臣雖老,尚能為國守邊。」未報,得疾卒。贈中書令,諡文簡。
琳為人敏厲深嚴,長於政事,辨議一出,不肯下人。然性嗇於財,而厚自奉養。章獻太后時,嘗上武后臨朝圖,人以此薄之。
姜遵字從式,淄州長山人。進士及第,為蓬萊尉,就辟登州司理參軍,開封府右軍巡判官。有疑獄,將抵死,遵辨出之。遷太常博士,王曾薦為監察御史,殿中侍御史,開封府判官。知吉州高惠連與遵有隙,發遵在廬陵時贓事,按驗無狀,猶降通判延州。復入為侍御史、判戶部勾院。利州路飢,以遵為體量安撫,遷知邢州。
仁宗即位,徙滑州,為京東轉運使,徙京西。未幾,以刑部郎中兼侍御史知雜事。建言三司、開封府日接賓客,廢事,有詔禁止。歷三司副使,再遷右諫議大夫、知永興軍。奏罷咸陽富民元氏歲貢梨。召拜樞密副使,遷給事中,卒。贈吏部侍郎。
遵長於吏事,為治尚嚴猛,所誅殘者甚眾。在永興,太后嘗詔營浮屠,遵毀漢、唐碑碣代磚甓,既成,得召用。
范雍字伯純,世家太原。曾祖仁恕,仕蜀為宰相。祖從龜,刑部侍郎,入朝,改右屯衛將軍,後葬河南,遂為河南人。雍中進士第,為洛陽縣主簿。累官殿中丞、知端州。遷太常博士。寇準闢為河南通判,還,判三司開拆司。河決滑州,選為京東轉運副使。歷河北、陝西轉運使,入為三司戶部副使,又徙度支。以尚書工部郎中為龍圖閣待制、陝西都轉運使。還,提舉諸司庫務,勾當三班院。
環、原州屬羌擾邊,以雍為安撫使。建言:「屬羌因罪罰羊者,舊輸錢,而比年責使出羊,羌人頗以為患。請輸錢如舊,罪輕者以漢法贖金。」從之。遷右諫議大夫、權三司使。
雍在京東時,平滑州水患。以勞加龍圖閣直學士。明年,拜樞密副使。丁母憂,起復,遷給事中。玉清昭應宮災,章獻太后泣對大臣曰:「先帝竭力成此宮,一夕延燎幾盡,惟一二小殿存爾。」雍抗言曰:「不若悉燔之也。先朝以此竭天下之力,遽為灰燼,非出人意;如因其所存,又將葺之,則民不堪命,非所以畏天戒也。」時王曾亦止之,遂詔勿葺。遷尚書禮部侍郎。
太后崩,罷為戶部侍郎、知陝州,改永興軍。是歲飢疫,關中為甚,雍為振恤。以疾,請近郡,遂知河陽。進吏部侍郎,徙應天府,又改河南府,進資政殿學士。陳安邊六事,又請於天雄軍聚甲兵以備河北,於永興軍、河中府益募土兵以備陝西,即涇原、環慶有警,河中援之。
既而元昊反,拜振武軍節度使、知延州。因言:「延州最當賊沖,地闊而砦柵疏,近者百里,遠者二百里,土兵寡弱,又無宿將為用,而賊出入於此,請益師。」不報。元昊先遣人通款於雍,雍信之,不設備。一日,引兵數萬破金明砦,乘勝至城下。會大將石元孫領兵出境,守城者才數百人。雍召劉平於慶州,平帥師來援,合元孫兵與賊夜戰三川口,大敗,平、元孫皆為賊所執。雍閉門堅守,會夜大雪,賊解去,城得不陷。左遷戶部侍郎、知安州。居一歲,復吏部侍郎、知河中府。
又為資政殿學士、知永興軍兼轉運司事,遷尚書左丞,加大學士。初,完永興城,或言其非便,詔止其役,雍匿詔而趣成之。明年,賊犯定川,邠、岐之間皆恐,而永興獨不憂寇。復徙河南府,又遷禮部尚書,卒。贈太子太師,諡忠獻。
雍為治尚恕,好謀而少成。在陝西,嘗請於商、虢置監鑄鐵錢,後不可行;又括諸路牛以興營田,亦隨廢。頗知人,喜薦士,後多至公卿者。狄青為小校時,坐法當斬,雍貸之。
子宗傑,為兵部員外郎、直史館,歷陝西轉運使,先雍卒。宗傑子子奇。
子奇字中濟,階祖雍蔭,簽書并州判官。以唐介薦,神宗賜對,提舉修在京倉。三司使又薦,按覆營繕,匠吏積為欺隱,懼罪,造飛語間之。神宗遣大閹張茂則察其無私,勞之曰:「為吏當如是,無恤人言。」授戶部判官,為湖南轉運副使。建言:「梅山蠻恃險為邊患,宜拓取之。」後章惇開五溪,議由此起。
入判將作監。使於遼,導者改路回遠,子奇謂曰:「此去雲中有直道,旬日可至,何為出此?」導者又欲沮子奇下馬館門外,子奇曰:「異時於中門下馬,今何以輒易?」導者計屈。歷河東、陝西、河北、京東四路轉運使,工部、左司二郎中,加直龍圖閣,使河北。諸郡猶榷鹽,奏罷之。
元祐初,為將作監、司農卿,復使陝西,以病解。起知鄭州,加集賢殿修撰、知河陽。召權戶部侍郎,刪酒戶苛禁及奴婢告主給賞法。未幾,出知慶州,廣儲蓄,繕城柵,嚴守備,羈黠羌,推誠待下,人樂為用。入為吏部侍郎,以待制致仕,卒,年六十三。子坦。
坦字伯履,以父任為開封府推官、金部員外郎、大理少卿,改左司員外郎。押伴夏國使,應對合旨,賜進士第,權起居舍人。使於遼,復命,具語錄以獻。徽宗覽而善之,付鴻臚,令後奉使者視為式。遷殿中監,知開封府,再命使遼。時興邊議,非時遣使以觀釁,坦以不宜始禍,辭其行。徽宗怒,責舒州團練副使,稍復集賢殿修撰,知江寧府、洪揚二州。召為戶部侍郎,論當十及夾錫錢之弊。以便親請外,知河陽。入辭,徽宗曰:「夾錫錢之害,甚於當十,宜速正之,為一道率。」坦至,即奏罷之。政和初,復為戶部,遂改當十錢為當三;罷淮鹽入東北;鬻諸州公田,以實常平。又上疏言:「戶部歲入有限,用則無窮。今節度使八十員,留後至刺史數千員,自非軍功得之,宜減其半奉;及他工技末作,一切裁損。」時以為當。
時張商英為相,坦多與之合。及商英去,言者論坦助為匱竭之說,以搖眾聽;又言坦建議鬻田、改常平法、廢元符令及罷夾錫錢之罪,貶黃州團練副使,安置韶州。以赦,復徽猷閣待制,卒,年六十二。
趙稹,字表微。其先單父人,後徙宣城。為人誠質寬厚,少好學。吳太府卿田霖退居郡中,名有風鑒,故以女妻稹。擢進士第,歷平定軍判官、台州推官。改大理寺丞、知崑山縣,通判楚州。遷殿中丞、知通州。召還,同判宗正寺,樞密直學士李濬薦為監察御史,再遷侍御史、判登聞鼓院、開封府判官,徙三司開拆、憑由司。帝祀汾陰,為留守推官。
遷尚書兵部員外郎、益州路轉運使,真宗諭曰:「蜀遠而數亂,其利害朕所欲聞。卿至,悉條上之,祗附常奏,毋著姓名。」稹至,數言部中事,至一日章數上。蒲江縣捕劫盜不得,反逮系平民,楚掠誣服。稹適行部,意其冤,馳入縣獄,問得狀,悉縱之。遷工部郎中。
召為侍御史知雜事、同判吏部流內銓,糾察在京刑獄。慎從吉知開封府,其子鈞、銳受賕,事連錢惟演。稹與王曾白其奸狀,從吉坐免,惟演亦罷去。
改三司鹽鐵副使,擢右諫議大夫、集賢院學士、知益州。度支巿錦六千匹,召工計歲織裁千餘匹,止以歲所織數上供。久之,或言稹不達民情,喜尊大,降知同州,徙鳳翔、京兆府,三遷工部侍郎,復糾察在京刑獄。加樞密直學士、知并州,代還,遷刑部侍郎。
天聖八年,擢樞密副使,遷吏部侍郎。時,權出宮掖,稹厚結劉美人家婢,以故致位政府。命未出,人馳告稹,稹問曰:「東頭?西頭?」蓋意在中書也。聞者皆以為笑。章獻太后崩,罷為尚書左丞、知河中府,遷禮部尚書。既病,乞骸骨,拜太子少傅致仕。卒,贈太子太保,諡僖質。
任布字應之,河南人。後唐宰相圜四世孫也。力學,家貧,嘗從人借書以讀。進士及第,補安肅軍判官,輒刺問虜中事,上疏請飭邊備,仍奏河北利害。後契丹至澶淵,真宗識其名,特改大理寺丞、知安陽縣。通判嘉州,還,知開封府司錄事,通判大名府。初置提點刑獄,選布領荊湖南路。
入權三司鹽鐵判官,判度支勾院。京城東南有泉湧出,為築祥源觀,男女徒跣奔走瞻拜。布論之曰:「明朝不宜以神怪衒愚俗。」遂忤宰相意。又與徐奭、麻溫其試開封府進士,而奭潛發封卷視之。降監鄧州稅,徙知宿州。
時越州守闕,寇準曰:「越州有職分田,歲入且厚,今爭者頗眾,非廉士莫可予。」乃徙布越州。有祖訟其孫者「醉酒詈我」,已而悔,日哭於庭曰:「我老無子,賴此孫以為命也。」布聞之,貸其死,上書自劾,朝廷亦不之責。
寇準貶,布亦徙建州,累遷尚書職方員外郎。丁謂既逐,稍用為白波發運使。歲余,判三司開拆司,出為梓州路轉運使。富順監鹽井,歲久鹵薄而課存,主者至破產,或鬻子孫不能償。布奏除之。遷祠部郎中、權戶部判官,擢江、淮制置發運使。前使者多聚山海珍異之物以餉權要,布一切罷去。
召為三司度支副使,奉使契丹。還,加直史館、知荊南。為鹽鐵副使,命管伴契丹使。歷兵部、刑部郎中,拜右諫議大夫、知真定府。或欲省河北兵,布言:「契丹、西夏方窺伺中國,備未可弛也。」築甬道屬滹沱河,跨絕泥潦。徙滑州,改天雄軍。遷給事中、集賢院學士、知許州。未幾,為龍圖閣直學士,徙澶州。黃德和誣劉平降賊,欲收平家,布力言平非降賊者。復徙真定,又徙河南府,未至,召為樞密副使。
布純約自守,及秉政,無所建明。子遜嘗上書,詆大臣及布皆為不才,御史魚周詢因奏疏曰:「布不才,其子能知之。」乃以尚書工部侍郎罷知河陽。議者以周詢引遜語逐其父,為不知體。改蔡州,授太子少保致仕,進少傅。皇祐間,詔陪祀明堂,稱疾不赴。賜一子進士出身,遷少師。
始,布歸洛中,作五知堂,謂知恩、知道、知命、知足、知幸也。卒,贈太子太傅,諡恭惠。子達,性亦恬遠,尚釋氏學,歷官為司封郎中。
高若訥字敏之,本并州榆次人,徙家衛州。進士及第,補彰德軍節度推官,改秘書省著作佐郎,再遷太常博士、知商河縣。縣有職分田,而牛與種皆假於民,若訥獨廢不耕。
御史知雜楊偕薦為監察御史里行,遷尚書主客員外郎、殿中侍御史里行。改左司諫、同管勾國子監,遷起居舍人、知諫院。時范仲淹坐言事奪職知睦州,余靖、尹洙論救仲淹,相繼貶斥。歐陽脩乃移書責若訥曰:「仲淹剛正,通古今,班行中無比。以非辜逐,君為諫官不能辨,猶以面目見士大夫,出入朝廷,是不復知人間有羞恥事耶!今而後,決知足下非君子。」若訥忿,以其書奏,貶脩夷陵令。未幾,加直史館,以刑部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
王蒙正知蔡州,若訥言:「蒙正起裨販,因緣戚里得官。向徙郴州,物論猶不平,今予之大州,可乎?」詔寢其命。大慶殿設祈福道場,若訥奏曰:「大慶殿非行禮不御,非法服不坐,國之路寢也,豈可聚老、釋為瀆慢?」閻文應為入內都知,若訥言其肆橫不法,請出之,遂出文應為相州兵馬鈐轄。又奏三公坐而論道,今二府對才數刻,何以盡萬幾?宜賜坐從容,如唐延英故事。
擢天章閣待制、知永興軍,留判吏部流內銓,出為河東路都轉運使。召還,兼侍讀、權判尚書刑部。丁母憂,始許行服,給實奉終喪。服除,加龍圖閣直學士、史館修撰,以右諫議大夫權御史中丞。時宰相賈昌朝與參知政事吳育數爭事上前。明年春,大旱,帝問所以然者,若訥曰:「陰陽不和,責在宰相。洪範,大臣不肅,則雨不時若。」於是昌朝及育皆罷,若訥遂代育為樞密副使。
王則據貝州,討之,逾月未下。或議招降,若訥言:「河朔重兵所積,今釋不討,後且啟亂階。」及破城,知州張得一送御史台劾治,有臣賊狀。朝廷議貸死,若訥謂:「守臣不死,自當誅,況為賊屈?」得一遂棄巿。
以工部侍郎、參知政事為樞密使。凡內降恩,若訥多覆奏不行。入內都知王守忠欲得節度使,固執為不可。若訥畏惕少過,而前騶驅路人輒至死,御史奏彈之。皇祐五年,罷為觀文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尚書左丞、同群牧制置使、判尚書都省,止命舍人草詞。卒,贈右僕射,諡文莊。
若訥彊學善記,自秦、漢以來諸傳記無不該通,尤喜申、韓、管子之書,頗明歷學。因母病,遂兼通醫書,雖國醫皆屈伏。張仲景傷寒論訣、孫思邈方書及外台秘要久不傳,悉考校訛謬行之,世始知有是書。名醫多出衛州,皆本高氏學焉。
皇祐中,詔累黍定尺以制鐘律,爭論連年不決。若訥以漢貨泉度一寸,依隋書定尺十五種上之。並損益祠祭服器,悉施用。有集二十卷。
孫沔字元規,越州會稽人。中進士第,補趙州司理參軍。跌盪自放,不守士節,然材猛過人。後以秘書丞為監察御史里行。
景祐元年,禮院奏用冬至日冊後,沔奏:「喪未祥禫而行嘉禮,非制也。」同安縣尉李安世上書指切朝政,被劾,沔奏:「加罪安世,恐杜天下言者,請勿治。」黜知衡山縣。道上書言時事,再貶永州監酒。移通判潭州、知處州。復為監察御史,再知楚州。所在皆著能跡。召為左正言,論事益有直名。遷尚書工部員外郎,提舉兩浙刑獄,遂以起居舍人為陝西轉運使。
時宰相呂夷簡求罷,仁宗優詔弗許。沔上書言:「自夷簡當國,黜忠言,廢直道,及以使相出鎮許昌,乃薦王隨、陳堯叟代己。才庸負重,謀議不協,忿爭中堂,取笑多士,政事寖廢。又以張士遜冠台席,士遜本乏遠識,至隳國事。蓋夷簡不進賢為社稷遠圖,但引不若己者為自固之計,欲使陛下知輔相之位非己不可,冀復思己而召用也。陛下果召夷簡還,自大名入秉朝政,於茲三年,不更一事。以姑息為安,以避謗為智。西州將帥累以敗聞,契丹無厭,乘此求賂。兵殲貨悖,天下空竭,刺史牧守,十不得一。法令變易,士民怨咨,隆盛之基,忽至於此。今夷簡以病求退,陛下手和御藥,親寫德音,乃謂『恨不移卿之疾在於朕躬』,四方義士傳聞詔語,有泣下者。夷簡在中書二十年,三冠輔相,所言無不聽,所請無不行,有宋得君,一人而已,未知何以為陛下報?天下皆稱賢而陛下不用者,左右毀之也;皆謂憸邪而陛下不知者,朋黨蔽之也。比契丹復盟,西夏款塞,公卿忻忻,日望和平。若因此振紀綱,修廢墜,選賢任能,節用養兵,則景德、祥符之風,復見於今矣。若恬然不顧,遂以為安,臣恐土崩瓦解,不可復救。而夷簡意謂四方已寧,百度已正,欲因病默默而去,無一言啟沃上心,別白賢不肖,雖盡南山之竹,不足書其罪也。」
書聞,帝不之罪,議者喜其謇切。居兩月,以天章閣待制為都轉運使,又遷禮部郎中,為環慶路都總管、安撫經略使、知慶州。元昊死,諸將欲乘其隙,大舉滅之。沔曰:「乘危伐喪,非中國體。」三司所給特支,物惡而估高,軍士有語,優人因戲及之。沔曰:「此朝廷特賜,何敢妄言動眾!」命斬之徇。將佐爭言:「此特戲爾,不足深罪也。」沔徐呼還,杖脊配嶺南,謂之曰:「汝賴戲我前,即私議動眾,汝必死,而告者超遷矣。」明日,給特支,士無敢讙者。
歷知陝西、河東都轉運使,又知慶州,聚戰亡遺骸葬祭之,軍中感泣。凡三知慶州,邊人服其能。遷龍圖閣直學士,又遷樞密直學士、知成都府,未至,以母喪罷。服除,為陝西都轉運使。求知明州,會京東多盜,乃以知徐州,明購賞,嚴誅罰,盜遂止。
徙秦州,時儂智高反,沔入見,帝以秦事勉之。對曰:「臣雖老,然秦州不足煩聖慮,陛下當以嶺南為憂也。臣睹賊勢方張,官軍朝夕當有敗奏。」明日,聞蔣偕死,帝諭執政曰:「南事誠如沔所料。」宰相龐籍奏遣沔行,以為湖南、江西路安撫使,以便宜從事,加廣南東、西路安撫使。沔請益發騎兵,且增選偏裨二十八人,求武庫精甲五千。參知政事梁適折之曰:「毋張皇!」沔曰:「前日惟亡備,故至此。今指期滅賊,非可以徼幸勝,乃欲示鎮靜耶?夫實備不至而貌為鎮靜,危亡之道也。」居二日,促行,才與兵七百。沔憂賊度嶺而北,乃檄湖南、北曰:「大兵且至,其繕治營壘,多具宴犒。」賊疑不敢北侵。會遣狄青為宣撫使,沔與青會。青與智高遇,戰歸仁鋪,智高敗走。青還,沔留治後事,遷給事中。及還,帝問勞,解御帶賜之,以知杭州。至南京,召為樞密副使。
張貴妃薨,追冊為皇后,命沔讀冊。故事,正後,翰林學士讀冊。沔既陳不可用宰相護葬,且曰:「陛下若以臣沔讀冊則可,以樞密副使讀冊則不可。」遂求罷職。以資政殿學士知杭州。遷大學士,徙知青州。又遷觀文殿學士、知并州。而諫官吳及、御史沈起奏沔淫縱無檢,守杭及並所為不法,乃徙壽州。
詔按其跡,而使者奏:「沔在處州時,於遊人中見白牡丹者,遂誘與奸。及在杭州,嘗從蕭山民鄭昊巿紗,昊高其直,沔為恨。會昊貿紗有隱而不稅者,事覺,沔取其家簿記,積計不稅者幾萬端,配隸昊他州。州人許明有大珠百,沔妻弟邊珣以錢三萬三千強巿之。沔愛明所藏郭虔暉畫鷹圖,明不以獻。初,明父禱水仙大王廟生明,故幼名『大王兒』。沔即捕按明僭稱王,取其畫鷹,刺配之。及沔罷去,明詣提點刑獄,斷一臂自訟,乃得釋。杭州人金氏女,沔白晝使吏卒輿致,亂之。有趙氏女已許嫁莘旦,沔見西湖上,遂設計取趙女至州宅,與飲食臥起。所刺配人以百數,及罷,盜其按去,後有訴冤者多以無按,不能自解。在并州,私役使吏卒,往來青州、麟州巿賣紗、絹、綿、紙、藥物。官庭列大梃,或以暴怒擊訴事者,嘗剔取盜足後筋,斷之。」奏至,乃責寧國節度副使,監司坐失察,皆被絀。其後復光祿卿,分司南京,居宿州。會恩,知濠州,以尚書禮部侍郎致仕。
英宗即位,遷戶部。帝與執政議守邊者,難其人,參知政事歐陽脩奏:「孫沔向守環慶,養練士卒,招撫蕃夷,恩信最著。今雖七十,心力不衰,中間曾以罪廢,然宜棄瑕使過。」遂起為資政殿學士、知河中府,又以為觀文殿學士、知慶州,徙延州,道卒。
沔居官以才力聞,彊直少所憚,然喜宴遊女色,故中間坐廢。妻邊氏悍妒,為一時所傳。初,陝西用兵,朝廷多假邊帥倚以集事,近臣出帥或驕恣越法。及沔廢后,真定路安撫使呂溱繼得罪,自此守帥之權宜微矣。
論曰:君子惟能立身,而後可以佐國。中正、起自陷朋黨,遵、稹憸邪,沔頗知兵而以污敗。琳有才器,能斷大事,然獻武后臨朝圖於章獻,君子鄙之。雍任邊寄而覆軍敗將,幾不自保。若訥喜申、韓、管子之書,中師、布少所建明,殆亦未足與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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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二百八十九‧列傳第四十八  高瓊子繼勛 繼宣 范廷召 葛霸子懷敏
  高瓊,家世燕人。祖霸,父干。五代時,李景據江南,潛結契丹,歲遣單使往復。霸將契丹之命,以干從行使景。方至江左,諜間北使與中夏構隙,以紓疆埸之難,遂殺霸,居干濠州,聲言為汴人所殺。干在濠州生三子,以江左蹙弱,尋挈族歸中朝,給田亳州之蒙城,因土著焉。
瓊少勇鷙無賴,為盜,事敗,將磔於巿,暑雨創潰,伺守者稍怠,即掣釘而遁。事王審琦,太宗尹京邑,知其材勇,召置帳下。太宗嘗侍宴禁中,甚醉,及退,太祖送至苑門。時瓊與戴興、王超、李斌、桑贊從,瓊左手執靮,右手執鐙,太宗乃能乘馬。太祖顧瓊等壯之,因賜以控鶴官衣帶及器帛,且勖令盡心焉。
太宗即位,擢御龍直指揮使。從征太原,命押弓弩兩班,合圍攻城。及討幽薊,屬車駕倍道還,留瓊與軍中鼓吹殿後,六班扈從不及,惟瓊首率所部見行在,太宗大悅,慰勞之。太平興國四年,遷天武都指揮使、領西州刺史。明年,改為神衛右廂都指揮使、領本州團練使。車駕巡師大名,命瓊與日騎右廂都指揮使朱守節分為京城內巡檢。坐事,出為許州馬步軍都指揮使。
會有龍騎亡命卒數十人,因知州臧丙出郊,謀劫其導從以叛。瓊聞即白丙,趣還城,因自率從卒數十人,挾弓矢單騎追捕,至榆林村,及之。賊入村後舍,登牆以拒。賊首青腳狼者注弩將射瓊,瓊引弓一發斃之,遂悉擒送於州。丙上其事。會將北伐,召歸。授馬步軍都軍頭、領薊州刺史、樓船戰櫂都指揮使,部船千艘赴雄州。又城易州。師還,為天武右廂都指揮使、領本州團練使。
端拱初,遷左廂,改領富州團練使。是秋,出為單州防禦使,改貝州部署。其出守也,與范廷召、王超、孔守正並命焉。數月,廷召等皆復補兵職,瓊頗悒悒。時王承衍鎮貝丘,公主每入禁中,頗知上於瓊厚,承衍每寬慰之。二年,召還。故事,廉察以上入朝,始有茶藥之賜,至是特賜瓊焉。三月,遷朔、易帥臣,制授瓊侍衛步軍都指揮使、領歸義軍節度,廷召輩始加觀察使,不得與瓊比。出為并州馬步軍都部署,時潘美亦在太原,舊制,節度使領軍職者居上,瓊以美舊臣,表請居其下,從之。戍兵有以廩食陳腐嘩言者,瓊知之,一日,出巡諸營,士卒方聚食,因取其飯自啖之,謂眾曰:「今邊鄙無警,爾等坐飽甘豐,宜知幸也。」眾言遂息。改鎮州都部署。至道中,就改保大軍節度,典軍如故。
真宗即位,加彰信軍節度,充太宗山陵部署,復為並代都部署。咸平中,契丹犯塞,其母車帳至狼山大夏。上親巡河朔,遣楊允恭馳往,召瓊率所部出土門,與石保吉會鎮、定。既而傅潛以逗留得罪,即召瓊代之。兵罷,復還本任。轉運使言其政績,詔褒之。
咸平三年,代還,以手創不任持笏,詔執梃入謁,授殿前都指揮使。先是,范廷召、桑贊所將邊兵臨敵退衄,言者請罪之。以問瓊,瓊對曰:「兵違將令,於法當誅。然陛下去歲已釋其罪,今復行之,又方屯諸路,非時代易,臣恐眾心疑懼。」乃止。
景德中,車駕北巡。時前軍已與敵接戰,上欲親臨營壘,或勸南還,瓊曰:「敵師已老,陛下宜親往,以督其成。」上悅,即日進幸澶淵。明年,以罷兵,料簡兵卒諸班直十年者出補軍校,年老者退為本班剩員。瓊進曰:「此非激勸之道,宿衛豈不勞乎?」自是八年者皆得敘補焉。
馬軍都校葛霸權步軍司,會以疾在告,令瓊兼領二司。瓊從容上言曰:「臣衰老,儻又有犬馬之疾,則須一將總此二職。臣事先朝時,侍衛都虞候以上常至十員,職位相亞,易於 遷改,且使軍伍熟其名望,邊藩緩急,亦可選用。」上深然之。未幾,以久疾求解兵柄,授檢校太尉、忠武軍節度。三年冬,疾甚,上欲親臨問之,宰相不可,乃止。卒,年七十二,贈侍中。
瓊不識字,曉達軍政,然頗自任,罕與副將參議。善訓諸子:繼勛、繼宣、繼忠、繼密、繼和、繼隆、繼元。繼勛、繼宣最知名。
繼勛字紹先,初補右班殿直。儀狀頎偉,太宗見而異之,召問其家世,以瓊子對。擢寄班祗候,累遷內殿崇班。
咸平初,王均據益州。以崇儀副使為益州兵馬都監、提舉西川諸州軍巡檢公事。招安使雷有終以兵五百授繼勛,守東郭二門,會賊攻彌牟砦,繼勛引兵轉斗至嘉州,敗之,獲黃傘、金塗槍以還。有終益以勁兵復進攻二門,克之,乃建幟城上。諸將知城拔,有終乃引軍薄天長門,賊復來拒戰。會日暮,有終欲少休,繼勛曰:「賊窘矣,急擊之,無失也。」率十數騎鏖戰,身被數創,血濡甲;馬死,更馬以進。會入內都知秦翰來援,賊退保子城,不敢出。繼勛潛知賊欲夜遁,開圍使得潰去,均卒敗滅。以功遷崇儀使。賊餘黨保山藪中,時出剽劫,乃徙綿漢劍門路都巡檢使。繼勛募惡少年偵賊動靜,窮躡岩穴,掩其不備,悉擒殺之。
又徙峽路鈐轄,還朝,遷洛苑使、並代州鈐轄。徙屯岢嵐軍。契丹聚兵五萬屯草城川,繼勛登高望之,謂軍使賈宗曰:「彼眾而陣不整,將不才也。我兵雖少,可以奇取勝。先伏兵山下,敵見我弱,必急攻我。我誘之南走,爾起乘之,當大潰。」轉戰至寒光嶺,伏發,契丹果敗,相蹂躪死者萬餘人,獲馬、牛槖駝甚眾。遷弓箭庫使,賜金帶、錦袍,領榮州刺史,徙麟、府州鈐轄。
時屯兵河外,饋運不屬。繼勛扼兔毛川,援送軍食,師乃濟。徙知環州,又徙瀛州。時歲飢,募富人出粟以給貧者。明年大稔,木生連理者四,郡人上治狀請留。遷內藏庫使,以宮苑使奉使契丹。還,知定州,遷西上閣門使、昭州團練使,徙鄜延路鈐轄,坐巿馬虧價失官。已而復為西上閣門使、榮州刺史、知冀州、領果州團練使。徙貝州,復知瀛州。
仁宗即位,改東上閣門使,真授隴州團練使、知雄州。其冬,契丹獵燕薊,候卒報有兵入鈔,邊州皆警。繼勛曰:「契丹歲賴漢金繒,何敢損盟好邪?」居自若,已,乃知渤海人叛契丹,行剽兩界也。擢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連州防禦使,又知瀛州。歷步軍馬軍殿前都虞候、步軍副都指揮使、邕州觀察使、涇原路副都總管兼知渭州。入宿衛,出為天雄軍都總管,願復護邊,既而留不遣。後為真定府定州路都總管,改威武軍節度觀察留後,遂拜保順軍節度使、馬軍副都指揮使。
恭謝禮成,徙昭信軍節度使,為莊獻明肅太后山陵、莊懿太后園陵都總管,以老病乞骸骨。召見便殿,許一子扶掖,俾勿拜,聽辭管軍。授建雄軍節度使、知滑州。河水暴溢,齧堤岸,繼勛雖老,躬自督役,露坐河上,暮夜猶不輟,水乃殺怒,滑人德之。卒,年七十八,輟視朝一日,贈太尉。繼勛性謙,有機略,善撫御士卒,臨戰輒勝。在蜀有威名,號「神將」。
子遵甫,官至北作坊副使。嘉祐八年,遵甫女正位皇后,神宗即位,冊皇太后。累贈繼勛太師、尚書令兼中書令,追封康王,諡穆武。熙寧九年,帝詔宰相王珪為神道碑,御篆碑首曰「克勤敏功鍾慶之碑」。遵甫亦贈太師、尚書令兼中書令,追封楚王。
繼宣字舜舉。幼善騎射,頗工筆札,知讀書。以恩補西頭供奉官、惠民河巡督漕船。會歲飢多盜,兼沿河巡檢捉賊,遷閣門祗候、邠州兵馬都監。曹瑋守邠,數與言兵,薦其可用。
乾興初,以內殿崇班為益州都監。蜀人富侈,元夕大張燈,知府薛奎戒以備盜,繼宣籍惡少年飲犒之,使夜中潛志盜背,明日皆獲。歷磁、相、邢、洺都巡檢使,知安肅軍,徙保州。累遷禮賓使、益州路兵馬鈐轄。還,為西上閣門使、涇原路鈐轄兼安撫使、知渭州,遷四方館使、昭州刺史、知雄州。
初,元昊反,聲言侵關隴。繼宣請備麟府。未幾,羌兵果入寇河外,陷豐州。擢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恩州團練使、知并州。俄寇麟府,繼宣帥兵營陵井,抵天門關。是夕大雨,及河,師半濟,黑凌暴合,舟不得進,乃具牲酒為文以禱。已而凌解,師濟,進屯府谷,間遣勇士夜亂賊營。又募黥配廂軍,得二千餘人,號清邊軍,命偏將王凱主之。軍次三松嶺,賊數萬眾圍之,清邊軍奮起,斬首千餘級。其相躪藉死者不可勝計。築寧遠砦,相視地脈,鑿石出泉。已而城五砦,遷眉州防禦使,卒。
范廷召,冀州棗強人。父鐸,為里中惡少年所害。廷召年十八,手刃父仇,剖取其心以祭父墓。弱冠,身長七尺余,有膂力。嘗為盜,以勇壯聞。周廣順初,應募為北面招收指揮使。世宗即位,入補衛士。從征高平,戰疾力,遷殿前指揮使。從征淮南,戰紫金山,流矢中左股。
宋初,從平李筠、李重進,轉本班都知。又從征太原,再轉散都頭、都虞候、領費州刺史。太平興國中,以日騎軍都指揮使從平太原,征范陽。秦王廷美嘗遣親吏閻懷忠、趙瓊犒禁軍列校,廷召預焉,坐出為唐州馬步軍都指揮使。
雍熙三年,議北征,召入為馬步軍都軍頭、領平州刺史、幽州道前軍先鋒都指揮使。與賊遇固安南,破其眾三千,斬首千餘級,克固安、新城二縣,乘勝下涿州。廷召復與賊戰,中流矢,血漬甲縷,神色自若,督戰益急,詔褒之。師還,遷日騎右廂都指揮使、領本州團練使,又遷左廂,移領高州。端拱初,出為齊州防禦使,數月,授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領澄州防禦使。二年,轉殿前都虞候、領涼州觀察使、鎮州副都部署。大破契丹三萬眾於徐河,斬首數千級。
淳化二年,為平虜橋砦都部署,歷並代、環慶兩路副部署。至道中,遣將從五路討李繼遷,命廷召副李繼隆為環慶靈都部署。廷召出延州路,與賊遇白池,獲米募軍主吃囉等兵器、鎧甲數萬。是役也,諸將失期,獨廷召與王超大小數十戰,屢克捷,上嘉之。俄又為並代兩路都部署。三年,遷侍衛馬軍都指揮使、領河西軍節度,為定州行營都部署。
咸平二年,契丹入塞,車駕北巡。廷召與戰瀛州西,斬首二萬級,逐北至莫州東三十里,又斬首萬餘,奪其所掠老幼數萬口,契丹遁去。師還,錄功加檢校太傅,益賦邑,又改殿前都指揮使。四年正月被疾,車駕臨問,卒,年七十五,贈侍中。
廷召在軍四十餘年,由顯德以來,凡親征,未嘗不從。善騎射,嘗出獵,有群烏飛過,廷召發矢,並貫其三,觀者駭異。性惡飛禽,所至處彈射殆絕。尤不喜驢鳴,聞必擊殺之。
子守均至散員都虞候、演州刺史;守信內殿承制、閣門祗候;守宣內殿崇班;守慶更名珪,後為西京作坊副使、淮南江浙荊湖制置發運副使。
葛霸,真定人。姿表雄毅,善擊刺騎射。始事太宗於藩邸;踐阼,補殿前指揮使,稍遷本班都知,三遷至散員都虞候。雍熙中,幽州之師失律,大補軍校,以霸為驍騎軍都指揮使、領檀州刺史,戍定州。嘗遇敵唐河,與戰,敗走之,斬獲甚眾。俄召為御前忠佐馬步軍都軍頭。端拱初,出為博州團練使,歷潞、代二州部署。淳化元年,擢殿前都虞候、領潘州觀察使,為高陽關副都部署,進都部署。凡七戰。召還,制授保順軍節度,典軍如故。出為鎮州都部署,徙天雄軍。
咸平三年,車駕勞師於大名,霸與石保吉同來覲。時康保裔沒於河間,即日以霸為貝、冀、高陽關前軍行營都部署。二月,就遷副都指揮使。未幾,改邠寧、涇原、環慶三路都部署。四年,遷侍衛馬軍都指揮使,領感德軍節度。
景德元年,河決澶州橫壠埽,命為修河都部署。未行,屬北邊有警,真宗議親征,以霸為駕前西面邢洺路都部署,又副李繼隆為駕前東面排陣使,駐澶州。明年召還,以功特加封邑。上言朝廷居明德心喪,尚遏音樂,請停迎授之制,奏可。是年冬,以霸久典兵,年且老,罷軍職,授昭德軍節度、並代都部署。時廷臣有隸麾下者,頗擾軍民,霸昏耄,為所罔,真宗知之,故有是召。
四年夏,徙知耀州。霸雖懦,然能謹直自持。會東封,表求扈蹕。既以疾不能從,車駕還次衛南,疾少間,迎謁行在。上嘉其意,勞問久之。未幾卒,年七十五,贈太尉。
子懷信、懷正、懷敏、懷煦。懷信至如京副使,懷煦內殿承制,懷正博州團練使、知滄、莫二州。
懷敏以蔭授西頭供奉官,加閣門祗候。歷同提點益州路刑獄、襄鄧都巡檢。使契丹,知隰、莫、保三州,累遷東染院使、康州刺史、知雄州,就遷西上閣門使。上平燕策。會歲旱,塘水涸,懷敏慮契丹使至測知其廣深,乃擁界河水注之,塘復如故。召對邊事,復還雄州,改萊州團練使。濁流砦兵叛,殺官吏潰去,懷敏發兵掩襲,盡誅其黨。在雄州五年,徙滄州。
懷敏為王德用妹婿,德用貶,亦降知滁州。陝西用兵,起為涇原路馬步軍副總管兼涇原秦鳳兩路經略、安撫副使。既入對,以曹瑋嘗所被介冑賜之,令制置鄜延、環慶兩路存廢砦柵。擢龍神衛四廂都指揮、眉州防禦使、本路副都總管、知涇州。遷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鄜延路副都總管。進殿前都虞候、知延州。范仲淹言其猾懦不知兵,復徙涇原路兼招討、經略、安撫副使。
慶曆二年,元昊寇鎮戎軍,懷敏出瓦亭砦,督砦主都監許思純、環慶路都監劉賀、天聖砦主張貴,及緣邊都巡檢使向進、劉湛、趙瑜等禦敵。軍次安邊砦,給芻秣未絕,懷敏輒離軍,夜至開遠堡北一里而舍。既而自鎮戎軍西南,又先引從騎百餘以前,承受趙正曰:「敵近,不可輕進。」懷敏乃少止。日暮趨養馬城,與知鎮戎軍曹英及涇原路都監李知和王保王文、鎮戎軍都監李岳、西路都巡檢使趙璘等會兵。聞元昊徙軍新壕外,懷敏議質明襲之,乃命諸將分四路趣定川砦:劉湛、向進出西水口,涇原路都監趙珣出蓮華堡,曹英、李知和出劉璠堡,懷敏出定西堡。知和與英督軍夜發。翌日,湛、進行次趙福堡,遇敵,戰不勝,保向家峽,懷敏使珣、英並鎮戎軍西路巡檢李良臣、孟淵援之。
俄報敵已拔柵逾邊壕,懷敏入保定川砦,敵毀板橋,斷其歸路,別為二十四道以過軍,環圍之。又絕定川水泉上流,以饑渴其眾。劉賀率蕃兵斗於河西,不勝,餘眾潰去。懷敏為中軍屯砦門東偏,英等陣東北隅。敵自江三、葉燮會出,四面環之。先以銳兵沖中軍,不動,回擊英軍。會黑風起東北,部伍相失,陣遂擾。士卒攀城堞爭入,英面被流矢,仆壕中,懷敏部兵見之亦奔駭。懷敏為眾蹂躪幾死,輿致瓮城,久之乃蘇。複選士據門橋,揮手刃以拒入城者。趙珣等以騎軍四合禦敵,敵眾稍卻,然大軍無鬥志。珣馳入,勸懷敏還軍中。
是夕,敵聚火圍城四隅,臨西北呼曰:「爾得非總管廳位圖者邪?爾固能軍,乃入我圍中,今復何往!」夜四鼓,懷敏召曹英、趙珣、李知和、王保、王文、許思純、劉賀、李良臣、趙瑜計議,莫知所出,遂謀結陣走鎮戎軍。雞鳴,懷敏自諭:「親軍左右及在後者皆毋得動,平明,從吾往安西堡。以英、珣為先鋒,賀、思純為左右翼,知和為殿,聽中軍鼓乃得行。」至卯,鼓未作,懷敏先上馬,而大軍按堵未動。懷敏周麾者再,將徑去,有執鞚者勸不可,懷敏不得已而還。使參謀郭京等取芻城中,未至,懷敏復上馬,叱執轡者使去,不聽,拔劍且擊之,士遂散。懷敏驅馬東南,馳二百里至長城壕,路已斷,敵周圍之,遂與諸將皆遇害。余軍九千四百餘人,馬六百餘匹,為敵所斷。其子宗晟與趙正、郭京、承受王昭明等還保定川。初,懷敏令軍中步兵毋得動,及前陣已去,後軍多不知者,故皆得存。時韓質、郝從政、胡息以兵六千保蓮華堡,劉湛、向進兵一千保向家峽,皆不赴援。於是敵長驅抵渭州,幅員六七百里,焚盪廬舍,屠掠民畜而去。奏至,帝嗟悼久之,贈懷敏鎮戎軍節度使兼太尉,英、知和、珣、保、文、質、岳、貴、璘、思純、良臣及同時戰沒者,及涇原巡檢楊遵、籠竿城巡檢姚奭、涇原都巡檢司監押董謙、同巡檢唐斌、指使霍達,皆贈官有差。復降向進等官,落郝從政、趙瑜職。
懷敏通時事,善候人情,故多以才薦之。及用為將,而輕率昧於應變,遂至覆軍。帝念之,賜諡忠隱。子宗晟、宗壽、宗禮、宗師,皆遷官。
論曰:真宗澶淵之役,高瓊之功亦盛矣。范廷召年十八,能手刃父仇;瓊將磔於巿,幸以逃免;葛霸善擊刺馬射,給事藩邸;皆非素習韜略者也。及其出身戎行,迭居節鎮,而卓有可觀,由所遇之得其時也。或謂瓊頗自用,謀議不及參佐,而洞曉軍政;霸雖失於巽懦,而能謹直自持;廷召性雖癖,在軍中四十年,累從征討,所至有功;皆不害其為驍果也。廷召諸子,珪為最賢,霸子懷敏以戰死,固皆足稱。若繼宣、繼勛之將業,則過其父遠甚,此「克勤敏功鍾慶之碑」所由以立歟!夫以三子之自樹如此,而不得與狄青、郭逵同日而論者,豈非拳勇之有餘,而器識之不足也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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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二百九十‧列傳第四十九  曹利用孫繼鄴附 張耆子希一等 楊崇勛 夏守恩弟守贇 子隨 狄青張玉 孫節附 郭逵
  曹利用字用之,趙州寧晉人。父諫,擢明經第,仕至右補闕,以武略改崇儀使。利用少喜談辯,慷慨有志操。諫卒,補殿前承旨,改右班殿直,選為鄜延路走馬承受公事。
景德元年,契丹寇河北,真宗幸澶州,射殺契丹大將撻覽,契丹欲收兵去,使王繼忠議和,擇可使契丹者。利用適奏事行在,樞密院以利用應選,帝曰:「此重事也,毋輕用人。」明日,樞密使王繼英又薦利用,遂授閣門祗候、崇儀副使,奉書詣契丹軍。帝語利用曰:「契丹南來,不求地則邀賂爾。關南地歸中國已久,不可許;漢以玉帛賜單于,有故事。」利用憤契丹,色不平,對曰:「彼若妄有所求,臣不敢生還。」帝壯其言。
利用馳至軍中,耶律隆緒母見利用車上,車軛設橫板,布食器,召與飲食,其從臣重行坐。飲食畢,果議關南地,利用拒之。遣其臣韓杞來報命,利用再使契丹。契丹母曰:「晉德我,畀我關南地,周世宗取之,今宜還我。」利用曰:「晉人以地畀契丹,周人取之,我朝不知也。若歲求金帛以佐軍,尚不知帝意可否,割地之請,利用不敢以聞。」其政事舍人高正始遽前曰:「我引眾以來,圖復故地。若止得金帛歸,則愧吾國人矣。」利用曰:「子盍為契丹熟計,使契丹用子言,恐連兵結釁,不得而息,非國利也。」契丹度不可屈,和議遂定,利用奉約書以歸。擢東上閣門使、忠州刺史,賜第京師。契丹遣使來聘,遂命利用迎勞之。
知宜州劉永規馭下殘酷,軍校乘眾怨,殺永規叛,陷柳城縣,圍象州,分兵掠廣州,嶺南騷動。帝謂輔臣曰:「向者司天占候當用兵,朕固憂遠方守將非其人,以起邊釁,今果然。曹利用曉方略,盡心於事,其以為廣南安撫使。」利用至嶺外,遇賊武仙縣。賊持健標,蒙采盾,衣甲堅利,鋒鏑不能入。利用使士持巨斧長刀破盾,遂斬首以徇。嶺南平,遷引進使。歷客省使、嘉州防禦使,出為鄜延路總管。大中祥符七年,拜樞密副使,加宣徽北院使、同知院事,進知院事,遂拜樞密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利用在位既久,頗恃功。天禧二年,輔臣丁謂、李迪爭論帝前,迪斥謂奸邪,因言利用與之為朋黨。利用曰:「以片文遇主,臣不如迪;捐軀以入不測之虜,迪不逮臣也。」迪坐是免,而利用以檢校太師兼太子少保為會靈觀使,進尚書右僕射。
乾興初,加左僕射兼侍中、武寧軍節度使、景靈宮使,詔如曹彬給公使錢歲萬緡。契丹使者蕭從順桀驁,稱疾留館下,不時發。朝廷遣使問勞,相望於道。利用請一切罷之,從順乃引去。
加司空。舊制,樞密使雖檢校三司兼侍中、尚書令,猶班宰相下。乾興中,王曾由次相為會靈觀使,利用由樞密使領景靈宮使,時重宮觀使,詔利用班曾上,議者非之。未幾,曾進昭文館大學士、玉清昭應宮使,將告謝,而利用猶欲班曾上,閣門不敢裁。帝與太后坐承明殿久之,遣押班趣班,閣門惶懼莫知所出,曾抗聲目吏曰:「但奏宰臣王曾等告謝。」班既定,而利用怏怏不平。帝使同列慰曉之,仍詔宰臣、樞密使序班如故事,而利用益驕,尚居次相張知白上。尋召張旻於河陽,為樞密使,利用疑代己,始悔懼焉。
初,章獻太后臨朝,中人與貴戚稍能軒輊為禍福,而利用以勛舊自居,不恤也。凡內降恩,力持不予。左右多怨,太后亦嚴憚利用,稱曰「侍中」而不名。利用奏事簾前,或以指爪擊帶鞓,左右指以示太后曰:「利用在先帝時,何敢爾邪?」太后頷之。利用奏抑內降恩難屢卻,亦有不得已從之者。人揣知之,或紿太后曰:「蒙恩得內降輒不從,今利用家媼陰諾臣請,其必可得矣。」下之而驗,太后始疑其私,頗銜怒。
內侍羅崇勛得罪,太后使利用召崇勛戒敕之,利用去崇勛冠幘,詬斥良久,崇勛恨之。會從子汭為趙州兵馬監押,而州民趙德崇詣闕告汭不法事。奏上,崇勛請往按治,遂窮探其獄。汭坐被酒衣黃衣,令人呼萬歲,杖死。初,汭事起,即罷利用樞密使,加兼侍中判鄧州。及汭誅,謫左千牛衛將軍、知隨州。又坐私貸景靈宮錢,貶崇信軍節度副使,房州安置,命內侍楊懷敏護送;諸子各奪二官,沒所賜第,籍其貲,黜親屬十餘人。宦者多惡利用,行至襄陽驛,懷敏不肯前,以語逼之,利用素剛,遂投繯而絕,以暴卒聞。
後其家請居鄧州,帝惻然許之,命其子內殿崇班淵監本州稅。明道二年,追復節度兼侍中,後贈太傅,還諸子官,賜諡襄悼,命學士趙槩作神道碑,帝為篆其額曰「旌功之碑」,詔歸所沒舊產。
利用性悍梗少通,力裁僥倖,而其親舊或有因緣以進者,故及於禍。然在朝廷忠藎有守,始終不為屈,死非其罪,天下冤之。
孫繼鄴字元嗣,其先金陵人。祖謙,事李昪為長劍都指揮使,南伐閩,援兵不至,戰死。父承睿時為小校,憤將兵者不如期,致其父沒,乃刺殺之,亡去,轉徙淮、楚間。久之,入京師,以策上太宗,授左班殿直,終左藏庫使。
繼鄴初以三班奉職監涔陽酒稅。會宜州陳進反,曹利用辟以自隨,為前驅,破賊於象州大烏嶺。以功遷左侍禁、端州兵馬監押。徙秦州永寧砦,總徒城洛門,改西頭供奉官。晁迥薦為閣門祗候,上御戎策十數事。又用曹瑋薦,為鄜延路兵馬都監,徙知環州,累遷崇儀副使。會修築洪德砦,與總兵者論事不協,絀為冀州兵馬都監,起知保安軍,徙涇州。使契丹。
樞密使曹利用欲用之,繼鄴惡其權盛,陰知利用將有禍,數以疾辭,遂除左龍武軍統軍致仕。利用貶,復為崇儀副使,遷供備庫使、知石州,徙保州,領恩州刺史、知雄州。累遷西上閣門使,擢為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端州防禦使。出為環慶路副都總管,道改涇原路,兼知渭州。建言:「蕭關故道,前控大川,善水草,賊騎所從出也。誠得屬羌,與奉賜,且羈其酋領,使為藩籬,則可無西顧憂矣。」為步軍都虞候,徙真定路,卒。
張耆字元弼,開封人。年十一,給事真宗藩邸,及即位,授西頭供奉官。嘗與石知顒侍射苑中,連發中的,擢供備庫副使、帶御器械。
咸平中,契丹犯邊,以功遷南作坊使、昭州刺史、天雄軍兵馬鈐轄。邊兵未解,徙鎮州行營鈐轄,又徙定州。契丹圍望都,耆與諸將從間道往援,比至,城已陷矣。耆與敵戰,身被數創,殺契丹梟將。遲明復戰,而王繼忠為契丹所執。耆還,因言天道方利先舉者,請大舉討之,及上興師出境之日。帝以問輔臣,以為不可。遷昭州團練使、並代州鈐轄。明年,契丹兵復入,帝欲親征,耆奏邊事十餘條,多論兵貴持重及所以取勝者。召還,入對,帝曰:「卿嘗請北伐,契丹入塞,與卿所請興師之日同,悔不用卿策。今領守澶州而未得人,如何?」耆請行。帝喜,命為駕前西面鈐轄,令至澶州候契丹遠近。耆馳騎往,改東面排陣鈐轄。
事平,會曹州趙諫告耆受金,為人求薦禮部,貶供備庫使、潞州都監。久之,事稍辨,復官管勾皇城司。帝以耆歷河東,稔邊事,召耆至宣和閣,問地里險易狀。耆因言:「雲、應、蔚、朔四郡,間遣人以文移至並、代間,非覘邊虛實,即欲熟道路。宜密諭代州,使自雲、應、蔚至者由大石谷入,自朔至者由土墱入,余間道皆塞之以示險。」景德罷兵,耆與曹璨、李神祐、岑保正閱軍籍,請汰罷癃者。遷英州防禦使、侍衛親軍馬軍都虞候。
從帝東封,遷絳州防禦使、殿前都虞候。時建玉清宮,耆奏疏謂殫國財力,非所以承天意。遷相州觀察使、馬軍副都指揮使。從祀汾陰,授威塞軍節度使,進宣徽南院使兼樞密副使。罷,判河陽。丁父母憂,起復,徙武寧軍節度使,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判陳州。累遷鎮安軍、淮南節度使、判壽州。遣中書舍人張師德就賜告敕。尋召為樞密使兼群牧制置使、會靈觀使。
先名旻,至是表改名耆。加尚書左僕射,歷河陽、泰寧、山南東道、昭德軍節度使,進兼侍中,封鄧國公。章獻太后崩,以左僕射、護國軍節度出判許州,移襄、鄧、孟、許、陳、壽六州,封徐國公。
耆為人重密,有智數,真宗在東宮,嘗命授以論語、左氏春秋,後又賜宸戒二十條及聖政記、冊府元龜,故頗知傳記及術數之學,言象緯輒中。章獻太后微時嘗寓其家,耆事之甚謹。及太后預政,寵遇最厚,賜第尚書省西,凡七百楹,安佚富盛逾四十年。家居為曲闌,積百貨其中,與群婢相貿易。有病者親為診切,以藥儥之,欲錢不出也。所歷藩鎮,人頗以為擾。然御諸子嚴,日一見之,即出就外舍,論者亦以此多之。以太子太師致仕,卒,贈太師兼侍中,諡榮僖。
子二十四人。得一,慶曆中守貝州,妖人王則作亂,不能死,又與之草禮儀,伏誅;可一,坐與群婢賊殺其妻,棄巿;利一,團練使;誠一,客省使、樞密都承旨。
希一字簡翁,以父耆任,累官引進使,歷知冀、邢等九州。貝州叛,希一先引兵至,得其水門。猶絓兄得一累,監洪州鹽。復為河北緣邊安撫副使。請徙邊兵內地以寬糴費,每州歲為巿平以糴邊谷,使人不能高下其價;戍卒之孥給糧,先軍士一日,使其家為伍保,坐以逃亡之累,皆著為法。徙成都利州路鈐轄、真定府路總管。
累使遼及館客,遼人嘗以雄州不當禁漁界河、及役白溝兩屬民為言。希一曰:「界河之禁,起於大國統和年,今文移尚存。白溝本輸中國田租,我太宗特除之,自是大國侵牟立稅,故名兩屬,惡有中國不役之理?」遼人詞塞。以均州防禦使提舉集禧觀,卒。弟利一。
利一字和叔。以蔭補供奉官、光州都監。提點京東、淮南刑獄,知莫、冀二州,為河北緣邊安撫都監兼閣門通事舍人、知廣信軍。
諜告遼人宋元寇邊,利一置酒高會於譙門,元率眾遁去。徙知保州、雄州,累遷西上閣門使、嘉州團練使。遼人刺兩屬民為兵,民不堪其辱,利一綏徠之。有大姓舉族南徙,慕而來者至二萬。利一發廩振恤,且移詰涿州,自是不敢復刺。
巡檢趙用有罪,坐不察舉,改衛州鈐轄。久之,為定州路鈐轄,進馬步軍總管,徙真定、大名府路。歷知代、滄、澶、鄭、相州,終雄州團練使。
楊崇勛字寶臣,薊州人。祖守斌,事太祖為龍捷指揮使。父全美,事太宗為殿前指揮使。崇勛以父任為東西班承旨,事真宗於東宮。帝嘗曰:「聞若嗜學,吾授若書。」崇勛自是稍通兵法及前代興廢之事。真宗即位,遷右侍禁、西頭供奉官、寄班祗候。
雷有終討王均,崇勛承受公事,以奏捷擢內殿崇班。累遷西上閣門使、群牧都監,改副使,以左衛大將軍、恩州刺史為樞密都承旨,尋提舉樞密諸房、通進銀台司事。以英州防禦使為馬軍都虞候、並代州馬步軍副都總管,留為客省使、領群牧使。
真宗久不豫,寇準罷。入內副都知周懷政謀奉帝為太上皇,傳位太子,復相准。嘗以謀訪崇勛,崇勛以變告。丁謂得其辭,夜造曹利用,共議發之。翌日,誅懷政,擢崇勛鄧州觀察使,不拜,乃以內客省使領桂州觀察使,復兼群牧使。初,群牧置使皆以文臣領之,崇勛曰:「馬者戰備,雖無事,可去邪?」
仁宗即位,以彰德軍節度觀察留後知陳州,授殿前都虞候、真定府定州路副都總管、知定州,歷馬軍副都指揮使、殿前都指揮使、振武軍節度使,拜宣徽南院使兼樞密副使。宮中火,為修葺副使。又歷鎮南、定武軍、山南東道節度使。
章獻與仁宗言,先帝最稱崇勛質信,可任大事,乃進樞密使。百官詣洪福院上章懿冊,退而立班奉慰,宰相張士遜過崇勛園飲,日中期不至。御史中丞范諷劾奏,與士遜俱罷,以同平章事、河陽三城節度使判許州。翌日,改陳州。景祐初,懷政家人訟冤,遂罷同平章事,知壽州,徙亳州,復知陳州。
契丹將渝盟,朝廷擇將備邊,崇勛請行,復拜同平章事、判定州。既而老不任事,徙成德軍,又徙鄭州。坐其子宗誨納賕枉法,以左衛上將軍致仕,改太子太保,卒。贈太尉,諡恭密,尋改諡恭毅。
崇勛性貪鄙,久任軍職。當真宗時,每對,輒肆言中外事,喜中傷人,人以是畏之。在藩鎮日,嘗役兵工作木偶戲人,塗以丹白,舟載鬻於京師。
夏守恩字君殊,并州榆次人。父遇,為武騎軍校,與契丹戰,歿。時守恩才六歲。補下班殿侍,給事襄王宮,累遷西頭供奉官。
真宗即位,四遷至北作坊使、普州刺史。帝幸澶淵,守恩從行,數見任使。遷博州刺史,歷龍神衛、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泰州防禦使。帝不豫,中宮預政,以守恩領親兵,倚用之。擢殿前都虞候,以安遠軍節度使觀察留後管勾殿前馬步軍都指揮使事。
天聖初,加步軍副都指揮使、威塞軍節度使,為永定陵總管。雷允恭、邢中和徙皇堂,穿地得水泉,土石相半,人疫,功不就。守恩以聞,允恭等伏誅。徙節河陽三城,歸本鎮,知澶、相、曹三州,並代路馬步軍都總管,歷天雄、泰寧、武寧節度使,為真定府定州路都總管。
守恩所至,恃寵驕恣不法。其子元吉通賂遺,市物多不予直。定州通判李參發其贓,命侍御史趙及與大名府通判李鉞鞫問得實,法當死,帝命貸之,除名連州編管,卒貶所。
守贇字子美。初,守恩給事襄王邸,王問其兄弟,守恩言守贇四歲而孤,日侍王邸,不得時撫養,心輒念之。王為動容,即日召入宮,而憐其幼,聽就外舍。後一年,復召入,王乳母齊國夫人使傅婢拊視之。
稍長,習通文字。王為太子,守贇典工作事。及即位,授右侍禁。李繼遷叛,命使綏、夏伺邊釁,遷西頭供奉官、寄班祗候。帝幸大名,為駕前走馬承受。康保裔與賊戰,沒,部曲畏誅,聲言保裔降賊,密詔守贇往察之。守贇變服入營中,廉問得狀,還奏稱旨。詔恤保裔家,以守贇為真定路走馬承受公事。
帝幸澶淵及祀汾陰,皆為駕前巡檢,累遷東綾錦副使。從幸亳州,命修行宮。轉崇儀使、提舉倉草場。帝甚親信之,遣中使問守贇曰:「欲管軍乎?為橫行使乎?」守贇曰:「臣得日近冕旒足矣。」尋遷西上閣門使、提舉諸司庫務,以右千牛衛大將軍、昭州刺史為樞密都承旨,兼領三班院。
每契丹使至,與楊崇勛迭為館伴副使,凡十餘年。擢侍衛親軍步軍都虞候,改馬軍、並代州都總管。累遷步軍、馬軍殿前副都指揮使,建武、鎮東、保大軍節度使。俄以修大內勞,除殿前都指揮使,徙定國軍節度使。
守恩坐贓廢,守贇亦以鎮海軍節度使罷管軍,之本鎮。逾年,徙定州路都總管,召知樞密院事。既入見,帝問西事,守贇言:「平時小障屯兵馬不及千餘,賊兵盛至,固守不暇,安能出斗邪?宜並其兵以據衝要,伺便邀擊,功或可成。」帝然之。
劉平、石元孫敗,人有以降賊誣告者。守贇頗辨其枉,引康保裔事為質,自請將兵擊賊。換宣徽南院使、陝西馬步軍都總管兼經略、安撫、緣邊招討使,命勾當御藥院張德明、黎用信掌御劍以隨之。然守贇性庸怯,寡方略,不為士卒所服。
尋詔駐軍河中,居數月,徙屯鄜州。其子隨為陝西緣邊招討副使。時晏殊、宋綬知樞密院,又召守贇同知院事。隨卒,守贇請罷,以宣徽南院使、天平軍節度使判澶州,以疾徙相州。疾稍平,復為真定府定州等路都總管,未至,徙高陽關,就判瀛州。卒,贈太尉,諡忠僖。
隨字君正,頗好儒術,多從士大夫游。以父蔭為茶酒班殿侍,遷右班殿直。仁宗在東宮,為率府副率兼春坊謁者。及即位,除內殿承制、閣門祗候,累遷西上閣門使,出為天雄軍兵馬鈐轄。以母疾召還,領三班院,再遷四方館使、營州刺史。出知衛州,真拜韶州團練使。徙邠州,遷泰州防禦使。
元昊反,為鄜延路副都總管。隨本名元亨,與元昊有嫌,因奏改焉。尋徙環慶路,未幾,復還鄜延。元昊為書及錦袍、銀帶投境上,以遺金明李士彬,且約與同叛。候人得之,諸將皆疑士彬,獨隨曰:「此行間爾。士彬與羌世仇,若有私約,通贈遺,豈使眾知邪?」乃召士彬與飲,厚撫之。士彬感泣,後數日,果擊賊,斬首獲羊馬自效。
及守贇知樞密院事,除耀州觀察使、知亳州。劉平、石元孫敗,以隨知河中府。守贇經略安撫陝西,留領會靈觀事。守贇還,復為陝西副都總管兼緣邊招討副使。帝曰:「朝廷方以邊事委卿,卿毋以父在機密為嫌。」時隨已病,次陝州,卒。贈昭信軍節度使,諡莊恪。隨在邊陲無多戰功,然慎重少過。
論曰:曹利用投身不測之淵,以口舌啖契丹,使河北七十年無鋒鏑之虞,勳業固偉矣。嶺南之戰,亦豈可少哉!恃功怙寵,禍萌而弗悟,可悲也已!耆、崇勛二夏奮闒茸,位將相,皆驕侈貪吝,恃私恩,違清議,君子所不取也。

狄青字漢臣,汾州西河人。善騎射。初隸騎御馬直,選為散直。
寶元初,趙元昊反,詔擇衛士從邊,以青為三班差使、殿侍、延州指使。時偏將屢為賊敗,士卒多畏怯,青行常為先鋒。凡四年,前後大小二十五戰,中流矢者八。破金湯城,略宥州,屠 21143.gif 咩、歲香、毛奴、尚羅、慶七、家口等族,燔積聚數萬,收其帳二千三百,生口五千七百。又城橋子谷,築招安、豐林、新砦、大郎等堡,皆扼賊要害。嘗戰安遠,被創甚,聞寇至,即挺起馳赴,眾爭前為用。臨敵被發、帶銅面具,出入賊中,皆披靡莫敢當。
尹洙為經略判官,青以指使見,洙與談兵,善之,薦於經略使韓琦、范仲淹曰:「此良將材也。」二人一見奇之,待遇甚厚。仲淹以左氏春秋授之曰:「將不知古今,匹夫勇爾。」青折節讀書,悉通秦、漢以來將帥兵法,由是益知名。以功累遷西上閣門副使,擢秦州刺史、涇原路副都總管、經略招討副使,又加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惠州團練使。
仁宗以青數有戰功,欲召見問以方略,會賊寇渭州,命圖形以進。元昊稱臣,徙真定路副都總管,歷侍衛步軍殿前都虞候、眉州防禦使,遷步軍副都指揮使、保大安遠二軍節度觀察留後,又遷馬軍副都指揮使。
青奮行伍,十餘年而貴,是時面涅猶存。帝嘗敕青傅藥除字,青指其面曰:「陛下以功擢臣,不問門地,臣所以有今日,由此涅爾,臣願留以勸軍中,不敢奉詔。」以彰化軍節度使知延州,擢樞密副使。
皇祐中,廣源州蠻儂智高反,陷邕州,又破沿江九州,圍廣州,嶺外騷動。楊畋等安撫經制蠻事,師久無功。又命孫沔、余靖為安撫使討賊,仁宗猶以為憂。青上表請行,翌日入對,自言:「臣起行伍,非戰伐無以報國。願得蕃落騎數百,益以禁兵,羈賊首致闕下。」帝壯其言,遂除宣徽南院使、宣撫荊湖南北路、經制廣南盜賊事,置酒垂拱殿以遣之。時智高還據邕州,青合孫沔、余靖兵次賓州。
先是,蔣偕、張忠皆輕敵敗死,軍聲大沮。青戒諸將毋妄與賊斗,聽吾所為。廣西鈐轄陳曙乘青未至,輒以步卒八千犯賊,潰於崑崙關,殿直袁用等皆遁。青曰:「令之不齊,兵所以敗。」晨會諸將堂上,揖曙起,並召用等三十人,按以敗亡狀,驅出軍門斬之。沔、靖相顧愕眙,諸將股慄。
已而頓甲,令軍中休十日。覘者還,以為軍未即進。青明日乃整軍騎,一晝夜絕崑崙關,出歸仁鋪為陣。賊既失險,悉出逆戰。前鋒孫節搏賊死山下,賊氣銳甚,沔等懼失色。青執白旗麾騎兵,縱左右翼,出賊不意,大敗之,追奔五十里,斬首數千級,其黨黃師宓、儂建中智中及偽官屬死者五十七人,生擒賊五百餘人,智高夜縱火燒城遁去。遲明,青按兵入城,獲金帛鉅萬、雜畜數千,招復老壯七千二百嘗為賊所俘脅者,慰遣之。梟黃師宓等邕州城下,斂屍築京觀於城北隅。時賊屍有衣金龍衣者,眾謂智高已死,欲以上聞。青曰:「安知非詐邪?寧失智高,不敢誣朝廷以貪功也。」初,青之至邕也,會瘴霧昏塞,或謂賊毒水上流,士飲者多死,青殊憂之。一夕,有泉涌砦下,汲之甘,眾遂以濟。
復為樞密副使,遷護國軍節度使、河中尹。還至京師,帝嘉其功,拜樞密使,賜第敦教坊,優進諸子官秩。初,青既行,帝每憂之曰:「青有威名,賊當畏其來。左右使令,非青親信者不可;雖飲食臥起,皆宜防竊發。」乃馳使戒之。及聞青已破賊,顧宰相曰:「速議賞,緩則不足以勸矣。」
始,交阯願出兵助討智高,余靖言其可信,具萬人糧於邕、欽待之。詔以緡錢三萬賜交阯為兵費,許賊平厚賞之。青既至,檄余靖無通使假兵,即上奏曰:「李德政聲言將步兵五萬、騎一千赴援,非其情實。且假兵於外以除內寇,非我利也。以一智高而橫蹂二廣,力不能討,乃假兵蠻夷,蠻夷貪得忘義,因而啟亂,何以御之?請罷交阯助兵。」從之。賊平,人服其有遠略。
青在樞密四年,每出,士卒輒指目以相矜誇。又言者以青家狗生角,且數有光怪,請出青於外以保全之,不報。嘉祐中,京師大水,青避水徙家相國寺,行止殿上,人情頗疑,乃罷青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出判陳州。明年二月,疽發髭,卒。帝發哀,贈中書令,諡武襄。
青為人慎密寡言,其計事必審中機會而後發。行師先正部伍,明賞罰,與士同饑寒勞苦,雖敵猝犯之,無一士敢後先者,故其出常有功。尤喜推功與將佐。始,與孫沔破賊,謀一出青,賊既平,經制餘事,悉以諉沔,退若不用意者。沔始嘆其勇,既而服其為人,自以為不如也。尹洙以貶死,青悉力賙其家事。子咨、詠,並為閣門使。詠數有戰功。
熙寧元年,神宗考次近世將帥,以青起行伍而名動夷夏,深沈有智略,能以畏慎保全終始,慨然思之,命取青畫像入禁中,御製祭文,遣使齎中牢祠其家。
張玉字寶臣,保定人。以六班散直隸狄青麾下,築青澗、招安砦。遇夏兵三萬,有馳鐵騎挑戰者,玉單持鐵簡出斗,取其首及馬,軍中因號曰張鐵簡。以狀聞,仁宗曰:「真勇將也。」以為本路同巡檢。從征儂智高,抵歸仁驛,賊列三銳陳以逆官軍,軍小卻,玉率右廂突騎橫貫賊壘,賊大潰。帝召見,使作銳陳於殿廷下,觀破賊之勢。擢為廣西鈐轄,徙大名,進龍、神四廂都指揮使,為副都總管。
諒祚攻大順城,玉以兵三千夜擊之,驚潰而去。累遷昭州防禦使,徙涇原。熙寧中,慶州卒叛,玉襲逐於石門,卒窮蹙請降,玉斬二百人,坐奪職,降為陵州團練使,居數月,復之。
王韶開熙河,玉遷宣州觀察使,為副都總管。河北置三十七將,以玉為第一將。入為馬步軍都虞候,卒,贈建雄留後。
孫節,開封人。少隸軍籍,以才勇補右侍禁。與狄青同在延州,數攻破敵砦有功,累遷西京左藏庫副使。及青討智高,辟隸麾下。至歸仁鋪,節為前鋒,直前搏戰,賊銳甚,節鏖山下,俄中槍而沒。特贈忠武軍節度留後,封其妻為仁壽郡君,官其子二人、從子三人,給諸司副使奉,終其喪。
郭逵字仲通,其先自邢徙洛。康定中,兄遵死於敵,錄逵為三班奉職,隸陝西范仲淹麾下。仲淹勉以問學。延安清剛社募兵誤殺熟羌,將論死,逵請而免之,活壯士十三人。方議取靈武,逵曰:「地遠而食不繼,城大而丘不多,未見其利。」未幾,涇原任福以全軍沒,人服其先見。
陳執中安撫京東,奏為駐泊將。執中與賓佐論當今名將,共推葛懷敏。逵曰:「懷敏易與爾,他日必敗朝廷事。」執中始怒,居數日,問曰:「君何以知葛懷敏非名將而敗事邪?」曰:「喜功徼幸,徒勇無謀,可禽也。」執中嘆曰:「君真知兵,懷敏既覆師矣。」為真定兵馬監押。
保州卒叛,田況遣逵往招之。逵與亂者侍其臻嘗同事范仲淹,馳至城下,示以舊所佩紫囊。臻識之,即與其黨韋貴、史克順皆再拜,邀逵登城。既見,申諭禍福,眾或疑不即下,曰:「若降,恐不免。」逵請以身為質,於是開城降。論功加閣門祗候、環慶兵馬都監。遭母憂,不得解官,凡三請乃許。慶帥杜杞贐以錢四十萬,謝弗受。卒喪,為涇原都監。拔古渭城,轉通事舍人,徙河北緣邊安撫都監。副吳奎使契丹,值其主受尊號,入觀禮。使還,黜為汾州都監。
龐籍鎮河東,俾權忻州。契丹來求天池廟地,籍不能決,以諉逵。逵訪得太平興國中故牘,證為王土,檄報之,契丹愧伏。
湖北溪蠻彭仕羲叛,加帶御器械,為路鈐轄兼知澧州。得蠻親信為鄉導,盡平諸隘,遂破其所居桃花州,仕羲棄城走,眾悉降。遷禮賓使,徙南路鈐轄、知邵州。武岡蠻反,逵討平之。累遷容州觀察使。仁宗山陵,以逵掌宿衛。遷殿前都虞候,出為涇原路副都部署。
治平二年,以檢校太保同簽書樞密院,旋出領陝西宣撫使,判渭州。逵雖立軍功,而驟躋政地,議者不厭,諫官、御史交論之,不聽。神宗即位,遷靜難軍留後,召還。言者復力爭,乃改宣徽南院使、判鄆州。至鄆七日,徙鎮鄜延。
種諤受嵬名山降,取綏州,夏人遂殺楊定。朝論以邊釁方起,欲棄綏。逵曰:「虜既殺王官,而又棄綏不守,見弱已甚。且名山舉族來歸,當何以處?」既而夏人慾以塞門、安遠二砦來易,朝廷許之。逵曰:「此正商於六百里之策也。非先交二砦,不可與。」遣其屬趙禼、薛昌朝與夏使議,唯言砦基,禼曰:「二砦之北,舊有三十六堡,且以長城嶺為界,西平王祥符所移書固在也。」虜使驚不能對,乃寢其請。初,詔焚棄綏州,逵匿而不下。至是,帝問大臣,皆莫知,逵始自劾向者違詔旨之罪,帝手詔褒答。
夏人又求以亡命景詢易名山,逵曰:「詢,庸人也,於事何所輕重!受之則不得不還名山,恐自是蕃酋無復敢向化矣。」逵詗得殺楊定者首領姓名,諜告將斬之於境以謝罪,逵曰:「是且梟死囚以紿我。」報曰:「必執李崇貴、韓道喜來。」夏人言:「殺之矣。」逵命以二人狀貌物色詰問虜,情得,乃執獻之。加檢校太尉、雄武軍留後。
韓絳主種諤計圖潢山,與逵議出兵。逵曰:「諤,狂生爾,朝廷徒以家世用之,必誤大事。」絳怒,以為沮撓,奏召逵還。明年,慶州亂,出判永興,徙秦州。王韶開熙河,逵案其不法。朝廷遣蔡確鞫之,謂逵誣罔,落宣徽使、知潞州。徙太原,復宣徽使。
交阯李乾德陷邕管,召為安南行營經略招討使兼荊湖、廣南宣撫使,請鄜延、河東舊吏士自隨。將行,宴於便殿,賜中軍旗章劍甲以示寵。次長沙,先遣將復邕、廉;至廣西,討拔廣源州,降守將劉應紀;又拔決里隘,乘勝取桄榔、門州,大戰富良江,斬偽王子洪真。乾德窮蹙,奉表歸命。時兵夫三十萬人,冒暑涉瘴地,死者過半。至是,與賊隔一水不得進,乃班師。坐貶左衛將軍,西京安置,屏處十年。哲宗立,復左屯衛大將軍致仕。起知潞州,進廣州觀察使、知河中。辭歸洛,改左武衛上將軍、提舉崇福宮,卒。輟視朝一日,贈雄武軍節度使。
逵忼慨喜兵學,神宗嘗訪八陣遺法,對曰:「兵無常形,是特奇正相生之一法爾。」因為帝論其詳。在延安,使以教兵,久不就。逵擇諸校習金鼓屯營者六十四人,使人教一隊,頃刻而成。尤善用偏裨,每至所部,令人自言所能,暇日閱按之,故臨陣皆盡其技。
李復圭治慶州之敗,既斬李信、劉甫,又欲罪鄜延都巡檢使白玉。玉見逵托以後事,且泣言不得終養母。逵哀之,不遣,申救甚力,得免。已而玉大捷於新砦,神宗謂逵曰:「白玉能以功補過,卿之力也。」每戰,先招懷,後戰鬥,愛惜士卒,不妄加誅戮。其殺賊婦女老弱者,皆不賞。雖坐征南無功久廢,猶隱然為一時宿將雲。
論曰:宋至仁宗時,承平百年,武夫鷙卒遭時致位者雖有之,起健卒至政府,隱然為時名將,惟青與逵兩人爾。青在邊境凡二十五戰,無大勝,亦無大敗,最後崑崙一舉,頗著奇雋。考其識量,亦過人遠矣。逵料葛懷敏之敗,如燭照龜卜,一時最為知兵。雖南征無功,用違其長,又何尤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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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二百九十一‧列傳第五十  吳育 宋綬子敏求 從子昌言 李若穀子淑孫 壽朋 復圭 王博文子疇 王鬷
  吳育字春卿,建安人也。父待問,與楊億同州里,每造億,億厚禮之。門下少年多易之,億曰:「彼他日所享,非若曹可望也。」累官光祿卿,以禮部侍郎致仕。
育少奇穎博學,舉進士,試禮部第一,中甲科。除大理評事,遷寺丞。歷知臨安、諸暨、襄城三縣。自秦悼王葬汝後,子孫從葬,皆出宦官典護。歲時上冢者,往來呼索擾州縣。育在襄城,請凡官所須,具成數,毋容使者妄索,羊豕悉出大官,由是民省供費殆半。宦官過者銜之,或中夜叩縣門,索牛駕車,育拒不應。異時宗子所過,縱鷹犬暴民田,入襄城境,輒相戒約,毋敢縱者。
舉賢良方正,擢著作郎、直集賢院、通判蘇州。還知太常禮院,奏定禮文,名太常新禮慶曆祀儀。改右正言,歷三司鹽鐵、戶部二判官。尋以本官供諫職。
元昊僭號,議出兵討之。群臣曰:「元昊,小丑也,旋即誅滅矣。」育獨建言:「元昊雖稱蕃臣,其尺賦斗租,不入縣官,且服叛不常,請置之,示不足責。且已僭輿服,勢必不能自削,宜援國初江南故事,稍易其名,可以順拊而收之。」不報。復上言:「宜先以文誥告諭之,尚不賓,姑嚴守御,不足同中國叛臣亟加征討。且征討者,貴在神速;守御者,利於持重。羌人剽悍多詐,出沒不時,我師乘銳,見小利小勝,必貪功輕進,往往墮賊計中。第嚴約束,明烽候,堅壁清野,以挫其鋒。」時方銳意討之,既而諸將多覆軍者,久之無功,卒封元昊為夏國主,如育所議。
育又上言:「天下久安,務因循而厭生事,政令紀綱,邊防機要,置不復修。一有邊警,則倉皇莫知所為,殆稍安靜,則又無敢輒言者。若政令修,紀綱肅,財用富,恩信給,賞罰明,將帥練習,士卒精銳,則四夷望風,自無他志。若一不備,則乘間而起矣。」
又曰:「漢通西域諸國,斷匈奴右臂。諸戎內附,雖有桀黠,不敢獨叛。唐太宗嘗賜回鶻可汗並其相手書,納其貢奉,厚以金帛。真宗命潘羅支攻殺李繼遷,而德明迺降。元昊第見朝廷比年與西域諸戎不通朝貢,乃得以利啖鄰境,固其巢穴,無肘腋之患。跳梁猖獗,彼得以肆而不顧矣。請募士諭唃廝囉及他蕃部,離散其黨與,使併力以攻,而均其恩賜,此伐謀之要也。」因錄上真宗時通西域諸蕃事跡。除同修起居注,遂知制誥,進翰林學士,累遷禮部郎中。
契丹與元昊構兵,元昊求納款。契丹使來請勿納元昊,朝廷未知所答。育因上疏曰:「契丹受恩,為日已久。不可納一叛羌,失繼世兄弟之懽。今二蕃自斗,斗久不解,可觀形勢,乘機立功。萬一過計亟納元昊,臣恐契丹窺兵趙、魏,朝廷不得元昊毫髮之助,而太行東西,且有煙塵之警矣。宜使人諭元昊曰:『契丹汝世姻,一旦自絕,力屈而歸我,我所疑也。若無他者,當順契丹如故,然後許汝歸款。』告契丹曰:『已詔元昊,如能投謝轅門,即聽內附;若猶堅拒,當為討之。』如此,則彼皆不能歸罪我矣。」於是召兩制,出契丹書,令兩制同上對,不易育議。
尋知開封府。居數日,發大奸吏一人,流嶺外。又得巨盜,積贓萬九千緡,獄具而輒再變,帝遣他吏按之,卒伏法。時歲飢多盜,育嚴賞功之法,嘗得盜而未賞者,一切賞之,以明不欺。
慶曆五年,拜右諫議大夫、樞密副使。居數月,改參知政事。山東盜起,帝遣中使按視,還奏:「盜不足慮。兗州杜衍、鄆州富弼,山東人尊愛之,此可憂也。」帝欲徙二人於淮南。育曰:「盜誠無足慮者,小人乘時以傾大臣,禍幾不可御矣。」事遂寢。章獻、章懿太后升祔真宗廟,議者請覃恩,且優賜軍士。育曰:「無事而啟僥倖,誰為陛下建此議者,請治之。」已而外人多怨執政者,帝以語輔臣。育曰:「此必建議者欲動搖上聽,臣以身許國,何憚此耶?」
向綬知永靜軍,為不法,疑通判江中立發其陰事,因構獄以危法中之,中立自經死。綬宰相子,大臣有營助,欲傅輕法。育曰:「不殺綬,無以示天下。」卒減死一等,流南方。御史唐詢請罷制科,帝刊其名付中書,育奏疏駁議,帝因諭輔臣曰:「彼上言者,乞從內批行下,今乃知欺罔也。」育曰:「非睿聽昭察,則挾邪蠹國,靡所不為。願出姓名按劾,以明國法。」
育在政府,遇事敢言,與宰相賈昌朝數爭議上前,左右皆失色。育論辨不已,乃請曰:「臣所辨者,職也;顧力不勝,願罷臣職。」乃復以為樞密副使。明年大旱,御史中丞高若訥曰:「大臣喧爭為不肅,故雨不時若。」遂罷昌朝,而育歸給事中班。未幾,出知許州,徙蔡州。設伍保法,以檢制盜賊。時京師有告妖人千數聚確山者,詔遣中使往召捕者十人。至,則以巡檢兵往索之,育曰:「使者欲得妖人還報邪?」曰:「然。」曰:「育在此,雖不敏,聚千人境內,毋容不知。此特鄉民用浮圖法相聚,以利錢財爾,一弓手召之,可致也。今以兵往,人相驚疑,請留毋往。」中使以為然。頃之,召十人者至,械送闕下,皆無罪釋之。而告者伏辜。
尋以資政殿學士知河南府,徙陝州。上書論詔獄曰:「先王凝旒黈纊,不欲聞見人之過失也。設有罪,即屬之有司。楊儀嘗為三司判官,近自御史台移劾都亭驛,械縛過市,人人不測為何等大獄。及聞案具,乃止請求常事。使道路眾口紛紛竊議,朝廷之士,人皆自危,豈養廉恥、示敦厚之道哉。」
遷禮部侍郎、知永興軍,召兼翰林侍讀學士。以疾辭,且請便郡。帝語大臣曰:「吳育剛正可用,第嫉惡太過耳。」因命知汝州,遣內侍賜以禁中良藥。會疾不已,又請居散地,以集賢院學士判西京留司御史台。外台舊不領民事,時張堯佐知河陽,民訟久不決,多詣育訴。育為辨曲直,判書狀尾,堯佐畏懼奉行。復為資政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知陝州,進資政殿大學士。召還,判尚書都省。
一日,侍讀禁中,帝因語及「臣下毀譽,多出愛憎,卿所當慎也」。育曰:「知而形之言,不若察而行之事。聖主之行,如日月之明。進一人,使人皆知其善,出一人,使人皆曉其惡,則陰邪不能構害,公正可以自立,百王之要道也。」帝數欲大用,為諫官劉元瑜誣奏育在河南嘗貸民出息錢。久之,除宣徽南院使、鄜延路經略安撫使、判延州。
夏人既稱臣,而並邊種落數侵耕為患。龐籍守并州,欲築堡備之。育謂:「要契未明而亟城,則羌人必爭,爭而受患者必麟府也。」移文河東,又遺籍手書及疏於朝,不報。既而夏人果犯河外,陷驍將郭恩,而太原將佐皆得罪去。疾復作,辭不任邊事,求解宣徽使,復以為資政殿大學士、尚書左丞、知河中府,徙河南。病革,視事如平日,因閱囚辨非罪,竄舞文吏二人。已而卒,年五十五。贈吏部尚書,諡正肅。
育性明果,所至作條教,簡疏易行而不可犯。遇事不妄發,發即人不能撓。辨論明白,使人聽之不疑。
初尹開封,范仲淹在政府,因事與仲淹忤。既而仲淹安撫河東,有奏請,多為任事者所沮,育取可行者固行之。其在二府,待問以列卿奉朝請,育不自安,請罷去,不聽。及出帥永興,時待問尚亡恙,肩輿迎侍,時人榮之。晚年在西台,與宋庠相唱酬,追裴、白遺事至數百篇。體素羸,少時力學,得心疾。後得古方,和丹砂餌之,大醉,一夕而愈。後數發,每發數十日乃已。有集五十卷。弟充,為宰相,自有傳。
宋綬字公垂,趙州平棘人。父皋,尚書度支員外郎、直集賢院。綬幼聰警,額有奇骨,為外祖楊徽之所器愛。徽之無子,家藏書悉與綬。綬母亦知書,每躬自訓教,以故博通經史百家,文章為一時所尚。
初,徽之卒,遺奏補太常寺太祝。年十五,召試中書,真宗愛其文,遷大理評事,聽於秘閣讀書。大中祥符元年,複試學士院,為集賢校理,與父皋同職。後賜同進士出身,遷大理寺丞。及祀汾陰,召赴行在,與錢易、陳越、劉筠集所過地誌、風物、故實,每舍止即以奏。將祠亳州太清宮,以簽書亳州判官事,入為左正言、同判太常禮院。久之,判三司憑由司。建言:「比歲下赦令釋逋負,後期未報者六十八州。請於諸路選官考核,期半月以聞。」於是脫械繫三千二百人,蠲積負數百萬。
擢知制誥、判吏部流內銓兼史館修撰、玉清昭應宮判官。累遷戶部郎中、權直學士院,同修真宗實錄,進左司郎中,遂為翰林學士兼侍讀學士、勾當三班院。始詔讀唐史,固求解三班以顓進講。同修國史,遷中書舍人。昭應宮災,罷二學士。逾年,復翰林學士。史成,遷尚書工部侍郎兼侍讀學士。
時太后猶稱制,五日一御承明殿,垂簾決事,而仁宗未嘗獨對群臣也。綬奏言:「唐先天中,睿宗為太上皇,五日一受朝,處分軍國重務,除三品以下官,決徒刑。宜約先天制度,令群臣對前殿,非軍國大事,除拜皆前殿取旨。」書上,忤太后意,改龍圖閣學士,出知應天府。太后崩,帝思綬言,召還,將大用,而宰相張士遜沮止之,復加翰林侍讀學士。詔定章獻明肅、章懿太后祔廟禮,綬援春秋考仲子之宮、唐儀坤廟故事,請別築宮曰奉慈廟以安神主,事多採用。
始置端明殿學士,以命綬,綬固辭。又言:「帝王御天下,在總攬威柄。而一紀以來,令出簾帷。自陛下躬親萬務,內外延首,思見聖政,宜懲違革弊,以新百姓之耳目。而賞罰號令,未能有過於前日,豈非三事大臣不能推心悉力,以輔陛下之治耶?頃太后朝多吝除拜,而邪幸或徑取升擢,議者謂恩出太后。今恩賞雖行,又謂自大臣出,非大臣朋黨罔上,何以得此。朋黨之為朝廷患,古今同之。或窺測帝旨,密令陳奏;或附會己意,以進退人。大官市恩以招權,小人趨利以售進,此風寖長,有蠹邦政。太宗嘗曰:『國家無外憂必有內患。外憂不過邊事,皆可預防;奸邪共濟為內患,深可懼也。』真宗亦曰:『唐朋黨尤盛,王室遂卑。』願陛下思祖宗之訓,念王業艱難,整齊綱紀,正在今日。」張士遜罷,迺拜綬參知政事。
初,有詔罷修寺觀,而章惠太后以舊宅為道觀,諫官、御史言之。帝曰:「此太后奩中物也,諫官、御史欲邀名邪?」綬進曰:「彼豈知太后所為哉,第見興土木違近詔,即論奏之。且事有疑似,彼猶指為過,或陛下有大闕失,近臣雖不言,然傳聞四方,為聖政之累,何可忽也。太祖嘗謂唐太宗為諫官所詆,不以為愧。何若動無過舉,使無得而言哉?」
郭皇后廢,帝命綬作詔云:「當求德閥,以稱坤儀。」既而左右引富人陳氏女入宮,綬曰:「陛下乃欲以賤者正位中宮,不亦與前日詔語戾乎?」後數日,王曾入對,又論奏之。帝曰:「宋綬亦如此言。」時大臣繼有論者,卒罷之。
帝春秋富,天下久無事,綬慮宴樂有漸,乃言:「人心逸於久安,而患害生於所忽。故立防於無事,銷變於未萌。事至而應,不亦殆歟?臣願飭勵群司,不以承平自怠。」又上:「馭下之道有三:臨事尚乎守,當機貴乎斷,兆謀先乎密。能守則奸不能移,能斷則邪不能惑,能密則事不能撓。願陛下念之!至若深居燕間,聲味以調六氣,節宣以順四時,保養聖躬,宗社之休也。」再遷吏部侍郎。
時宰相呂夷簡、王曾論議數不同。綬多是夷簡,而參知政事蔡齊間有所異,政事繇此依違不決,於是四人者皆罷。綬以尚書左丞、資政殿學士留侍講筵,權判尚書都省。歲余,加資政殿大學士,以禮部尚書知河南府。
元昊反,劉平、石元孫敗沒,帝以手詔賜大臣居外者,詢攻守之策。綬畫十事以獻。復召知樞密院事,遷兵部尚書、參知政事。時綬母尚在,綬既得疾,不視事,猶起居自力,區處後事。尋卒,贈司徒兼侍中,諡宣獻。
綬性孝謹清介,言動有常。為兒童時,手不執錢。家藏書萬餘卷,親自校讎,博通經史百家,其筆札尤精妙。朝廷大議論,多綬所財定。楊億稱其文沈壯淳麗,曰:「吾殆不及也。」及卒,帝多取所書字藏禁中。初,郊祀,綬攝太僕卿。帝問儀物典故,占對辨洽,因上所撰鹵簿圖十卷。子敏求。
敏求字次道,賜進士及第,為館閣校勘。預蘇舜欽進奏院會,出簽書集慶軍判官。王堯臣修唐書,以敏求習唐事,奏為編修官。持祖母喪,詔令居家修書。卒喪,同知太常禮院。
石中立薨,子繼死,無他子。其孫祖仁疑所服,下禮官議。敏求謂宜為服三年,當解官,斬衰。同僚援據不一,判寺宋祁是其議,遂定為令。加集賢校理。從宋庠辟,通判西京。為群牧度支判官。墜馬傷足,出知亳州。治平中,召為仁宗實錄檢討官,同修起居注、知制誥、判太常寺。
英宗在殯,有言宗室服疏者可嫁娶,敏求以為大行未發引,不可。逾年,又有言者。敏求言宗室義服,服降而練,可嫁娶矣。坐前後議異,貶秩知絳州。王珪、范鎮乞留之,使成實錄。神宗曰:「典禮,國之所重,而誤謬如是,安得無責。」然敏求議初不誤,曾公亮惡禮院劉瑾附敏求為說,故因是去之。是歲,即詔還。
徐國公主以夫兄為侄奏官,敏求疏其亂天倫,執正之。王安石惡呂公著,誣其言韓琦欲因人心,如趙鞅興晉陽之甲,以逐君側之惡,出之潁州。敏求當草制,安石諭旨使明著罪狀,敏求但言敷陳失實。安石怒白於帝,命陳昇之改其語,敏求請解職,未聽。
會李定自秀州判官除御史,敏求封還詞頭,遂以本官右諫議大夫奉朝請。策試賢良方正,孔文仲對語切直,擢寘優等,安石愈怒,罷文仲。人為敏求懼,帝獨全護之,除史館修撰、集賢院學士。鄧潤甫為帝言:「比群臣多尚告訐,非國家之美,宜登用敦厚之士,以變薄俗。」乃加敏求龍圖閣直學士,命修兩朝正史,掌均國公箋奏。元豐二年,卒,年六十一。特贈禮部侍郎。
敏求家藏書三萬卷,皆略誦習,熟於朝廷典故,士大夫疑議,必就正焉。補唐武宗以下六世實錄百四十八卷,它所著書甚多,學者多咨之。嘗建言:「河北、陝西、河東舉子,性朴茂,而辭藻不工,故登第者少。請令轉運使擇薦有行藝材武者,特官之,使人材參用,而士有可進之路。又州郡有學舍而無學官,故士輕去鄉里以求師,請置學官。」後頗施行之。族弟昌言。
昌言字仲謨,以蔭為澤州司理參軍。州有殺人獄,昌言疑其冤,堅請跡捕,果得真犯者。稍遷河陰發運判官。自濟源之官,見道上棄屍若剮剝狀者甚眾,竊嘆郡縣之不治。既至河陰,得凶盜六輩,殺人而鬻之,如是十餘年,掩其家,猶得執縛未殺者七人。縣吏與市井少年共為胠橐,昌言窮治其淵藪,皆法外行之,而流其家人。擢都水監丞。
熙寧初,河決棗彊而北。昌言建議,欲於二股河口西岸新灘,立土約障水,使之東流。候稍深,即斷北流,縱出葫盧下流,以除恩、冀、深、瀛水患。詔從之。提舉河渠王亞以為不可成,不如修生堤。朝廷遣翰林學士司馬光往視,如昌言策。不兩月,決口塞。光奏昌言獨有功,若與同列均受賞,恐不足以勸。詔理提點刑獄資序,遷開封府推官、同判都水監。汴水漲,昌言請塞訾家口。已而汴流絕,監丞侯叔獻唱為昌言罪,昌言懼,求知陝州。歷濮、冀二州。河決曹村,召判都水監,往護河堤。靈平埽成,轉少府監。卒,贈絹二百匹。
李若谷字子淵,徐州豐人。少孤遊學,依姻家趙況於洛下,遂葬父母緱氏。舉進士,補長社縣尉。州葺兵營,課民輸木,檄尉受之,而吏以不中程,多退斥,欲苛苦輸者,因以取賕;若谷度材,別其長短、大小為程,置庭中,使民自輸。
改大理寺丞、知宜興縣。官市湖洑茶,歲約戶稅為多少,率取足貧下,若谷始置籍備勾檢。茶惡者舊沒官,若谷使歸之民,許轉貿以償其數。知連州。真宗將朝謁太清宮,選通判亳州。累遷度支員外郎、權三司戶部判官,出為京東轉運使。會河決白馬,調取芻楗,同列盧士倫協三司意,趣刻擾州縣,而若谷寬之。士倫不悅,構於朝,徙知陝州。盜聚青灰山久不散,遣牙吏持榜招諭之,盜殺其黨與自歸。改梓州。
天聖初,判三司戶部勾院。使契丹,陛辭,不俟垂簾請對,迺遽詣長春殿奏事,罷知荊南。士族元甲恃蔭屢犯法,若谷杖之,曰:「吾代若父兄訓之爾。」王蒙正為駐泊都監,挾太后姻橫肆,若谷繩以法。監司右蒙正,奏徙若谷潭州。
洞庭賊數邀商人船殺人,輒投屍水中。嘗捕獲,以屍無驗,每貸死,隸他州。既而逃歸,復攻劫,若谷擒致之,磔於市。自是寇稍息。累遷太常少卿、集賢殿修撰、知滑州。河齧韓村堤,夜馳往,督兵為大埽,至旦堤完。以右諫議大夫知延州。州有東西兩城夾河,秋、夏水溢,岸輒圮,役費不可勝紀。若谷乃制石版為岸,押以巨木,後雖暴水,不復壞。官倉依山而貯谷少,若谷使作露囤,囤可貯二萬斛,他郡多取法焉。遷給事中、知壽州。豪右多分占芍陂,陂皆美田,夏雨溢壞田,輒盜決。若谷擿冒占田者逐之,每決,輒調瀕陂諸豪,使塞堤,盜決乃止。
加集賢院學士、知江寧府。卒挽舟過境,寒瘠甚者,留養視之,須春溫遣去。民丐於道者,以分隸諸僧寺,助給舂爨。還,勾當三班院,進龍圖閣直學士、知河南府。貴人多葬洛陽,敕使須索煩擾,若谷奏令鴻臚預約所調移府,逆為營辦。改樞密直學士、知并州。民貧失婚姻者,若谷出私錢助其嫁娶。贅婿、亡賴委妻去,為立期,不還,許更嫁。並多降人,喜盜竊,籍累犯者,以三人為保,有犯,並坐之,悛者削去籍名。
進尚書工部侍郎、龍圖閣學士、知開封府,拜參知政事。建言:「風俗媺惡,在上之人作而新之。君子小人,各有其類,今一目以朋黨,恐正人無以自立矣。」帝悟,為下詔諭中外。以耳疾,累上章辭位,罷為資政殿大學士、吏部侍郎、提舉會靈觀事。以太子少傅致仕,卒,年八十。贈太子太傅,諡康靖。
若谷性資端重,在政府,論議常近寬厚。治民多智慮,愷悌愛人,其去,多見思。少時與韓億為友,及貴顯,婚姻不絕焉。子淑。
淑字獻臣,年十二,真宗幸亳,獻文行在所。真宗奇之,命賦詩,賜童子出身。試秘書省校書郎,寇準薦之,授校書郎、館閣校勘。
乾興初,遷大理評事。修真宗實錄,為檢討官。書成,改光祿寺丞、集賢校理,為國史院編修官。召試,賜進士及第,改秘書郎,進太常丞、直集賢院、同判太常寺,擢史館修撰,再遷尚書禮部員外郎,上時政十議。改知制誥、勾當三班院,為翰林學士,進吏部員外郎。會若谷參知政事,改侍讀學士,加端明殿學士。若谷罷,進本曹郎中,典豫王府章奏。以右諫議大夫知許州。歲飢,取民所食五種上之,帝惻然,為蠲其賦。權知開封府,復為翰林學士、中書舍人。言者指其在開封多褻近吏人,改給事中、知鄭州。徙河陽,轉尚書禮部侍郎,復為翰林學士。罷端明殿學士,判流內銓,復加端明殿學士。
初,在鄭州,作周陵詩。國子博士陳求古以私隙訟其譏訕朝廷,除龍圖閣學士,出知應天府。累表論辨,不報,乃請侍養。明年,復端明、侍讀二學士,判太常寺。父喪免官,終喪起復。再為翰林學士。諫官包拯、吳奎等言淑性奸邪,又嘗請侍養父而不及其母,罷翰林學士,以端明、龍圖閣學士奉朝請。丁母憂,服除,為端明、侍讀二學士。遷戶部侍郎,復為翰林學士,而御史中丞張昪等又論奏之,不拜,除兼龍圖閣學士。由是壹鬱不得志,出知河中府,暴感風眩,卒。贈尚書右丞。
淑警慧過人,博習諸書,詳練朝廷典故,凡有沿革,帝多咨訪。製作誥命,為時所稱。其他文多裁取古語,務為奇險,時人不許也。
初,宋郊有學行,淑恐其先用,因密言曰:「『宋』,國姓;而『郊』者交,非善應也。」又宋祁作張貴妃制,故事,妃當冊命,祁疑進告身非是,以淑明典故問之,淑心知其誤,謂祁曰:「君第進,何疑邪?」祁遂得罪去,其傾側險陂類此。嘗修國朝會要、三朝訓鑒圖、閣門儀制、康定行軍賞罰格,又獻系訓三篇,所著別集百餘卷。子壽朋、復圭。
壽朋字延老。慶曆初,與弟復圭同試學士院,賜進士出身,判吏部南曹。使行諸陵,奏言:「昭憲皇后誕育二聖,為國文母,獨以合葬安陵,不及時祭,請更其禮。」從之。遷群牧判官,擊斷敏甚。皇城卒邏其縱游無度,出知汝州。盡推職田之入歸前守楊畋;畋死,又經理其家。以飢歲營州廨勞民,降為荊門軍。
歷開封府推官、戶部判官、知鳳翔府滄州。滄地震,壞城郭帑庾。壽朋以席為屋,督吏宷繕葺,未數月,復其舊。括蕪田三萬頃,縱民耕,擇其壯者使習兵。河方北涌,隨塞之,故道狹,壽朋度必東潰,諭居人徙避,後三縣四鎮果墊焉。司馬光出使,薦其能,加直史館。入直舍人院、同修起居注,進戶部、鹽鐵副使。性疏雋任俠,奉祠西太一宮,飲酒食肉如常時,暴得疾卒。詔中使撫其孥,賜白金三百兩。
復圭字審言。通判澶州。北使道澶,民主驛率困憊。豪杜氏十八家,詭言唐相如晦後,每賕吏脫免,復圭按籍役之。知滑州。兵匠相忿,揮所執鐵椎,椎殺爭者於廳事,立斬之。徙知相州。
自太宗時,聚夏人降者五指揮,號「廳子馬」,子弟相承,百年無它役。復圭斥不如格者,選能騎射士補之。為度支判官、知涇州。始時二稅之入,三司移折已重,轉運使又覆折之,復圭為奏免,民立生祠。歷湖北、兩浙、淮南、河東、陝西、成都六轉運使。浙民以給衙前役,多破產,復圭悉罷遣歸農,令出錢助長名人承募,民便之。瀕海人賴蛤沙地以生,豪家量受稅於官而占為己有,復圭奏蠲其稅,分以予民。
熙寧初,進直龍圖閣、知慶州。夏人築壘於其境,不犯漢地。復圭貪邊功,遣大將李信帥兵三千,授以陳圖,使自荔原堡夜出襲擊,敗還,復圭斬信自解。又欲澡前恥,遣別將破其金湯、白豹、西和市,斬首數千級。後七日,秉常舉國入寇。御史謝景溫劾復圭擅興,致士卒死傷,邊民流離,謫保靜軍節度副使。歲余,知光化軍。張商英言:「夏人謀犯塞之日久矣,與破金湯適相值,非復圭生事。」乃召判吏部流內銓,知曹、蔡、滄州,還為鹽鐵副使,以集賢殿修撰知荊南,卒。
復圭臨事敏決,稱健吏,與人交不以利害避。然輕率躁急,無威重,喜以語侵人,獨為王安石所知,故既廢即起。
王博文字仲明,曹州濟陰人。祖諫,給事太宗藩邸,為西京作坊副使。博文年十六,善屬文,舉進士開封府,以迴文詩百篇為公卷,人謂之「王回文」。淳化三年,太宗親試進士,以年少罷歸。後諫卒官廬州,州守劉蒙叟為言,召試舍人院,為安豐主簿,歷南豐尉,有能名。調南劍州軍事推官,改大理寺丞,監荊南榷貨務,遷殿中丞。陳堯咨薦之,試中書,賜進士第,擢知濠州,歷真州。真宗幸亳,權江、淮制置司事。改監察御史、梓州路轉運使。以疾,請出知海州,徙密州。負海有鹽場,歲飢,民多盜鬻,吏捕之輒抵死。博文請弛鹽禁,候歲豐乃復,從之。除殿中侍御史。
天禧中,朱能、王先在長安偽為乾祐天書,事覺,能既敗死,先與其徒就禽,詔博文乘驛按劾。博文唯治首惡,脅從者七人,得以減論。還為開封府判官,丁母憂。
始,博文幼喪父,其母張氏改適韓氏。及博文在朝,謂子無絕母禮,請得以恩封之。母死,又謂古之為父後者不為出母服,以廢宗廟祭也。今喪者皆祭,無害於行服。乃請解官持服,然議者以喪而祭為非禮。服除,為三司戶部判官。出為河北轉運使,遷侍御史、陝西轉運使。
屬羌撒逋渴以族落數千帳叛,既又寇原州柳泉鎮、環州鵓鴿泉砦,梧州刺史杜澄、內殿崇班趙世隆戰沒。博文劾奏內侍都知周文質、押班王懷信為涇原、環慶兩路鈐轄,提重兵駐大拔砦,玩寇逗留,耗用邊費,請用曹瑋、田敏代。既而文質、懷信坐法,遂以瑋知永興軍,使節制邊事。會瑋病不行,又用敏為涇原路總管,寇遂平。
遷尚書兵部員外郎,為三司戶部副使,再遷戶部郎中、龍圖閣待制、判吏部流內銓、權發遣三司使事。與監察御史崔暨、內侍羅崇勛同鞫真定府曹汭獄。及還,權知開封府,進龍圖閣直學士、知秦州。為走馬承受賈德昌所毀,徙鳳翔府,又徙永興軍。明年,德昌以贓敗,改樞密直學士,復知秦州。
初,沿邊軍民之逃者必為熟戶畜牧,又或以遺遠羌易羊馬,故常沒者數百人。其禽生羌,則以錦袍、銀帶、茶絹賞之。間有自歸,而中道為夏人所得,亦不能辨,坐法皆斬。博文乃遣習知邊事者,密持信紙往招,至則悉貸其罪,由是歲減殊死甚眾。朝廷下其法旁路。
又言河西回鶻多緣互市家秦、隴間,請悉遣出境,戒守臣使譏察之。再遷右諫議大夫,以龍圖閣學士復知開封府。都城豪右邸舍侵通衢,博文制表木按籍,命左右判官分徹之,月余畢。出知大名府,遷給事中。召權三司使,遂同知樞密院事,逾月而卒。帝臨奠,贈尚書吏部侍郎。
博文以吏事進,多任劇繁,為政務平恕,常語諸子曰:「吾平生決罪,至流刑,未嘗不陰擇善水土處,汝曹志之。」然治曹汭獄,議者多謂博文希太后旨,縱崇勛傅致其罪。子疇。
疇字景彝,以父蔭補將作監主簿。中進士第,累遷太常博士。翰林學士宋祁提舉諸司庫務,薦疇勾當公事。時有宦官同提舉者,疇辭於中書曰:「翰林先進,疇恐不得事也。然以朝士大夫而為閹人指使,則疇實恥之。」
用賈昌朝薦,改編修唐書。仁宗獵近郊,疇引十事以諫。皇祐中,手詔禁貴戚近習私謁者,疇獻聖政惟公頌。召試,直秘閣,為開封府推官。宦者李允良訴其叔父死,疑為仇家所毒,請發棺驗視,眾欲許之,疇獨不可。曰:「苟無實,是無故而暴屍,且安知非允良有奸?」窮治,果與其叔父家有怨。歷三司度支判官、修起居注、知制誥、權判吏部流內銓,以右諫議大夫權御史中丞。
時陳昇之拜樞密副使,諫官、御史唐介等奏彈升之不當大用,朝廷持不行,介等爭數月不已,迺兩罷之。而論者謂介等為眾人游談所誤。疇疏言:「浮華險薄之徒,往來諫官、御史家,掎摭人罪,寖以成俗,請出詔戒勵。」從之。遷給事中。
英宗既即位,感疾,皇太后垂簾聽政。其後帝疾平,猶未御正殿,疇上疏請御朝聽政。及永昭陵復土,祭仁宗虞主於集英殿,以宗正卿攝事。疇奏曰:「人子之葬其親,送形而往,迎神而返,故虞祭所以安神也。位尊者禮重,禮重者祭多,故天子之虞數至於九。今山陵,嗣君不得親往,則道路五虞,理可命宗正攝事。若神主既至,則四虞之祭,雖或聖躬未寧,亦宜勉強。況陛下在藩邸,以好古知禮、仁孝聰明聞於中外,此先帝所以托天下也。臣願始終令德,以全美名。」
帝既視朝前後殿,而於聽事猶持謙抑。疇復上疏曰:「廟社擁佑陛下,起居安平,臨朝以時,僅逾半載,而未聞開發聽斷,德音遏塞,人情缺然。伏望思太祖、太宗艱難取天下之勞,真宗、仁宗憂勤守太平之力,勉於聽決大政,以慰母后之慈。勿為疑貳謙抑,自使盛德暗然不光。」
未幾,又上疏曰:
董仲舒為武帝言天人之際曰:「事在勉彊而已。勉彊學問,則聞見廣而智益明;勉彊行道,則德日起而大有功。」陛下起自列邸,光有天命,然而祖宗基業之重,天人顧享之際,所以操心治身、正家保國者,尤在於勉彊力行也。陛下昔在宗藩,已能務德好學,語言舉動未嘗越禮,是天性有聖賢之資。自疾平以來,於茲半歲,而臨朝高拱,無所可否。群臣關白軍國之政者日益至,其請人主財決者日益多,然猶聖心盤桓,無所是非者,何也?得非以初繼大統,或慮未究朝廷之事,故謙抑而未皇耶?或者聖躬尚未寧,而不欲自煩耶?抑有所畏忌而不言耶?苟為謙抑而未皇,則國家萬務,日曠月廢,其勢將趨於禍亂無疑也。若聖躬未能寧,則天下之名醫良工,日可召於前。而方技不試,藥石不進,養疾於身,坐俟歲月,非求全之道也。苟有所畏忌而不言,則又過計之甚也。
今中外之事,無可疑畏,臣嘗為陛下力言之矣。陛下何不坦心布誠、廓開大明以照天下,外則與執政大臣講求治體,內則於母后請所未至。延禮賢俊,咨訪忠直,廣所未見,達所未聞。若陛下朝行之,則眾心夕安矣。況陛下向居藩邸,日夕於側者,惟一二講學之師,與左右給使之人耳。修身行己,德業日新,而知者無幾,則是為善多而得名常少也;然而終能德成行尊,美名遠聞,此先帝之所以屬心也。今處億兆之上,有一言動則天下知之,簡冊書之,比之於昔,是善行易顯而美名易成也。然而尚莫之聞者,是不為爾,非不能也。有始有終者,聖賢之能事,在陛下勉彊而已。
疇又上疏欲車駕行幸,以安人心。時大臣亦有請,帝乃出禱雨,都人瞻望驩呼。數日,皇太后還政,疇又上疏:「請詔二府大臣講求所以尊崇母后之禮。若朝廷嚴奉之體,與歲時朔望之儀,車服承衛之等威,百司供擬之制度,它時尊稱之美號,外家延賞之恩典,凡可以稱奉親之意者,皆宜優異章大,以發揚母后之功烈,則孝德昭於天下矣。」
時詔近臣議仁宗配祭。故事,冬、夏至祀昊天上帝、皇地祇,以太祖配;正月上辛祈谷,孟夏雩祀,孟冬祀神州地祇,以太宗配;正月上辛祀感生帝,以宣祖配;季秋大饗明堂、祀昊天上帝,以真宗配。而學士王珪等與禮官上議,以謂季秋大饗,宜以仁宗配,為嚴父之道。知制誥錢公輔獨謂仁宗不當配祭。疇以謂珪等議遺真宗不得配,公輔議遺宣祖、真宗、仁宗俱不得配,於禮意未安。乃獻議曰:「請依王珪等議,奉仁宗配饗明堂,以符大易配考之說、孝經嚴父之禮。奉遷真宗配孟夏雩祀,以仿唐貞觀、顯慶故事。太宗依舊配正月上辛祈谷、孟冬祀神州祇,余依本朝故事。如此,則列聖並侑,對越昊穹,厚澤流光,垂裕萬祀。必如公輔之議,則陷四聖為失禮,導陛下為不孝,違經戾古,莫此為甚。」自此公輔不悅,而朝廷以疇論事有補,帝與執政大臣皆器異之。
遷翰林學士、尚書禮部侍郎、同提舉諸司庫務。數月,拜樞密副使。於是公輔言疇望輕資淺,在台素餐,不可大用,又頗薦引近臣可為輔弼者。公輔坐貶。疇在位五十五日,卒。帝甚悼惜之,臨哭,賜白金三千兩,贈兵部尚書,諡忠簡。
疇名臣子,性介特,厲風操,喜言朝廷事。好治容服,坐立嶷然,言必文,未嘗慢戲,吏治審密,文辭嚴麗。其執政未久、終於位及所享壽,類其父雲。
王鬷字總之,趙州臨城人。七歲喪父,哀毀過人,既長,狀貌奇偉。舉進士,授婺州觀察推官。代還,真宗見而異之,特遷秘書省著作佐郎、知祁縣,通判湖州。再遷太常博士、提點梓州路刑獄,權三司戶部判官。使契丹還,判都磨勘司。以尚書度支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上言:「方調兵塞決河,而近郡災歉,民力雕敝,請罷土木之不急者。」改三司戶部副使。樞密使曹利用得罪,鬷以同里為利用所厚,出知湖州,徙蘇州。還為三司鹽鐵副使。
時龍圖閣待制馬季良方用事,建言京師賈人常以賤價居茶鹽交引,請官置務收市之。季良挾章獻姻家,眾莫敢迕其意,鬷獨不可,曰:「與民競利,豈國體耶!」擢天章閣待制、判大理寺、提舉在京諸司庫務,安撫淮南,權判吏部流內銓,累遷刑部。
益、利路旱飢,為安撫使,以左司郎中、樞密直學士知益州。戍卒有夜焚營、殺馬、脅軍校為亂者,鬷潛遣兵環營,下令曰:「不亂者斂手出門,無所問。」於是眾皆出,命軍校指亂者,得十餘人,即戮之。及旦,人莫知也。其為政有大體,不為苛察,蜀人愛之。拜右諫議大夫、同知樞密院事。景祐五年,參知政事。明年,遷尚書工部侍郎、知樞密院事。
天聖中,鬷嘗使河北,過真定,見曹瑋,謂曰:「君異日當柄用,願留意邊防。」鬷曰:「何以教之?」瑋曰:「吾聞趙德明嘗使人以馬榷易漢物,不如意,欲殺之。少子元昊方十餘歲,諫曰:『我戎人,本從事鞍馬,而以資鄰國易不急之物,已非策,又從而斬之,失眾心矣。』德明從之。吾嘗使人覘元昊,狀貌異常,他日必為邊患。」鬷殊未以為然也。比再入樞密,元昊反,帝數問邊事,鬷不能對。及西征失利,議刺鄉兵,又久未決。帝怒,鬷與陳執中、張觀同日罷,鬷出知河南府,始嘆瑋之明識。未幾,得暴疾卒。贈戶部尚書,諡忠穆。
鬷少時,館禮部尚書王化基之門,樞密副使宋湜見而以女妻之。宋氏親族或侮易之,化基曰:「後三十年,鬷富貴矣。」果如所言。
論曰:吳育剛毅不撓,而設施無聞,其才不逮志者與?宋綬博洽明敏,若谷務長厚,博文習吏事,當仁宗時,先後與政,僅能恭慎寡過,保有祿位,施及後嗣。敏求、淑俱練達典故,傅以文采,而淑以傾險敗德,視疇之介特,數建忠謀,則賢不肖之相去遠矣。王鬷不留意曹瑋之言,卒以昧於邊事見黜,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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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二百九十二‧列傳第五十一  李咨 程戡 夏侯嶠 盛度 丁度 張觀 鄭戩 明鎬 王堯臣 孫抃 田況
  李咨字仲詢,唐趙國公峘之後。峘貶死袁州,因家新喻,遂為新喻人。咨幼有至性,父文捷出其母,咨日夜號泣,食飲不入口,父憐之而還其母,遂以孝聞。舉進士,真宗顧左右曰:「是能安其親者。」擢第三人,除大理評事、通判舒州,召試中書,為太子中允、直集賢院。歷三司、開封府判官,再遷左正言,出為淮南轉運副使。帝幸亳,以勞,遷尚書禮部員外郎。會江南飢,徙江東轉運副使,為度支判官。擢知制誥,寇準數改咨所擬制辭,咨不樂,以父留鄉里請外,遂出知荊南。會翰林學士闕,宰相擬他官,帝曰:「不如李咨。」遂為學士。
仁宗即位,超遷本曹郎中、權知開封府,數月,權三司使,拜右諫議大夫。嘗奏事兩宮曰:「天下賦調有定,今西北寢兵且二十年,而邊饋如故。戍兵雖未可減,其末作浮費非本務者,宜一切裁損以厚下。」即詔咨與御史中丞劉筠等同議冗費,以景德較天禧,計所減得十三之上。
時陝西緣邊數言軍食不給,度支都內錢不足支月奉,章獻太后憂之,命呂夷簡、魯宗道、張士遜與咨等經度其事。咨曰:「舊法商人入粟邊郡,算茶與犀象、緡錢,為虛實三估,出錢十四文,坐得三司錢百文。」咨請變法以實錢入粟,實錢售茶,三者不得相為輕重。既行而商人果失厚利,怨謗蜂起。咨以疾累請郡,改樞密直學士、知洪州。行數月,而御史台鞫吏王舉、句獻私商人,多請慈州礬,會計茶法不折虛費錢,妄稱增課百萬緡,以覬恩賞。咨坐不察奪職。
久之,進給事中、知杭州,復樞密直學士、知永興軍。衣冠子弟恃蔭無賴者,咨悉杖之,境內肅然。還,勾當三班院,坐舉吏降左諫議大夫。權三司使事,是歲,禁中火,倉卒營造,應辦舉集。
進尚書禮部侍郎,拜樞密副使。數月,遭父喪,起復,遷戶部侍郎、知院事。是時榷茶法寖壞,乃詔咨、蔡齊等更議之。咨以前坐變法得罪,固辭,不許。於是復用咨所變法,語具食貨志。卒,贈右僕射,諡憲成。
咨性明辨,周知世務,其處煩猝,常若閒暇,吏不敢欺。在樞府,專務革濫賞,抑僥倖,人以為稱職。無子,以族子為後。
程戡字勝之,許州陽翟人。少力學,舉進士甲科,補涇州觀察推官,再遷秘書丞、通判許州。曹利用貶,戡以利用婿降通判蘄州。徙虔州,州人有殺母,暮夜置屍仇人之門,以誣仇者。獄已具,戡獨辨之,正其罪。以尚書屯田員外郎知歸州,召為侍御史、三司度支判官。
寶元初,忻、代地震,壞城郭、廬舍,死傷甚眾,命戡安撫,頗以便宜從事。改起居舍人、知諫院,遷兵部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三司戶部副使。擢天章閣待制、陝西都轉運使。
未幾,知渭州。陝西有保毅軍,人苦其役。戡奏曰:「保毅在鄉兵外,不黥而有籍,所以佐邊備也。已隸保捷兵,而保毅籍如故,州縣以供力役,率困憊,至破析財產售田者,猶數戶出一夫,民不勝苦。」因詔:私役保毅者以計傭律坐之。
進樞密直學士、知成都府。坐嘗保任貝州張得一,得一伏誅,奪職出知鳳翔府,尋徙河中。御史中丞張觀辨之,復為樞密直學士、知永興軍,徙瀛州,四遷給事中。契丹使過,稱疾,求着帽見,戡使謂曰:「有疾,可毋相見,見當如禮。」使者語屈,冠而見。
人言歲在甲午,蜀且有變,孟知祥之割據,李順之起而為盜,皆此時也。仁宗自擇戡再知益州,遷端明殿學士,召見慰遣。至彭州,民妄言有兵變,捕斬之。守益州者以嫌,多不治城堞,戡獨完城浚池自固,不以為嫌也。
召拜參知政事,奏禁蜀人妖言誣民者。避宰相文彥博親,改尚書戶部侍郎、樞密副使。數與宋庠爭議,諫官、御史皆論之,戡亦自請罷。除吏部侍郎、觀文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同群牧制置使,尋拜宣徽南院使、鄜延路經略安撫使、判延州。
英宗即位,以安武軍節度使留再任。初,覃恩,蕃官例不序遷。至是,用戡奏始皆得遷。又請首領有戰功材武,皆得召見,選補為蕃官。延州夾河為兩城,雉堞頗卑小。敵登九州台,則下瞰城中。戡調兵夫大增築之。橫山酋豪怨諒祚,欲率其屬叛,取靈、夏,來求兵為援。戡言:「豺虎非自相搏,則未易取也;癰疽非其自潰,則未易攻也。諒祚久悖慢,宜乘此許之,所謂以蠻夷攻蠻夷,中國之利也。」會英宗不豫,大臣重生事,不報。
言者請選大臣帥永興,屯重兵以制五路,敕戡具利害以聞。戡以為「四路距永興皆十數驛,設有警,使聽節制,則不及事矣。且關中財賦不贍,宿軍多,何以給之?」
治平初,命宦官王昭明等領四路蕃部事。戡曰:「蕃部所以亡去,苦邊吏苛暴,為西人誘略爾。今昭明等徒能呼召首領,犒以牛酒,恐未足以結其心也。而甚動邊聽,宜更置路分鈐轄、都監,各部一將兵,兼沿邊巡檢使,無復專蕃部事。」從其奏。夏人遣使入貢,僭漢官移文於州,稱其國中官曰樞密。戡止令稱使副不以官,稱樞密曰「領盧」,方許之。
戡告老章累上,終弗聽,遣使以手詔問勞,賜茶藥、黃金,乃再上章曰:「臣老疾劇矣,高奴屯勁兵為要地,豈養病所耶?」召還,道卒。贈太尉,諡康穆。
戡久在邊,安重習事,治不近名。然不為言者所與,或傳戡交通宦官閻士良,至令妻出見之。
夏侯嶠字峻極,其先幽州人。高祖秀,為濟州鉅野鎮游奕使,因家焉。父浦,梁開平中,以明經至棣州錄事參軍。嶠幼好學,弱冠,以辭賦稱,周相李谷延置門下。又依西京留守向拱,攝伊陽令;拱移安州,又令攝錄事參軍。
太平興國初,舉進士甲科,解褐大理評事、通判興州,累遷右贊善大夫。從征太原,督芻糧於河朔。遷殿中丞、通判邠州。歲滿,拜監察御史、通判興元府,進秩殿中。
雍熙二年代還,對便坐。太宗語有司曰:「此人朕自知其才行,勿須奏擬。」即日改左補闕、直史館,賜緋魚。會王師護邊,乘傳督河間餫道,就命知莫州。逾月,徙洪州,改起居郎。真宗在襄邸,太宗擇朝士謹厚者為官屬,即召入為翊善,賜金紫,加直昭文館。真宗尹京府,命兼推官,加司封員外郎。東宮建,復兼中舍,遷工部郎中。及嗣位,拜給事中、知審刑院。數月,擢樞密院副使。
咸平元年,以戶部郎中罷。二年,始建講讀之職,命嶠為翰林侍讀學士。及楊徽之卒,又命兼秘書監。是秋,江、浙飢,命為江南巡撫使,所過疏理刑訟,存問耆老,務從寬簡,人以為便。使還,采病民二十餘事上之,亟詔釐革。又判吏部選事。
嶠善鼓琴,好讀莊、老書,淳厚謹慎,居官無過失。真宗尤愛重之,多所詢訪,每以善人目之。素好道,留意養生,少疾。景德元年五月,以選人俟對崇政殿,暴中風眩,亟詔取金丹,上尊酒餌之,肩輿還第,遣內侍召外內名醫診視。其夕卒,年七十二。詔贈兵部尚書,賵賜外,增賜白金三百兩給葬。錄其子大理寺丞晟為太子中舍,孫恭為奉禮郎,侄孫蔚賜同學究出身。嶠在近侍,恩遇甚渥。卒後數月,畢士安為相,撫坐嘆曰:「使夏侯君在,吾豈先據此位!」有集十五卷。
大中祥符初,晟上漢武封禪圖,繢金匱、玉匱、石 40ed.gif 、石距之狀,咸有注釋,上覽而善之。至駕部員外郎。恭至太子中舍。
盛度字公量,世居應天府,後徙杭州餘杭縣。曾祖璫,仕錢氏為餘杭縣令。父豫,從錢俶入朝,終尚書度支郎中。度舉進士第,補濟陰尉。選為封丘主簿,改府倉曹參軍,為光祿寺丞、御史台推勘官,改秘書省秘書郎。試學士院,為直史館、三司戶部判官,累遷尚書屯田員外郎。
契丹寇邊,從幸大名,數上疏論邊事。奉使陝西,因覽疆域,參質漢、唐故地,繪為西域圖以獻。改開封府判官,坐決獄失實,降監洪州稅。起知建昌軍、三司鹽鐵判官,改起居舍人、知制誥。度嘗奏事便殿,真宗問其所上西域圖,度因言:「酒泉、張掖、武威、燉煌、金城五郡之東南,自秦築長城,西起臨洮,東至遼碣,延袤萬里。有郡、有軍、有守捉,襟帶相屬,烽火相望,其為形勢備御之道至矣。唐始置節度,後以宰相兼領,用非其人,故有河山之險而不能固,有甲兵之利而不能御。今復繪山川、道路、壁壘、區聚,為河西隴右圖,願備上覽。」真宗稱其博學。
後遷右諫議大夫、權知開封府。以疾不拜,改會靈觀判官,入翰林為學士,加史館修撰。歷兵部郎中、景靈宮副使。寇準罷相,度以交通周懷政,出知光州。乾興初,再謫和州團練副使。丁謂貶,起為祠部郎中,復兵部郎中,遷太常少卿、知筠州,更虔、滁、蘇三州。還知審刑院,以右諫議大夫知揚州,加集賢院學士。
初,度謫洪州,建請復賢良方正科,又請建四科以取士,曰:博通墳典達於教化科,才識兼茂明於體用科,軍謀宏遠堪任將帥科,明曉法律能按章覆問科。既而用夏竦議,置六科,其議亦自度始。
復為翰林學士、史館修撰,遷給事中。嘗受詔與御史中丞王隨議通解鹽,聽商旅入錢算鹽,語在食貨志。尋進承旨,以禮部侍郎兼端明殿學士,召問邊計,退而條十事上之。又兼侍讀學士。
景祐二年,拜參知政事。時王曾、呂夷簡為相,度與宋綬、蔡齊並參知政事,曾與齊善,而夷簡與綬善,惟度不得志於二人。及二人俱辭相,仁宗問度曰:「王曾、呂夷簡力求退,何也?」度對曰:「二人腹心之事,臣不得而知,陛下詢二人以孰可代者,則其情可察矣。」仁宗果以問曾,曾薦齊,又問夷簡,夷簡薦綬,於是四人俱罷,而度獨留。遷知樞密院事。
章得象既相,以度嘗位其上,即拜武寧軍節度使。坐令開封府吏馮士元強取其鄰所賃官舍,以尚書右丞罷。復知揚州,加資政殿學士、知應天府。暴感風眩,以太子少傅致仕,卒。贈太子太保,諡文肅。
度好學,家居列圖書,每歸,未嘗釋手。敏於為文,而汎濫不精。嘗奉詔同編續通典、文苑英華,注釋御集。真宗祀汾陰,仁宗在藩邸,詔掌起居箋奏及留司章奏。有愚谷、銀台、中書、樞中四集,又有中書、翰林二制集。
天禧三年,詔許中書舍人、給事中、諫議大夫母封郡太君,而學士不預。時度官兵部郎中,因請追封其母,自是學士官未至諫議者,其母皆得封郡君。
度體肥大,艱於拜起,賓客有拜之者,則俯伏不能興,往往瞪視而詬詈之。性極猜險,雖平居,僚友不敢易語言。所至,下貧無賴,多所縱舍;稍有貲者,一切繩之以法。
子申甫,終尚書兵部郎中、集賢校理,嘗為福建轉運使,頗以修潔稱。
從兄京,有吏能,以尚書工部侍郎致仕,卒。
丁度字公雅,其先恩州清河人。祖顗,後唐清泰初陷契丹,逃歸,徙居祥符。父逢吉,以醫術事真宗藩邸,然好聚書,與儒者游。度強力學問,好讀尚書,嘗擬為書命十餘篇。大中祥符中,登服勤詞學科,為大理評事、通判通州,改太子中允、直集賢院。坐解送國子監進士失實,監齊州稅。還知太常禮院,判吏部南曹。上書論六事:一、增講讀官;二、增諫員;三、補蔭用大功以上親;四、選河北、河東役兵補禁軍;五、籍令佐墾田為殿最;六、凡緣公事坐私罪杖者,聽保任遷官。章獻後善之。
舊制,監司及藩鎮辭謁皆賜對。仁宗初即位,止令附中書、樞密奏之,度言,附奏非所以防壅蔽也。又嘗獻王鳳論於章獻太后,以戒外戚。歷三司磨勘司、京西轉運使。司天言永昌陵有白氣,請增築以厭之,有詔按視。度奏神道貴靜,不可輕繕治,乃止。入知制誥,遷翰林學士,糾察在京刑獄,判太常禮院兼群牧使。
劉平、石元孫敗,帝遣使問所以御邊。度奏曰:「今士氣傷沮,若復追窮巢穴,饋糧千里,輕用人命以快一朝之意,非計之得也。唐都長安,天寶後,河、湟覆沒,涇州西門不開,京師距寇境不及五百里,屯重兵,嚴烽火,雖常有侵軼,然卒無事。太祖時,疆埸之任,不用節將。但審擢材器,豐其廩賜,信其賞罰,方陲輯寧幾二十年。為今之策,莫若謹亭障,遠斥堠,控扼要害,為制御之全計。」因條上十策,名曰備邊要覽。
時西疆未寧,二府三司,雖旬休不廢務。度言:「苻堅以百萬師寇晉,謝安命駕出遊以安人心。請給假如故,無使外夷窺朝廷淺深。」從之。累遷中書舍人,為承旨。
時葉清臣請商州置監鑄大錢,以一當十。度奏曰:「漢之五銖,唐之開元及國朝錢法,輕重大小,最為折中。歷代改更,法雖精密,不能期年,即復改鑄。議者欲繩以峻法,革其盜鑄。昔漢變錢幣,盜鑄死者數十萬。唐鑄乾元及重輪乾元錢,錢輕幣重,嚴刑不能禁止。今禁旅戍邊,月給百錢,得大錢裁十,不可畸用,舊錢不出,新錢愈輕,則芻糧增價。臣嘗知湖州,民有抵茶禁者,受千錢立契代鞭背。在京西,有強盜殺人,取其弊衣,直不過數百錢。盜鑄之利,不啻數倍。復有湖山絕處,凶魁嘯聚,鑪冶日滋,居則鑄錢,急則為盜。民間銅鉛之器,悉為大錢,何以禁止。」
度又言:「祥符、天聖間,牧馬至十餘萬,其後言者以天下無事,不可虛費,遂廢八監。然猶秦渭環階麟府文州、火山保德岢嵐軍,歲市馬二萬二百匹,補京畿、塞下之闕。自西鄙用兵,四年所牧,三萬而已。馬少地閒,坊監誠可罷;若賊平馬歸,則不可闕。今河北、河東、京東西、淮南皆籍丁壯為兵,請令民畜一戰馬者,得免二丁,仍不計貲產以升戶等,則緩急有備,而國馬蕃矣。」
慶曆中,副杜衍宣撫河東。久之,遷端明殿學士、知審刑院。時江西轉運使移屬州,凡市末鹽鈔,每百緡貼納錢三之一。通判吉州李虞卿受財免貼納,事覺,大理將以枉法論。度曰:「枉法,謂於典憲有所阿曲。虞卿所違者,轉運使移文爾。」遂貸虞卿死。
帝嘗問,用人以資與才孰先?度對曰:「承平時用資,邊事未平宜用才。」時度在翰林已七年,而朝廷方用兵,故對以此。諫官孫甫論度所言,蓋自求柄用,帝諭輔臣曰:「度在侍從十五年,數論天下事,顧未嘗及私,甫安從得是語。」
未幾,擢工部侍郎、樞密副使。因言:「周世宗募驍健,有朝出群盜、夕備宿衛者;太祖閱猛士實騎軍。請擇河北、河東、陝西就糧馬軍,以補禁旅之闕。」又言:「契丹嘗渝盟,預備不可忽。」因上慶曆兵錄五卷、贍邊錄一卷。明年,參知政事。會春旱,降秩中書舍人,逾月,復官。
後二年,衛士為變,事連宦官楊懷敏,樞密使夏竦請御史與宦官同于禁中鞫之,不可滋蔓,令反側者不自安。度曰:「宿衛有變,事關社稷,此而可忍孰不可忍!請付外台窮治黨與。」爭於帝前。仁宗從竦言,度遂求解政事,罷為紫宸殿學士兼侍讀學士。御史何郯言,紫宸非官稱所宜。改觀文殿學士、知通進銀台司、判尚書都省,再遷尚書右丞,卒。贈吏部尚書,諡文簡。
度性淳質,不為威儀,居一室十餘年,左右無姬侍。然喜論事,在經筵歲久,帝每以學士呼之而不名。嘗問蓍龜占應之事,乃對:「卜筮雖聖人所為,要之一技而已,不若以古之治亂為監。」又嘗示以欹器曰:「朕欲臨天下以中正之道。」度對曰:「臣等亦願無傾滿以事陛下。」因奏太宗嘗作此器,真宗亦嘗著論,於是帝制後述以賜之。
度著邇英聖覽十卷、龜鑑精義三卷、編年總錄八卷,奉詔領諸儒集武經總要四十卷。子諷,集賢校理。
張觀字思正,絳州絳縣人。少謹愿好學,有鄉曲名。中服勤辭學科,擢為第一,授將作監丞、通判解州。會鹽池吏以贓敗,坐失舉劾,降監河中府稅。復通判果州,改秘書省秘書郎。
仁宗即位,遷太常丞,擢右正言、直史館,為三司度支判官,同修起居注,改右司諫、知制誥、判登聞檢院,出知杭州。還判國子監,權發遣開封府事,進為翰林學士、知審官院,累遷左司郎中,以給事中權御史中丞。
時星流、地震、雷發正月,詔求直言。觀謂:「承平日久,政寬法慢,用度漸侈,風俗漸薄,以致災異。」因上四事:一曰知人,二曰嚴禁,三曰尚質,四曰節用。河北大雨水,又條七事,曰:導積水以廣播種,緩催欠以省禁錮,寬刑罰以振淹獄,收逃田以募歸復,罷工役以先急務,止配率以阜民財,通商旅以濟艱食。復知審官院,遂拜同知樞密院事。
康定中,西兵失利,因議點鄉兵,久之不決,遂與王鬷、陳執中俱罷,以資政殿學士、尚書禮部侍郎知相州。徙澶州。河壞孫陳埽及浮梁,州人大恐,或請趍北原以避水患。觀曰:「太守獨去,如州民何。」乃躬率卒徒增築之,堤完,水亦退。
徙鄆州。舊法,京東通安邑鹽,而瀕海之地禁私煮。觀上言:「利之所在,百姓趨之,雖日殺於市,恐不能止,請弛禁以便民。」歲免黥配者不可勝計。歷知應天府、孟州、河南府,以吏部侍郎兼御史中丞。以父居業高年多病,請便郡,以觀文殿學士知許州。月余,拜左丞。丁父憂,哀毀過人,既練而卒。贈吏部尚書,諡文孝。
觀性至孝,初為秘書郎,其父方為州從事,因上書願以官授父。真宗嘉之,以居業為京官。及觀貴,居業繇恩至太府卿。居業嘗過洛,嘉其山川風物,曰:「吾得老於此足矣。」觀於是買田宅、營林榭,以適其意。蚤起奉藥、膳,然後出視事,未嘗一日廢也。趣尚恬曠,持廉少欲,平生書必為楷字,無一行草,類其為人。仁宗飛白書「清」字賜觀,以賞其節。然於吏事非所長,知開封府,民犯夜禁,觀詰之曰:「有人見否?」眾傳以為笑。
鄭戩字天休,蘇州吳縣人。早孤力學。客京師,事楊億,以屬辭知名,後復還吳。及億卒,賓客弟子散去,戩乃倍道會葬。舉進士,擢甲科,授太常寺奉禮郎、簽書寧國軍節度判官事,召試學士院,為光祿寺丞、集賢校理、通判越州。還,改太子中允、同知太常禮院,注釋御製發願文、三寶贊,升直史館、三司戶部判官,同修起居注,以右正言知制誥。判國子監,選明經生講解經義。徙知審刑院,遷起居舍人、龍圖閣直學士、權知開封府。
吏馮士元為奸利,有告士元受賕藏禁書者,戩窮治之。辭連宰相呂夷簡、知樞密院盛度、參知政事程琳,遂逮捕夷簡子公綽、公弼參劾其狀。既而士元流海島,度、琳坐嘗交關士元罷去,其餘絀罰者自御史中丞孔道輔、天章閣待制龐籍又十餘人,朝議畏其皦核。戩敏彊善聽決,喜出不意,獨假貸細民,即豪宗大姓,繩治益急,政有能跡。徙權三司使,復轉運使考課格,分別殿最。又勾較三司出入,得羨錢四百萬緡,以右諫議大夫、同知樞密院改樞密副使。
戩與參知政事宋庠,為宰相呂夷簡所忌,與庠皆罷,以資政殿學士知杭州。錢塘湖溉民田數十頃,錢氏置撩清軍,以疏淤填之患。既納國後不復治,葑土堙塞,為豪族僧坊所占冒,湖水益狹。戩發屬縣丁夫數萬辟之,民賴其利。事聞,詔本郡歲治如戩法。
遷給事中,徙并州,道改鄆州,又徙永興軍。建言:「凡軍行所須,願下有司相緩急,析為三等,非急罷去。」先是,衙吏輸木京師,浮渭泛河,多漂沒,既至,則斥不中程,往往破家不能償,戩奏歲減二十餘萬;又奏罷括糴,以勸民積粟。長安故都多豪惡,戩治之尚嚴,甚者至黥竄,人皆惕息。
未幾,為陝西四路都總管兼經略、安撫、招討使,駐涇州,聽便宜從事。遷尚書禮部侍郎。時知慶州滕宗諒、知渭州張亢過用公使錢,戩致於法。行邊至鎮戎軍,趣蓮花堡,天寒,與將佐置酒,元昊擁兵近塞。會暮塵起,有報敵騎至者,戩曰:「此必三川將按邊回,非敵騎也。」已而果然。及疆事少寧,詔還,知永興軍。
初,靜邊砦主劉滬謀築水洛、結公二城,以通秦、渭援兵,招生羌大王族為邊衛。戩使滬與著作佐郎董士廉督其役。會罷戩四路,宣撫使韓琦、知渭州尹洙皆以為不便,召滬、士廉罷役歸,不聽。乃使裨將狄青將兵以往,械送德順軍獄。戩力爭於朝,卒城之。
進戶部侍郎、資政殿大學士、知并州。契丹與元昊方交兵,邊奏互上,獨戩不以聞。詔遣使問其故,戩對:「敵自相攻,中國不足憂也。」麟、府間有棄地曰草城川,戩募土人為弓箭手,計口給田。初,兵興,用不足。河東行鐵錢,山多炭、鐵,鼓鑄利厚,重辟不能止。戩乃請三當一。令既下,兵民相扇動,數千人邀走馬承受訴。承受,中貴人,不能遏。又群噪州門,守門者拒不得入。戩聞,悉召至庭下,推首謀者數十人,黥隸他州,事乃定。
遷吏部侍郎,改宣徽北院使,拜奉國軍節度使,卒。贈太尉,諡文肅。戩遇事,果敢必行。然憑氣近俠,用刑峻深,士民多怨之。
明鎬字化基,密州安丘人。中進士第,補蘄州防禦推官。真宗崩,上真頌四十六篇,改大理寺丞。薛奎領秦州,闢為節度判官。奎徙益州,辟知錄事參軍。程琳代奎,奏為簽書節度判官,就通判州事,遷太常博士。還朝,仁宗問鎬所能,奎稱其沈鷙有謀,能斷大事,除開封推官。獻六冗書,進尚書祠部員外郎,為三司戶部判官,改刑部員外郎、京東轉運使,遷兵部員外郎、直史館、益州路轉運使。會歲飢,民無積聚,盜賊間發,鎬為平物價,募民為兵,人賴以安。
知陵州楚應幾贓敗,或告以先期奏之,鎬曰:「獲罪則已,安可欺朝廷耶?」卒坐失察,降知同州。未逾月,會元昊寇延州,起為陝西轉運使。虜破金明砦,既去,議修復其城,帥臣擁兵不即進,而鎬止以百餘騎,自督將士,一月而成。又嘗閱同州廂軍,得材武者三百餘人,教以彊弩,奏為清邊軍,號最驍悍。其後,陝西、河東頗仿置之。
遷戶部郎中、直昭文館、知陝州,徙江、淮制置發運使。未行,會賊破豐州,擢天章閣待制、河東都轉運使。修建寧中候百勝砦、鎮川清塞堡,凡五城,以勞遷左司郎中。
明年,擢龍圖閣直學士、知并州。鎬大巡邊以備賊。時邊任多紈袴子弟,鎬乃取尤不職者杖之,疲軟者皆自解去,遂奏擇習事者守堡砦。軍行,倡婦多從之,鎬欲驅逐,惡傷士卒心,會有忿爭殺倡婦者,吏執以白,鎬曰:「彼來軍中何耶?」縱去不治,倡婦聞皆散走。以樞密直學士、左諫議大夫知成德軍,入知開封府。
王則叛,命鎬為體量安撫使;則未下,又命參知政事文彥博為宣撫使,以鎬副之。貝州平,遷端明殿學士、給事中、權三司使,諸將悉超遷,都虞候、士卒八千四百人,第其功為五等,每等遷一資。彥博數推鎬功,拜參知政事。
已而疽發背,帝謂輔臣曰:「鎬忠亮有勞,及其未亂,思一見之。」臨問,惻然曰:「方賴卿謀國事,何遽被疾!」鎬氣憊,猶能頓首謝。翌日,卒,諡文烈。鎬端挺寡言,所至安靜有體,而遇事不苟,為世所推重。
王則者,本涿州人。歲飢,流至恩州,自賣為人牧羊,後隸宣毅軍為小校。恩、冀俗妖幻,相與習五龍、滴淚等經及圖讖諸書,言釋迦佛衰謝,彌勒佛當持世。初,則去涿,母與之訣別,刺「福」字於其背以為記。妖人因妄傳字隱起,爭信事之,而州吏張巒、卜吉主其謀,黨連德、齊諸州,約以慶曆八年正旦,斷澶州浮梁,亂河北。會其黨潘方淨以書謁北京留守賈昌朝,事覺被執,故不待期,亟以七年冬至叛。
時知州張得一方與官謁天慶觀,則率其徒劫庫兵,得一走保驍捷營。賊焚門,執得一囚之。兵馬都監、內殿承制田斌以從卒巷鬬,不勝而出。城扉闔,提點刑獄田京、任黃裳持印,棄其家縋城出,保南關。賊從通判董元亨取軍資庫鑰,元亨拒之,殺元亨。又出獄囚,囚有憾司理參軍王獎者,遂殺獎。既而節度判官李浩、清河令齊開、主簿王湙皆被害。
則僭號東平郡王,以張巒為宰相,卜吉為樞密使,建國曰安陽。榜所居門曰中京,居室廄庫皆立名號,改年曰得聖,以十二月為正月。百姓年十二以上、七十以下,皆涅其面曰「義軍破趙得勝」,每面置一總管。然縋城下者日眾。於是令守者伍伍為保,一人縋,余悉斬。
有州民汪文慶、郭斌、趙宗本、汪順者,自城上系書射鎬帳,約為內應,夜垂絙以引官軍。既內數百人,焚樓櫓,賊覺,率眾拒戰。初,官軍既登,欲專其功,斷絙以絕後來者。及與賊戰,兵寡不敵,與文慶等復縋而下。是夜,城幾克。則期正月十四日出要劫契丹使,諜者以告。鎬遣殿侍安素伏兵西門,賊果以數百人夜出,伏發,皆就獲。
城峻不可攻,乃為距闉,將成,為賊所焚。遂即南城為地道,日攻其北牽制之。及文彥博至,穴通城中,選壯士中夜由地道入,眾登城。賊縱火牛,官軍以槍中牛鼻,牛還攻之,賊大潰,開東門遁。閣門祗候張絪緣壕與戰,死之。總管王信捕得則,其餘眾保村舍,皆焚死。檻送則京師,支解以徇。則叛凡六十六日。
王堯臣字伯庸,應天府虞城人。舉進士第一,授將作監丞、通判湖州。召試,改秘書省著作郎、直集賢院。會從父沖坐事,出堯臣知光州。父喪,服除,為三司度支判官,再遷右司諫。
郭皇后薨,議者歸罪內侍都知閻文應,堯臣請窮治左右侍醫者,不報。時上元節,有司張燈,堯臣俟乘輿出,即上言:「後已復位號,今方在殯,不當游幸。」帝為罷張燈。擢知制誥、同知通進銀台司、提舉諸司庫務,知審刑院,入翰林為學士、知審官院。
陝西用兵,為體量安撫使。將行,請曰:「故事,使者所至,稱詔存問官吏將校,而不及於民。自元昊反,三年於今,關中之民凋弊為甚,請以詔勞來,仍諭以賊平蠲租賦二年。」仁宗從之。
使還,上言:
陝西兵二十萬,分屯四路,然可使戰者止十萬。賊眾入寇,常數倍官軍。彼以十戰一,我以一戰十,故三至而三勝,由眾寡不侔也。涇原近賊巢穴,最當要害,宜先備之。今防秋甚邇,請益團土兵,以二萬屯渭州,為鎮戎山外之援;萬人屯涇州,為原、渭聲勢;二萬屯環慶,萬人屯秦州,以制其衝突。
且賊之犯邊,不患不能入,患不能出也。並塞地形,雖險易不同,而兵行須由大川,大川率有砦柵為控扼。賊來利在虜掠,人自為戰,故所向無前。若延州之金明、塞門砦,鎮戎之劉璠、定川堡,渭州山外之羊牧隆城、靜邊砦,皆不能扼其來。故賊不患不能入也。既入漢地,分行鈔略,驅虜人畜,劫掠財貨,士馬疲睏,奔趨歸路,無復鬬志。若以精兵扼險,彊弩注射,旁設奇伏,斷其首尾,且追且擊,不敗何待。故賊之患在不能出也。
賊屢乘戰勝,重掠而歸,諸將不能追擊者,由兵寡而勢分也。若尚循故轍,必無可勝之理。
又論:「延州、鎮戎軍、渭州山外三敗之由,皆為賊先據勝地,誘致我師,將帥不能據險擊歸,而多倍道趨利。兵方疲頓,乃與生羌合戰;賊始縱鐵騎沖我軍,繼以步奚挽彊注射,鋒不可當,遂致掩覆,此主帥不思應變以懲前失之咎也。願敕邊吏,常遠斥候,遇賊至,度遠近立營砦,然後量敵奮擊,毋得輕出。」詔以其言戒邊吏。
時韓琦坐好水川兵敗徙秦州,范仲淹亦以擅復元昊書降耀州。堯臣言:二人者,皆忠義智勇,不當置之散地。又薦種世衡、狄青有將帥才。明年,賊果自鎮戎軍、原州入寇,敗葛懷敏,乘勝掠平涼、潘原,關中震恐,自邠、涇以東,皆閉壘自守。仲淹自將慶州兵捍賊,賊引去。仁宗思其言,乃復以琦、仲淹為招討使,置府涇州,益屯兵三萬人,而使堯臣再安撫涇原。
初,曹瑋開山外地,置籠竿等四砦,募弓箭手,給田使耕戰自守。其後將帥失撫御,稍侵奪之,眾怨怒,遂劫德勝砦將姚貴,閉城畔。堯臣適過境上,作書射城中,諭以禍福,眾遂出降。乃為申明約束如舊而去。
既還,上言:「自陝西用兵,夏竦、陳執中並以兩府舊臣,為陝西經略、安撫、招討使,韓琦、范仲淹止為經略、安撫副使。既而張存知延州,王沿知渭州,張奎知慶州,俱是學士、待制之職,亦止管勾本路總管司事。及竦、執中罷,四路置帥,遂各帶都總管及經略、安撫、招討等使,因而武臣副總管亦為副使。今琦、仲淹、龐籍既為陝西四路都總管、緣邊經略安撫招討等使,四路當稟節制,而尚帶經略使名者九人,各置司行事。名號不異,而所稟非一。今請逐路都總管、副總管並罷經略,只充緣邊安撫使。」既而滕宗諒亦以為請,遂罷之。
又言:「鄜延、環慶路,其地皆險固而易以守;惟涇原自漢、唐以來,為衝要之地。自鎮戎軍至渭州,沿涇河大川直抵涇、邠,略無險阻。雖有城砦據平地,賊徑交屬,難以捍防,如郭子儀、渾瑊,常宿重兵守之。自元昊叛命數年,由此三入寇。朝廷置帥府於涇州,為控扼關、陝之會,誠合事機。然頻經敗覆,邊地空虛,士氣不振。願深監近弊,精擇將佐;其新集之兵,未經訓練,宜易以舊人。儻一路兵力完實,則賊不敢長驅入寇矣。」因論沿邊城砦、控扼要害、賊徑通屬及備御輕重之策為五事上之。又請涇、原五州營田,益置弓箭手,及請徹潼關樓櫓,皆報可。
以戶部郎中權三司使,辟張昷之、杜杞等十餘人為副使、判官。時入內都知張永和建議,收民僦舍錢十之三以助軍費。堯臣入對曰:「此衰世之事,召怨而攜民,唐德宗所以致朱泚之亂也。」度支副使林濰畏永和,附會其說,堯臣奏黜濰,議乃定。
夔州轉運使請增鹽井歲課十餘萬緡,堯臣以為上恩未嘗及遠人,而反牟取厚利,適足以斂怨,罷之。遷翰林學士承旨兼端明殿學士,為群牧使。丁母喪,服除,轉右諫議大夫。
初,學士蘇易簡、丁度皆自郎中進中書舍人充承旨,及堯臣為承旨,不遷官,意宰相賈昌朝所抑。及是,文彥博為相,因其歲滿,遂優遷之。大享明堂,加給事中。與三司更議茶法,較天下每歲財賦出入,上其數,遂拜樞密副使。
會儂智高反,請析廣西宜、容、邕州為三路,以融、柳、象隸宜州,白、高、竇、雷、化、鬱林、儀、藤、梧、龔、瓊隸容州,欽、賓、廉、橫、潯、貴隸邕州;遇蠻入寇,三路會支郡兵掩擊,令經略、安撫使守桂州以統制焉;益募澄海、忠敢土軍分屯,運全、永、道三州米以餉之,罷遣北兵遠戍。時狄青經制嶺南,詔青審議,以為便。
居樞密三年,務裁抑徼幸,於是有鏤匿名書以布京城,然仁宗不以為疑也。以戶部侍郎參知政事。久之,帝欲以為樞密使,而當制學士胡宿固抑之,乃進吏部侍郎。卒,贈尚書左僕射,諡文安。
堯臣以文學進,典內外製十餘年,其為文辭溫麗。執政時,嘗與宰相文彥博、富弼、劉沆勸帝蚤立嗣,且言英宗嘗養宮中,宜為後,為詔草挾以進,未果立。
元豐三年,子同老進遺稿論父功,帝以訪文彥博,具奏本末,遂加贈太師、中書令,改諡文忠。
孫抃字夢得,眉州眉山人。六世祖長孺,喜藏書,號「書樓孫氏」,子孫以田為業。至抃始讀書屬文。中進士甲科,以大理評事通判絳州。召試學士院,除太常丞、直集賢院,為開封府推官,判三司開拆司,同修起居注,以右正言知制誥,遷起居舍人、翰林學士兼侍讀學士、史館修撰,累遷尚書吏部郎中。抃雖久處顯要,罕所建明。
皇祐中,以右諫議大夫權御史中丞。制下,諫官韓絳論奏抃非糺繩才,不可任風憲。抃即手疏曰:「臣觀方今士人,趨進者多,廉退者少。以善求事為精神,以能訐人為風采;捷給若嗇夫者謂之有議論,刻深若酷吏者謂之有政事。諫官所謂才者,無乃謂是乎?若然,臣誠不能也。」仁宗察其言,趣視事,且命知審官院。抃辭以任言責不當兼事局,乃止。
在台,數言事,不為矯激,尤喜稱薦人材。帝欲除入內都知王守忠領武寧軍節度使,抃奏罷之。溫成皇后葬,以劉沆為監護使,抃奏沆為宰相,不當為后妃護葬喪事。時又議為後建陵立廟,抃率官屬言非禮。因相與請對,固爭不能得,伏地不起,帝為改容遣之。御史請罷宰相梁適,未聽,抃奏曰:「適在相位,上不能持平權衡,下不能篤訓子弟。言事官數論奏,未聞報可,非罷適無以慰物論。」宰相陳執中婢為嬖妾張氏榜殺,置獄取證左,執中弗遣,有詔勿推。抃復與官屬請對論列,疏十上,適、執中卒皆罷。
改翰林學士承旨,復兼侍讀學士。帝讀史記龜策傳,問:「古人動作必繇此乎?」對曰:「古有大疑,既決於己,又詢於眾,猶謂不有天命乎,於是命龜以斷吉凶。所謂『謀及乃心,謀及卿士,謀及庶人,謀及卜筮』。蓋聖人貴誠,不專人謀,默與神契,然後為得也。」帝善其對。
諫官陳昇之上選用、責任、考課轉運使三法,命抃與御史中丞張昪典之,卒亦無所進退焉。再遷禮部侍郎。抃久居侍從,泊如也,人以為長者。既而樞密副使程戡罷,帝欲用舊人,即以命抃。歲中,參知政事。
抃性篤厚寡言,質略無威儀。居兩府,年益耄,無所可否。又善忘,語言舉止多可笑,好事者至傳以為口實。御史韓縝彈奏之,罷為觀文殿學士、同群牧制置使,復兼侍讀學士。英宗即位,進戶部侍郎。告老,以太子少傅就第,卒。贈太子太保,諡文懿。
田況字元均,其先冀州信都人。晉亂,祖行周沒於契丹。父延昭,景德中脫身南歸,性沈鷙,教子甚嚴,累官至太子率府率。況少卓犖有大志,好讀書。舉進士甲科,補江陵府推官,再調楚州判官,遷秘書省著作佐郎。舉賢良方正,改太常丞、通判江寧府。
趙元昊反,夏竦經略陝西,闢為判官。時竦與韓琦、尹洙等畫上攻守二策,朝廷將用攻策,范仲淹議未可出師。況上疏曰:
昔繼遷擾邊,太宗部分諸將五路進討,或遇賊不擊,或戰衄而還。又嘗令白守榮、馬紹忠護送糧餉於靈州,諸將多違詔自奮,浦洛河之敗,死者數萬人。今將帥士卒,素已懦怯,未甚更練。又知韓琦、尹洙同建此策,恐未甚稟服,臨事進退,有誤大舉。其不可一也。
計者以為賊常併力而來,我常分兵以御,眾寡不敵,多貽敗衄,今若全師大舉,必有成功,此思之未熟爾。夫三軍之命,繫於將帥。人之才有大小,智有遠近,以漢祖之善將,不若淮陰之益辦,況庸人乎?今徒知大眾可以威敵,而不思將帥之材否,此禍之大者也。兩路之人,眾十餘萬,庸將驅之,若為舒捲;賊若據險設伏,邀截衝擊,首尾前後,勢不相援,一有不利,則邊防莫守,別貽後患。安危之計,決於一舉。其不可二也。
自西賊叛命以來,雖屢乘機會,然終不敢深寇郡縣,以饜其欲者,非算之少也。直以中國之大,賢俊之盛,甲兵之眾,未易可測。今師深入,若無成功,挫國威靈,為賊輕侮,或別墮奸計,以致他虞。其不可三也。
計者又雲,將帥雖未足倚,下流勇進,或有其人。自劉平、石元孫陷沒,士氣挫怯,未能振起。今兵數雖多,疲懦者眾,以庸將驅怯兵,入不測之地,獨其下使臣數輩,干賞蹈利,欲邀奇功,未見其利。其不可四也。
計者又雲,非欲深絕沙磧,以窮妖巢,但淺入山界,以挫賊氣,如襲白豹城之比。臣謂乘虛襲掠,既不能破戎首、拉凶黨,但殘戮孥弱,以厚怨毒,非王師吊伐招徠之體。然事出無策,為彼之所為,亦當霆發雷逝,往來輕速,以掩其不備。今興師十萬,鼓行而西,賊已清野據險以待,我師何襲挫之有?其不可五也。
自元昊寇邊,人皆知其誅賞明、計數黠。今未有間隙可窺,而暴為興舉,計事者但欲決勝負於一戰。幸其或有所成,否則願自比王恢以待罪,勇則勇矣,如國事何。其不可六也。
昨仲淹奏乞朝廷,敦包荒之量,存鄜延一路。令諸將勒兵嚴備,未行討伐,容示以恩意,歲時之間,或可招納。若使涇原一路獨入,則孤軍進退,憂患不淺。傳聞賊謀,俟我師諸路入界,並兵以敵,此正陷賊計中。其不可七也。
以臣所見,夏竦、韓琦、尹洙同獻此策,今若奏乞中罷,則是自相違異;欲果決進討,則又仲淹執議不同。乞召兩府大臣定議,但令嚴設邊備,若有侵掠,即出兵邀擊;或賊界謹自守備,不必先用輕舉。如此則全威制勝,有功而無患也。
於是罷出師議。
況又言治邊十四事。遷右正言,管勾國子監、判三司理欠憑由司,專供諫職,權修起居注,遂知制誥。嘗面奏事,論及政體,帝頗以好名為非,意在遵守故常,況退而著論上之。其略曰:
名者由實而生,非徒好而自至也。堯、舜三代之君,非好名者。而鴻烈休德,倬若日月,不能纖晦者,有實美而然也。設或謙弱自守,不為恢閎睿明之事,則名從而晦矣,雖欲好之,豈可得耶。
方今政令寬弛,百職不修,二虜熾結,凌慢中國。朝廷恫矜下民橫罹殺掠,竭瀝膏血,以資繕備,而未免侵軼之憂。故屈就講和,為翕張予奪之術。自非君臣朝夕恥憤,大有為以遏後虞,則勢可憂矣。陛下若恐好名而不為,則非臣之所敢知也。陛下儻奮乾剛,明聽斷,則有英睿之名;行威令,懾奸宄,則有神武之名;斥奢汰,革風俗,則有崇儉之名;澄冗濫,輕會斂,則有廣愛之名;悅亮直,惡諂媚,則有納諫之名;務諮詢,達壅蔽,則有勤政之名;責功實,抑偷幸,則有求治之名。今皆非之而不為,則天下何所望乎?抑又聖賢之道曰名教,忠誼之訓曰名節,群臣諸儒所以尊輔朝廷,紀綱人倫之大本也。陛下從而非之,則教化微,節義廢,無恥之徒爭進,而勸沮之方不行矣,豈聖人率下之意耶。
時邊奏契丹修天德城及多建堡砦。況意其蓄奸謀,乃上疏曰:
朝廷予契丹金帛歲五十萬,朘削生民,輸將道路,疲弊之勢,漸不可久。而近西羌通款,歲又予二十萬,設或復肆貪瀆,再有規求,朝廷尚可從乎?臣至愚,不當大責,每念至此,則惋嘆不已。矧兩府大臣,皆宗廟社稷、天下生民所望而系安危者,豈不為陛下思之哉?每旦垂拱之對,不過目前政事數條而已,非陛下所以待輔臣,非輔臣所以憂朝廷之意也。
有唐故事,肅宗以天下未乂,除正衙奏事外,別開延英以詢訪宰相,蓋旁無侍衛,獻可替否,曲盡討論。今北敵桀慢,而河朔將佐之良愚,中兵之善窳,道路之夷險,城壘之堅弊,軍政之是否,財糧之多少,在兩府輔臣,實未有知之者。萬一變發所忽,制由中出,少有差跌,則事不測矣。如前歲蕭英、劉六符始來,和議未決,中外惶擾,不知為計,此臣所目睹也。和議既定,又復恬然若無事者,是豈得為安哉。
願因燕閒,召執政大臣於便殿,從容賜坐,訪逮時政,專以慮患為急。則人人惟恐不知以誤應對,事事惟恐不集以孤聖懷,旦夕憂思,不敢少懈,同心協力,必有所為。今不以此為務,而日以委瑣之事,更相辯對,議者羞之。臣叨備近列,實系朝廷休戚,惟陛下不以人廢言。
尋為陝西宣撫副使,還領三班院。保州雲翼軍殺州吏據城叛,詔況處置之。既而除龍圖閣直學士、知成德軍。況督諸將攻,以敕榜招降叛卒二千餘人,坑其構逆者四百二十九人,以功遷起居舍人。徙秦州。丁父憂,詔起復,固辭。又遣內侍持手敕起之,不得已,乞歸葬陽翟。既葬,托邊事求見,泣請終制,仁宗惻然許之。帥臣得終喪自況始。服除,以樞密直學士、尚書禮部郎中知渭州。
遷右諫議大夫、知成都府。蜀自李順、王均再亂,人心易搖,守得便宜決事,多擅殺以為威,雖小罪,猶並妻子徙出蜀,至有流離死道路者。況至,拊循教誨,非有甚惡不使遷,蜀人尤愛之。
遷給事中,召為御史中丞。既至,權三司使,加龍圖閣學士、翰林學士。況鈎考財賦,盡知其出入,乃約景德會計錄,以今財賦所入,多於景德,而歲之所出,又多於所入。因着皇祐會計錄上之。以禮部侍郎為三司使。至和元年,擢樞密副使,遂為樞密使。以疾,罷為尚書右丞、觀文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提舉景靈宮,遂以太子少傅致仕,卒。贈太子太保,諡宣簡。
況寬厚明敏,有文武材。與人若無不可,至其所守,人亦不能移也。其論天下事甚多,至並樞密院於中書以一政本,日輪兩制館閣官一員於便殿備訪問,以錫慶院廣太學,興鎮戎軍、原渭等州營田,汰諸路宣毅、廣捷等冗軍,策元昊勢屈納款,必令盡還延州侵地,毋過許歲幣,併入中青鹽,請戮陝西陷歿主將隨行親兵。其論甚偉,然不盡行也。有奏議二十卷。
始,契丹寇澶州,略得數百人,以屬其父延昭。延昭哀之,悉縱去,因自脫歸中國。延昭生八男,子多知名,況長子也。保州之役,況坑殺降卒數百人,朝廷壯其決,後大用之。然卒無子,以兄子為後。
論曰:時治平而文德用,則士之負藝者致位政府,宜矣。李咨、程戡曉暢吏事。咨變茶法,雖浮議動搖,乍行乍止,卒無能易其說;戡任邊寄,守以安靜,非必智謀,抑所遇之時耳。嶠尚莊、老,以善著稱。張觀、丁度、孫抃,世推其德性淳易,而盛度每為寮友猜憚,心跡固何如也。戩明偉宏放,亦一時之俊。堯臣論議鏗鏗,正誼而不謀利,其最優乎。鎬堅正寡合,馭軍嚴,臨事果,其安撫河東邊塞,後來父老道其舉動措置,輒嗟嘆追思。況有文武才略,言事精暢,然欲懲兵驕,迺坑降卒,弗忌陰禍,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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