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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延章

[二十四史] 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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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二百九十三‧列傳第五十二  田錫 王禹偁 張詠
  田錫字表聖,嘉州洪雅人。幼聰悟,好讀書屬文。楊徽之宰峨眉,宋白宰玉津,皆厚遇之,為之延譽,繇是聲稱翕然。太平興國三年,進士高等,釋褐將作監丞、通判宣州。遷著作郎、京西北路轉運判官。改左拾遺、直史館,賜緋魚。錫好言時務,既居諫官,即上疏獻軍國要機者一、朝廷大體者四。其略曰:
頃歲王師平太原,未賞軍功,迄今二載。幽燕竊據,固當用兵,雖稟宸謀,必資武力。願陛下因郊禋、耕籍之禮,議平戩之功,則駕馭戎臣,莫茲為重,此要機也。
今交州未下,戰士無功,春秋所謂「老師費財」者是也。臣聞聖人不務廣疆土,惟務廣德業,聲教遠被,自當來賓。周成王時,越裳九譯來貢,且曰:「天無迅風疾雨、海不揚波三年矣。意者中國其有聖人乎?盍往朝之。」交州瘴海,得之如獲石田。臣願陛下務修德以來遠,無鈍兵以挫銳,又何必以蕞爾蠻夷,上勞震怒乎?此大體之一也。
今諫官不聞廷爭,給事中不聞封駁,左右史不聞升陛軒、記言動,豈聖朝美事乎?又御史不敢彈奏,中書舍人未嘗訪以政事,集賢院雖有書籍而無職官,祕書省雖有職官而無圖籍。臣願陛下擇才任人,使各司其局,苟職業修舉,則威儀自嚴。此大體之二也。
爾者縣平寧,京師富庶。軍營馬監,靡不恢崇;佛寺道宮,悉皆輪奐。加又闢西苑,廣御池,雖周之靈囿,漢之昆明,未足為比。而尚書省湫隘尤甚,郎曹無本局,尚書無聽事。九寺三監,寓天街之兩廊,貢院就武成王廟,是豈太平之制度邪?臣願陛下別修省寺,用列職官。此大體之三也。
案獄官令,枷杻有短長,鉗鎖有輕重,尺寸斤兩,並載刑書,未聞以鐵為枷者也。昔唐太宗觀明堂圖,見人之五藏皆麗於背,遂減徒刑。况隆平之時,將措刑不用,於法所無,去之可矣。此大體之四也。
疏奏,優詔褒答,賜錢五十萬。僚友謂錫曰:「今日之事鮮矣,宜少晦以遠讒忌。」錫曰:「事君之誠,惟恐不竭,矧天植其性,豈為一賞奪邪?」時趙普為相,令有司受羣臣章奏,必先白錫。錫貽書於普,以為失至公之體,普引咎謝之。
六年,為河北轉運副使,驛書言邊事曰:
臣聞動靜之機,不可妄舉;安危之理,不可輕言。利害相生,變易不定;取舍無惑,思慮必精。夫動靜之機,不可妄舉者,動謂用兵,靜謂持重。應動而靜,則養寇以生姦;應靜而動,則失時以敗事。動靜中節,乃得其宜。今北鄙繹騷,蓋亦有以居邊任者,規羊馬細利為捷,矜捕斬小勝為功,賈怨結仇,興戎致寇,職此之由。前歲邊陲俶擾,親迂革輅,戎騎既退,萬乘方歸。是皆失我機先,落其術內,勞煩耗斁,可勝言哉。伏願申飭將帥,慎固封守,勿尚小功。許通互市,俘獲蕃口,撫而還之。如此不出五載,河朔之民,得務農業,亭障之地,可積軍儲。然後待其亂而取之則克,乘其衰而兵之則降,既心服而忘歸,則力省而功倍。
誠願考古道,務遠圖,示綏懷萬國之心,用駕馭四夷之策,事戒輒發,理貴深謀,所謂安危之理,不可輕言者。國家務大體,求至治則安;舍近謀遠,勞而無功則危。為君有常道,為臣有常職,是務大體也。上不拒諫,下不隱情,是求至治也。漢武帝躬秉武節,登單于之臺;唐太宗手結雨衣,伐遼東之國:則是舍近謀遠也。沙漠窮荒,得之無用,則是勞而無功也。在位之臣,敢言者少,言而見聽,未必蒙福,言而不從,方且虞禍,欲下不隱情得乎?惡在其務大體而求至治也。
臣又謂利害相生,變易不定者,兵書曰:「不能盡知用兵之害者,則不能盡知用兵之利。」蓋事有可進而退,則害成之事至焉;可退而進,則利用之事去焉。可速而緩,則利必從之而失;可緩而速,則害必由之而致。可誅而赦,則姦宄之心,或有時而生害;可赦而誅,則忠勇之人,或無心於利國。可賞而罰,則有以害勤勞之功;可罰而賞,則有以利僭踰之幸。能審利害,則為聰明。以天下之耳聽之則聰,以天下之目視之則明。故書曰「明四目、達四聰」,此之謂也。臣又謂取舍不可以有惑者,故曰「孟賁之狐疑,不如童子之必至」。思慮不可以不精者,故曰「差若毫釐,繆以千里」。自國家圖燕以來,連兵未解,財用不得不耗,人心不得不憂,願陛下精思慮,决取舍,無使曠日持久,窮兵極武焉。
書奏,上嘉之。七年,徙知相州,改右補闕。復上章論事。
明年,移睦州。睦州人舊阻禮教,錫建孔子廟,表請以經籍給諸生,詔賜九經,自是人知向學。會文明殿災,又拜章極言時政,上嘉納焉。轉起居舍人,還判登聞鼓院,上書請封禪。以本官知制誥,尋加兵部員外郎。
端拱二年,京畿大旱,錫上章,有「調燮倒置」語,忤宰相,罷為戶部郎中,出知陳州。坐稽留殺人獄,責授海州團練副使,後徙單州。召為工部員外郎,復論時政闕失,俄詔直集賢院。至道中,復舊官。
真宗嗣位,遷吏部。出使秦、隴,還,連上章言,陝西數十州苦于靈、夏之役,生民重困,上為之戚然。同知審官院兼通進、銀臺、封駁司,賜金紫;與魏廷式聯職,以議論不協求罷,出知泰州。會彗星見,拜疏請責躬以答天戒,再召見便殿。及行,降中使撫諭,仍加優賜。
咸平三年,詔近臣舉賢良方正。翰林學士承旨宋白以錫應詔。還朝,屢召對言事。錫嘗奏曰:「陛下即位以來,治天下何道?臣願以皇王之道治之。舊有御覽,但記分門事類。臣請鈔略四部,別為御覽三百六十卷,萬幾之暇,日覽一卷,經歲而畢。又采經史要切之言,為御屏風十卷,置扆座之側,則治亂興亡之鑒,常在目矣。」真宗善其言,詔史館以羣書借之,每成書數卷,即先進內。錫乃先上御覽三十卷、御屏風五卷。
御覽序曰:「聖人之道,布在方冊。六經則言高旨遠,非講求討論,不可測其淵深。諸史則迹異事殊,非參會異同,豈易記其繁雜。子書則異端之說勝,文集則宗經之辭寡。非獵精義以為鑒戒,舉綱要以觀會通,為日覽之書,資日新之德,則雖白首,未能窮經,矧王者乎?臣每讀書,思以所得上補聖聰,可以銘於座隅者,書於御屏;可以用於常道者,錄為御覽。冀以涓埃之微,上裨天地之德,俾功業與堯、舜比崇,而生靈亦躋仁壽之域矣。」
御屏風序曰:「古之帝王,盤盂皆銘,几杖有戒,蓋起居必覩,而夙夜不忘也。湯之盤銘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武王銘於几杖曰:『安不忘危,存不忘亡,熟惟二者,後必無凶。』唐黃門侍郎趙智為高宗講孝經,舉其要切者言之曰:『天子有爭臣七人,雖無道不失其天下。』憲宗采史、漢、三國已來經濟之要,號前代君臣事迹,書于屏間。臣每覽經、史、子、集,因取其語要,輒用進獻,題之御屏,置之座右,日夕觀省,則聖德日新,與湯、武比隆矣。」
五年,再掌銀臺,覽天下奏章,有言民飢盜起及詔敕不便者,悉條奏其事。上對宰相稱錫「得爭臣之體」,即日以本官兼侍御史知雜事,擢右諫議大夫、史館修撰。連上八疏,皆直言時政得失。六年冬,病卒,年六十四。遺表勸上以慈儉守位,以清淨化人,居安思危,在治思亂。上覽之惻然,謂宰相李沆曰:「田錫,直臣也。朝廷少有闕失,方在思慮,錫之章奏已至矣。若此諫官,亦不可得。」嗟惜久之,特贈工部侍郎。錄其二子,並為大理評事,給奉終喪。
錫耿介寡合,未嘗趨權貴之門,居公庭,危坐終日,無懈容。慕魏徵、李絳之為人,以盡規獻替為己任。嘗曰:「吾立朝以來,章疏五十有二,皆諫臣任職之常言。苟獲從,幸也,豈可藏副示後,謗時賣直邪?」悉命焚之。然性凝執,治郡無稱。所著有咸平集五十卷。
王禹偁字元之,濟州鉅野人。世為農家,九歲能文,畢士安見而器之。太平興國八年擢進士,授成武主簿。徙知長洲縣,就改大理評事。同年生羅處約時宰吳縣,日相與賦詠,人多傳誦。端拱初,太宗聞其名,召試,擢右拾遺、直史館,賜緋。故事,賜緋者給塗金銀帶,上特命以文犀帶寵之。即日獻端拱箴以寓規諷。
時北庭未寧,訪羣臣以邊事。禹偁獻禦戎十策,大略假漢事以明之:「漢十二君,言賢明者,文、景也;言昏亂者,哀、平也。然而文、景之世,軍臣單于最為強盛,肆行侵掠,候騎至雍,火照甘泉。哀、平之時,呼韓邪單于每歲來朝,委質稱臣,邊烽罷警。何邪?蓋漢文當軍臣強盛之時,而外任人、內修政,使不能為深患者,由乎德也。哀、平當呼韓衰弱之際,雖外無良將,內無賢臣,而致其來朝者,繫于時也。今國家之廣大,不下漢朝,陛下之聖明,豈讓文帝。契丹之強盛,不及軍臣單于,至如撓邊侵塞,豈有候騎至雍,而火照甘泉之患乎?亦在乎外任人、內修德爾。臣愚以為:外則合兵勢而重將權,罷小臣詗邏邊事,行間諜離其黨,遣趙保忠、折御卿率所部以掎角。下詔感勵邊人,使知取燕薊舊疆,非貪其土地;內則省官以寬經費,抑文士以激武夫,信用大臣以資其謀,不貴虛名以戒無益,禁游惰以厚民力。」帝深嘉之。又與夏侯嘉正、羅處約、杜鎬表請同校三史書,多所釐正。
二年,親試貢士,召禹偁,賦詩立就。上悅曰:「此不踰月遍天下矣。」即拜左司諫、知制誥。是冬,京城旱,禹偁疏云:「一穀不收謂之饉,五穀不收謂之饑。饉則大夫以下,皆損其祿;饑則盡無祿,廩食而已。今旱雲未霑,宿麥未茁,既無積蓄,民飢可憂。望下詔直云:『君臣之間,政教有闕,自乘輿服御,下至百官奉料,非宿衞軍士、邊庭將帥,悉第減之,上答天譴,下厭人心,俟雨足復故。』臣朝行中家最貧,奉最薄,亦願首減奉,以贖耗蠹之咎。外則停歲市之物;內則罷工巧之伎。近城掘土,侵冢墓者瘞之;外州配隸之衆,非贓盜者釋之。然後以古者猛虎渡河、飛蝗越境之事,戒敕州縣官吏。其餘軍民刑政之弊,非臣所知者,望委宰臣裁議頒行,但感人心,必召和氣。」
未幾,判大理寺,廬州妖尼道安誣訟徐鉉,道安當反坐,有詔勿治。禹偁抗疏雪鉉,請論道安罪,坐貶商州團練副使,歲餘移解州。四年,召拜左正言,上以其性剛直不容物,命宰相戒之。直昭文館,丐外任以便奉養,得知單州,賜錢三十萬。至郡十五日,召為禮部員外郎,再知制誥。屢獻討李繼遷便宜,以為繼遷不必勞力而誅,自可用計而取。謂宜明數繼遷罪惡,曉諭蕃漢,重立賞賜,高與官資,則繼遷身首,不梟即擒矣。其後潘羅支射死繼遷,夏人款附,卒如禹偁策。
至道元年,召入翰林為學士,知審官院兼通進、銀臺、封駁司。詔命有不便者,多所論奏。孝章皇后崩,遷梓宮于故燕國長公主第,羣臣不成服。禹偁與客言,后嘗母儀天下,當遵用舊禮。坐謗訕,罷為工部郎中、知滁州。初,禹偁嘗草李繼遷制,送馬五十匹為潤筆,禹偁却之。及出滁,閩人鄭褒徒步來謁,禹偁愛其儒雅,為買一馬。或言買馬虧價者,太宗曰:「彼能却繼遷五十馬,顧肯虧一馬價哉?」移知揚州。真宗即位,遷秩刑部,會詔求直言,禹偁上疏言五事:
一曰謹邊防,通盟好,使輦運之民有所休息。方今北有契丹,西有繼遷。契丹雖不侵邊,戍兵豈能減削?繼遷既未歸命,餽餉固難寢停。關輔之民,倒懸尤甚。臣愚以為宜敕封疆之吏,致書遼臣,俾達其主,請尋舊好。下詔赦繼遷罪,復與夏臺。彼必感恩內附,且使天下知陛下屈己而為民也。
二曰減冗兵,併冗吏,使山澤之饒,稍流於下。當乾德、開寶之時,土地未廣,財賦未豐,然而擊河東,備北鄙,國用未足,兵威亦強,其義安在?由所蓄之兵銳而不衆,所用之將專而不疑故也。自後盡取東南數國,又平河東,土地財賦,可謂廣且豐矣,而兵威不振,國用轉急,其義安在?由所蓄之兵冗而不盡銳,所用之將衆而不自專故也。臣愚以為宜經制兵賦,如開寶中,則可高枕而治矣。且開寶中設官至少。臣本魯人,占籍濟上,未及第時,一州止有刺史一人、司戶一人,當時未嘗闕事。自後有團練推官一人,太平興國中,增置通判、副使、判官、推官,而監酒、榷稅算又增四員。曹官之外,更益司理。問其租稅,減於曩日也;問其人民,逃於昔時也。一州既爾,天下可知。冗吏耗于上,冗兵耗于下,此所以盡取山澤之利,而不能足也。夫山澤之利,與民共之。自漢以來,取為國用,不可棄也;然亦不可盡也。只如茶法從古無稅,唐元和中,以用兵齊、蔡,始稅茶。唐史稱是歲得錢四十萬貫,今則數百萬矣,民何以堪?臣故曰減冗兵,併冗吏,使山澤之饒,稍流於下者此也。
三曰艱難選舉,使入官不濫。古者鄉舉里選,為官擇人,士君子學行修于家,然後薦之朝廷,歷代雖有沿革,未嘗遠去其道。隋、唐始有科試,太祖之世,每歲進士不過三十人,經學五十人。重以諸侯不得奏辟,士大夫罕有資蔭,故有終身不獲一第,沒齒不獲一官者。太宗毓德王藩,覩其如此。臨御之後,不求備以取人,舍短用長,拔十得五。在位將逾二紀,登第殆近萬人,雖有俊傑之才,亦有容易而得。臣愚以為數百年之艱難,故先帝濟之以泛取,二十載之霈澤,陛下宜糾之以舊章,望以舉場還有司,如故事。至於吏部銓官,亦非帝王躬親之事,自來五品已下,謂之旨授官,今幕職、州縣而已,京官雖有選限,多不施行。臣愚以為宜以吏部還有司,依格敕注擬可也。
四曰沙汰僧尼,使疲民無耗。夫古者惟有四民,兵不在其數。蓋古者井田之法,農即兵也。自秦以來,戰士不服農業,是四民之外,又生一民,故農益困。然執干戈衞社稷,理不可去。漢明之後,佛法流入中國,度人修寺,歷代增加。不蠶而衣,不耕而食,是五民之外,又益一而為六矣。假使天下有萬僧,日食米一升,歲用絹一匹,是至儉也,猶月費三千斛,歲用萬縑,何况五七萬輩哉。不曰民蠹得乎?臣愚以為國家度人衆矣,造寺多矣,計其費耗,何啻億萬。先朝不豫,捨施又多,佛若有靈,豈不蒙福?事佛無效,斷可知矣。願陛下深鑒治本,亟行沙汰,如以嗣位之初,未欲驚駭此輩,且可以二十載,不度人修寺,使自銷鑠,亦救弊之一端也。
五曰親大臣,遠小人,使忠良蹇諤之士,知進而不疑,姦憸傾巧之徒,知退而有懼。夫君為元首,臣為股肱,言同體也。得其人則勿疑,非其人則不用。凡議帝王之盛者,豈不曰堯、舜之時,契作司徒,咎繇作士,伯夷典禮,后夔典樂,禹平水土,益作虞官。委任責成,而堯有知人任賢之德。雖然,堯之道遠矣,臣請以近事言之。唐元和中,憲宗嘗命裴垍銓品庶官,垍曰:「天子擇宰相,宰相擇諸司長官,長官自擇僚屬,則上下不疑,而政成矣。」識者以垍為知言。願陛下遠取帝堯,近鑒唐室,既得宰相,用而不疑。使宰相擇諸司長官,長官自取僚屬,則垂拱而治矣。古者刑人不在君側,語曰:「放鄭聲,遠佞人。」是以周文王左右,無可結韈者,言皆賢也。夫小人巧言令色,先意希旨,事必害正,心惟忌賢,非聖明不能深察。舊制,南班三品,尚書方得升殿;比來三班奉職,或因遣使,亦許升殿,惑亂天聽,無甚於此。願陛下振舉紀綱,尊嚴視聽,在此時矣。
臣愚又以為今之所急,在先議兵,使衆寡得其宜,措置得其道。然後議吏,使清濁殊塗,品流不雜,然後艱選舉以塞其源,禁僧尼以去其耗,自然國用足而王道行矣。
疏奏,召還,復知制誥。咸平初,預修太祖實錄,直書其事。時宰相張齊賢、李沆不協意,禹偁議論輕重其間。出知黃州,嘗作三黜賦以見志。其卒章云:「屈于身而不屈于道兮,雖百謫而何虧!」三年,濮州盜夜入城,略知州王守信、監軍王昭度,禹偁聞而奏疏,略曰:
伏以體國經野,王者保邦之制也。易曰「王公設險,以守其國」。自五季亂離,各據城壘,豆分瓜剖,七十餘年。太祖、太宗,削平僭偽,天下一家。當時議者,乃令江淮諸郡毀城隍、收兵甲、徹武備者,二十餘年。書生領州,大郡給二十人,小郡減五人,以充常從。號曰長吏,實同旅人;名為郡城,蕩若平地。雖則尊京師而抑郡縣,為強幹弱枝之術,亦匪得其中道也。臣比在滁州,值發兵挽漕,關城無人守禦,止以白直代主開閉,城池頹圮,鎧仗不完。及徙維揚,稱為重鎮,乃與滁州無異。嘗出鎧甲三十副,與巡警使臣,彀弩張弓,十損四五,蓋不敢擅有修治,上下因循,遂至于此。今黃州城雉器甲,復不及滁、揚。萬一水旱為災,盜賊竊發,雖思禦備,何以枝梧。蓋太祖削諸侯跋扈之勢,太宗杜僭偽覬望之心,不得不爾。其如設法救世,久則弊生,救弊之道,在乎從宜。疾若轉規,固不可膠柱而鼓瑟也。今江、淮諸州,大患有三:城池墮圮,一也;兵仗不完,二也;軍不服習,三也。濮賊之興,慢防可見。望陛下特紆宸斷,許江、淮諸郡,酌民戶衆寡,城池大小,並置守捉。軍士多不過五百人,閱習弓劍,然後漸葺城壁,繕完甲冑,則郡國有禦侮之備,長吏免剽略之虞矣。
疏奏,上嘉納之。
四年,州境二虎鬥,其一死,食之殆半。羣雞夜鳴,經月不止。冬雷暴作。禹偁手疏引洪範傳陳戒,且自劾;上遣內侍乘馹勞問,醮禳之,詢日官,云:「守土者當其咎。」上惜禹偁才,是日,命徙蘄州。禹偁上表謝,有「宣室鬼神之問,不望生還;茂陵封禪之書,止期身後」之語。上異之,果至郡未踰月而卒,年四十八。訃聞,甚悼之,厚賻其家。賜一子出身。
禹偁詞學敏贍,遇事敢言,憙臧否人物,以直躬行道為己任。嘗云:「吾若生元和時,從事於李絳、崔羣間,斯無媿矣。」其為文著書,多涉規諷,以是頗為流俗所不容,故屢見擯斥。所與游必儒雅,後進有詞藝者,極意稱揚之。如孫何、丁謂輩,多游其門。有小畜集二十卷、承明集十卷、集議十卷、詩三卷。子嘉祐、嘉言俱知名。
嘉祐為館職,寇準曰:「吾尹京,外議云何?」對曰:「人言丈人且入相。」準曰:「於吾子意何如?」嘉祐曰:「以愚觀之,不若不為相之善也,相則譽望損矣。自古賢相,所以能建功業、澤生民者,其君臣相得,如魚之有水,故言聽計從,而臣主俱榮。今丈人負天下重望,中外有太平之責焉,丈人於明主,能若魚之有水乎?」準大喜,執其手曰:「元之雖文章冠天下,至於深識遠慮,或不逮吾子也。」嘉祐官不顯。
嘉言以進士第為江都簿,真宗嘗觀禹偁奏章,嗟美切直,因訪其後,宰相以嘉言聞。即召對,擢大理評事,至殿中侍御史。
曾孫汾舉進士甲科,仕至工部侍郎,入元祐黨籍。
張詠字復之,濮州鄄城人。少任氣,不拘小節,雖貧賤客遊,未嘗下人。太平興國五年,郡舉進士,議以詠首薦。有夙儒張覃者未第,詠與寇準致書郡將,薦覃為首,衆許其能讓。是歲,詠登進士乙科,大理評事、知鄂州崇陽縣。再遷著作佐郎。以蘇易簡薦,入為太子中允,遷祕書丞、通判麟相二州,乞掌濮州市征以便養。俄召還,賜緋魚,知浚儀縣。會李沆、宋湜、寇準連薦其才,以為荊湖北路轉運使,奏罷歸、峽二州水遞夫,就轉太常博士。
太宗聞其強幹,召還,超拜虞部郎中,賜金紫。旬日,與向敏中並擢為樞密直學士、同知銀臺通進封駮司兼掌三班院。張永德為并代部署,有小校犯法,笞之至死,詔案其罪。詠封還詔書,且言:「陛下方委永德邊任,若以一部校故,推辱主帥,臣恐下有輕上之心。」太宗不從。未幾,果有營兵脅訴軍校者,詠引前事為言,太宗改容勞之。
出知益州,時李順構亂,王繼恩、上官正總兵攻討,頓師不進。詠以言激正,勉其親行,仍盛為供帳餞之。酒酣,舉爵屬軍校曰:「爾曹蒙國厚恩,無以塞責,此行當直抵寇壘,平蕩醜類。若老師曠日,即此地還為爾死所矣。」正由是決行深入,大致克捷。繼恩帳下卒縋城夜遁,吏執以告。詠不欲與繼恩失懽,即命縶投眢井,人無知者。時寇略之際,民多脅從,詠移文諭以朝廷恩信,使各歸田里。且曰:「前日李順脅民為賊,今日吾化賊為民,不亦可乎?」時民間訛言,有白頭翁午後食人兒女,一郡囂然。至暮,路無行人,既而得造訛者戮之,民遂帖息。詠曰:「妖訛之興,沴氣乘之,妖則有形,訛則有聲,止訛之術,在乎識斷,不在乎厭勝也。」
初,蜀士知向學,而不樂仕宦。詠察郡人張及、李畋、張逵者皆有學行,為鄉里所稱;遂敦勉就舉,而三人者悉登科,士由是知勸。民有諜訴者,詠灼見情偽,立為判決,人皆厭服。好事者編集其辭,鏤板傳布。詠嘗曰:「詢君子得君子,詢小人得小人,各就其黨詢之,則無不審矣。」其為政,恩威并用,蜀民畏而愛之。丁外艱,起復,改兵部郎中。會詔川、陝諸州參用銅鐵錢,每銅錢一當鐵錢十。詠上言:「昨經利州,以銅錢一換鐵錢五,綿州銅錢一換鐵錢六,益州銅錢一換鐵錢八。若一其法,公私非便。望依旬估折納銅錢。」
真宗即位,加左諫議大夫。咸平初,入拜給事中、戶部使,改御史中丞。承天節齋會,丞相大僚有酒失者,詠奏彈之。二年,同知貢舉。是夏,以工部侍郎出知杭州。屬歲歉,民多私鬻鹽以自給,捕獲犯者數百人,詠悉寬其罰而遣之。官屬請曰:「不痛繩之,恐無以禁。」詠曰:「錢塘十萬家,飢者八九,苟不以鹽自活,一旦蜂聚為盜,則為患深矣。俟秋成,當仍舊法。」有民家子與姊壻訟家財。壻言妻父臨終,此子裁三歲,故見命掌貲產;且有遺書,令異日以十之三與子,餘七與壻。詠覽之,索酒酹地,曰:「汝妻父,智人也,以子幼故託汝。苟以七與子,則子死汝手矣。」亟命以七給其子,餘三給壻,人皆服其明斷。知永興軍府。
五年,馬知節自益徙延州,朝議擇可代者。真宗以詠前在蜀治行優異,復命知益州,仍加刑部侍郎、樞密直學士,就遷吏部侍郎。轉運使黃觀上其治狀,有詔褒美。會遣謝濤巡撫西蜀,上因令傳諭詠曰:「得卿在蜀,朕無西顧之憂矣。」歸朝,復掌三班,領登聞檢院。
詠中歲瘍生腦,頗妨巾櫛,求知潁州。真宗以其公直,有時望,再任益部,皆以政績聞,不當蒞小郡。令中書召問,將委以青社或真定,令其自擇。詠辭不就,遂命知昇州。大中祥符初,加左丞。三年春,州民以詠秩滿借留,就轉工部尚書,令再任。是秋,以江左旱歉,命充昇、宣等十州安撫使,進禮部。上聞詠腦瘍甚,憫之,令薛映馳驛代還。以疾未見,恨不得面陳所蘊,乃抗論言:「近年虛國帑藏,竭生民膏血,以奉無用之土木,皆賊臣丁謂、王欽若啟上侈心之為也。不誅死,無以謝天下。」章三上,出知陳州。
初,詠與青州傅霖少同學。霖隱不仕。詠既顯,求霖者三十年不可得,至是來謁。閽吏白傅霖請見,詠責之曰:「傅先生天下賢士,吾尚不得為友,汝何人,敢名之!」霖笑曰:「別子一世尚爾邪,是豈知世間有傅霖者乎?」詠問:「昔何隱,今何出?」霖曰:「子將去矣,來報子爾。」詠曰:「詠亦自知之。」霖曰:「知復何言。」翌日別去。後一月而詠卒,年七十。贈左僕射,謚忠定。
詠剛方自任,為治尚嚴猛,嘗有小吏忤詠,詠械其頸。吏恚曰:「非斬某,此枷終不脫。」詠怒其悖,即斬之。少學擊劍,慷慨好大言,樂為奇節。有士人遊宦遠郡,為僕夫所持,且欲得其女為妻,士人者不能制。詠遇於傳舍,知其事,即陽假此僕為馭,單騎出近郊,至林麓中,斬之而還。嘗謂其友人曰:「張詠幸生明時,讀典墳以自律,不爾,則為何人邪?」故其言曰:「事君者廉不言貧,勤不言苦,忠不言己效,公不言己能,斯可以事君矣。」性躁果卞急,病創甚,飲食則痛楚增劇,御下益峻,尤不喜人拜跪,命典客預戒止。有違者,詠即連拜不止,或倨坐罵之。真宗嘗稱其材任將帥,以疾不盡其用。自號乖崖,以為「乖」則違衆,「崖」不利物。有集十卷。弟詵,為虞部員外郎。
論曰:傳云:「邦有道,危言危行。」三人者,躬骨鯁蹇諤之節,蔚為名臣,所遇之時然也。禹偁制戎之策,厥後果符其言,而醇文奧學,為世宗仰。錫身沒之後,特降褒命,以賁直操,與夫容容嘿嘿,以持祿固位者異矣。詠所至以政績聞。天子嘗曰:「詠在蜀,吾無西顧之憂。」其被奬與如此。然皆骯髒自信,道不諧偶,故不極於用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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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二百九十四‧列傳第五十三  掌禹錫 蘇紳 王洙子欽臣 胥偃 柳植 聶冠卿 馮元 趙師民 張錫 張揆 楊安國
  掌禹錫字唐卿,許州郾城人。中進士第,為道州司理參軍。試身言書判第一,改大理寺丞,累遷尚書屯田員外郎、通判并州。擢知廬州,未行,丁度薦為侍御史,上疏請嚴備西羌。時議舉兵,禹錫引周宣薄伐為得,漢武遠討為失;且建畫增步卒,省騎兵。舊法,薦舉邊吏,貪贓皆同坐。禹錫奏謂:「使貪使愚,用兵之法也。若舉邊吏必兼責士節,則莫敢薦矣。材武者孰從而進哉?」後遂更其法。
出提點河東刑獄。杜衍薦,召試,為集賢校理,改直集賢院兼崇文院檢討。歷三司度支判官、判理欠司、同管勾國子監。歷判司農、太常寺。數考試開封國學進士,命題皆奇奧,士子憚之,目為「難題掌公」。遷光祿卿,改直祕閣。英宗即位,自祕書監遷太子賓客。御史劾禹錫老病不任事,帝憐其博學多記,令召至中書,示以彈文。禹錫惶怖自請,遂以尚書工部侍郎致仕,卒。
禹錫矜慎畏法,居家勤儉,至自舉几案。嘗預修皇祐方域圖志、地理新書,奏對帝前,王洙推其稽考有勞,賜三品服。及校正類篇、神農本草,載藥石之名狀為圖經。喜命術,自推直生日,年庚寅,日乙酉,時壬午,當易之歸妺、困、震初中末三卦。以世應飛伏納五甲行軌析數推之,卦得二十五少分,三卦合七十五年約半,祿秩算數,盡于此矣。著郡國手鑑一卷,周易集解十卷。好儲書,所記極博,然迂漫不能達其要。常乘駑馬,衣冠污垢,言語舉止多可笑,僚屬或慢侮之,過閭巷,人指以為戲云。
蘇紳字儀甫,泉州晉江人。進士及第。歷宜、復、安三州推官,改大理寺丞。母喪,寓揚州。州將盛度以文學自負,見其文,大驚,自以為不及,由是知名。再遷太常博士,舉賢良方正科,擢尚書祠部員外郎、通判洪州,徙揚州。歸,上十議,進直史館,為開封府推官、三司鹽鐵判官。時衆星西流,并代地大震,方春而雷,詔求直言,紳上疏極言時事。
安化蠻蒙光月率衆寇宜州,敗官軍,殺鈐轄張懷志等六人。紳上言曰:
國家比以西北二邊為意,而鮮復留意南方,故有今日之患,誠不可不慮也。臣頃從事宜州,粗知本末。安化地幅員數百里,持兵之衆,不過三四千人。然而敢肆侵擾,非特恃其險絕,亦由往者守將失計,而國家姑息之太過也。
向聞宜州吏民言,祥符中,蠻人騷動,朝廷興兵討伐。是時,唯安撫都監馬玉勒兵深入,多所殺獲。知桂州曹克明害其功,累移文止之,故玉志不得逞。蠻人畏伏其名,至今言者猶惜之。使當時領兵者皆如玉。則蠻當殄滅,無今日之患矣。至使乘隙蹂邊,屠殺將吏,其損國威,無甚於此。朝廷儻不以此時加兵,則無以創艾將來,而震疊荒裔。彼六臣者,雖不善為馭,自致喪敗,然銜冤負恥,當有以刷除。
臣觀蠻情,所恃者地形險阨,據高臨下,大軍難以並進。然其壤土磽确,資蓄虛乏,刀耕火種,以為餱糧。其勢可以緩圖,不可以速取;可以計覆,不可以力爭。今廣東西教閱忠敢澄海、湖南北雄武等軍,皆慣涉險阻。又所習兵器,與蠻人略同。請速發詣宜州策應,而以他兵代之。仍命轉運使備數年軍食,今秋、冬之交,嵐氣已息,進軍據其出路,轉粟補卒,為曠日持久之計。伺得便利,即圖深入,可以傾蕩巢穴,杜絕蹊逕。縱使奔迸林莽,亦且壞其室廬,焚其積聚,使進無鈔略之獲,退無攻守之備。然後諭以國恩,許以送款,而徙之內郡,收其土地,募民耕種,異時足以拓外夷為屏蔽也。
仍詔旁近諸蠻,諭以朝廷討叛之意,毋得相為聲援;如獲首級,即優賞以金帛。計若出此,則不越一年,逆寇必就殄滅。况廣西溪峒、荊湖、川峽蠻落甚多,大抵好為騷動。因此一役,必皆震讋,可保數十年無俶擾之虞矣。
朝廷施用其策,遣馮伸己守桂州經制之,蠻遂平。
又陳便宜八事:
一曰重爵賞。先王爵以褒德,祿以賞功,名以定流品,位以居材實。未有無德而據高爵,無功而食厚祿,非其人而受美名,非其才而在顯位者。不妄與人官,非惜寵也,蓋官非其人,則不肖者逞。不妄賞人,非愛財也,蓋賞非其人,則徼幸者衆。非特如此而已,則又敗國傷政,納侮詒患。上干天氣,下戾人心,災異既興,妖孽乃見。故漢世五侯同日封,天氣赤黃,及丁、傅封而其變亦然。楊宣以為爵土過制,傷亂土氣之祥也。
二曰慎選擇。今內外之臣,序年遷改,以為官濫,而復有論述微效,援此希進者。朝臣則有升監司,使臣則有授橫行。不問人材物望,可與不可,並甄錄之。不三數年,坐致清顯。如此不止,則異日必以將相為賞矣。
三曰明薦舉。今有位多援親舊,或迫於權貴,甚非薦賢助國,為官擇人之道。若要官闕人,宜如祖宗故事,取班簿親擇五品以上清望官,各令舉一二人,述其才能德業,陛下與執政大臣,參驗而擢之。試而有效,則先賞舉者,否則黜責之。如此,則人人得以自勸。又選人條約太嚴。舊制,三人保者,得選京者,今則五人。舊轉運使、提點刑獄率當三人,今止當一人。舊大兩省官歲舉五人,今才舉三人;升朝官舉三人,今則舉一人。舊不以在任及所統屬皆得奏舉,今則須在任及統屬方許論薦。驅馳下僚,未免有賢愚同滯之歎也。
四曰異服章。朝班中執技之人與丞郎清望同佩金魚,內侍班行與學士同服金帶,豈朝廷待賢才、加禮遇之意?宜加裁定,使采章有別,則人品定而朝儀正矣。
五曰適才宜。古者自黃、散而下,及隋之六品,唐之五品,皆吏部得專去留。今審官院、流內銓,則古之吏部;三班院,古之兵部。不問官職之閑劇,才能之長短,惟以資歷深淺為先後,有司但主簿籍而已。欲賢不肖有別,不可得也。太宗皇帝始用趙普議,置考課院以分中書之權,今審官是也,其職任豈輕也哉?宜擇主判官,付之以事權,責成其選事。若以為格例之設久,不可遽更。或有異才高行,許別論奏,如寇準判銓,薦選人錢若水等三人,並遷朝官為直館。其非才亦許奏殿,如唐盧從愿為吏部,非才實者並令罷選,十不取一是也。
六曰擇將帥。漢制邊防有警,左右之臣,皆將帥也。唐室文臣,自員外、郎中以上,為刺史、團練、防禦、觀察、節度等使,皆是養將帥之道,豈嘗限以文武?比年設武舉,所得人不過授以三班官,使人監臨,欲圖其建功立事,何可得也?臣僚舉換右職者,必人才弓馬兼書算策略,亦責之太備。宜使有材武者居統領之任,有謀畫者任邊防之寄,士若素養之,不慮不為用也。
七曰辨忠邪。夫忠賢之嫉姦邪,謂之去惡,惡不去則害政而傷國。姦邪陷忠良,謂之蔽明,明不蔽,則無以稔其慝而肆其毒矣。忠邪之端,惟人主深辨之。自古稱帝之聖者,莫如唐堯,然而四凶在朝,圮毀善類。好賢之甚者,莫如漢文,然而絳、灌在列,不容賢臣。願監此而不使譽毀之說得行,愛憎之徒逞志,則忠賢進而邪慝消矣。
八曰修預備。國家承平,天下無事將八十載,民食宜足而不足,國用宜豐而未豐,甚可怪也。往者明道初,蟲螟水旱,幾徧天下。始之以饑饉,繼之以疾疫,民之轉流死亡,不可勝數。幸而比年稍稔,流亡稍復,而在位未嘗留意於備預之道,莫若安民而厚利,富國而足食。欲民之安,則為之擇守宰、明教化;欲民之利,則為之去兼并、禁游末。恤其疾苦,寬其徭役,則民安而利矣。欲國之富,則必崇節儉,敦質素,蠲浮費。欲食之足,則省官吏之冗,去兵釋之蠹,絕奢靡之弊,塞凋偽之原,則國食足矣。民足於下,國富於上,雖有災沴,不足憂也。
書奏,帝嘉納之。進史館修撰,擢知制誥,入翰林為學士。再遷尚書禮部郎中。
王素、歐陽脩為諫官,數言事,紳忌之。會京師閔雨,紳請對,言:「洪範五事,『言之不從,是謂不乂,厥咎僭,厥罰常暘。』蓋言國之號令,不專於上,威福之柄,或移臣下,虛譁憤亂,故其咎僭。」又曰:「庶位踰節茲謂僭。刑賞妄加,羣陰不附,則陽氣勝,故其罰常暘。今朝廷號令,有不一者,庶位有踰節而陵上者,刑賞有妄加於下者,下人有謀而僭上者。此而不思,雖禱于上下神祇,殆非天意。」紳意以指諫官。諫官亦言紳舉御史馬端非其人,改龍圖閣學士、知揚州,復為翰林學士、史館修撰、權判尚書省。
紳銳於進取,善中傷人。陰中王德用,其疏至有「宅枕乾岡,貌類藝祖」之語,帝惡之,匿其疏不下。遂出紳,以吏部郎中改侍讀學士、集賢殿修撰、知河陽,徙河中。未行感疾,為醫者藥所誤,猶力疾笞之,已而卒。
紳博學多知,喜言事。嘗請罷連日視朝,復唐制朔望喚仗入閣,間開便殿,延對輔臣;寬制舉科格,以收才傑;選命諫員,勿侵御史職事。趙元昊反,請詔邊帥為入討之計,且曰:「以十年防守之費,為一歲攻取之資;不爾,則防守之備,不止於十年矣。」又曰:「今邊兵止備陝西,恐賊出不意窺河東,即麟、府不可不慮,宜稍移兵備之。鄜、延與原州、鎮戎軍,皆當賊衝,而兵屯衆寡不均。或寇原州、鎮戎軍,則鄜、延能應援。陝西屯卒太多,永興為關、隴根本,而戍者不及三千。宜留西戍之兵,壯關中形勢,緩急便於調發。郡縣備盜不謹,請增尉員,益弓手籍。」其論利害甚多。
紳與梁適同在兩禁,人以為險詖,故語曰:「草頭木腳,陷人倒卓。」子頌,別有傳。
王洙字原叔,應天宋城人。少聰悟博學,記問過人。初舉進士,與郭稹同保。人有告稹冒祖母禫,主司欲脫洙連坐之法,召謂曰:「不保,可易也。」洙曰:「保之,不願易。」遂與稹俱罷。再舉,中甲科,補舒城縣尉。坐覆縣民鍾元殺妻不實免官。
後調富川縣主簿。晏殊留守南京,厚遇之,薦為府學教授。召為國子監說書,改直講。校史記、漢書,擢史館檢討、同知太常禮院,為天章閣侍講。專讀寶訓、要言於邇英閣。累遷太常博士、同管勾國子監,預修崇文總目成,遷尚書工部員外郎。修國朝會要,加直龍圖閣、權同判太常寺。坐赴進奏院賽神與女妓雜坐,為御史劾奏,黜知濠州,徙襄州。
會貝卒叛,州郡皆恟恟,襄佐史請罷教閱士,不聽。又請毋給真兵,洙曰:「此正使人不安也。」命給庫兵,教閱如常日,人無敢譁者。
徙徐州。時京東饑,朝廷議塞商胡,賦楗薪,輸半而罷塞。洙命更其餘為穀粟,誘願輸者以餔流民,因募其壯者為兵,得千餘人,盜賊衰息。有司上其最,為京東第一,徙亳州。復為天章閣侍講、史館檢討。
帝將祀明堂,宋祁言:「明堂制度久不講,洙有禮學,願得同具其儀。」詔還洙太常,再遷兵部員外郎,命撰大饗明堂記。除史館修撰,遷知制誥。詔諸儒定雅樂,久未決。洙與胡瑗更造鐘磬,而無形制容受之別。皇祐五年,有事于南郊,勸上用新樂,既而議者多非之,卒不復用。
夏竦卒,賜謚文獻。洙當草制,封還其目曰:「臣下不當與僖祖同謚。」因言:「前有司謚王溥為文獻,章得象為文憲,字雖異而音同,皆當改。」於是太常更謚竦文莊,而溥、得象皆易謚。
嘗使契丹,至鞾淀。契丹令劉六符來伴宴,且言耶律防善畫,向持禮南朝,寫聖容以歸,欲持至館中。洙曰:「此非瞻拜之地也。」六符言恐未得其真,欲遣防再往傳繪,洙力拒之。
嘗言天下田稅不均,請用郭諮、孫琳千步開方法,頒州縣以均其稅。貴妃張氏薨,治喪皇儀殿,追冊溫成皇后。洙鈎摭非禮,陰與內侍石全彬附會時事。陳執中、劉沆在中書,喜其助己,擢洙為翰林學士。既而溫成即園立廟,且欲用樂,詔禮院議。禮官論未一,洙令禮直官填印紙,上議請用樂,朝廷從其說。禮官吳充、鞠直卿移文開封府,治禮直官擅發印紙罪。知府蔡襄釋不問,而諫官范鎮疏禮院議園陵前後不一,請詰所以。御史繼論之不已,宰相意充等風言者,皆罷斥。
既而洙以兄子堯臣參知政事,改侍讀學士兼侍講學士。罷一學士,換二學士且兼講讀,前此未嘗有也。是歲,京東、河北秋大稔。洙言:「近年邊糴,增虛價數倍,雖復稍延日月之期,而終償以實錢及山澤之物,以致三司財用之蹙。請借內藏庫禁錢,乘時和糴京東、河北之粟,以供邊食,可以坐紓便糴之急。」又言:「近時選諫官、御史,凡執政之臣嘗所薦者,皆不與選。且士之飭身勵行,稍為大臣所知,反置而不用,甚可惜也。」及得疾踰月,帝遣使問:「疾少間否,能起侍經席乎?」時不能起矣。
洙汎覽傳記,至圖緯、方技、陰陽、五行、算數、音律、詁訓、篆隸之學,無所不通。及卒,賜謚曰文,御史吳中復言官不應得謚,乃止。預修集韻、祖宗故事、三朝經武聖略、鄉兵制度,著易傳十卷、雜文千有餘篇。子欽臣。
欽臣字仲至,清亮有志操,以文贄歐陽脩,脩器重之。用蔭入官,文彥博薦試學士院,賜進士及第。歷陝西轉運副使。元祐初,為工部員外郎。奉使高麗,還,進太僕少卿,遷祕書少監。開封尹錢勰入對,哲宗言:「比閱書詔,殊不滿人意,誰可為學士者?」勰以欽臣對。哲宗曰:「章惇不喜。」乃以勰為學士,欽臣領開封。改集賢殿修撰、知和州。徙饒州,斥提舉太平觀。徽宗立,復待制、知成德軍。卒,年六十七。
欽臣平生為文至多,所交盡名士,性嗜古,藏書數萬卷,手自讐正,世稱善本。
胥偃字安道,潭州長沙人。少力學,河東柳開見其所為文曰:「異日必得名天下。」舉進士甲科,授大理評事、通判湖、舒二州,直集賢院、同判吏部南曹、知太常禮院,再遷太常丞、知開封縣。
與御史高升試府進士,既封彌卷首,輒發視,擇有名者居上。降祕書省著作佐郎、監光化軍酒。起通判鄧州,復太常丞。林特知許州,辟通判州事,徙知漢陽軍。還判三司度支勾院、修起居注。累遷尚書刑部員外郎,遂知制誥,遷工部郎中,入翰林為學士,權知開封府。
忻州地震,偃以為:「地震,陰之盛。今朝廷政令,不專上出,而後宮外戚,恩澤日蕃,此陽不勝陰之效也。宜選將練師,以防邊塞。」趙元昊朝貢不至,偃曰:「遽討之,太暴。宜遣使問其不臣狀,待其辭屈而后加兵。則其不直者在彼,而王師之出有名矣。」又奏:「戍兵代還,宜如祖宗制,閱其藝後殿次進之。」
會有衞卒賂庫吏求揀冬衣,坐繫者三十餘人。時八月,霜雪暴至。偃推洪範「急,恆寒若」之咎,請從末減,奏可。西塞用兵,士卒妻子留京師者犯法當死,帝不忍用刑,或欲以毒置飲食中,令得善死。偃極言其不可,帝亦悔而止。宦人程智誠與三班使臣馮文顯八人抵罪,帝使赦智誠三人,而文顯五人坐如法。偃曰:「恤近遺遠,非政也,况同罪異罰乎?」詔并釋之。未幾,卒。
偃未仕時,家有良田數十頃,既貴,悉以予族人。初,天下職田,無日月之限,而赴官者多以前後為斷。偃請水陸田各限以月,因著為令。嘗與謝絳受詔試中書吏,而大臣有以簡屬偃者,偃不敢發視,亟焚之。歐陽脩始見偃,偃愛其文,召置門下,妻以女。偃糾察刑獄,范仲淹尹京,偃數糾其立異不循法者。脩方善仲淹,因與偃有隙。
子元衡,有學行,能自立,為尚書都官員外郎,并其子茂諶咸早卒。偃妻,直史館刁約之妹。與元衡婦韓、茂諶婦謝皆寡居丹陽,閨門有法,江、淮人至今稱之。
柳植字子春,真州人。少貧,自奮為學,從祖開頗器之。舉進士甲科,為大理評事、通判滁州。遷著作郎、直集賢院、知秀州。除三司度支判官,出知宣州。擢修起居注、知制誥。求知蘇州,徙杭州,累遷尚書工部員外、郎中。召還,為翰林學士,遷諫議大夫、御史中丞。既而以疾辭,改侍讀學士、知鄧州。遷給事中、移潁州。
先是,張海、郭邈山叛京西,攻掠縣鎮,而光化卒邵興亦率其徒作亂,逐官吏,取庫兵而去。時植領京西安撫使,坐賊發部中不能察,降右諫議大夫、知黃州。久之,復其官。坐薦張得一落職,未幾,復其職如故。歷知壽、亳、蔡、揚四州,分司西京,遂致仕。累遷吏部侍郎,卒。
植平居畏慎,寡言笑,所至官舍,蔬果不輒採,家無長物,時稱其廉。
聶冠卿字長孺,歙州新安人。五世祖師道,楊行密版奏,號問政先生,鴻臚卿。冠卿舉進士,授連州軍事推官。楊億愛其文章,於是大臣交薦,召試學士院,校勘館閣書籍。遷大理寺丞,為集賢校理、通判蘄州。坐嘗校十代興亡論謬誤落職。
再遷太常博士,復集賢校理。言:「天下旬奏獄,雖笞、杖並覆,而徒、流不繫獄者迺不以聞,非所以矜慎刑罰之意。請自今罷覆笞、杖罪,自徒以上雖不繫獄,亦奏覆。」從之。判登聞鼓院,歷開封府判官、三司鹽鐵度支判官,同修起居注。累遷尚書工部郎中。
初,翰林侍講學士馮元修大樂,命冠卿檢閱事迹。又預撰景祐廣樂記,特遷刑部郎中、直集賢院。以兵部郎中、知制誥判太常禮院,糾察刑獄。奉使契丹,其主謂曰:「君家先世奉道,子孫固有昌者。」嘗觀所著蘄春集,詞極清麗,因自擊毬縱飲,命冠卿賦詩,禮遇甚厚。還,同知通進銀臺司、審刑院,入翰林為學士。母亡,起復,判昭文館。未幾,兼侍讀學士。
冠卿每進讀左氏春秋,必引尊王黜霸之義以諷。一日,墜笏上前,帝憫冠卿喪毀羸瘠,既退,賜禁中湯劑。未幾,告歸葬親,至揚州卒。詔以其弟太常博士世卿通判宣州。初,世卿監延豊倉,掘地得古磚,有隸書字,半漫滅。其可辨者云:「公先世餌霞棲雲,高尚不仕,累石於江濱。」又云:「昭王大丞相聶。」又云:「水龍夜號,夕雞駭飛。其年九月十二日卒,年五十有五。」冠卿始見而惡之,至是,校所卒歲月及其享年,無少異者。
冠卿嗜學好古,手未嘗釋卷,尤工詩,有蘄春集十卷。
論曰:學士大夫異於衆人者,以操行修爾。詩曰:「靡不有初,鮮克有終。」君子不可不慎也。禹錫迂陋,不知止足之戒,取譏當世。紳急進喜傾。洙阿諛附會,晚節汙變,卒忘平生之學。偃之恬正,植之廉介,冠卿之雅尚,其列侍從,庶亡愧焉。
馮元字道宗。高祖禧,唐末官廣州,以術數仕劉氏。傳三世至父邴,廣南平,入朝為保章正。元幼從崔頤正、孫奭為五經大義,與樂安孫質、吳陸參、譙夏侯圭善,羣居講學,或達旦不寢,號「四友」。進士中第,授江陰尉。
時詔流內銓取明經者補學官,元自薦通五經。謝泌笑曰:「古治一經,或至皓首,子尚少,能盡通邪?」對曰:「達者一以貫之。」更問疑義,辨析無滯。補國子監講書,遷大理評事,擢崇文院檢討兼國子監直講。王旦聞其名,嘗令說論語、老子,羣子弟侍聽,因薦之。
真宗試進士殿中,召元講易。元進說曰:「地天為泰者,以天地之氣交也。君道至尊,臣道至卑,惟上下相與,則可以輔相天地,財成萬化。」帝悅。未幾,遷太子中允、直龍圖閣,詔預內朝,直龍圖閣預內朝自此始。
天禧初,數與查道、李虛己、李行簡入講易於宣和門北閣。遷太常丞兼判禮部、吏部南曹。皇子為壽春郡王,王旦又薦元宜講經資善堂。帝以元少,更用崔遵度。會遵度卒,擢左正言兼太子右諭德。
仁宗即位,遷戶部員外郎,為直學士兼侍講。與孫奭以經術並進講論,自是仁宗益嚮學。歷會靈觀副使、知通進銀臺司、判登聞檢院、同判國子監。故事,國子監多宿儒典領,後頗用公卿子弟,任均管庫。及奭、元並命,士議悅服。同知貢舉,進龍圖閣學士,預修三朝正史。為翰林學士、判都省三班院、史館修撰、判流內銓兼羣牧使,四遷給事中。
明道元年,當監護宸妃葬事。及帝親政,追冊宸妃為莊懿皇后,改葬永定陵。既發壙而流泉沮洳,言者以監護不職,罷翰林學士、知河陽。王曾為言元東朝舊臣,不宜以細故棄外。即召為翰林侍講學士,遷禮部侍郎、知審官院,復判禮院、國子監。上金華五箴,賜書褒答。修景祐廣樂記,書成,遷戶部侍郎。足疾氣 a2008.gif ,屬李淑、宋祁為銘誌。卒,贈本部尚書,謚章靖。
元性簡厚,不治聲名,非慶弔未嘗過謁二府。執親喪,自括髮至祥練,皆案禮變服,不為世俗齋薦,遇祭日,與門生對坐,誦說孝經而已。多識古今臺閣品式之事,尤精易。
初,七歲,方讀易,母夜夢異人,以紺蓮華與元吞之,且曰:「善讀此,後必貴顯。」元且老,率三日一踊易。無子,以兄之子譓為後。
趙師民字周翰,青州臨淄人。九歲能屬文。舉進士第,孫奭辟兗州說書,領諸城主簿。師民學問精博,奭自以為不及。夏竦尤所奇重,稱為「盛德君子」,論其文行,願回兩子恩,授以京秩。除齊州推官、青州教授,更天平軍節度推官。
年五十來京師,近臣張觀、宋郊、王堯臣、龐籍、韓琦、明鎬列薦,為國子監直講,兼潤、冀二王宮教授。改著作佐郎、宗正寺主簿,加崇文院檢討、崇政殿說書,遷宗正丞。
會趙元昊反,罷進講。師民上書陳十五事:一曰咨輔相,二曰命將帥,三曰柬侍從,四日擇守宰,五曰治軍旅,六曰修邊防,七曰求諫諍,八曰延講誦,九曰革貢舉,十曰久官政,十一曰謹財用,十二曰不遺年,十三曰容誹謗,十四曰除忌諱,十五曰慎出令。因獻勸講箴。明年春,帝遂御迎陽門,召近臣觀圖畫,復命講讀經史。師民見朝廷厭兵,屈意以招元昊,內不能平。乃上言請任方面,以圖報效。遷天章閣侍講、同知貢舉,進待制、同判宗正寺。
嘗講詩「如彼泉流」,曰:「水之初出,喻王政之發。順行則通,通故清潔;逆亂則壅,壅故濁敗。賢人用,則王政通而世清平;邪人進,則王澤壅而世濁敗。幽王失道,用邪絀正,正不勝邪,雖有善人,不能為治,亦將相牽而淪于污濁也。」帝曰:「水何以喻政?」對曰:「水者,順行而潤下,利萬物,故以喻政,此于比興,義最大。」
後講論語,問「修文德」,曰:「文者,經天緯地之總稱。君人之道,撫之以仁,制之以義,接之以禮,講之以信,皆是。」帝曰:「然其所先者,無若信也。」曰:「信者,天下之大本,仁義禮樂,皆必由之,此實至道之要。」復問「鑽燧改火」,曰:「古之聖王,舉動必順天時,所以四時變,火隨木色。近世漸務苟簡,以為非治具而遂廢之,至其萬事皆不如古。」又問:「子夏、子張所言交道孰勝?」曰:「聖哲之道,含覆廣大,與天地參。善者有以進德,惡者俾之改行。子張之言為優。」
他日讀漢記,問長安城,衆莫能知,共推師民。因陳自古都雍年世,舊址所在,若畫諸掌。帝悅曰:「何其所記如此!」在經筵十餘年,甚見器異。嘗盛夏屬疾家居,帝飛白書團扇為「和平」字,賜以寄意。
累請補郡,除龍圖閣直學士、知耀州。帝自寫詩寵行,目以「儒林舊德」。將行,上疏曰:
近覩太陽食于正朔,此雖陰陽之事,亦慮是天意欲以感動聖心。臣非瞽史,不知天道,但率愚意言之。其月在亥,亥為水,水為正陰。其日在丙,丙為正陽。月掩日,陰侵陽,下蔽上之象也。詩曰:「十月之交,朔日辛卯。」又曰:「彼月而微,此日而微。」謂以陰奸陽,失其敍也。又曰:「百川沸騰,山冢崒崩。高岸為谷,深谷為陵。」謂下陵上,侵其權也。又曰:「皇父卿士,番惟司徒。家伯維宰,中允膳夫,棸子內史,蹶維趣馬,楀維師氏。」謂大小之臣,有不得其人者也。宗周之間,時王失德。今而引喻,蓋事有所譬,固當不諱。
凡天之示象,由人君有失,不然,則下蔽其上。古人君之失,不過暴虐怠慢,奢侈縱放,不師古始。捨是,何失道之有?今聖心慈仁恭勤,儉約自檢,動循典禮,如此自非下蒙上、邪撓正,使主恩不下究,而誰之咎歟?望陛下朝夕咨于丞弼心膂之臣,洎左右近侍耳目之官。其忠而純者,與之慎柬內外百執事及州縣牧宰,使主恩究于下,不為羣邪所蔽塞,則億兆之幸也。
三遷刑部郎中,復領宗正,卒。
師民淳靜剛敏,舉止凝重。幼喪父,哀感,不畜婢妾,年四十四始婚。志尚清遠,專以讀書為事。性極慈恕,勤於吏治,政有惠愛。嘗奏蠲陝西旱租。又欲論榷酤諸敝,會仁宗不豫而止。常患近世官失其守,作正官名,議多不載。有集三十卷。子彥若,試中書舍人。
張錫字貺之,其先京兆人。曾祖山甫,嘗從唐僖宗入蜀,蜀平,徙家漢陽。錫進士甲科,為試祕書省校書郎、知南昌縣。遷著作郎、知新州。初建學于州,自是人始知學。再遷太常博士、監染院。詔選能吏治畿縣,乃以錫知東明。始至,令其下曰:「吾所治者三:恃力、恃富、恃贖者,吾所先也。」歲中以治迹聞。樞密直學士李及薦為監察御史。丁謂貶崖州,議還內地。錫疏謂:「姦邪弄國,本與天下共棄之;今復還,是違天下意。」由是止徙道州。
玉清昭應宮災,連繫甚衆。錫言:「天災反以罪人,恐重天怒,願修德以應之。」會論者衆,獄遂解。遷殿中侍御史,權三司鹽鐵判官,出為荊湖北路轉運使,改尚書兵部員外郎,還判度支勾院,為京東轉運使。淄、青、齊、濮、鄆諸州人冒耕河壖地,數起爭訟。錫命籍其地,收租絹歲二十餘萬,訟者亦息。判鹽鐵勾院,為河北轉運使,改江、淮制置發運使,召兼侍御史知雜事、判大理寺、權知諫院,安撫利、夔路。歷度支、鹽鐵副使。喪母,起復,擢天章閣待制、知河中府,累遷右司郎中,以龍圖閣直學士知滑州,遷右諫議大夫、知審官院。進翰林侍讀學士、判太常寺、國子監。卒,贈尚書工部侍郎。
錫淳重清約,雖貴,奉養如少賤時。讀書老而彌篤。初,舉廣文館進士,考官任隨以為第一,及隨死,無子,錫屢賙其家。
張揆字貫之,其先范陽人,後徙齊州。擢進士第,歷北海縣尉,改大理寺丞。以疾解官,十年不出戶。讀易,因通揚雄太玄經。陳執中安撫京東,薦揆經明行淳,召為國子監直講,徙諸王府侍講。以尚書度支員外郎直史館、荊王府記室參軍。府罷,權三司戶部判官。上所著太玄集解數萬言。詔對邇英閣,令揲蓍,得斷首,且言:「斷首準易之夬,蓋以陽剛決陰柔,君子進、小人退之象。」仁宗悅。擢天章閣待制兼侍讀,累遷右諫議大夫,進龍圖閣直學士、給事中、判太常寺。一日,進讀漢馬后傳,至服大練、抑止外家,因言:「今妃族太盛,不可不裁損,使保其家。」帝嘉納之。詔改王溥謚,有議欲為文忠者,揆曰:「溥,周之宰相,國亡不能死,安得為忠?」乃謚為文康。加翰林侍讀學士、知審刑院,出知齊州。卒,贈尚書禮部侍郎。
揆性剛狷少容,闊於世務,然好讀書,老而不倦。與弟掞相友愛,掞,為龍圖閣直學士。
楊安國字君倚,密州安丘人。父光輔,居馬耆山,學者多從受經,州守王博文薦為太學助教。孫奭知兗州,又薦為太常寺奉禮郎,州學講書。既而奭與馮元薦安國為國子監直講,并召光輔至。仁宗命說尚書,光輔曰:「堯、舜之事,遠而未易行,願講無逸一篇。」時年七十餘矣,而論說明暢。帝悅,欲留為學官,固辭,以國子監丞老于家。
安國五經及第,為枝江縣尉,後遷大理寺丞。光輔教授兗州,請監兗州酒稅,徙監益州糧料院,入為國子監直講。景祐初,置崇政殿說書,安國以國子博士預選。久之,進天章閣侍講、直龍圖閣,遂為天章閣待制、龍圖閣直學士,皆兼侍講。進翰林侍講學士,歷判尚書刑部、太常寺,糾察在京刑獄,累遷給事中。年七十餘,卒,贈尚書禮部侍郎。
安國講說,一以注疏為主,無他發明,引喻鄙俚,世或傳以為笑。尤喜緯書及注疏所引緯書,則尊之與經等。在經筵二十七年,仁宗稱其行義淳質,以比先朝崔遵度。
嘗講易至鼎卦,帝問:「九四象如何?」安國對:「九四上承至尊,下應初爻,任重非據,故折足覆餗。亦猶任得其人,則雖重可勝,非其人,必有顛覆之患。」帝稱善。又嘗講周官至「大荒大札,則薄征緩刑」,因進言曰:「古所謂緩刑,乃貰過誤之民爾。今衆持兵仗取民廩食,一切寬之,恐無以禁姦。」帝曰:「不然,天下皆吾赤子,迫於餓莩,至起為盜。州縣既不能振恤,乃捕而殺之,不亦甚乎。」嘗請書無逸篇於邇英閣之後屏,帝曰:「朕不欲背聖人之言」,命蔡襄書無逸、王洙書孝經四章列置左右。
論曰:馮元質直博雅,有古君子之風,歐陽脩稱師民醇儒碩學,在仁宗時,並繇宿望,先後執經勸講,庶有所補益矣。張錫清慎斂晦,晚始見知。揆及安國父子俱侍經幄,考求其說,亡過人者。夫博習修潔之士,潛德隱行,不聞于世者多矣。繇是言之,士遇不遇,豈非命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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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二百九十五‧列傳第五十四  尹洙 孫甫 謝絳子景溫 葉清臣 楊察
  尹洙字師魯,河南人。少與兄源俱以儒學知名。舉進士,調正平縣主簿。歷河南府戶曹參軍、安國軍節度推官、知光澤縣。舉書判拔萃,改山南東道節度掌書記、知伊陽縣,有能名。用大臣薦,召試,為館閣校勘,遷太子中允。會范仲淹貶,敕牓朝堂,戒百官為朋黨。洙上奏曰:「仲淹忠亮有素,臣與之義兼師友,則是仲淹之黨也。今仲淹以朋黨被罪,臣不可苟免。」宰相怒,落校勘,復為掌書記、監唐州酒稅。
西北久安,洙作敍燕、息戍二篇,以為武備不可弛。
敘燕曰:
戰國世,燕最弱。二漢叛臣,持燕挾虜,蔑能自固,以公孫伯珪之強,卒制於袁氏。獨慕容乘石虎亂,乃并趙。雖勝敗異術,大概論其強弱,燕不能加趙。趙、魏一,則燕固不敵。唐三盜連衡百餘年,虜未嘗越燕侵趙、魏,是燕獨能支虜也。自燕入於契丹,勢日熾大。顯德世,雖復三關,尚未盡燕南地。國初,始與并合,勢益張,然止命偏師備禦。王師伐蜀伐吳,泰然不以兩河為顧,是趙、魏足以制之明矣。并寇既平,悉天下銳專力契丹,不能攘尺寸地。頃嘗以百萬衆駐趙、魏,訖敵退莫敢抗,世多咎其不戰。然我衆負城,有內顧心,戰不必勝,不勝則事亟矣,故不戰未嘗咎也。
原其弊,在兵不分。設兵為三,壁于爭地,掎角以疑其勢,設覆以待其進。邊壘素固,驅民以守之,俾其兵頓堅城之下,乘間夾擊,無不勝矣。蓋兵不分有六弊:使敵蓄勇以待戰,無他枝梧,一也;我衆則士怠,二也;前世善將兵者必問幾何,今以中才盡主之,三也;大衆儻北,彼遂長驅無復顧忌,四也;重兵一屬,根本虛弱,纖人易以干說,五也;雖委大柄,不無疑貳,復命貴臣監督,進退皆由中御,失於應變,六也。兵分則盡易其弊,是有六利也。
勝敗兵家常勢。悉內以擊外,失則舉所有以棄之,苻堅淝水、哥舒翰潼關是也。是則制敵在謀不在衆。以趙、魏、燕南,益以山西,民足以守,兵足以戰。分而帥之,將得專制,就使偏師挫衂,他衆尚奮,詎能繫國安危哉?故師覆于外而本根不搖者,善敗也。昔者六國各有地千里,師敗於秦,散而復振,幾百戰猶未及其都,守國之固也。陳勝、項梁舉關東之衆,朝敗而夕滅,新造之勢也。以天下之廣謀其國,不若千里之固,而襲新造之勢,徼幸於一戰,庸非惑哉?兵既久弭,士大夫誦習,謂百世不復用,非甚妄者不談。然兵果廢則已,儻後世復用之,鑒此少以悟世主,故迹其勝敗云。
息戍曰:
國家割棄朔方,西師不出三十年,而亭徼千里,環重兵以戍之。雖種落屢擾,即時輯定,然屯戍之費,亦已甚矣。西戎為寇,遠自周世,西漢先零,東漢燒當,晉氐、羌,唐禿髮,歷朝侵軼,為國劇患。興師定律,皆有成功,而勞弊中國,東漢尤甚,費用常以億計。孝安世,羌叛十四年,用二百四十億。永和末,復經七年,用八十餘億。及段紀明,用裁五十四億,而剪滅殆盡。今西北涇原、邠寧、秦鳳、鄜延四帥,戍卒十餘萬。一卒歲給,無慮二萬,騎卒與冗卒,較其中者,總廩給之數,恩賞不在焉,以十萬較之,歲用二十億。自靈武罷兵,計費六百餘億,方前世數倍矣。平世屯戍,且猶若是,後雖有他警,不可一日輟去,是十萬衆,有增而無損期也。國家厚利募商人粟,傾四方之貨,然無水漕之運,所輓致亦不過被邊數郡爾。歲不常登,廩有常給,頃年亦嘗稍匱矣。儻其乘我薦飢,我必濟師,饋饟當出於關中,則未戰而西垂已困,可不慮哉?按唐府兵,上府千二百人,中府千人,下府八百人。為今之計,莫若籍丁民為兵,擬唐置府,頗損其數。又今邊鄙雖有鄉兵之制,然止極塞數郡,民籍寡少,不足備敵。料京兆西北數郡,上戶可十餘萬,中家半之,當得兵六七萬。質其賦無他易,賦以帛名者不易以五穀,畜馬者又蠲其雜徭。民幸於庇宗,樂然隸籍。農隙講事,登材武者為什長、隊正,盛秋旬閱,常若寇至。以關內、河東勁兵傅之,盡罷京師禁旅,慎簡守帥,分其統,專其任。分統則兵不重,專任則將益勵,堅其守備,習其形勢,積粟多,教士銳,使虜衆無隙可窺,不戰而懾。兵志所謂「無恃其不來,恃吾有以待之」,其廟勝之策乎?
又為述享、審斷、原刑、敦學、矯察、考績、廣諫,凡雜議共九篇上之。
趙元昊反,大將葛懷敏辟為經略判官。洙雖用懷敏辟,尤為韓琦所深知。頃之,劉平、石元孫戰敗,朝廷以夏竦為經略、安撫使,范仲淹、韓琦副之,復以洙為判官。洙數上疏論兵,請便殿召對二府大臣議邊事,及講求開寶以前用兵故實,特出睿斷,以重邊計。又請減併柵壘,召募土兵,省騎軍,增步卒。又上鬻爵令。時詔問攻守之計,竦具二策,令琦與洙詣闕奏之。帝取攻策,以洙為集賢校理。洙遂趨延州謀出兵,而仲淹持不可。還至慶州,會任福敗于好水川,因發慶州部將劉政銳卒數千,趨鎮戎軍赴救,未至,賊引去。夏竦奏洙擅發兵,降通判濠州。當時言者謂福之敗,由參軍耿傅督戰太急。後得傅書,乃戒福使持重,毋輕進。洙以傅文吏,無軍責而死于行陣,又為時所誣,遂作憫忠、辨誣二篇。
未幾,韓琦知秦州,辟洙通判州事,加直集賢院。上奏曰:
漢文帝盛德之主,賈誼論當時事勢,猶云可為慟哭。孝武帝外制四夷,以彊主威,徐樂、嚴安尚以陳勝亡秦、六卿篡晉為戒。二帝不以危亂滅亡為諱,故子孫保有天下者十餘世。秦二世時,關東盜起。或以反者聞,二世怒,下吏;或曰逐捕今盡,不足憂,乃悅。隋煬帝時,四方兵起,左右近臣皆隱賊數,不以實聞,或言賊多者,輒被詰。二帝以危亂滅亡為諱,故秦、隋宗社數年為丘墟。陛下視今日天下之治,執與漢文?威制四夷,孰與漢武?國家基本仁德,陛下慈孝愛民,誠萬萬於秦、隋矣。至於西有不臣之虜,北有彊大之鄰,非特閭巷盜賊之勢也。
自西夏叛命四年,並塞苦數擾,內地疲遠輸。兵久于外而休息無期,卒有乘弊而起。兵法所謂「雖有智者,不能善其後」。當此之時,陛下宜夙夜憂懼,所以慮事變而塞禍源也。陛下延訪邊事,容納直言,前世人主,勤勞寬大,未有能遠過者。然未聞以宗廟為憂,危亡為懼,此賤臣所以感憤於邑而不已也。何者?今命令數更,恩寵過濫,賜與不節。此三者,戒之慎之,在陛下所行爾,非有難動之勢也。而因循不革,弊壞日甚。臣謂陛下不以宗廟為憂、危亡為懼者,以此。夫命令者,人主所以取信於下也。異時民間,朝廷降一命令,皆竦視之;今則不然,相與竊語,以為不久當更,既而信然,此命令日輕於下也。命令輕,則朝廷不尊矣。又聞羣臣有獻忠謀者,陛下始甚聽之,後復一人沮之,則意移矣。忠言者以信之不能終,頗自詘其謀,以為無益,此命令數更之弊也。
夫爵賞,陛下所持之柄也。近時外戚、內臣以及士人,或因緣以求恩澤,從中而下謂之「內降」。臣聞唐氏政衰,或母后專制,或妃主擅朝,樹恩私黨,名為「斜封」。今陛下威柄自出,外戚、內臣賢而才者,當與大臣公議而進之,何必襲「斜封」之弊哉。且使大臣從之,則壞陛下綱紀;不從,則沮陛下德音。壞綱紀,忠臣所不忍為;沮德音,則威柄輕於上。且盡公不阿,朝廷所以責大臣。今乃自以私昵撓之,而欲責大臣之不私,難矣。此恩寵過濫之弊也。
夫賜予者,國家所以勸功也。比年以來,嬪御及伶官、太醫之屬,賜予過厚。民間傳言,內帑金帛,皆祖宗累朝積聚。陛下用之,不甚愛惜,今之所存無幾。疏遠之人,誠不能知內府豐匱之數,但見取於民者日煩,即知畜於公帑者不厚。臣亦知國家自西方宿兵,用度寖廣,帑藏之積,未必悉為賜予所費,然下民不可家至而戶曉,獨見陛下行事感動爾。往歲聞邊將王珪,以力戰賜金,則無不悅服;或見優人所得過厚,則往往憤歎。人情不可不察,此賜予不節之弊也。
臣所論三事,皆人人所共知,近臣從諛而不言,以至今日。方今非獨四夷之為患,朝政日弊而陛下不寤,人心日危而陛下不知。故臣願先正於內,以正於外。然後忠謀漸進,紀綱漸舉,國用漸足,士心漸奮。邊境之患,庶乎息矣。惟深察秦、隋惡聞忠言所以亡,遠法漢主不諱危亂所以存,日新盛德,於民更始,則天下幸甚。
仁宗嘉納之。
改太常丞、知涇州。以右司諫、知渭州兼領涇原路經略公事。會鄭戩為陝西四路都總管,遣劉滬、董士廉城水洛,以通秦、渭援兵。洙以為前此屢困于賊者,正由城砦多而兵勢分也。今又益城,不可,奏罷之。時戩已解四路,而奏滬等督役如故。洙不平,遣人再召滬,不至;命張忠往代之,又不受。於是諭狄青械滬、士廉下吏。戩論奏不已,卒徙洙慶州而城水洛。又徙晉州,遷起居舍人、直龍圖閣、知潞州。會士廉詣闕上書訟洙,詔遣御史劉湜就鞫,不得他罪。而洙以部將孫用由軍校補邊,自京師貸息錢到官,亡以償。洙惜其才可用,恐以犯法罷去,嘗假公使錢為償之,又以為嘗自貸,坐貶崇信軍節度副使,天下莫不以為湜文致之也。徙監均州酒稅,感疾,沿牒至南陽訪醫,卒,年四十七。嘉祐中,宰相韓琦為洙言,乃追復故官,及官其子構。
洙內剛外和,博學有識度,尤深於春秋。自唐末歷五代,文格卑弱。至宋初,柳開始為古文,洙與穆脩復振起之。其為文簡而有法,有集二十七卷。自元昊不庭,洙未嘗不在兵間,故於西事尤練習。其為兵制之說,述戰守勝敗,盡當時利害。又欲訓土兵代戍卒,以減邊費,為禦戎長久之策,皆未及施為。而元昊臣,洙亦去而得罪矣。
孫甫字之翰,許州陽翟人。少好學,日誦數千言,慕孫何為古文章。初舉進士,得同學究出身,為蔡州汝陽縣主簿。再舉進士及第,為華州推官。轉運使李紘薦其材,遷大理寺丞、知絳州翼城縣。杜衍辟為永興司錄,凡吏職,纖末皆倚辦甫。甫曰:「待我以此,可以去矣。」衍聞之,不復以小事屬甫。衍與讌語,甫必引經以對,言天下賢俊,歷評其才性所長。衍曰:「吾辟屬官,得益友。」諸生亦多從甫學問。
徙知永昌縣,監益州交子務,再遷太常博士。蜀用鐵錢,民苦轉貿重,故設法書紙代錢,以便市易。轉運使以偽造交子多犯法,欲廢不用。甫曰:「交子可以偽造,錢亦可以私鑄,私鑄有犯,錢可廢乎?但嚴治之,不當以小仁廢大利。」後卒不能廢。衍為樞密副使,薦于朝,授祕閣校理。
是歲,詔三館臣僚言事。甫進十二事,按祖宗故實,校當世之治有所不逮者,論述以為諷諫,名三聖政範。改右正言。時河北降赤雪,河東地震五六年不止,甫推洪範五行傳及前代變驗,上疏曰:「赤雪者,赤眚也,人君舒緩之應。舒緩則政事弛,賞罰差,百官廢職,所以召亂也。晉太康中,河陰降赤雪。時武帝怠於政事,荒宴後宮。每見臣下,多道常事,不及經國遠圖,故招赤眚之怪,終致晉亂。地震者,陰之盛也。陰之象,臣也,後宮也,四夷也。三者不可過盛,過盛則陰為變而動矣。忻州趙分,地震六年。每震,則有聲如雷,前代地震,未有如此之久者。惟唐高宗本封于晉,及即位,晉州經歲地震。宰相張行成言,恐女謁用事,大臣陰謀,宜制於未萌。其後武昭儀專恣,幾移唐祚。天地災變,固不虛應,陛下救紓緩之失,莫若自主威福,時出英斷,以懾姦邪,以肅天下。救陰盛之變,莫若外謹戎備,內制後宮。謹戎備,則切責大臣,使之預圖兵防,熟計成敗;制後宮,則凡掖庭非典掌御幸者,盡出之,且裁節其恩,使無過分,此應天之實也。」時契丹、西夏稍強,後宮張修媛寵幸,大臣專政,甫以此諫焉。
又言:「修媛寵恣市恩,禍漸已萌。夫后者,正嫡也,其餘皆婢妾爾。貴賤有等,用物不宜過僭。自古寵女色,初不制而後不能制者,其禍不可悔。」帝曰:「用物在有司,朕恨不知爾。」甫曰:「世謂諫臣耳目官,所以達不知也。若所謂前世女禍者,載在書史,陛下可自知也。」
夏國乞盟,甫上一利、四害曰:「宿兵以來,國用空耗。今若與之約和,則邊兵可減,科斂可省。其為利一也。始,契丹聲言,嘗遣使諭西人使臣中國。今和議既成,必恃其功。去歲有割地之請,朝廷已增歲賂,若更有求,將安拒之?其為害一也。自承平四十年,武事不飭,及邊鄙有警,而用不習之將,不練之兵,故久無成功。然比來邊臣中材謀勇健者,往往復出,方在講訓不懈,以張中國之威。一旦因議和弛備,復如曩日,緩急必不可用。其為害二也。自元昊拒命,終不敢深入關中者,以唃厮囉等族不附,慮為後患也。今中國與之和,獲歲遺之厚,彼必專力以制二蕃,強大之勢,自茲為始。其為害三也。且朝廷恃久安之勢,法令紀綱,弛而不葺。及西戎累敗,王師始議更張,以救前弊。今見戎人請和,苟貪無事,他時之患,不可救矣。其為害四也。凡利害之機,願陛下熟圖之。」
又言:「張子奭使夏州回,元昊復稱臣,然乞歲賣青鹽十萬石,兼欲就京師互市諸物,仍求增歲給之數。臣以謂西鹽數萬石,其直不下錢十餘萬緡。况朝廷已許歲賜二十五萬,若又許其賣鹽,則與遺契丹物數相當。使契丹聞之,則貪得之心生矣。况自德明之時,累乞放行青鹽,先帝以其亂法,不聽。及請之不已,追德明弟入質而許之,是則以彼難從之事,杜其意也。蓋鹽,中國之大利,又西戎之鹽,味勝解池所出,而出產無窮。既開其禁,則流于民間,無以隄防矣。兼聞張子奭言,元昊自拒命以來,收結人心,鈔掠所得,旋給其衆,兵力雖勝,用度隨窘。當此之時,尤宜以計困之,安得汲汲與和,曲狥其請乎?」
時陝西經略招討副使韓琦、判官尹洙還朝,甫建議請詔琦等,條四路將官能否,為上、中、下三等,黜其最下者。保州兵變前,有告者,大臣不時發之。甫因言樞密使副當得罪,使,乃杜衍也。邊將劉滬城水洛于渭州,總管尹洙以滬違節度,將斬之。大臣稍主洙議,甫以謂:「水洛通秦、渭,於國家為利,滬不可罪。」由是罷洙而釋滬。衍屢薦甫,洙與甫素善者,而甫不少假借,其鯁亮不私如此。
甫嘗言參知政事陳執中不學亡術,不可用。帝難之,由是求補外,不許。其後奏丁度因對求進用,帝曰:「度未嘗請也。」度乞與甫辯,且指甫為宰相杜衍門人。乃以右司諫出知鄧州,徙安州,歷江東、兩浙轉運使。
范仲淹知杭州,多以便宜從事。甫曰:「范公,大臣也。吾屈於此,則不得伸於彼矣。」一切繩之以法,然退未嘗不稱其賢。再遷尚書兵部員外郎,改直史館、知陝州,徙晉州。為河東轉運使、三司度支副使,遷刑部郎中、天章閣待制、河北都轉運使,留為侍讀。卒,特贈右諫議大夫。
甫性勁果,善持論,有文集七卷,著唐史記七十五卷。每言唐君臣行事,以推見當時治亂,若身履其間,而聽者曉然,如目見之。時人言:「終日讀史,不如一日聽孫論也。」唐史藏祕閣。
謝絳字希深,其先陽夏人。祖懿文,為杭州鹽官縣令,葬富陽,遂為富陽人。
父濤,以文行稱,進士起家,為梓州榷鹽院判官。李順反成都,攻陷州縣,濤嘗畫守禦之計。賊平,以功遷觀察推官,權知華陽縣。亂亡之後,田廬荒廢,詔有能占田而倍入租者與之,於是腴田悉為豪右所占,流民至無所歸。濤收詔書,悉以田還主。改祕書省著作佐郎、知興國軍。還,以治行召對長春殿,命試學士院。會契丹入寇,真宗議親征,時曹、濮多盜,而契丹聲言趨齊、鄆,以濤知曹州。屬縣賦稅多輸睢陽助兵食,是歲霖潦,百姓苦於轉送,濤悉留不遣。奏曰:「江、淮漕運,日過睢陽,可取以餉軍。願留曹賦繇廣濟河以饋京師。」轉運使論以為不可,詔從濤奏。嘗使蜀還,舉所部官三十餘人。宰相疑以為多,濤曰:「有罪,願連坐之。」奉使舉官連坐,自濤始。久之,用馮拯薦,復召試,以尚書兵部員外郎直史館,遂兼侍御史知雜事。真宗山陵靈駕所經道路,有司請悉壞城門、廬舍,以過車輿象物。濤言:「先帝車駕封祀,儀物大備,猶不聞有所毀撤,且遺詔從儉薄。今有司治明器侈大,以勞州縣,非先帝意,願下少府裁損之。」進直昭文館,累官至太子賓客。
絳以父任試祕書省校書郎,舉進士中甲科,授太常寺奉禮郎、知汝陰縣。善議論,喜談時事,嘗論四民失業,累數千言。天禧中,上疏謂宋當以土德王天下。時大理寺丞董行父,請用天為統,以金為德。詔兩制議,皆言:「用土德,則當越唐上承於隋;用金德,則當越五代紹唐。而太祖實受終周室,豈可弗遵傳繼之序?」絳、行父議皆黜不用。
楊億薦絳文章,召試,擢祕閣校理、同判太常禮院。丁母憂,服除,仁宗即位,遷太常博士。用鄭氏經、唐故事議宣祖非受命祖,不宜配享感生帝,請以真宗配之。翰林學士承旨李維以為不可。尋出通判常州。天聖中,天下水旱、蝗起,河決滑州,絳上疏曰:
去年京師大水,敗民廬舍,河渠暴溢,幾冒城郭;今年苦旱,百姓疫死,田穀焦槁,秋成絕望:此皆大異也。按洪範、京房易傳皆以為簡祭祀,逆天時,則水不順下;政令逆時,水失其性,則壞國邑,傷稼穡;顓事者知,誅罰絕理,則大水殺人;欲德不用,茲謂張,厥災荒;上下皆蔽,茲謂隔,其咎旱:天道指類示戒,大要如此。陛下夙夜勤苦,思有以上塞時變,固宜策告殃咎,變更理化,下罪己之詔,修順時之令,宣羣言以導壅,斥近倖以損陰。而聖心優柔,重在改作,號令所發,未聞有以當天心者。
夫風雨、寒暑之於天時,為大信也;信不及於物,澤不究於下,則水旱為沴。近日制命,有信宿輒改,適行遽止,而欲風雨以信,其可得乎?天下之廣,萬幾之衆,不出房闥,豈能盡知?而在廷之臣,未聞被數刻之召,吐片言之善,朝夕左右,非恩澤即佞倖,上下皆蔽,其應不虛。
昔兩漢日食、地震、水旱之變,則策免三公,以示戒懼。陛下進用丞弼,極一時之選,而政道未茂,天時未順,豈大臣輔佐不明邪?陛下信任不篤邪?必若使之,宜推心責成,以極其效;謂之不然,則更選賢者。比來奸邪者易進,守道者數窮,政出多門,俗喜由徑。聖心固欲盡得天下之賢能,分職受業;而宰相方考資進吏,無敢建白。欲德不用之應,又可驗矣。
今陽驕莫解,蟲孽漸熾,河水妄行。循依違之迹,行尋常之政,臣恐不足回靈意、塞至戒。古者,穀不登則虧膳,災屢至則降服,凶年不塗塈。願下詔引咎,損太官之膳,避路寢之朝,許士大夫斥諱上聞,譏切時病。罷不急之役,省無名之斂,勿崇私恩,更進直道,宣德流化,以休息天下。至誠動乎上,大惠浹于下,豈有時澤之艱哉!
仁宗嘉納之。
會修國史,以絳為編修官,史成,遷祠部員外郎、直集賢院。時濤官西京,且老矣,因請便養,通判河南府。又論:「唐室麗正、史官之局,並在大明、華清宮內。太宗皇帝肇修三館,更立祕閣于昇龍門左,親為飛白書額,作贊刻石閣下。景德中,圖書寖廣,真宗皇帝益以內帑四庫。二聖數嘗臨幸,親加勞問,遞宿廣內者,有不時之召。人人力道術、究藝文,知天子尊禮甚勤,而名臣高位,繇此其選也。往者遭遘延燔,未遑中葺,或引兩省故事,別建外館,直舍卑喧,民櫩叢接。大官衞尉,供儗滋削,虧體傷風,莫茲為甚。陛下未嘗迂翠華、降玉趾,寥寥冊府,不聞輿馬之音,曠有日矣。議者以謂慕道不篤於古,待士少損於前。士無延訪之勤,而因循相尚,不自激策,文雅漸弊,竊為聖朝惜之。願闢內館,以恢景德之制。」詔可。
絳雖在外,猶數論事。奏言:「近歲不逞之徒,託言數術,以先生、處士自名,禿巾短褐,內結權倖,外走州邑,甚者矯誣詔書,傲忽官吏。請嚴禁止。嘗以墨敕賜封號者,追還之。」
還權開封府判官,言:
蝗亘田野,坌入郛郭,跳擲官寺,井匽皆滿。魯三書螟,穀梁以為哀公用田賦虐取於民。朝廷斂弛之法,近於廉平,以臣愚所聞,似吏不甚稱而召其變。凡今典城牧民,有顓方面之埶:才者掠功取名,以嚴急為術,或辯偽無實,數蒙獎錄;愚者期會簿書,畏首與尾。二者政殊,而同歸於弊。夫為國在養民,養民在擇吏,吏循則民安,氣和而災息。願先取大州邑數十百,詔公卿以下,舉任州守者,使得自辟屬縣令長,務求術略,不限資考。然後寬以約束,許便宜從事。期年條上理狀,或徙或留,必有功化風迹,異乎有司以資而任之者焉。漢時,詔問京房災異可息之術,房對以考功課吏。臣願陛下博訪理官,除煩苛之命;申敕計臣,損聚斂之役。勿起大獄,勿用躁人,務靜安,守淵默。傳曰:「大侵之禮,百官備而不制。言省事也。」如此而沴氣不弭,嘉休不至,是靈意 27ae9.gif 讕,而聖言罔惑歟。
會郭皇后廢,絳陳詩白華,引申后、褒姒事以諷,辭甚切至。徙三司度支判官,再遷兵部員外郎。上言:「邇來用物滋侈,賜予過制,禁中須索,去年計為緡錢四十五萬。自今春至四月,已及二十餘萬。比詔裁節費用,而有司移文,但求咸平、景德簿書。簿書不存,則無所措置。臣以謂不若推近及遠,遞考歲用而裁節之,不必咸平、景德為準也。」
初,詔罷織密花透背,禁人服用,且云自掖庭始。既而內人賜衣,復取於有司。又後苑作製玳瑁器,索龜筒於市。龜筒,禁物也,民間不得有,而索不已。絳皆論罷之。又言:「號令數變則虧國體,利害偏聽則惑聰明。請者務欲各行,而守者患於不一。請罷內降,凡詔令皆由中書、樞密,然後施行。」因進聖治箴五篇。
以父憂去,服除,擢知制誥,判吏部流內銓、太常禮院。吏部擬官,舊視職田有無,不問多寡,以是不均。絳為覈其實,以多寡為差,其有名而無實者皆不用,人以為便。初改判禮院為知禮儀事,自絳建請。
使契丹,還,請知鄧州。距州百二十里,有美陽堰,引湍水溉公田。水來遠而少,利不及民;濱堰築新土為防,俗謂之墩者,大小又十數,歲數壞,輒調民增築。奸人蓄薪茭,以時其急,往往盜決堰墩,百姓苦之。絳按召信臣六門堰故迹,距城三里,壅水注鉗廬陂,溉田至三萬頃。請復修之,可罷州人歲役,以水與民,未就而卒,年四十六。
絳以文學知名一時,為人修潔醞藉,所至大興學舍,嘗請諸郡立學。在河南修國子學,教諸生,自遠而至者數百人。好施宗族,喜賓客,以故,卒之日,家無餘貲。有文集五十卷。子景初、景溫、景平、景回。景平好學,著詩書傳說數十篇,終祕書丞。景回早卒。
景溫字師直。中進士第,通判汝、莫二州,江東轉運判官。興宣城百丈圩,議者以為罪,降通判、知漣水軍。神宗初,知諫院邵亢直其前事,徙真州,提點江西刑獄。歷京西、淮南轉運使。
景溫平生未嘗仕中朝,王安石與之善,又景溫妹嫁其弟安禮,乃驟擢為侍御史知雜事。安石方惡蘇軾,景溫劾軾向丁憂歸蜀,乘舟商販。朝廷下六路捕逮篙工、水師窮其事,訖無一實。蘇頌等論李定不持母服,景溫察安石指,為辨於前。已而事下臺,景溫難違衆議,始云定當追服。又言薛向不當得侍從,王韶邊奏誣罔,寖失安石意,然猶以嘗助己,但改直史館兼侍讀。不敢拜,出知鄧州。
踰年,進陝西都轉運使,以不奉司農約束,改知鄧、襄、澶三州,加直龍圖閣,判將作監。轉右諫議大夫、知潭州。章惇開五溪,景溫協力拓築,論功進官,召拜禮部侍郎。復出知洪州、應天府、瀛州。
天祐初,進寶文閣直學士、知開封府。未滿歲,御史中丞劉摯言其非撥煩吏。右司諫王覿言:「瀛州妖婦李自稱事九仙聖母,能與人通語言,談禍福。景溫在郡為所惑,禮餉甚厚,遣十兵挈之入京。數遣子慥至其處;補李壻為小史,使出入官府,崇大聲勢;至縱嬖妾之弟,醉歐市人。為政若此,尚何惜而不加譴。」於是罷知蔡州。
三年初,置權六曹尚書,以為刑部。劉安世復論之,改知鄆州,再歷永興軍。時章惇為相,景溫言元祐大臣改先帝之政,并西夏人偃蹇終未順命,宜罷分畫,以馬跡所至為境。惇用其說,徙知河陽,卒,年七十七。
葉清臣字道卿,蘇州長洲人。父參,終光祿卿。清臣幼敏異,好學善屬文。天聖二年,舉進士,知舉劉筠奇所對策,擢第二。宋進士以策擢高第,自清臣始。授太常寺奉禮郎、簽書蘇州觀察判官事。還為光祿寺丞、集賢校理,通判太平州、知秀州。入判三司戶部勾院,改鹽鐵判官。
上言九事:請遣使循行天下,知民疾苦,察吏能否;興太學,選置博士,許公卿大臣子弟補學生;重縣令;諸科舉人取明大義,責以策問;省流外官,無得入仕;聽武臣終三年之喪;罷度僧;廢讀經一業;訓兵練將,慎出令,簡條約。詞多不載。出知宣州,累遷太常丞,同修起居注,判三司鹽鐵勾院,進直史館。
是冬,京師地震,上疏曰:「天以陽動,君之道也;地以陰靜,臣之道也。天動地靜,主尊臣卑。易此則亂,地為之震。乃十二月二日丙夜,京師地震,移刻而止;定襄同日震,至五日不止,壞廬寺,殺人畜,凡十之六。大河之東,彌千五百里而及都下,誠大異也。屬者熒惑犯南斗,治曆者相顧而駭。陛下憂勤庶政,方夏泰寧,而一歲之中,災變仍見。必有下失民望、上戾天意者,故垂戒以啟迪清衷。而陛下泰然不以為異,徒使內侍走四方,治佛事,修道科,非所謂消復之實也。頃范仲淹、余靖以言事被黜,天下之人,齰舌不敢議朝政者,行將二年。願陛下深自咎責,許延忠直敢言之士,庶幾明威降鑒,而善應來集也。」書奏數日,仲淹等皆得近徙。
會詔求直言,清臣復上疏言大臣專政,仁宗嘉納之。清臣請外,為兩浙轉運副使。並太湖有民田,豪右據上游,水不得泄,而民不敢訴。嘗建請疏盤龍匯、滬瀆港入于海,民賴其利。以右正言知制誥,知審官院,判國子監。
時陝西用兵,上言:「當今將不素蓄,兵不素練,財無久積。小有邊警,外無驍將,內無重兵。舉西北二垂觀之,若濩落大瓠,外示雄壯,其中空洞,了無一物。脫不幸戎馬猖突,腹內諸城,非可以計術守也。自元昊僭竊,因循至于延州之寇,中間一歲矣。而屯戍無術,資糧不充,窮年畜兵,了不足用,連監牧馬,未幾已虛。使蚩蚩之甿無所倚而安者,此臣所以孜孜憂大瓠之穿也。今羌戎稍却,變詐亡窮,豈宜乘即時之小安,忘前日之大辱?又將泰然自處,則後日視今,猶今之視前也。」
元昊圍延州,既解去,鈐轄內侍盧守懃與通判計用章更訟于朝。時內侍用事者,多為守懃游說,朝廷議薄守懃罪,而流用章嶺南。清臣上疏曰:「臣聞衆議,延州之圍,盧守懃首對范雍號泣,謀遣李康伯見元昊,為偷生之計。計用章以為事急,不若退保鄜州,李康伯遂有『死難,不可出城見賊』之語。自元昊退,守懃懼金明之失、二將之沒,朝廷歸罪邊將;又思倉卒之言,一旦為人所發,則禍在不測。遂反覆前議,移過於人,先為奏陳,冀望取信。正如黃德和誣奏劉平,欲免退走之罪。尋聞計用章亦疏斥守懃事狀,詔文彥博置劾,未分曲直,而遽罪用章、康伯,特赦守懃。此必有議者結中人、惑聖聽,以為方當用師邊陲,不可輕起大獄。臣觀前史,魏尚、陳湯雖有功,尚不免削爵,罰作案驗吏士。何况擁兵自固,觀望不出,恣縱羌賊,破一縣,擒二將。大罪未戮,又自蔽其過,矯誣上奏,此而不按,何罪不容?設用章有退保之言,止坐畏懦;而守懃謀見賊之行,乃是歸款。二者之責,孰重孰輕,望詔彥博鞫正其獄。苟用章之狀果虛,守懃之罪果白,用章更寘重科,物論亦允。無容偏聽一辭,以虧王道無黨之義。」其後獄具,守懃纔降湖北兵馬都監。
時西師未解,急於經費,中書進擬三司使,清臣初不在選中。帝曰:「葉清臣才可用。」擢為起居舍人、龍圖閣學士、權三司使公事。始奏編前後詔敕,使吏不能欺,簿帳之叢冗者,一切刪去。內東門、御廚皆內侍領之,凡所呼索,有司不敢問,乃為合同以檢其出入。清臣與宋庠、鄭戩雅相善,為呂夷簡所惡,出知江寧府。踰年,入翰林為學士,知通進銀臺司、勾當三班院。丁父憂,言者以清臣為知兵,請起守邊。及服除,宰相陳執中素不悅之,即除翰林侍讀學士、知邠州。道由京師,因請對,改澶州,進尚書戶部郎中、知青州。徙知永興軍,浚三白渠,溉田踰六千頃。
仁宗御天章閣,召公卿,出手詔問當世急務。清臣聞之,為條對,極論時政闕失,其言多劘切權貴。且曰:「陛下欲息奔競,此繫中書。若宰相裁抑奔競之流,則風俗惇厚,人知止足;宰相用憸佞之士,則貪榮冒進,激成渾波。向有職在管庫,日趨走時相之門。入則取街談巷言,以資耳目;出則竊廟謨朝論,以驚流輩。一旦皆擢職司,以酬所任。比日人士競踵此風,出入權要之家,時有『三尸』、『五鬼』之號。乃列館職,或置省曹。且臺諫官為天子耳目,今則不然,盡為宰相肘腋。宰相所惡,則捃以微瑕,公行擊搏;宰相所善,則從而唱和,為之先容。中書政令不平,賞罰不當,則箝口結舌,未嘗敢言。人主纖微過差,或宮闈小事,即極言過當,用為訐直。供職未逾歲時,遷擢已加常等。宋禧為御史,勸陛下宮中畜犬設棘,以為守衞。削弱朝體,取笑四夷,不加訶譴,擢為諫官。王達兩為湖南、江西轉運使,所至苛虐,誅剝百姓,徒配無辜,特以宰相故舊,不次拔擢,遂有河北之行。如此,是長奔競也。」其他所列利害甚衆。
會河決商胡,北道艱食,復以為翰林學士、權三司使。舊制,有三司使、權使公事,而清臣所除,止言「權使」,自是分三等焉。以戶部副使向傳式不職,奏請出之。皇祐元年春,帝御便殿,訪近臣以備邊之策。清臣上對,略曰:
陛下臨御天下,二十八年,未嘗一日自暇自逸。而西夏、契丹頻歲為患者,豈非將相大臣,不得其人,不能為陛下張威德而攘四夷乎?昔王商在廷,單于不敢仰視。郅都臨代,匈奴不敢犯邊。今內則輔相寡謀,綱紀不振;外則兵不素練,將不素蓄。此外寇得以內侮也。慶曆初,劉六符來,執政無術略,不能折衝罇俎,以破其謀。六符初亦疑大國之有人,藏奸計而未發。既見表裏,遂肆陸梁。只煩一介之使,坐致二十萬物,永匱膏血,以奉腥羶。此有識之士,所以為國長太息也。
今詔問:「北使詣闕,以伐西戎為名,即有邀求,何以答之?」臣聞誓書所載,彼此無求。況元昊叛邊,累年致討,契丹坐觀金鼓之出,豈有毫髮之助?今彼國出師,輒求我助,奸盟違約,不亦甚乎?若使辯捷之人,判其曲直,要之一戰,以破其謀,我直彼曲,豈不憚服。苟不知咎,或肆侵陵,方河朔災傷之餘,野無廬舍,我堅壁自守,縱令深入,其能久居?既無所因之糧,則亟當遁去。然後選擇驍勇,遏絕歸師,設伏出奇,邀擊首尾,若不就禽,亦且大敗矣。
詔問:「輔翊之能,方面之才,與夫帥領偏裨,當今孰可以任此者。」臣以為不患無人,患有人而不能用爾。今輔翊之臣,抱忠義之深者,莫如富弼。為社稷之固者,莫如范仲淹。諳古今故事者,莫如夏竦。議論之敏者,莫如鄭戩。方面之才,嚴重有紀律者,莫如韓琦。臨大事能斷者,莫如田況。剛果無顧避者,莫如劉渙。宏達有方略者,莫如孫沔。至於帥領偏裨,貴能坐運籌策,不必親當矢石,王德用素有威名,范仲淹深練軍政,龐籍久經邊任,皆其選也。狄青、范全頗能馭衆,蔣偕沉毅有術略,張亢倜儻有膽勇,劉貽孫材武剛斷,王德基純愨勁勇,此可補偏裨者也。
詔謂:「朔方災傷,軍儲缺乏。」此則三司失計置,轉運使不舉職,固非一日。既往固已不咎,來者又復不追,臣未見其可也。且如施昌言承久弊之政,方欲竭思慮、辦職事,一與賈昌朝違戾,遂被移徙,軍儲何由不乏?自去年秋八月,計度巿糴,而昌朝執異議,仲春尚未與奪,財賦何緣得豐?先朝置內帑,本備非常。今為主者之吝,自分彼我,緩急不以為備,則臣不知其所為也。至如粒食之重,轉徙為難,莫若重立爵等,少均萬數,豪民詿誤,使得入粟,以免杖笞,必能速辦。夫能儉嗇以省費,漸致於從容。德音及此,天下之福也。比日多以卑官躐請厚奉,或身為內供奉而有遙刺之給,或為觀察使便占留後之封,倖門日開,賜予無藝。若令有司執守,率循舊規,庶幾物力亦獲寬弛。
詔問:「戰馬乏絕,何策可使足用?」臣前在三司,嘗陳監牧之弊,占良田九萬餘頃,歲費錢百萬緡。天閑之數,纔三四萬,急有征調,一不可用。今欲不費而馬立辦,莫若賦馬於河北、河東、陝西、京東西五路。上戶一馬,中戶二戶一馬,養馬者復其一丁。如此,則坐致戰馬二十萬匹,不為難矣。
時清臣以河北乏兵食,自汴漕米繇河陰輸北道者七十餘萬;又請發大名庫錢,以佐邊糴。而安撫使賈昌朝格詔不從,清臣固爭,且疏其跋扈不臣。宰相方欲兩中之,乃徙昌朝鄭州,罷清臣為侍讀學士、知河陽。卒,贈左諫議大夫。
清臣天資爽邁,遇事敢行,奏對無所屈。郭承祐妻舒王元偁女,封郡主,給奉;及承祐為殿前副都指揮使,妻以不加封,請增月給,清臣執奏不可。仁宗曰:「承祐管軍,妻又諸王女,當優之。」清臣曰:「是終為徼幸。」遂卷其奏置懷中,不行。數上書論天下事,陳九議、十要、五利,皆當世可行者。有文集一百六十卷。子均,為集賢校理。
楊察字隱甫。其先晉人,從唐僖宗入蜀,家于成都。至其祖鈞,始從孟昶歸朝。鈞生居簡,仕真宗時,至尚書都官員外郎,嘗官廬州,遂為合肥人。
居簡生察,景祐元年,舉進士甲科,除將作監丞、通判宿州。遷祕書省著作郎、直集賢院,出知潁、壽二州,入為開封府推官,判三司鹽鐵、度支勾院,修起居注,歷江南東路轉運使。屬吏以察年少,易之。及行部,數擿奸隱,衆始畏伏。察在部,專以舉官為急務。人或議之,察曰:「此按察職也,苟掎拾羨餘,則俗吏之能,何必我哉!」召為右正言、知制誥,權判禮部貢院。時上封者請罷有司糊名考士,及變文格,使為放軼以襲唐體。察以謂:「防禁一潰,則奔競復起。且文無今昔,惟以體要為宗,若肆其澶漫,亦非唐氏科選之法。」前議遂寢。
晏殊執政,以妻父嫌,換龍圖閣待制。母憂去職,服除,復為知制誥,拜翰林學士、權知開封府,擢右諫議大夫、權御史中丞。論事無所避。會詔舉御史,建言:「臺屬供奉殿中,巡糾不法,必得通古今治亂良直之臣。今舉格太密,公坐細故,皆置不取,恐英偉之士,或有所遺。」御史何郯以論事不得實,中書問狀。察又言:「御史,故事許風聞;縱所言不當,自繫朝廷采擇。今以疑似之間,遽被詰問,臣恐臺諫官畏罪緘默,非所以廣言路也。」
又數以言事忤宰相陳執中。未幾,三司戶部判官楊儀以請求貶官,察坐前在府失出笞罪,雖去官,猶罷知信州。徙揚州,復為翰林侍讀學士,又兼龍圖閣學士、知永興軍,加端明殿學士、知益州。再遷禮部侍郎,復權知開封府,復為翰林學士、權三司使。
內侍楊永德毀察於帝,三司有獄,辭連衞士,皇城司不即遣,而有詔移開封府鞫之。察由是乞罷三司,乃遷戶部侍郎兼三學士,提舉集禧觀,進承旨。踰年,復以本官充三司使。餌鍾乳過劑,病癰卒。贈禮部尚書,謚宣懿。
察美風儀。幼孤,七歲始能言,母頗知書,嘗自教之。敏於屬文,其為制誥,初若不用意;及稿成,皆雅緻有體,當世稱之。遇事明決,勤於吏職,雖多益喜不厭。癰方作,猶入對,商畫財利,歸而大頓,人以為用神太竭云。有文集二十卷。無子,以兄子庶為嗣。
弟寘,舉進士第一,通判潤州,以母憂不赴,毀瘠而卒。時人傷之。
論曰:當仁宗在位時,宋興且百年,海內嘉靖,上下安佚。然法制日以玩弛,徼倖之弊多。自西陲用兵,關中困擾,天子憫勞元元,奮然欲因羣材以更內外之治,于時俊傑輩出。尹洙崎嶇兵間,亦頗論天下之事。孫甫馳騁言路,咸以文學、方正知名。絳文詞議論,尤為儒林所宗。朝廷方欲倚用之,不幸死矣。最後,清臣、察繇進士高等,不數年致位侍從,立朝謇謇,無所附麗,為一時名臣。豈非出於上之所自擢,故奮勵不撓,以圖報稱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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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二百九十六‧列傳第五十五  韓丕 師頏 張茂直 梁顥子固 楊徽之楊澈 呂文仲 王著 呂祐之 潘慎脩 杜鎬 查道從兄陶
  韓丕字太簡,華州鄭人。父杲,晉開運中,為曲陽主簿,契丹攻城,陷沒焉。母改適他氏。丕幼孤貧,有志操,讀書于驪山、嵩陽,通周易、禮記,為人講說。常有山林之志,家雖甚貧,處之晏如。年長,始學文。開寶中,鄭牧知文州,與之偕行,遂薄遊兩川。及牧知成都,劉熙古延置門下,掌書奏,以孫女妻之。
太平興國三年舉進士,聲名籍甚,公卿多薦之者。嘗著孟母碑、返魯頌,人多諷誦之。解褐大理評事、通判衡州。石熙載薦其文行,代還,以文學試中書,擢著作佐郎、直史館,賜緋魚。未幾,改左拾遺。八年,遷職方員外郎、知制誥。雍熙初,加虞部郎中。二年,與賈黃中、徐鉉同知貢舉。丕屬思艱澀,及典書命,傷於稽緩。宰相宋琪性褊急,常加督責,或申以諧謔,丕不能平。又舍人王祐以前輩負氣,每陵轢面折之。丕乃表求外郡,出知虢州,就改職方郎中。端拱初,拜右諫議大夫,賜金紫,知河陽、濠州。
丕起寒素,以沖澹自處,不奔競於名宦,太宗甚嘉重之。淳化二年,召入為翰林學士,終以遲鈍不敏於用。俄罷職,充集賢殿修撰、知均州。就遷給事中、工部侍郎,徙金州。召還,充史館修撰,又出知滁州,就加禮部。大中祥符二年,卒。
丕純厚畏慎,似不能言者。歷典州郡,雖不優於吏事,能以清介自持,時稱其長者云。
師頏字霄遠,大名內黃人。父均,後唐長興二年進士,終永興節度判官,因家關右。
頏少篤學,與兄頌齊名。建隆二年舉進士,竇儀典貢舉,擢之上第。釋褐耀州軍事推官,以疾解,久不赴調。開寶中,復為解州推官。太平興國初,召還,遷大理寺丞、陝西河北轉運判官,就改著作佐郎。秩滿,遷監察御史、通判永興軍府。坐秦王廷美假公帑緡錢,左授乾州團練副使,尋復舊官。六年,改殿中侍御史、通判邠州。徙知簡州,轉起居舍人。以公累去官,復為殿中侍御史,知資、眉二州。頏所至,以簡靜為治,蜀人便之。代還,遷侍御史、知安州,賜緡錢二十萬。移朗州,超拜工部郎中,命知陝州,賜金紫。
時西鄙用兵,餫道所出,軍士多亡命,嘯聚山林為盜。頏嚴其巡捕,盜越他境。改刑部郎中,未幾召還。真宗以其舊人,素負才望,而久次于外,累召對,詢其文章。頏謙遜自晦,上益嘉之。翌日,命以本官知制誥,兼史館修撰。咸平二年,與溫仲舒、張詠同知貢舉。明年,召入翰林為學士。五年,復與陳恕同典貢部,又知審官院、通進銀臺封駮司。俄卒,年六十七。詔遣官護葬,給其子仲回祕書丞奉終喪。
頏曠達夷雅,搢紳多慕其操尚。有集十卷。子三人:仲回,端拱元年進士及第,至太常博士;仲宰,國子博士;仲說,殿中丞。
張茂直字林宗,兗州瑕丘人。父延昇,以經術教授鄉里。茂直方弱冠,慕容彥超據州城,驅之守陴。及周師破敵,擁城守者列坐,將斬之。有卒挾刃謂茂直曰:「汝髮甚鬒,惜為頸血所污,可先斷之。」茂直許焉。刃未及髮,會得釋。後勵志於學。
開寶中,州將器其為人,首薦之,且給錢五萬,以助其裝。二年,登進士第,解褐海州推官,進司農寺丞、通判泰州。為轉運使韋務昇誣奏,徙監梓州富國監。代還,自陳得雪,復通判靜安軍。軍不領縣,城闉之外,即深州之下博,茂直奏割下博隸焉。進秩著作佐郎。扈蒙薦其才,改祕書丞。
會福州民訟田,命茂直按之,將行,留不遣。參知政事李至稱其端實,命入益王元傑府為記室參軍。王好學,多為詩什,遇茂直甚厚。雖受時果之賜,亦分餉焉。王嘗遣使徵詩,茂直援筆而就,甚稱賞之。
端拱元年,召對,賜金紫。數日,改度支員外郎,三遷本曹郎中。真宗居藩時,茂直與朱昂並在諸王府,每預宴集,屢因酬唱識其名。即位,選用舊臣,得茂直及昂,與梁周翰、師頏輩相繼知制誥。茂直既入西閤,會元傑生旦,遣持禮幣為賜,復至舊府,時人榮之。
茂直淳至寡言,晚年多疾,才思梗澀不稱職。改祕書少監,出知潁州。咸平四年,卒,年七十五。子成列,端拱二年進士及第;成務,比部員外郎。
梁顥字太素,鄆州須城人。曾祖涓,成武主簿。祖惟忠,以明經歷佐使府,至天平軍節度判官。父文度早世,顥養於叔父。王禹偁始與鄉貢,顥依以為學,嘗以疑義質于禹偁,禹偁拒之不答。顥發憤讀書,不期月,復有所質,禹偁大加器賞。初舉進士,不中第,留闕下。獻疏曰:
臣歷觀史籍,唐氏之御天下也,列聖間出,人文闡燿,尚且渴於共治,旁求多彥,設科之選,逾四十等。當時秉筆之士,彬彬翔集,表著所以。左右前後,有忠有良,導化原、樹治本者,享三百年,得人之由也。
五代不競,茲制日淪。國家興儒,追風三代。方今科名之設,俊造畢臻,秉筆者如林,趨選者如雲。貢於諸侯,考於春官,陛下躬臨慎擇,必盡至公。奈何所取不出於詩賦、策論,簡於心者援而陟之,咈於心者推而黜之,寧無濫陟枉黜之失耶?其間闒茸妄進,濫廁科場者,間亦有之。
若曰陛下嘉惠孤寒沈滯之士,罔計賢否,悉拔而登之,一視同仁。臣竊謂此非確論。蓋聖人在上,則內君子而外小人。若薰蕕同器,甚非所以正人倫、厚風俗也。况丘園之下,豈無宏才茂德之士。陛下誠能設科以擢異等之士,俾陳古今之治亂、君臣之得失、生民之休戚、賢愚之用舍,庶幾有益於治,不特詩賦、論策之小技,以應有司之求而已。
疏上,不報。
雍熙二年,復舉進士,廷試,方禹中獻賦。太宗召升殿,詢其門第,賜甲科,解褐大名府觀察推官。四年,與梁湛並召為右拾遺、直史館,賜緋。判鼓司、登聞院。顥在大名佐趙昌言,昌言入掌樞密,會翟馬周事,顥坐貶虢州司戶參軍。起知魚臺縣,就加大理評事。召還,遷殿中丞。頃之,復直史館,歷開封府推官、三司關西道判官,轉太常博士。丁內艱,起令赴職,改右司諫。
真宗初,詔羣臣言事,顥時使陝西,途中作聽政箴以獻。還為度支判官。咸平元年,與楊勵、李若拙、朱台符同知貢舉。時詔錢若水重修太祖實錄,表顥參其事,又同修起居注。扈蹕大名,詔訪羣臣邊事,顥上疏曰:
臣聞自古用兵之道,在乎明賞罰而已。然而賞不可以獨任,罰不可以少失。故兵法曰:「罰之不行,譬如驕子之不可用。」又曰:「善為將者,威振敵國,令行三軍。盡忠益時者,雖讎必賞;犯法敗事者,雖親必罰。」故孫武斬隊長而兵皆整,穰苴斬監軍而敵遂退。以此言之,兵法不可不正也。
昨者命將出師,乘秋備塞,而傅潛奉明詔,握重兵,逗撓無謀,守陴翫寇,老精兵於不用。以至蕃馬南牧,邊塵晝驚,河朔之民,流移失所,魏博以北,蹂踐一空。遂至殘妖未殄,鑾輅親征,此所謂以賊遺君父者也。乃或赦而不問,則何以謝橫死之民;或黜而不戮,則何以恢用兵之略。以軍法論之,固合斬潛以狥軍中,降詔以示天下。如此,則協前古之典章,戒後來之將帥,然后擇邊臣之可用者,就委用之。
臣嘗讀漢史,李廣之屯兵行師也,無部伍行陣,就善水草,人人自便,不擊刁斗以自衞,遠於斥候,未嘗遇害,而廣終為名將,士卒樂用。又唐高祖之備北邊也,選勁兵為游騎,不齎軍糧,隨逐水草,遇敵則殺,當時以為得策。願於邊將中,不以名位高卑,但擇其武勇謀略素為衆所推服者,取十人焉。人付騎士五十,器甲完備,輕齎糧糗,逐水草以為利,往復扞禦。不令入郡邑,不許聚處,遇有寇兵,隨時掩捕。仍令烽候相望,交相救應。緣邊州郡守城兵帥,即堅壁以待之。遇游騎近城,掩殺邊寇,內量出兵甲援救。如此,則乘城者不堅閉壘門,免坐觀於勝負;捍邊者不苟依郡郭,可行備於寇攘。雖匪良籌,且殊膠柱。
時論頗稱之。
三年,與李宗諤、趙安仁並命知制誥,賜金紫。是年冬,王均平,命為峽路安撫使。歸掌三班。韓國華判大理,以斷刑失中,乃選顥以代之。四年,張齊賢使關右安撫,以顥為之副。
顥有吏才,每進對,詞辯明敏,真宗嘉賞之。凡羣臣上封者,悉付顥洎薛映詳閱可否。冬,以河北饑盜,命與映分為東、西路巡檢使。還,拜右諫議大夫,充戶部使。會罷三部使,以顥為翰林學士同知審官院、三班。景德元年,權知開封。
顥美風姿,強力少疾,閨門雍睦。與人交久而無改,士大夫多之。六月,暴病卒,年九十二。上甚軫惻,賜贈加等。所著文集十五卷。子固、述、適。適相仁宗,別有傳。
固字仲堅。幼有志節,嘗著漢春秋,顥器賞之。初,以顥遺蔭,賜進士出身。服闋,詣登聞院讓前命,願赴鄉舉,許之。大中祥符元年,舉服勤詞學科,擢甲第。解褐將作監丞、同判密州,就遷著作佐郎。歸朝,改著作郎、直史館,賜緋。歷戶部判官、判戶部勾院。
為人氣調俊爽,善與人交,疏財慷慨,尚氣義,明於吏道。馬元方領三司,臨事麤率,固摭其曠闕之狀,屢請對條奏。嘗詔鞠獄,時稱平審。天禧大禮成,奏頌甚工。無幾卒,年三十三。有集十卷。
楊徽之字仲猷,建州浦城人。祖郜,仕閩為義軍校。家世尚武,父澄獨折節為儒,終浦城令。徽之幼刻苦為學,邑人江文蔚善賦,江為能詩,徽之與之遊從,遂與齊名。嘗肄業於潯陽廬山,時李氏據有江表,乃潛服至汴、洛,以文投竇儀、王朴,深賞遇之。
周顯德中,舉進士,劉溫叟知貢部,中甲科。同時登第者十六人,世宗命覆試,惟徽之與李覃、何曮、趙隣幾中選。解褐校書郎、集賢校理。宰相范質深器重之。歷著作佐郎、右拾遺。竇儼纂禮樂書,徽之預焉。
乾德初,與鄭玘並出為天興令,府帥王彥超素知其名,待以賓禮。蜀平,移峨眉令。時宋白宰玉津,多以吟詠酬答。復為著作佐郎、知全州,就遷左拾遺、右補闕。太平興國初,代還。太宗素聞其詩名,因索所著。徽之以數百篇奏御,且獻詩為謝,其卒章有「十年流落今何幸,叨遇君王問姓名」語。太宗覽之稱賞,自是聖製多以別本為賜。遷侍御史、權判刑部。嘗屬疾,遣尚醫診療,賜錢三十萬。轉庫部員外郎,賜金紫,判南曹,同知京朝官差遣。會詔李昉等采緝前代文字,類為文苑英華,以徽之精於風雅,分命編詩,為百八十卷。歷遷刑、兵二部郎中。獻雍熙詞,上賡其韻以賜。
端拱初,拜左諫議大夫,出知許州。入判史館事,加修撰。因次對上言,曰:「自陛下嗣統鴻圖,闡揚文治,廢墜修舉,儒學嚮臻,乃至周巖野以聘隱淪,盛科選以來才彥,取士之道,亦已至矣。然擅文章者多超遷,明經業者罕殊用,向非振舉,曷勸專勤,師法不傳,祖述安在!且京師四方之會,太學首善之地。今五經博士,並闕其員,非所以崇教化、奬人材、繇內及外之道也。伏望濬發明詔,博求通經之士,簡之朝著,拔自草萊,增置員數,分教冑子,隨其所業,授以本官,廩稍且優,旌別斯在。淹貫之士,既蒙厚賞,則天下善類知所勸矣,無使唐、漢專稱得人。」太宗嘉納之,顧謂宰相曰:「徽之儒雅,操履無玷,置於館閣宜矣。」未幾,改判集賢院。嘗詔預觀燈乾元樓,上嘉其精力不衰。
時劉昌言拔自下位,不踰時參掌機務,懼無以厭人望,常求自安之計。董儼為右計使,欲傾昌言代之,嘗謂徽之曰:「上遇張洎、錢若水甚厚,旦夕將大用。」有直史館錢熙者,與昌言厚善,詣徽之,徽之語次及之。熙遽以告昌言,昌言以告洎。洎方固寵,謂徽之遣熙構飛語中傷己,遂白上。上怒,召昌言質其語。出徽之為山南東道行軍司馬,熙落職通判朗州。徽之未行,改鎮安軍行軍司馬。
真宗尹京,妙選僚佐,驛召為左諫議大夫,與畢士安並充開封府判官,召對便殿,諭以輔導意。東宮建屬,以徽之兼左庶子。嘗出巡田,真宗作詩言懷,因以寄之。遷給事中。即位,拜工部侍郎、樞密直學士,俄兼秘書監。咸平初,加禮部侍郎。二年春,以衰疾求解近職,改兵部,仍兼秘書監。入謝,命坐,勞之曰:「圖書之府,清淨無事,俾卿得以養性也。」是秋,特置翰林侍讀學士,命與夏侯嶠、呂文仲並為之,賜宴秘閣,且褒以詩。
未幾,以足疾請告,上取名藥以賜。郊祀不及扈從,錫賚如侍祠之例。車駕北巡,徽之力疾辭於苑中。上顧謂曰:「卿勉進醫藥,比見,當不久也。」及駐蹕大名,特降手詔存諭。明年春正月,車駕還,又遣使臨問。卒,年八十。贈兵部尚書,賜其家錢五十萬,絹五百匹。錄其外孫宋綬太常寺太祝,姪孫偃、集並同學究出身。
徽之純厚清介,守規矩,尚名教,尤疾非道以干進者。嘗言:「溫仲舒、寇準用搏擊取貴位,使後輩務習趨競,禮俗寖薄。」世謂其知言。徽之寡諧於俗,唯李昉、王祐深所推服,與石熙載、李穆、賈黃中為文義友。自為郎官、御史,朝廷即待以舊德。善談論,多識典故,唐室以來士族人物,悉能詳記。酷好吟詠,每對客論詩,終日忘倦。既沒,有集二十卷留於家,上令夏侯嶠取之以進。徽之無子。後徽之妻王卒,及葬,復以緡帛賜其家。
澈字晏如,徽之宗人也,世家建陽。父思進,晉天福中北渡海,因家於青州之北海,累佐使幕。澈幼聰警,七歲讀春秋左氏傳,即曉大義。周宰相李穀召令默誦,一無遺誤,穀甚異之。年十六,思進為鎮趙從事,會昭慶令缺,使府命澈假其任。時河決鄰郡,府督役甚急。澈部徒數千,徑大澤中,多蘆葦,令采刈為筏,順流而下。既至,執事者訝以後期,俄而葦筏繼至,駭而問之,澈以狀對,乃更嗟賞。
建隆初,舉進士,時竇儀典貢部,謂澈文詞敏速,可當書檄之任。調補河內主簿,再遷青州司戶參軍。知州張全操多不法,澈鞫獄平允,無所阿畏。太祖知其名,召試禁中,改著作佐郎,出知渠州。江南平,改通判虔州,令就大將曹彬分兵以行。既入境,偽帥郭再興擁兵自固,澈單騎直趨其壘,諭以朝廷威信,再興即奉符以代。澈悉料城中軍士之勇壯者,凡五百人為一綱,部送京師。土豪黎、羅二姓,聚衆依山謀亂,澈率兵平之,擒二豪,械送闕下。
遷右贊善大夫、知淄州。事親以孝聞,求便侍養,徙同判青州。三遷祠部員外郎,復知淄州,又知舒州,累轉祠部郎中。咸平初,遴選王府僚佐,以澈為雍王府記室參軍,賜金紫,加度支郎中。
景德初,車駕幸澶淵,王為東京留守,澈遷兵部郎中,充留守判官。軍巡囚逸,王驚而感疾,及薨,又得閨門殘忍之狀,坐輔導不善免官。未幾,起為祠部郎中。卒,年七十四。子巒,淳化進士,職方員外郎。
呂文仲字子臧,歙州新安人。父裕,偽唐歙州錄事參軍。文仲在江左,舉進士,調補臨川尉,再遷大理評事,掌宗室書奏。
入朝,授太常寺太祝,稍遷少府監丞。預修太平御覽、廣記、文苑英華,改著作佐郎。太平興國中,上每御便殿觀古碑刻,輒召文仲與舒雅、杜鎬、吳淑讀之。嘗令文仲讀文選,繼又令讀江海賦,皆有賜賚。以本官充翰林侍讀,寓直御書院,與侍書王著更宿。時書學葛湍亦直禁中,太宗暇日,每從容問文仲以書史、著以筆法、湍以字學。雍熙初,文仲遷著作佐郎,副王著使高麗。復命改左正言,巡撫福建。未幾,賜金紫,加左諫議大夫。
淳化中,與陳堯叟並兼關西巡撫使。時內品方保吉專幹榷酤,威制郡縣。民疲吏擾,變易舊法,訟其掊克者甚衆。文仲等具奏其實,太宗怒甚。亟召保吉,將劾之,反為保吉所訟,下御史驗問。文仲所坐皆細事,而素巽懦,且恥與保吉辯對,因自誣伏,遂罷職。既而太宗知其由,復令直秘閣;踰月,再為侍讀。一日,召於崇政殿,讀上草書經史故實數十軸,詔模刻于石。遷起居舍人、兵部員外郎、同判吏部銓,知銀臺通進封駁司、審官院。咸平三年,拜工部郎中,充翰林侍讀學士,受詔集太宗歌詩為三十卷,詔書加奬,又知審刑院。六年,授御史中丞。
景德中,鞫曹州奸民趙諫獄。諫多與士大夫交遊,內出姓名七十餘人,令悉窮治。文仲請對,言逮捕者衆,或在外郡,苟悉索之,慮動人聽。上曰:「卿執憲,當嫉惡如讎,豈公行黨庇邪?」文仲頓首曰:「中司之職,非徒繩糾愆違,亦當顧國家大體。今縱七十人悉得奸狀,以陛下之慈仁,必不盡戮,不過廢棄而已。但籍其名,更察其為人,置於冗散,或舉選對敭之日擯斥之,未為晚也。」上從其言。三年,遷工部侍郎,復為翰林侍讀學士。
文仲久居禁近,頗周密兢慎。一日早朝,暴得風疾,請告踰百日,詔續其奉。明年,改刑部侍郎,充集賢院學士,未幾卒,錄其子永為奉禮郎。
文仲富詞學,器韻淹雅。其使高麗也,善於應對,清淨無所求,遠俗悅之。後有使高麗者,必詢其出處。然性頗齷齪,不為時論所許。有集十卷。
王著字知微,文仲同時人。自言唐相石泉公方慶之後,世家京兆渭南。祖賁,廣明中從僖宗入蜀,遂為成都人。賁仕王建,為雅州刺史。父景瓌,萬州別駕。
著,偽蜀明經及第,歷平泉、百丈、永康主簿。蜀平赴闕,授隆平主簿,凡十一年不代。著善攻書,筆迹甚媚,頗有家法。太宗以字書訛舛,欲令學士刪定,少通習者。太平興國三年,轉運使侯陟以著名聞,改衞寺丞、史館祗候,委以詳定篇韻。六年,召見,賜緋,加著作佐郎、翰林侍書與侍讀,更直于御書院。
太宗聽政之暇,嘗以觀書及筆法為意,諸家字體,洞臻精妙。嘗令中使王仁睿持御札示著,著曰:「未盡善也。」太宗臨學益勤,又以示著,著答如前。仁睿詰其故,著曰:「帝王始攻書,或驟稱善,則不復留心矣。」久之,復以示著。著曰:「功已至矣,非臣所能及。」其後真宗嘗對宰相語其事,且嘉著之善於規益,於侍書待詔中亦無其比。
雍熙二年,遷左拾遺,使高麗。端拱初,加殿中侍御史。二年,與文仲同賜金紫。明年,卒,特加賵賜,錄其子嗣復為奉禮郎。
呂祐之字元吉,濟州鉅野人。父文贊,本州錄事參軍。祐之,太平興國初,舉進士,解褐大理評事、通判洋州。改右贊善大夫,出為泰寧軍節度判官,移天雄軍。召拜殿中侍御史,决獄西蜀。還知貝州,換右補闕、直史館、同判吏部南曹,遷起居舍人。
端拱中,副呂端使高麗,假內庫錢五十萬以辦裝。還,遇風濤,舟欲覆,祐之悉取所得貨沉之,即止。復獻海外覃皇澤詩十九首,太宗嘉之,仍蠲其所貸。淳化初,判戶部勾院,會分備三館職,以祐之與趙昂、安德裕並直昭文館。俄以本官知制誥,賜金紫,同知貢舉。
有東野日宣者,祐之以妻族嘗薦舉之,坐鞫獄陳州不實,貶官,祐之亦降授殿中丞,再直史館。未幾,復知制誥。太宗嘗閱班簿,擇近臣舉官,覩祐之姓名,宰相因言其前坐舉無狀。上曰:「此正可令贖過矣。」即取祐之焉。
至道初,拜右諫議大夫,賜金紫,知審官院。出知襄州,徙壽州。真宗即位,轉給事中,復知襄州,移昇州。歲餘,又典襄陽。歸,掌吏部選事,知通進、銀臺司,與呂文仲並拜工部侍郎、翰林侍讀學士。自置侍讀、侍講,甚艱其選,至是裁七人。祐之第其名氏,刻石于秘閣。
祐之純謹長者,不喜趨競,所至無顯譽,備顧問,不能有所啟發。會文仲以疾罷近職,祐之亦出為集賢院學士,仍並遷刑部侍郎。景德四年,卒,年六十一。有集三十卷。
潘慎修字成德,泉州莆田縣人。父承祐,仕閩,後歸江南,仕李景,至刑部尚書致仕。慎修少以父任為秘書省正字,累遷至水部郎中兼起居舍人。
開寶末,王師征江南,李煜遣隨其弟從鎰入貢買宴錢,求緩兵。留館懷信驛。旦夕捷書至,邸吏督從鎰入賀。慎修以為國且亡,當待罪,何賀也?自是每羣臣稱賀,從鎰即奉表請罪。太祖嘉其得禮,遣中使慰諭,供帳牢餼悉加優給。煜歸朝,以慎修為太子右贊善大夫。煜表求慎修掌記室,許之。煜卒,改太常博士。歷膳部、倉部、考功三員外,通判壽州,知開封縣,又知湖、梓二州。
淳化中,秘書監李至薦之,命以本官知直秘閣。慎修善弈棋,太宗屢召對弈,因作棋說以獻。大抵謂:「棋之道在乎恬默,而取舍為急。仁則能全,義則能守,禮則能變,智則能兼,信則能克。君子知斯五者,庶幾可以言棋矣。」因舉十要以明其義,太宗覽而稱善。俄與直昭文館韓援使淮南巡撫,累遷倉部、考功二部郎中。咸平中,又副邢昺為兩浙巡撫使,俄同修起居注。景德初,上言衰老,求外任。真宗以儒雅宜留秘府,止聽解記注之職。數月,擢為右諫議大夫、翰林侍讀學士。從幸澶州,遘寒疾,詔令肩輿先歸。明年正月,卒,年六十九。賻錢二十萬,絹一百匹。
慎修疾雖亟,精爽不亂,託陳彭年草遺奏,不為諸子干澤,但以主恩未報為恨。上憫之,錄其子汝士為大理評事,汝礪為奉禮郎。令有司給舟載其柩歸洪州。
慎修風度醞藉,博涉文史,多讀道書,善清談。先是,江南舊臣多言李煜闇懦,事多過實。真宗一日以問慎修,對曰:「煜或懵理若此,何以享國十餘年?」他日,對宰相語及之,且言慎修溫雅不忘本,得臣子之操,深嘉奬之。當時士大夫與之遊者,咸推其素尚。然頗恃前輩,待後進倨慢,人以此少之。有集五卷。
汝士至工部員外郎,直集賢院。
杜鎬字文周,常州無錫人。父昌業,南唐虞部員外郎。鎬幼好學,博貫經史。兄為法官,嘗有子毀父畫像,為旁親所訟,疑其法不能决。鎬曰:「僧道毀天尊、佛像,可比也。」兄甚奇之。舉明經,解褐集賢校理,入直澄心堂。
江南平,授千乘縣主簿。太宗即位,江左舊儒多薦其能,改國子監丞、崇文院檢討。會將祀南郊,彗星見,宰相趙普召鎬問之。鎬曰:「當祭而日食,猶廢;况謫見如此乎?」普言于上,即罷其禮。翌日,遷著作佐郎,改太子左贊善大夫,賜緋魚。歷殿中丞、國子博士,加祕閣校理。太宗觀書祕閣,詢鎬經義,進對稱旨,即日改虞部員外郎,加賜金帛。又問:「西漢賜與悉用黃金,而近代為難得之貨,何也?」鎬曰:「當是時,佛事未興,故金價甚賤。」又嘗召問天寶梨園事,敷奏詳悉。再遷駕部員外郎,判太常禮院,與朱昂、劉承珪編次館閣書籍,虞部郎中,事畢,賜金紫,改直秘閣。會修太祖實錄,命鎬檢討故事,以備訪問。
景德初,置龍圖閣待制,因以命錫鎬,加都官郎中。從幸澶淵,遇懿德皇后忌日,疑軍中鼓吹之禮,時鎬先還備儀仗,命馳騎問之。鎬以武王載木主伐紂,前歌後舞為對。預修冊府元龜,改司封郎中。四年,拜右諫議大夫、龍圖閣直學士,賜襲衣、金帶,班在樞密直學士下。時特置此職,儒者榮之。
大中祥符中,同詳定東封儀注,遷給事中。三年,又置本閣學士,遷鎬工部侍郎,充其職。上日,賜宴秘閣,上作詩賜之,進秩禮部侍郎。六年冬,卒,年七十六。錄其子渥為大理寺丞及三孫官。
鎬博聞強記,凡所檢閱,必戒書吏云:「某事,某書在某卷、幾行。」覆之,一無差誤。每得異書,多召問之,鎬必手疏本末以聞,顧遇甚厚。士大夫有所著撰,多訪以古事,雖晚輩、卑品請益,應答無倦。年踰五十,猶日治經史數十卷,或寓直館中,四鼓則起誦春秋。所居僻陋,僅庇風雨,處之二十載,不遷徙。燕居暇日,多挈醪饌以待賓友。性和易,清素有懿行,士類推重之。
查道字湛然,歙州休寧人。祖文徽,仕南唐至工部尚書。父元方,亦仕李煜,為建州觀察判官。王師平金陵,盧絳據歙州,遣使傳檄至郡,元方斬其使。及絳擒,太祖聞元方所為,優奬之。拜殿中侍御史、知泉州,卒。
道幼沉嶷不羣,罕言笑,喜親筆硯,文徽特愛之。未冠,以詞業稱。侍母渡江,奉養以孝聞。母嘗病,思鱖羹,方冬苦寒,市之不獲。道泣禱于河,鑿冰取之,得鱖尺許以饋。又刲臂血寫佛經,母疾尋愈。後數年,母卒,絕意名宦,遊五臺,將落髮為僧。一夕,震雷破柱,道坐其下,了無怖色,寺僧異之,咸勸以仕。
端拱初,舉進士高第,解褐館陶尉。曹彬鎮徐州,辟為從事,深被禮遇。改興元觀察推官。寇準薦其才,授著作佐郎。淳化中,蜀寇叛,命道通判遂州。召對,出御書歷,俾錄其課,給以實奉。至道二年,有使兩川者,得道公正清潔之狀以聞,優詔嘉奬。遷秘書丞,俄徙知果州。
時寇黨尚有伏巖谷依險為柵者,其酋何彥忠集其徒二百餘,止西充之大木槽,彀弓露刃。詔書招諭之,未下,咸請發兵殄之。道曰:「彼愚人也,以懼罪,欲延命須臾爾。其黨豈無詿誤邪?」遂微服單馬數僕,不持尺刃,間關林壑百里許,直趨賊所。初悉驚畏,持滿外嚮。道神色自若,踞胡床而坐,諭以詔意。或識之曰:「郡守也,嘗聞其仁,是寧害我者。」即相率投兵羅拜,號呼請罪,悉給券歸農。加賜袍帶驛奏,璽書褒諭。
咸平四年代歸,賜緋魚。上言曰:「朝廷命轉運使、副,不惟審度金穀,蓋以察廉郡縣,庶臻治平,以召和氣。今觀所至,或匪盡公,蓋無懲勸之科,致有因循之弊。望自今每使回日,先令具任內曾薦舉才識者若干,奏絀貪猥者若干,朝廷議其否臧,以為賞罰。」從之。俄出知寧州。會舉賢良方正之士,李宗諤以道名聞,策入第四等,拜左正言、直史館。未幾,出為西京轉運副使。六年,始令三司使分部置副,召入,拜工部員外郎、充度支副使,賜金紫。
道儒雅迂緩,治劇非所長。卞袞為鹽鐵副使,與道同候對,將升殿,遽出奏牘請道同署。及上詢問事本,道素未省視,不能對,遂以本官罷,出知襄州。卒不能自辯,亦無慍色。
大中祥符元年,歸直史館,遷刑部員外郎,預修冊府元龜。三年,進秩兵部,為龍圖閣待制,與張知白、孫奭、王曙並命焉。加刑部郎中、判吏部選事,糾察在京刑獄。奉使契丹,以久次,進右司郎中。真宗退朝之暇,召馮元講易便坐,惟道與李虛己、李行簡預焉。
天禧元年,以耳聵難於對問,表求外任,得知虢州。將行,上御龍圖閣飲餞之。秋,蝗災民歉,道不候報,出官廩米賑之,又設粥糜以救饑者,給州麥四千斛為種於民,民賴以濟,所全活萬餘人。二年五月,卒。訃聞,真宗軫惜之。詔其子奉禮郎循之乘傳往治喪事,遷大理評事,賦祿終制。
道性淳厚,有犯不較,所至務寬恕,胥吏有過未嘗笞罰,民訟逋負者,或出己錢償之,以是頗不治。嘗出按部,路側有佳棗,從者摘以獻,道即計直掛錢於樹而去。兒時嘗戲畫地為大第,曰:「此當分贍孤遺。」及居京師,家甚貧,多聚親族之惸獨者,祿賜所得,散施隨盡,不以屑意。與人交,情分切至,廢棄孤露者,待之愈厚,多所周給。
初,赴舉,貧不能上,親族裒錢三萬遺之。道出滑臺,過父友呂翁家。翁喪,貧窶無以葬,其母兄將鬻女以襄事。道傾褚中錢與之,且為其女擇壻,別加資遣。又故人卒,貧甚,質女婢於人。道為贖之,嫁士族。搢紳服其履行。好學,嗜弈棋,深信內典。平居多茹蔬,或止一食,默坐終日,服玩極於卑儉。嘗夢神人謂曰:「汝位至正郎,壽五十七。」而享年六十四,論者以為積善所延也。有集二十卷,從兄陶。
陶字大均,初事李煜,以明法登科,補常州錄事參軍。歸朝,詔大理評事,試律學,除本寺丞,遷大理正,歷侍御史、權判大理寺,賜緋。斷官仲禹錫訟陶用法非當,陶抗辯得雪。遷工部郎中。俄知台州,累遷兵部。咸平五年,朱博為大理,議趙文海罪不當,宰相請以陶代。真宗曰:「聞陶亦深文,當加戒勗。」即遷秘書少監、判寺事。時楊億知審刑,陶屢攻其失,又命代之,賜金紫。陶持法深刻,用刑多失中,前後坐罰金百餘斤,皆以失入,無誤出者。景德三年,卒,年七十。子拱之,淳化三年進士,後為都官郎中;慶之,太子中舍。
論曰:典誥命者,以詞章典雅為先;侍講讀者,以道德洽聞為貴。自昔皆難其人,至宋尤重其選。太宗崇尚儒術,聽政之暇,以觀書為樂,置翰林侍讀學士以備顧問。真宗克紹先志,兼置侍講學士,且因內閣以設職名,俾鴻碩之士更直迭宿,相與從容講論。以丕之清介,頏之和豫,顥之明敏,茂直之淳厚,俾領詞職,固無忝矣。若文仲之器韻淹雅,慎修之醞藉該貫,杜鎬之博聞強識,查道之純孝篤義,置諸左右,啟沃尤多,豈直講論文義而已哉。若祐之不喜趨競,徽之深疾幸進,風采凝峻,又其卓然者也。徽之嘗謂:「溫仲舒、寇準以搏擊取貴位,使後輩務習趨競,禮俗寖薄。」君子以為名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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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二百九十七‧列傳第五十六  孔道輔子宗翰 鞠詠 劉隨 曹修古 郭勸 段少連
  孔道輔字原魯,初名延魯,孔子四十五代孫也。父勖,進士及第,為太平州推官,以殿中丞通判廣州。會真宗東封,躬詣孔子祠。帝問宰相:「孔氏今孰為名者?」或言勖有治行,即召對,以為太常博士、知曲阜縣。初,勖在廣州,以清潔聞,及被召,蕃酋爭持寶貨以獻,皆慰遣之。後為御史臺推直官,累遷秘書監、分司南京,管勾祖廟,以尚書工部侍郎致仕。後道輔卒,年八十九。
道輔幼端重,舉進士第,為寧州軍事推官,數與州將爭事。有蛇出天慶觀真武殿中,一郡以為神,州將帥官屬往奠拜之,欲上其事。道輔徑前以笏擊蛇,碎其首,觀者初驚,後莫不歎服。遷大理寺丞、知仙源縣,主孔子祠事。孔氏故多放縱者,道輔一繩以法。上言廟制庳陋,請加修崇,詔可。再遷太常博士。章獻太后臨朝,召為左正言。受命日,論奏樞密使曹利用、尚御藥羅崇勳竊弄威柄,宜早斥去,以清朝廷。立對移刻,太后可其言,乃退。未幾,為直史館、判三司理欠憑由司。
奉使契丹,道除右司諫、龍圖閣待制。契丹宴使者,優人以文宣王為戲,道輔艴然徑出。契丹使主客者邀道輔還坐,且令謝之。道輔正色曰:「中國與北朝通好,以禮文相接。今俳優之徒,慢侮先聖而不之禁,北朝之過也。道輔何謝!」契丹君臣默然,又酌大巵謂曰:「方天寒,飲此,可以致和氣。」道輔曰:「不和,固無害。」既還,言者以為生事,且開爭端。仁宗問其故,對曰:「契丹比為黑水所破,勢甚蹙。平時漢使至契丹,輒為所侮,若不較,恐益慢中國。」帝然之。歷判吏部流內銓、糾察在京刑獄。坐糾事不當,出知鄆州,徙青州。還判流內銓,遷尚書兵部員外郎,復出知徐、許二州,徙應天府。
明道二年,召為右諫議大夫、權御史中丞。會郭皇后廢,道輔率諫官孫祖德、范仲淹、宋郊、劉渙,御史蔣堂、郭勸、楊偕、馬絳、段少連十人,詣垂拱殿伏奏:「皇后天下之母,不當輕議絀廢。願賜對,盡所言。」帝使內侍諭道輔等至中書,令宰相呂夷簡以皇后當廢狀告之。道輔語夷簡曰:「大臣之於帝后,猶子事父母也;父母不和,可以諫止,奈何順父出母乎?」夷簡曰:「廢后有漢、唐故事。」道輔復曰:「人臣當道君以堯、舜,豈得引漢、唐失德為法邪?」夷簡不答,即奏言:「伏閤請對,非太平美事。」於是出道輔知泰州。明日晨,入至待漏,聞有詔,亟馳出城。頃之,徙徐州,又徙兗州,進龍圖閣直學士,遷給事中。在兗三年,復入為御史中丞。
道輔性鯁挺特達,遇事彈劾無所避,出入風采肅然,及再執憲,權貴益忌之。初,道輔與其父里中僦郭贄舊宅居之,有言於帝者曰:「道輔家近太廟,出入傳呼,非所以尊神明。」即詔道輔他徙。集賢校理張宗古上言,漢內史府在太廟堧垣中,國朝以來,廟垣下皆有官私第舍,謂不須避。帝出宗古通判萊州。道輔歎曰:「憸人之言入矣!」
會受詔鞠馮士元獄,事連參知政事程琳。宰相張士遜素惡琳,而疾道輔不附己,將逐之,察帝有不悅琳意,即謂道輔:「上顧程公厚,今為小人所誣,見上,為辨之。」道輔入對,言琳罪薄不足深治。帝果怒,以道輔朋黨大臣,出知鄆州。已而道輔知為士遜所賣,頗憤惋。時大寒上道,行至韋城,發病卒,天下莫不以直道許之。皇祐三年,王素因對語及道輔,仁宗思其忠,特贈尚書工部侍郎。子宗翰。
宗翰字周翰。登進士第,知仙源縣,而為治有條理,遇族人有恩,不以私故骫法。王珪、司馬光皆上章論薦,由通判陵州為夔峽轉運判官,提點京東刑獄、知虔州。城濱章、貢兩江,歲為水齧。宗翰伐石為址,冶鐵錮之,由是屹然,詔書褒美。歷陝、揚、洪、兗州,皆以治聞。哲宗初立求言,吏民上書以千數,詔司馬光采閱其可用者十五人,獨稱奬其二,乃宗翰與王鞏也。
元祐初,召為司農少卿,遷鴻臚卿。言:「孔子之後,自漢以來有褒成、奉聖、宗聖之號,皆賜實封或縑帛,以奉先祀。至于國朝,益加崇禮。真宗東封臨幸,賜子孫世襲公爵,然兼領他官,不在故郡,於名為不正。請自今襲封之人,使終身在鄉里。」詔改衍聖公為奉聖公,不領他職,給廟學田萬畝,賜國子監書,立學官以誨其子弟。進刑部侍郎,屬疾求去,以寶文閣待制知徐州,未拜而卒。
鞠詠字詠之,開封人。父勵,尚書膳部員外郎、廣南轉運使。詠十歲而孤,好學自立。舉進士,試秘書省校書郎、知錢塘縣,改著作郎、知山陰縣。
仁宗即位,以太常博士召為監察御史。錢惟演自亳州來朝,圖入相。詠言:「惟演憸險,嘗與丁謂為婚姻,緣此大用。後揣知謂奸狀已萌,懼牽連得禍,因此力攻謂。今若遂以為相,必大失天下望。」太后遣內侍持奏示之,惟演猶顧望不行。詠語諫官劉隨曰:「若相惟演,當取白麻廷毀之。」惟演聞,乃亟去。
大安殿柱生芝草,召羣臣就觀。詠言:「陛下新即位,河決未塞,霖雨害稼,宜思所以應災變。臣願陛下以援進忠良、退斥邪佞為國寶,以訓勸兵農、豐積倉廩為天瑞。草木之怪,何足尚哉!」
時王欽若復相,詠嫉欽若阿倚,數睥睨其短,欽若心忌之。會詠兼左巡使,率府率崇俊入朝失儀,詠言崇俊少在邊,今老矣,此不足罪。欽若奏詠廢朝廷儀,出通判信州。又坐鞠陳絳獄失實,徙邵州。欽若卒,御史中丞王臻奏還詠殿中侍御史,為三司鹽鐵判官。曹利用貶死,利用嘗所薦擢者多領兵守邊,朝廷欲罷去之,詠請一切毋治。
天聖六年夏,大星晝隕,有聲如雷,詠條五事上之。因言:「太子少保致仕晁迥,雖老而有器識,宜蒙訪對,其必有補。」又言:「三司使胡則,丁謂黨也,性貪巧,不可任利權。」河北、京師旱饑,奏請出太倉米十萬石振饑民。江、淮制置使鍾離瑾因奏計,多致東南物以賂權貴。詠請御史臺劾狀,帝面諭瑾亟還所部。以尚書禮部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權同判吏部流內銓,為三司鹽鐵副使。
八年,特置天章閣待制,以詠及范諷為之。判登聞檢院。定國軍節度使張士遜入覲,冀得再用。詠奏曰:「曹利用擅威福,士遜與之共事,相親厚,援薦以至相位。陛下以東宮僚屬用之,臣願割舊恩,伸公義,趣使之藩。」士遜乃赴鎮。明年詠卒。嘗著道釋雜言數十篇,別搆淨室以居,自號深寧子。
劉隨字仲豫,開封考城人。以進士及第,為永康軍判官。軍無城堞,每伐巨木為柵,壞輒以他木易之,頗用民力。隨因令環植楊柳數十萬株,使相連屬,以為限界,民遂得不擾。屬縣令受賕鬻獄,轉運使李士衡託令於隨,不從。士衡憤怒,乃奏隨苛刻,不堪從政,罷歸,不得調。初,西南夷市馬入官,苦吏誅索,隨為繩按之。既罷,夷人數百訴於轉運使曰:「吾父何在?」事聞,乃得調。
後改大理寺丞,為詳斷官。李溥以贓敗,事連權貴,有司希旨不窮治,隨請再劾之,卒抵溥罪。晁迥薦通判益州,呂夷簡安撫川峽,又言其材,以太常博士改右正言。數月,坐嘗為開封府發解巡捕官,而不察舉人,私以策辭相授,降監濟州稅,稍徙通判晉州。
還朝,遷右司諫,為三司戶部判官。隨在諫職數言事,嘗言:「今之所切,在於納諫,其餘守常安靖而已。」又奏:「頻年水旱,咎在執事大臣忿爭不和。請察王欽若等所爭,為辨曲直。」又因星變言:「國家本支蕃衍,而定王之外,封策未行。望擇賢者,用唐故事,增廣嗣王、郡王之封,以慰祖宗意。」時下詔蜀中,選優人補教坊,隨以為賤工不足辱詔書。又劾奏江、淮發運使鍾離瑾載奇花怪石數十艘,納禁中及賂權貴。累疏論丁謂姦邪,不宜還之內地;胡則,謂之黨,既以罪出陳州,不當復進職。王欽若既死,詔塑其像茅山,列於仙官。隨言:「欽若贓污無忌憚,考其行,豈神仙耶?宜察其妄。」又言:「李維以詞臣求換武職,非所以勵廉節。」前後所論甚衆。
帝既益習天下事,而太后猶未歸政,隨請軍國常務,專稟帝旨,又諫太后不宜數幸外家,太后不悅。會隨請外,出知濟州,改起居郎。久之,遷尚書刑部員外郎,入兼侍御史知雜事。上言:「比年庶官僥倖請託,或對見之際,涕泗祈恩,或績效甚微,衒鬻要賞。亦有藩翰之臣,位尊職重,表章不遜,請求靡厭。按察之司,燕安顧望,以容奸為大體,以舉職為近名,以巧詐為賢,以恬退為拙。以至貪殘者瀆于貨財,老疾者不知止足。請行申儆之法。」朝廷為下詔戒中外。
未幾,權同判吏部流內銓,以長定格從事,吏不得為奸。改三司鹽鐵副使。使契丹,以病足痺,辭不能拜。及還,為有司劾奏,奪一官,出知信州,徙宜州,再遷工部郎中、知應天府。召為戶部副使,改天章閣待制,不旬日卒。
隨與孔道輔、曹修古同時為言事官,皆以清直聞。隨臨事明銳敢行,在蜀,人號為「水晶燈籠」。初,使契丹還,會貶,而官收所得馬十五乘。既卒,帝憐其家貧,賜錢六十萬。
曹修古字述之,建州建安人。進士起家,累遷秘書丞、同判饒州。宋綬薦其材,召還,以太常博士為監察御史。上四事,曰行法令、審故事、惜材力、辨忠邪,辭甚切至。又奏:「唐貞觀中,嘗下詔令致仕官班本品見任上,欲其知恥而勇退也。比有年餘八十,尚任班行,心力既衰,官事何補。請下有司,敕文武官年及七十,上書自言,特與遷官致仕,仍從貞觀舊制,即宿德勳賢,自如故事。」因著為令。
修古嘗偕三院御史十二人晨朝,將至朝堂,黃門二人行馬不避,呵者止之,反為所詈。修古奏:「前史稱,御史臺尊則天子尊。故事,三院同行與知雜事同,今黃門侮慢若此,請付所司劾治。」帝聞,立命笞之。晏殊以笏擊人折齒。修古奏:「殊身任輔弼,百僚所法,而忿躁亡大臣體。古者,三公不按吏,先朝陳恕於中書榜人,即時罷黜。請正典刑,以允公議。」
司天監主簿苗舜臣等嘗言,土宿留參,太白晝見,詔日官同考定。及奏,以謂土宿留參,順不相犯;太白晝見,日未過午。舜臣等坐妄言災變被罰。修古奏言:「日官所定,希旨悅上,未足為信。今罰舜臣等,其事甚小,然恐人人自此畏避,佞媚取容,以災為福,天變不告,所損至大。」禁中以翡翠羽為服玩,詔市於南越。修古以謂重傷物命,且真宗時嘗禁採狨毛,故事未遠。命罷之。時頗崇建塔廟,議營金閣,費不可勝計,修古極陳其不可。
久之,出知歙州,徙南劍州,復為開封府判官。歷殿中侍御史,擢尚書刑部員外郎、知雜司事、權同判吏部流內銓。未踰月,會太后兄子劉從德死,錄其姻戚至於厮役幾八十人,龍圖閣直學士馬季良、集賢校理錢曖皆緣遺奏超授官秩,修古與楊偕、郭勸、段少連交章論列。太后怒,下其章中書。大臣請黜修古知衢州,餘以次貶。太后以為責輕,命皆削一官,以修古為工部員外郎、同判杭州,未行,改知興化軍。會赦復官,卒。
修古立朝,慷慨有風節。當太后臨朝,權倖用事,人人顧望畏忌,而修古遇事輒言,無所回撓。既沒,人多惜之。家貧,不能歸葬,賓佐賻錢五十萬。季女泣白其母曰:「奈何以是累吾先人也。」卒拒不納。太后崩,帝思修古忠,特贈右諫議大夫,賜其家錢二十萬,錄其壻劉勳為試將作監主簿。修古無子,以兄子覲為後。
覲知封州,儂智高亂,死之,見忠義傳。弟修睦,性廉介自立,與修古同時舉進士,有聲鄉里,累官尚書都官員外郎、知邵武軍。御史中丞杜衍薦以為侍御史。歲餘,改司封員外郎,出知壽州,徙泉州。坐失舉,奪一官罷去。後以知吉州,不行,上書請老,不聽,分司南京,未幾致仕,年五十一。章得象表其高,詔還所奪官,卒。
曹氏自修古以直諒聞,其女子亦能不累於利,至覲,又能死其官,而修睦亦恬於仕進,不待老而歸,世以是賢之。
郭勸字仲褒,鄆州須城人。舉進士,授寧化軍判官,累遷太常博士、通判密州。特遷尚書屯田員外郎、梓州路轉運判官。以母老固辭,復為博士、通判萊州。州民霍亮為仇人誣罪死,吏受賕傅致之,勸為辨理得免。擢殿中侍御史。
時宋綬出知應天府,杜衍在荊南,勸言:「綬有辭學,衍清直,不宜處外。」又言:「武勝軍節度使錢惟演遷延不赴陳州,覬望相位;弟惟濟任觀察使、定州總管,自請就遷留後;胡則以罪罷三司使,乃遷工部侍郎、集賢院學士。請趣惟演上道,罷惟濟兵權,追則除命。」又論劉從德遺奏恩濫,貶太常博士、監濰州稅。
改祠部員外郎、知萊州。月餘,復為侍御史、判三司鹽鐵勾院。郭皇后廢,議選納陳氏,勸進諫曰:「正家以正天下,自后妃始。郭氏非有大故,不當廢。陳氏非世閥,不可以儷宸極。」疏入,后已廢,而陳氏議遂寢。
遷兵部員外郎兼起居舍人、同知諫院。馬季良自貶所求致仕,朝廷從之。勸言:「致仕所以待賢者,豈負罪貶黜之人可得,請追還敕誥。」又言:「發運使劉承德獻輪扇浴器,大率以媚上也。請付外毀,以戒邪佞。」
趙元昊襲父位,以勸為官告使,所遺百萬,悉拒不受。還,兼侍御史知雜事、權判流內銓,遷工部郎中、度支副使,拜天章閣待制、知延州。元昊將山遇率其族來歸,且言元昊將反。勸與兵馬鈐轄李渭議,自德明納貢四十年,有內附者未嘗留,乃奏卻之。是冬,元昊果反,遣其使稱偽官來。勸視其表函猶稱臣,因上奏曰:「元昊雖僭中國名號,然尚稱臣,可漸以禮屈之,願與大臣熟議。」遂落職知齊州,改淄州,數月,移磁州。元昊益侵邊,關陝擾攘,言者猶指勸不當絕山遇事,又降兵部員外郎。丁母憂,起復,知鳳翔府,尋復待制。
召權戶部副使,以龍圖閣直學士知滑州,再遷兵部郎中,徙滄州,又徙成德軍。盜起甘陵,徙鄆州。既而知成德軍韓琦言,勸所遣將張忠、劉遵,平賊功皆第一,特詔奬諭。未幾,召為翰林侍讀學士,復判流內銓,改左諫議大夫、權御史中丞。遷給事中,辭不受,而請贈其祖萊陽令寧,遂以為尚書祠部員外郎。
衞士有相惡者,陰置刃衣篋中,從勾當皇城司楊景宗入禁門,既而為閽者所得,景宗輒隱不以聞。勸請先治景宗罪,章再上,不聽,又廷爭累日,卒貶景宗。祀明堂,將加恩中外官,勸就齋次,帥羣御史求對,不許,又極論之。是年,復為侍讀學士、同知通進銀臺司。
勸性廉儉,居無長物。嘗謂諸子曰:「顏魯公云,『生得五品服章紱,任子為齋郎,足矣。』」及再為侍讀,曰:「吾起諸生,志不過郡守,今年七十,列侍從,可以歸矣。」遂用元日拜章,三上不得謝,賜銀使市田宅。後二年卒。
子源明,治平中,為太常博士。會御史知雜事呂誨等奏彈中書議追崇濮安懿王典禮非是,被黜,以源明補監察御史裏行。源明乞免除命,請追誨等,遂聽免。後以職方員外郎知單州,卒。
段少連字希逸,開封人。其母嘗夢鳳集家庭,寤而生少連。及長,美姿表,倜儻有識度。舉服勤詞學,為試祕書省校書郎、知崇陽縣。崇陽劇邑,自張詠為令有治狀,其後惟少連能繼其風迹。權杭州觀察判官。預校道經,改秘書省著作佐郎,歷知蒙城、名山、金華三縣,以本省丞為審刑院詳議官。張士遜守江寧,辟通判府事。還為御史臺推直官,遷太常博士。論劉從德遺奏恩濫,降祕書丞、監漣水軍酒稅。復為博士、通判天雄軍。
太后崩,召為殿中侍御史,與孔道輔等伏閤言郭皇后不當廢,少連坐贖。復上疏曰:「陛下親政以來,進用直臣,開闢言路,天下無不歡欣。一旦以諫官、御史伏閤,遽行黜責,中外皆以為非陛下意。蓋執政大臣,假天威以出道輔、仲淹,而斷來者之說也。竊覩戒諭:『自今有章,宜如故事密上,毋得羣詣殿門請對。』且伏閤上疏,豈非故事,今遽絕之,則國家復有大事,誰敢旅進而言者。昔唐陽城王仲舒伏閤雪陸贄,崔元亮叩殿陛理宋申錫,前史以為美事。今陛下未忍廢黜皇后,而兩府列狀議降為妃,諫官、御史,安敢緘默。陛下深惟道輔等所言為阿黨乎?為忠亮乎?」疏入不報。
又上疏曰:
高明粹清,凝德無累者,天之道也。氛祲蔽翳,晦明偶差,乃陰陽之沴爾。象天德者,君之體也。治陰陽者,臣之職也。陛下秉一德、臨萬方,有生之類,莫不浸涵德澤。而氛祲蔽翳,偶差晦明,以累聖德者,由大臣懷祿而不諫,小臣畏罪而不言。臣獨何人,敢貢狂瞽。竊痛陛下履仁聖之具美,乏骨鯁之良輔,因成不忍之忿,又稽不遠之復。臣是以瀝肝膽,披情愫,為陛下廓清氛祲蔽翳之累。
易曰:「夫夫婦婦而家道正,正家而天下定。」詩云:「刑于寡妻,以御于家邦。」若然,則君天下修化本者,莫不自內而刑外也。况聞入道降妃之議,出自臣下。且后妃有罪,黜則告宗廟,廢則為庶人,安有不示之於天下,不告之於祖宗,而陰行臣下之議乎?且皇后以小過降為妃,則臣下之婦有小過者,亦當降為妾矣。比抗章請對,不蒙賜召,豈非奸邪之臣,離間陛下耶?臣等赴中書,時執政之臣,謂后有妬忌之行,始議入道,終降為妃。兼云有上封者,慮后不利於聖躬,故築高垣,置在別館。臣等備言中外之議,以為未可。願速降明詔,復中宮位號,以安民心。翌日詔出,乃云「中宮有過,掖庭具知,特示涵容,未行遽黜,置之別館,俾自省修,供給之間,一切如故。」臣未審黜置別館,為后為妃?詔書不言,安所取信。况皇后事陛下一紀有餘,而輔臣倉卒以降黜之議,惑於宸聽,搢紳循默,無敢為陛下言者。臣所謂氛祲蔽翳,以累聖德者,蓋臣職有曠爾。
臣竊恐奸邪之人,引漢武幽陳皇后故事,以諂惑陛下。且漢武驕奢淫縱之主,固不足踵其行事。而為人臣者,思致君如堯、舜,豈致君如漢武哉!今皇后置於別館,必恐懼修省,陛下仁恕之德,施於天下,而獨不加於中宮乎?願詔復中宮位號,杜絕非間,待之如初。天地以正,陰陽以和,人神共懽,豈不美哉。陛下苟為邪臣所蔽,不加省察,臣恐高宗王后之枉,必見於他日,宮闈不正之亂,未測於將來,惟聖神慮焉。
未幾,除開封府判官,改尚書刑部員外郎、直集賢院,為三司度支判官,出為兩浙轉運副使。舊使者所至郡縣,索簿書,不暇殫閱,往往委之吏胥,吏胥持以為貨。少連命郡縣上簿書悉緘識,遇事間指取一二自閱,擿其非是者按之,餘不及閱者,全緘識以還。由是吏不能為奸,而州縣簿書莫敢不治矣。部吏有過,召詰曰:「聞子所為若此,有之乎?有當告我,我容汝自新;苟以為無,吾不使善人被謗,即為汝辨明矣。」吏不敢欺,皆以實對。少連每得其情,諄諄戒飭使去,後有能自改過者,猶保任之。秀州獄死無罪人,時少連在杭,吏畏恐聚謀,偽為死者服罪款,未及綴,屬少連已拏舟入城,訊獄吏,具服請罪,以為神明。是時,鄭向守杭,無治才。訟者不服,往往自州出,徑趨少連;少連一言處決,莫不盡其理。
徙使淮南,兼發運司事,加兵部員外郎。又徙陝西。駙馬都尉柴宗慶知陝州,縱其下撓民,少連入境,劾奏之。入兼侍御史知雜事,踰月,為三司度支副使。河東地震,奉使安撫。還,擢工部郎中、天章閣待制、知廣州。時元昊反,范仲淹薦少連才堪將帥,遷龍圖閣直學士、知涇州,改渭州,命未至而卒。少連通敏有才,遇事無大小,決遣如流,不為權勢所屈。既卒,仁宗歎惜之。
論曰:古人有言:「山有猛獸,藜藿為之不採。」當天聖、明道間,天子富於春秋,母后稱制,而內外肅然,紀綱具舉,朝政亡大闕失,奸人不得以自肆者,繇言路得人故也。是時,孔道輔、鞠詠、劉隨、曹修古迭為諫官、御史,郭勸、段少連繼之,皆侃侃正色,遇事輒言,雖被斥逐,不更其守。及帝既親政,道輔、勸、少連復任言責,郭后之廢,引議慷慨,犯人主,責大臣,其氣益壯,遺風餘烈,天下至今稱之。詩所謂「邦之司直」,其庶幾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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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二百九十八‧列傳第五十七  彭乘 嵇頴 梅摯 司馬池子旦 從子里 曾孫朴 李及 燕肅子度 孫瑛 蔣堂 劉夔 馬亮 陳希亮
  彭乘字利建,益州華陽人。少以好學稱州里,進士及第。嘗與同年生登相國寺閣,皆瞻顧鄉關,有從宦之樂,乘獨西望,悵然曰:「親老矣,安敢舍晨昏之奉,而圖一身之榮乎!」翌日,奏乞侍養。居數日,授漢陽軍判官,遂得請以歸。久之,有薦其文行者,召試,為館閣校勘。固辭還家,後復除鳳州團練推官。
天禧初,用寇準薦,為館閣校勘,改天平軍節度推官。預校正南北史、隋書,改秘書省著作佐郎,遷本省丞、集賢校理。懇求便親,得知普州,蜀人得守鄉郡自乘始。普人鮮知學,乘為興學,召其子弟為生員教育之。乘父卒,既葬,有甘露降于墓柏,人以為孝感。服除,知荊門軍,改太常博士。召還,同判尚書刑部,出知安州,徙提點京西刑獄,改夔州路轉運使。會土賊田忠霸誘下溪州蠻將內寇,乘適按郡至境,大集邊吏,勒兵下山以備賊,賊遁去。因遣人間之,其黨斬忠霸,夷其家。召修起居注,擢知制誥,累遷工部郎中,入翰林為學士,領吏部流內銓、三班院,為羣牧使。既病,仁宗勅太醫診視,賜以禁中珍劑。卒,賜白金三百兩。御史知雜何郯論請贈官,不許,詔一子給奉終喪。
初,修起居注缺中書舍人,而乘在選中,帝指乘曰:「此老儒也,雅有恬退名,無以易之。」及召見,諭曰:「卿先朝舊臣,久補外,而未嘗自言。」對曰:「臣生孤遠,自量其分,安敢過有所望。」帝頗嘉之。乘質重寡言,性純孝,不喜事生業。聚書萬餘卷,皆手自刊校,蜀中所傳書,多出於乘。晚歲,歷典贊命,而文辭少工云。
嵇穎字公實,應天宋城人。父適,嘗為石首主簿。民有父子坐重繫,府檄適按之,抵其父於法,而子獲免;父死,假人言曰:「主簿,仁人也,行且生賢子,後必大。」明年穎生。
天聖中,進士及第,授蔡州團練判官。王曾知青州、徙天雄軍,皆辟為從事。後用曾薦,遷太子中允,為集賢校理。歷開封府推官、三司度支判官、同修起居注,擢知制誥,累遷尚書兵部員外郎。召入翰林為學士,未及謝,卒。詔以告敕、襲衣、金帶、鞍勒馬賜其家。
穎舉進士,時王曾、張知白相繼為南京留守,見穎謹厚篤學,謂其子弟曰:「若曹師表也。」張堯封嘗從穎學,所為文,多留穎家。其後堯封女入禁中,為修媛,甚被寵幸,令其弟化基詣穎,求編次其父稿,為序以獻之。穎不答,亦不以獻。
梅摯字公儀,成都新繁人。進士,起家大理評事、知藍田上元縣,徙知昭州,通判蘇州。二浙饑,官貸種食,已而督償頗急,摯言借貸本以行惠,乃重困民,詔緩輸期。
慶曆中,擢殿中侍御史。時數有災異,引洪範上變戒曰:「『王省惟歲』,謂王總羣吏如歲,四時有不順,則省其職。今日食于春,地震于夏,雨水于秋。一歲而變及三時,此天意以陛下省職未至,而丁寧戒告也。伊、洛暴漲漂廬舍,海水入台州殺人民,浙江潰防,黃河溢埽,所謂『水不潤下』。陛下宜躬責修德,以回上帝之眷佑。陰不勝陽,則災異衰止,而盛德日起矣。」
徙開封府推官,遷判官。僧常瑩以簡札達宮人,輦官鄭玉醉呼,歐徼巡卒,皆釋不問,摯請悉杖配之。改度支判官,進侍御史。論石元孫「不死行陳,係縲以還,國之辱也,不斬無以厲邊臣。」再奏不報。李用和除宣徽使,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摯言:「國初,杜審瓊亦帝舅也,官止大將軍;李繼隆累有戰功,晚年始拜使相。祖宗慎名器如此,今不宜亟授無功。」以戶部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權判大理寺。言:「權陝西轉運使張堯佐非才,繇宮掖以進,恐上累聖德。」及奏減資政殿學士員,召待制官同議政,復百官轉對。帝謂大臣曰:「梅摯言事有體。」以為戶部副使。
會宴契丹使紫宸殿,三司副使當坐殿東廡下。同列有謂曲宴例坐殿上,而大宴當止殿門外爾。因不即坐,與劉湜、陳洎趨出。降知海州,徙蘇州,入為度支副使。初,河北歲饑,三司益漕江、淮米餉河北。後江、淮饑,有司尚責其數,摯奏減之。
擢天章閣待制、陝西都轉運使。還判吏部流內銓,進龍圖閣學士、知滑州。州歲備河,調丁壯伐灘葦,摯以疲民,奏用州兵代之。河大漲,將決,夜率官屬督工徒完隄,水不為患,詔奬其勞。勾當三班院、同知貢舉。請知杭州,帝賜詩寵行。累遷右諫議大夫,徙江寧府,又徙河中,卒。
摯性淳靜,不為矯厲之行,政迹如其為人。平居未嘗問生業,喜為詩,多警句。有奏議四十餘篇。
司馬池字和中,自言晉安平獻王孚後,征東大將軍陽葬安邑瀾洄曲,後魏析安邑置夏縣,遂為縣人。池少喪父,家貲數十萬,悉推諸父,而自力讀書。時議者以蒲坂、竇津、大陽路官運鹽回遠聞,乃開口道,自聞喜逾山而抵垣曲,咸以為便。池謂人曰:「昔人何為捨逕而就迂,殆必有未便者。」衆不以為然。未幾,山水暴至,鹽車人牛盡沒入河,衆乃服。
舉進士,當試殿庭而報母亡,友匿其書。池心動,夜不能寐,曰:「吾母素多疾,家豈無有異乎?」行至宮城門,徘徊不能入。因語其友,而友止以母疾告,遂號慟而歸。後中第,授永寧主簿。出入乘驢。與令相惡,池以公事謁令,令南向踞坐不起,池挽令西向偶坐論事,不為少屈。歷建德、郫縣尉。蜀人妄言戍兵叛,蠻將入寇,富人爭瘞金銀逃山谷間。令閭丘夢松假他事上府,主簿稱疾不出,池攝縣事。會上元張燈,乃縱民遊觀,凡三夕,民心遂安。
調鄭州防禦判官、知光山縣。禁中營造,詔諸州調竹木,州符期三日畢輸。池以土不產大竹,轉市蘄、黃,非三日可致,乃更與民自為期,約過不輸者罪之,既而輸竹先諸縣。
盛度薦於朝,改秘書省著作佐郎、監安豐酒稅,徙知小溪縣。劉燁知河南府,辟知司錄參軍事,歲餘,通判留守司。樞密使曹利用奏為羣牧判官,辭不就,朝廷固授之。利用嘗委括大臣所負進馬價,池曰:「令之不行,由上犯之。公所負尚多,不先輸,何以趣他人。」利用驚曰:「吏紿我已輸矣。」亟命送官,數日而諸負者皆入。利用貶,其黨畏罪,從而毀短者甚衆,池獨颺言于朝,稱利用枉,朝廷卒不問。
會詔百官轉對,池言:「唐制門下省,詔書之出,有不便者得以封還。今門下雖有封駁之名,而詔書一切自中書以下,非所以防過舉也。」內侍皇甫繼明給事章獻太后閤,兼領估馬司,自言估馬有羨利,乞遷官。事下羣牧司,閱無羨利。繼明方用事,自制置使以下皆欲附會為奏,池獨不可。除開封府推官,敕至閤門,為繼明黨所沮,罷知耀州。擢利州路轉運使、知鳳翔府。
召知諫院,上表懇辭。仁宗謂宰相曰:「人皆嗜進,而池獨嗜退,亦難能也。」加直史館,復知鳳翔。有疑獄上讞,大理輒復下,掾屬惶遽引咎。池曰:「長吏者政事所繇,非諸君過。」乃獨承其罪,有詔勿劾。岐陽鎮巡檢夜飲富民家,所部卒執之,俾為約,不敢復督士卒,而後釋其縛;池捕首惡誅之,巡檢亦坐廢。
累遷尚書兵部員外郎,遂兼侍御史知雜事。嘗言:「陝西用兵無宿將,劉平好自用而少智謀,必誤大事。」後平果敗。更戶部度支、鹽鐵副使。歲滿,中書進名,帝曰:「是固辭諫官者。」擢天章閣待制、知河中府,徙同州,又徙杭州。
池性質易,不飾廚傳,剸劇非所長,又不知吳俗,以是謗譏聞朝廷。轉運使江鈞、張從革劾池決事不當十餘條,及稽留德音,降知虢州。初,轉運使既奏池,會吏有盜官銀器,械州獄,自陳為鈞掌私廚,出所賣過半;又越州通判載私物盜稅,乃從革之姻,遣人私請。或謂池可舉劾以報仇,池曰:「吾不為也。」人稱其長者。徙知晉州,卒。子旦、光,光自有傳。從子里。
旦字伯康。清直敏強,雖小事必審思,度不中不釋。以父任,為秘書省校書郎,歷鄭縣主簿。鄭有婦藺訟奪人田者,家多金錢,市黨買吏,合為奸謾,十年不決。旦取案一閱,情偽立見,黜吏十數輩,冤者以直。又井元慶豪欺鄉里,莫敢誰何,旦擒致于法。時旦年尚少,上下易之,自是驚服。吏捕蝗,因緣搔民。旦言:「蝗,民之仇,宜聽自捕,輸之官。」後著為令。丁內外艱,服除,監饒州永平鑄錢監。知祁縣,天大旱,人乏食,羣盜剽敓,富家巨室至以兵自備。旦召富者開以禍福,於是爭出粟,減直以糶,猶不失其贏,飢者獲濟,盜患亦弭。
舉監在京百萬倉,時祁隸太原,以太原留,不召。通判乾州,未行,舉監在京雜物庫。知宜興縣,其民嚚訟,旦每獄必窮根株,痛繩之,校繫縣門,民稍以詆冒為恥。市貫大溪,賈昌朝所作長橋,壞廢歲久,旦勸民葺復,不勞而成。
時王安石守常州,開運河,調夫諸縣。旦言:「役大而亟,民有不勝,則其患非徒不可就而已。請令諸縣歲遞一役,雖緩必成。」安石不聽。秋,大霖雨,民苦之,多自經死,役竟罷。歷知梁山軍、安州。旦治郡有大體,所施設,取於適理便事。再監鳳翔太平宮,以熙寧八年致仕。歷官十七遷,至太中大夫。元祐二年,卒,年八十二。
旦澹薄無欲,奉養苟完,人不見其貴。與弟光尤友愛終始,人無間言。光居洛,旦居夏縣,皆有園沼勝概。光歲一往省旦,旦亦間至洛視光。凡光平時所與論天下事,旦有助焉。及光被門下侍郎召,固辭不拜。旦引大義語之曰:「生平誦堯、舜之道,思致其君,今時可而違,非進退之正也。」光幡然就位。方是時,天下懼光之終不出,及聞此,皆欣然稱旦曰:「長者之言也。」
英宗即位,例以親屬入賀得官,時旦在梁山,諸孫未仕者皆不遣,惟遣其從兄子稟。旦與人交以信義,喜周其急。嘗有以罪免官貧不能存者,月分俸濟之,其人無以報,願以女為妾。旦驚謝之,亟出妻奩中物使嫁之。旦生於丙午,與文彥博、程公珣、席汝言為同年會,賦詩繪像,世以為盛事,比唐九老。三子:良,試將作監主簿;富永,承議郎、陝州通判;宏,陳留令。宏子朴。
里字昭遠。進士釋褐,授威勝軍判官,改大理寺丞。龐籍為鄜延經略使,奏通判鄜州。州將武人,不法,里平居與之驩甚,臨事正色力爭,不少假借。性廉靜質直,所至有惠政。每罷官,至京師,未嘗有所謁視。審官榜久闕,人所不取者,乃受之而去。後知乾州,為太常少卿而卒。
朴字文季,少育于外祖范純仁。紹聖黨事起,父宏上書論辨得罪。純仁責永州,疾失明,客至,必令朴導以見。時方七歲,進揖應對如成人,客皆驚歎。以純仁遺恩為官。宏死,徒跣負柩還。調晉寧軍士曹參軍。通判不法,轉運使王似諷朴伺其過,朴不可,曰:「下吏而陷長官,不唯亂常,人且不食吾餘矣,死不敢奉教。」似賢而薦之。
靖康初,入為虞部、右司員外郎。金人次汴郊,命朴使之。二酋問朴家世,具以告。喜曰:「賢者之後也。」待之加禮,乃吐腹心,諭以亟求講解。朴復命,任事者疑不決。都城陷,欽宗思朴之言,以為兵部侍郎。二帝將北遷,又貽書請存立趙氏,金人憚之,挾以北去,且悉取其孥。開封儀曹趙鼎,為匿其長子倬於蜀,故得免。
建炎登極,赦至燕,朴私令齎詣徽宗,為人所告。金主憐其忠,釋之。徽宗崩,朴與奉使朱弁在燕共議制服,弁欲先請,朴曰:「為臣子聞君父喪,當致其哀,尚何請。設請而不許,奈何?」遂服斬衰,朝夕哭。金人亦義而不問。又遣朱松年間行,以金人情實歸報。宋因王倫出使,持黃金賜朴。倫還,言金命朴為行臺左丞,朴辭而止,益重之。後卒於真定。訃聞,詔稱其忠節顯著,贈兵部尚書,謚曰忠潔。
李及字幼幾,其先范陽人,後徙鄭州。父覃,左拾遺。及舉進士,再調昇州觀察推官。寇準薦其才,擢大理寺丞、知興化軍。以殿中丞通判曹州。州民趙諫者,素無賴,持郡短長,縱為奸利。及受命,諫在京師,乃謁及,及不之見,慢罵而去,投匿名書誣及,因以毀朝政。會上封者發諫事,命轉運使與及察其狀。及條上諫前後所為不道,詔御史劾得其實,斬於都市,及由是知名。擢知隴州。
初,置提點刑獄,內出及與陳綱二人名付中書。明日,以綱使河北,及使陝西,特遷一官。還判三司磨勘司,出知鳳翔府,徙延州,除三司戶部副使,為淮南轉運使,累遷太常少卿、知秦州。議者以及謹厚,非守邊才。及至秦州,州將吏亦頗易之。會有禁卒白晝攫婦人金釵於市,吏執以來。及方坐觀書,召之使前,略加詰問,其人服罪。及亟命斬之,觀書如故,於是將士皆驚服。改左司郎中、樞密直學士,以右諫議大夫召還,勾當三班院,再遷尚書工部侍郎,歷知杭州鄆州、應天河南府,召拜御史中丞。卒,年七十。特贈禮部尚書,謚恭惠。
及資質清介,所治簡嚴,喜慰薦下吏,而樂道人之善。在杭州,惡其風俗輕靡,不事宴游。一日,冒雪出郊,衆謂當置酒召客,乃獨造林逋清談,至暮而歸。居官數年,未嘗市吳中物。比去,唯市白樂天集。在河南,杜衍為提點刑獄,間與衍會,而具甚疏薄。他日,中貴人用事者至,亦無加品,衍歎其清德。娶張氏,性嫉悍。及嘗生子,鞠之外舍,張固請歸保養之,乃會親屬,以子擊堂柱,碎其首。及遂無子,以弟之子為後。
燕肅字穆之,青州益都人。父峻,慷慨任俠,楊光遠反時,率其屬迎符彥卿,遂家曹州。肅少孤貧,游學。舉進士,補鳳翔府觀察推官。寇準知府事,薦改秘書省著作佐郎、知臨卭縣。縣民嘗苦吏追擾,肅削木為牘,民訟有連逮者,書其姓名,使自召之,皆如期至。知考城縣,通判河南府。召為監察御史,準方知河南,奏留之。
遷殿中侍御史、提點廣南西路刑獄,遷侍御史,徙廣南東路。還,為丁謂所惡,出知越州。徙明州,俗輕悍喜鬥,肅下令獨罪先毆者,於是鬥者為息。直昭文館,為定王府記室參軍,判尚書刑部。建言:「京師大辟一覆奏,而州郡之獄有疑及情可憫者上請,多為法司所駁,乃得不應奏之罪。願如京師,死許覆奏。」遂詔疑獄及情可憫皆上請,語在刑法志。其後大辟上請者多得貸,議自肅始。
擢龍圖閣待制、權知審刑院、知梓州,還,同糾察在京刑獄,再判刑部,累遷左諫議大夫、知亳州,徙青州。屬歲歉,命兼京東安撫使。入判太常寺兼大理寺,復知審刑。肅言:「舊太常鐘磬皆設色,每三歲親祠,則重飾之。歲既久,所塗積厚,聲益不協。」乃詔與李照、宋祁同按王朴律,即剗滌考擊,合以律準,試於後苑,聲皆協。又詔與章得象、馮元詳刻漏。進龍圖閣直學士、知潁州,徙鄧州。官至禮部侍郎致仕,卒。
肅喜為詩,其多至數千篇。性精巧,能畫,入妙品,圖山水罨布濃淡,意象微遠,尤善為古木折竹。嘗造指南、記里鼓二車及欹器以獻,又上蓮花漏法。詔司天臺考於鐘鼓樓下,云不與崇天曆合。然肅所至,皆刻石以記其法,州郡用之以候昏曉,世推其精密。在明州,為海潮圖,著海潮論二篇。子度,孫瑛。
度字唐卿。登進士第,知陳留縣。京東蝗,年飢盜發,度勸邑豪出粟六萬以濟民,又行保伍法以察盜,善狀日聞。通判永興軍。三司使王堯臣舉為戶部判官,以伐閱淺,始命權發遣,遂為故事。
出知滑。滑與黎陽對境,河埽下臨魏都,霖潦暴至,薪芻不屬。度曰:「魏實為河朔根本,不可坐視成敗。」悉以所儲茭楗禦之,埽賴以不潰。復為戶部判官。歲皇祐甲午,益州言:「歲在甲午,蜀再亂,今又值之,民為戚戚。」乃命度出使備不虞,還奏無足慮。權河北轉運副使,六塔河決,坐貶秩知蔡州,徙福州。閩故多盜,度請假事權制攝一道,遂加兵馬鈐轄。入為戶部副使,以右諫議大夫知潭州。卒,年七十。
度有心計,凡六佐大農。慶曆中,三司請榷河北鹽。度言:「川峽不榷酒,河北不禁鹽,此祖宗順民俗,不易之制也,榷之非是。」會張方平亦論之,議遂寢。
瑛字仁叔,以蔭為瑕丘尉。縣人習為盜,瑛榜諭曰:「今平民或呼以盜,必怒見詞色,顧乃舍耕稼本業,為人所不肯為者。及陷於罪,則終身不齒於鄉閭,尉不忍以是待汝。」盜感悟,為稍弭。累遷太府丞、開封少尹。歷廣東轉運判官,進副使,加直秘閣。時方尚老氏教,瑛言:「守臣任滿考課,乞以興崇教法、拯葺道宮為善最。」從之。連進直龍圖閣。
時瑛在嶺嶠七年,括南海犀珠、香藥,奉宰相內侍,人目之為「香燕」。遂以徽猷閣待制提舉醴泉觀,拜戶部侍郎。徽宗賜書「仁人義士之家」以表之,蓋取王安石頌其曾大父肅詩語也。轉開封尹,賜進士出身,兼侍讀,且將大用。後以御史言瑛不能撥煩戢奸吏,致賊殺不辜,罷為龍圖閣直學士。未數月,為戶部尚書。
靖康初,以龍圖閣學士知河陽。金兵入寇,三城當兵衝,瑛至,未及備,而兵騎大集,乘銳攻城,瑛不能禦,將出奔,為亂兵所害,年五十。建炎初,賜端明殿學士。
蔣堂字希魯,常州宜興人。擢進士第,為楚州團練推官。滿歲,吏部引對,真宗覽所試判,善之,特授大理寺丞、知臨川縣。縣富人李甲多為不法,前令莫能制,堂戒諭不悛,白州以兵索其家,得僭乘輿物,置于死。
歷通判眉、許、吉、楚州,以太常博士知泗州,召為監察御史。禁中火,有司請究所起,多引宮人屬吏。堂言:「火起無迹,安知非天意也,陛下宜修德應變。有司乃欲歸咎宮人,以之屬吏,何求不可,而遂賜之死,是重天譴也。」詔原之。論奏郭皇后不當廢,坐贖。再遷侍御史、判三司度支勾院,出為江南東路轉運使,徙淮南,兼江、淮發運事。
時廢發運使,上封者屢以為非便。堂言:「唐裴耀卿、劉晏、第五琦、李巽、裴休,皆嘗為江淮、河南轉運使,不聞別置使名。國朝卞袞、王嗣宗、劉師道,亦止為轉運兼領發運司事,而歲輸京師常足。」時雖用其議,後卒復。在江、淮,歲薦部吏二百人。或謂曰:「一有謬舉,且得罪,何以多為?」堂曰:「十得二三,亦足報國。」坐失按蘄州王蒙正故入部吏死罪,降知越州。州之鑑湖,馬臻所為,溉田八千頃,食利者萬家,前守建言聽民自占,多為豪右所侵,堂奏復之。
徙蘇州,入判刑部,徙戶部勾院,歷戶部、度支、鹽鐵副使,安撫梓夔路,擢天章閣待制、江淮制置發運使。先是,發運使上計,造大舟數十,載江、湖物入遺京師權貴,堂曰:「吾豈為此,歲入自可附驛奏也。」前後五年,未嘗一至京師。就除河東路都轉運使,未行,知洪州。改應天府,累遷左司郎中、知杭州,以樞密直學士知益州。
慶曆初,詔天下建學。漢文翁石室在孔子廟中,堂因廣其舍為學宮,選屬官以教諸生,士人翕然稱之。楊日嚴在蜀,有能名,堂素不樂之。於是節遊宴,減廚傳,專尚寬縱,頗變日嚴之政。又建銅壺閣,其制宏敞,而材不預具,功既半,乃伐喬木于蜀先主惠陵、江瀆祠,又毀后土及劉禪祠,蜀人浸不悅,獄訟滋多。久之,或以為私官妓,徙河中府,又徙杭州、蘇州。以尚書禮部侍郎致仕,卒,特贈吏部侍郎。
堂為人清修純飭,遇事毅然不屈,貧而樂施。好學,工文辭,延譽晚進,至老不倦,尤嗜作詩,有吳門集二十卷。
劉夔字道元,建州崇安人。進士中第,補廣德軍判官,累遷尚書屯田員外郎,權侍御史。李照改製大樂鐘磬,夔以為:「樂之大本,與政化通,不當輕易其器。願擇博學之士以補卿、丞,凡四方妄獻說以要進者,請一切罷之。」帝善其言。
歷三司戶部判官,判度支勾院,江西、兩浙、淮南轉運使,加直史館、知陝州,改太常少卿、知廣州。所至有廉名。權三司度支副使。桂陽監蠻唐和寇邊,以右諫議大夫、龍圖閣直學士知潭州,兼湖南安撫使。初至,遣人諭蠻酋使降;不從,乃舉兵擊敗和于銀江源,進破其巢穴,蠻逃遁遠去。前將以帛購蠻首,至是有持首取購者,按問,乃輒殺平民,誅之而罷購,州境獲安。還,權判吏部流內銓、知審刑院。
河北大水,民流入京東為盜,詔增京東守備。帝問誰可守鄆者,宰相以夔對,進給事中、樞密直學士以往。至鄆,發廩振飢,民賴全活者甚衆,盜賊衰息,賜書褒諭。大臣議欲修復河故道,夔極言其不可,遂罷。遷工部侍郎、知福州。請解官入武夷山為道士,弗許。知建州,尋告老,遂以戶部侍郎致仕。英宗即位,遷吏部。卒,年八十三。
夔嘗過江東,見二囚繫累年矣。問之,曰:「前此殺吉州掾徐咸,疑二人者。」夔為言於朝,釋之,後果得真盜。嘗遇隱者,得養生術,遂蔬食及獨居,退處一閤,家人罕見其面。至老,手足耳目強明,如少壯時。不治財產,所收私田有餘穀,則以振鄉里貧人。前死數日,自作遺表,以祿賜所餘分親族。告其家人曰:「某日,吾死矣。」如期而死。無子。
馬亮字叔明,廬州合肥人。舉進士,為大理評事、知蕪湖縣,再遷殿中丞、通判常州。吏民有因緣亡失官錢,籍其貲猶不足以償,妻子連逮者至數百人。亮縱去,緩與之期,不踰月,盡輸所負。羅處約使江東,以亮治行聞,擢知濮州。
會諸路轉運司置糾察刑獄官,以福建路命亮,覆訊冤獄,全活者數十人。遷太常博士、知福州。蘇易簡薦亮才任繁劇,召還,同提點三司都勾院、磨勘憑由司。久之,出知饒州。州豪白氏多執吏短長,嘗殺人,以赦免,愈驁橫,為閭里患,亮發其奸,誅之,部中畏懾。州有鑄錢監,匠多而銅錫不給,亮請分其工之半,別置監于池州,歲增鑄緡錢十萬。遷殿中侍御史。
真宗即位,上書言:「陛下初政,軍賞宜速,而所在不時給,請遣使分督之。又赦書蠲除州縣逋負,而有司趣責愈急,宜如赦推恩以寬民。故事,以親王尹開封,地尊勢重,嫌隙易生,願鑒其繇,以示保全親愛之道。契丹仍歲南侵,河朔蕭然,請修好以息邊民。」帝善其言,以亮為可用。
王均反,以為西川轉運副使。賊平,主將邀功,誅殺不已,亮全活千餘人。城中米斗千錢,亮出廩米裁其價,人賴以濟。召問蜀事,會械送賊詿誤者八十九人至闕下,執政欲盡誅之。亮曰:「愚民脅從,此特百之一二,餘竄伏山林者衆。今不貸之,反側之人,聞風疑懼,一唱再起,是滅一均、生一均也。」帝悟,悉宥之。加直史館,復遣還部。
時諸州鹽井,歲久泉涸,而官督所負課,繫捕者州數百人。亮盡釋繫者,而奏廢其井,又除屬部舊逋官物二百餘萬。還知潭州,屬縣有亡命卒剽攻,為鄉閭患,人共謀殺之。事覺,法當死者四人,亮咸貸之,曰:「為民去害,而反坐以死罪,非法意也。」徙昇州。行次江州,屬歲旱民飢,湖湘漕米數十舟適至,亮移文守將,發以振貧民。因奏:「瀕江諸郡皆大歉,而吏不之救,願罷官糴,令民轉粟以相賙。」
以右諫議大夫知廣州。時宜州陳進初平,而澄海兵從進反者家屬二百餘人,法當配隸,亮悉置不問。鹽戶逋課,質其妻子於富室,悉取以還其家。海舶久不至,使招來之,明年,至者倍其初,珍貨大集,朝廷遣中使賜宴以勞之。是歲東封,亮敦諭大食陀婆離、蒲含沙貢方物泰山下。
歷知虔洪二州、江陵府,再遷尚書工部侍郎,復知昇州,徙杭州,加集賢院學士。先是,江濤大溢,調兵築堤而工未就,詔問所以捍江之策。亮褏詔禱伍員祠下,明日,潮為之却,出橫沙數里,隄遂成。入為御史中丞。建言:「士民父祖未葬而析居,請自今未葬者,毋得輒析。」明年,改兵部侍郎、知廬州,徙江陵,又徙江寧府。仁宗初,拜尚書右丞,復知廬州,召判尚書都省兼知審刑院,遷工部尚書、知亳州,又遷江寧府,以太子少保致仕,卒,贈尚書右僕射。
亮有智略,敏於政事,然其所至無廉稱。呂夷簡少時,從其父蒙亨為縣福州,亮見而奇之,妻以女。妻劉恚曰:「嫁女當與縣令兒邪?」亮曰:「非爾所知也。」陳執中、梁適為京官,田况、宋庠及其弟祁為童子時,亮皆厚遇之,曰:「是後必大顯。」世以亮為知人。亮卒,時夷簡在相位,有司謚曰忠肅,人不以為是也。子仲甫,為天章閣待制。
陳希亮字公弼,其先京兆人。唐廣明中,違難遷眉州青神之東山。希亮幼孤好學,年十六,將從師,其兄難之,使治錢息三十餘萬,希亮悉召取錢者,焚其券而去。業成,乃召兄子庸、諭使學,遂俱中天聖八年進士第,里人表其閭曰「三儁」。
初為大理評事、知長沙縣。有僧海印國師,出入章獻皇后家,與諸貴人交通,恃勢據民地,人莫敢正視,希亮捕治寘諸法,一縣大聳。郴州竹場有偽為券給輸戶送官者,事覺,輸戶當死,希亮察其非辜,出之,已而果得其造偽者。再遷殿中丞,徙知鄠縣。老吏曹腆侮法,以希亮年少,易之。希亮視事,首得其罪。腆叩頭出血,願自新,希亮戒而捨之,卒為善吏。巫覡歲斂民財祭鬼,謂之春齋,否則有火災;民訛言有緋衣三老人行火。希亮禁之,民不敢犯,火亦不作。毀淫祠數百區,勒巫為農者七十餘家。及罷去,父老送之出境,泣曰:「公去我,緋衣老人復出矣。」遷太常博士。有言郴獄活人死罪,賜五品服。
初,蜀人官蜀,不得通判州事。希亮以母老,願折資為縣侍親,於是知臨津縣。母終,服除,為開封府司錄司事。福勝塔火,官欲更造,度用錢三萬,希亮言:「陝西用兵,願以此餽軍。」詔罷之。青州民趙禹上書,言趙元昊必反,宰相以禹狂言,徙建州,元昊果反。禹訟所部,不受,亡至京自理,宰相怒,下開封獄。希亮言禹可賞不可罪,爭不已。上釋禹,賞為徐州推官,且欲以希亮為御史。會外戚沈元吉以奸盜殺人,希亮一問得實,自驚仆死,沈氏訴之,詔御史劾希亮及諸掾吏。希亮曰:「殺此賊者獨我耳。」遂引罪坐廢。
期年,盜起京西,殺守令,富弼薦希亮可用,起知房州。州素無兵備,民凜凜欲亡去,希亮以牢城卒雜山河戶,得數百人。日夜部勒,聲振山南,民恃以安。殿侍雷甲以兵百餘人逐盜竹山,甲不能戢,所至為暴。或疑為盜,告希亮盜入境,且及門。希亮即勒兵阻水拒之,命持滿無得發,士皆植立如偶人。甲射之,不動,乃下馬拜請死,曰:「初不知公官軍也。」吏士皆欲斬甲以狥,希亮獨治為暴者十餘人,使甲以捕盜自贖。
時劇賊党軍子方張,轉運使使供奉官崔德贇捕之。德贇既失党軍子,遂圍竹山民賊所嘗舍者曰向氏,殺父子三人,梟首南陽市。曰:「此党軍子也。」希亮察其冤,下德贇獄,未服。党軍子獲於商州,詔賜向氏帛,復其家,流德贇通州。或言華陰人張元走夏州,為元昊謀臣。詔徙其族百餘口於房,幾察出入,飢寒且死。希亮曰:「元事虛實不可知,使誠有之,為國者終不顧家,徒堅其為賊耳。此又皆其疏屬,無罪。」乃密以聞,詔釋之。老幼哭希亮庭下曰:「今當還故鄉,然奈何去父母乎?」遂畫希亮像祠焉。
代還,執政欲以為大理少卿,希亮曰:「法吏守文,非所願,願得一郡以自效。」乃以為宿州。州跨汴為橋,水與橋爭,常壞舟。希亮始作飛橋,無柱,以便往來。詔賜縑以褒之,仍下其法,自畿邑至于泗州,皆為飛橋。
皇祐元年,移滑州。奏事殿上,仁宗勞之曰:「知卿疾惡,無懲沈氏子事。」未行,詔提舉河北便糴。都轉運使魏瓘劾希亮擅增損物價。已而瓘除龍圖閣學士、知開封府,希亮乞廷辨。既對,仁宗直希亮,奪瓘職知越州,且欲用希亮。希亮言:「臣與轉運使不和,不得為無罪。」力請還滑。會河溢魚池埽,且決,希亮悉召河上使者,發禁兵捍之。廬於所當決,吏民涕泣更諫,希亮堅臥不動,水亦去,人比之王尊。
是歲,盜起宛句,晝劫張郭鎮,執濮州通判井淵。仁宗以為憂,問執政可用者。未及對,仁宗曰:「朕得之矣。」乃以希亮為曹州。不逾月,悉擒其黨。
淮南飢,安撫、轉運使皆言壽春守王正民不任職,正民坐免,詔希亮乘傳代之。轉運使調里胥米而蠲其役,凡十三萬石,謂之折役米。米翔貴,民益飢。希亮至,除之,且表其事,旁郡皆得除。又言正民無罪,職事辦治。詔復以正民為鄂州。
久之,徙知廬州。虎翼軍士屯壽春者,以謀反誅,遷其餘不反者數百人於廬,皆自疑不安。一日,有竊入府舍將為不利者。希亮笑曰:「此必醉耳。」貸而流之,盡以其餘給左右使令,且以守倉庫。人為之懼,希亮益加親信,皆感德,指心誓為希亮死。改提點刑獄江東,遷度支郎中,徙河北。
嘉祐二年,入為開封府判官,改判三司戶部勾院。朝廷以三司事冗,簿書留滯,乃命希亮又兼開拆司。榮州鬻鹽凡十八井,歲久澹竭,有司責課如初,民破產籍沒者三百餘家。希亮為言,還其所籍,歲蠲三十餘萬斤。三司簿書滯留者,自天禧以來,末帳六百有四,明道以來,生事二百一十二萬,希亮日夜課吏,凡九月,去其三之二。度支吏不時勾,希亮杖之。副使以希亮擅決罰,由是事復滯。
會接伴契丹使還,自請補外,乃以為京西轉運使,賜三品服。石塘河役兵叛,其首周元自稱周大王,震動汝、洛間。希亮聞之,即日輕騎出按,吏請以兵從,希亮不許。其賊二十四人道遇希亮,以希亮輕出,意色閑和,不能測,遂相與列訴道周。希亮徐問其所苦,命一老兵押之,曰:「以是付葉縣,聽吾命。」既至,令曰:「汝以自首,皆無罪,然必有首謀者。」衆不敢隱,乃斬元以狥,流軍校一人,餘悉遣赴役如初。
遷京東轉運使。濰州參軍王康赴官,道博平,大猾有號「截道虎」者,毆康及其女幾死,吏不敢問。希亮移捕甚急,卒流海島;又劾吏故縱,坐免者數人。徐州守暴苛,以細過籍民產數十家,獲小盜,使必自誣抵死。希亮言其狀,卒以廢去。
數上章請老,不允,移知鳳翔。倉粟支十二年,主者以腐敗為憂,歲飢,希亮發十二萬石貸民。有司懼為擅發,希亮身任之。是秋大熟,以新易舊,官民皆便。于闐使者入朝,過秦州,經略使以客禮享之。使者驕甚,留月餘,壞傳舍什器,縱其徒入市掠飲食,民戶皆晝閉。希亮聞之曰:「吾嘗主契丹使,得其情。使者初不敢暴橫,皆譯者教之,吾痛繩以法,譯者懼,其使不敢動矣。况此小國乎?」乃使教練使持符告譯者曰:「入吾境,有秋毫不如法,吾且斬若。」取軍令狀以還。使者至,羅拜庭下,希亮命坐兩廊飲食之,護出其境,無一人譁者。
英宗即位,遷太常少卿。獄有盜,法當死,僚官持不可。久之,盜殺守吏遁去。希亮以前議讞于朝,而希亮之議是。僚官懼,欲以事中希亮,希亮自顧無有其事。始,州郡以酒相餉,例皆私有之,而法不可。希亮以遺游士之貧者,既而曰:「此亦私也。」以家財償之。遂借此上書自劾,求去不已,坐是分司西京。未幾致仕,卒,年六十四。希亮嘗夢異人按圖而告之年,至是果然。贈工部侍郎。
希亮為人清勁寡欲,不假人以色,自王公貴人,皆嚴憚之。見義勇發,不計禍福。所至,奸民猾吏,易心改行,不改者必誅。然出於仁恕,故嚴而不殘。少與蜀人宋輔游,輔卒於京,母老,子端平幼,希亮養其母終身,以女妻端平,使同諸子學,卒登進士第。
四子。忱,度支郎中。恪,滑州推官。恂,大理寺丞。慥字季常,少時使酒好劍,用財如糞土,慕朱家、郭解為人,閭里之俠皆宗之。在岐下,嘗從兩騎挾二矢與蘇軾遊西山。鵲起於前,使騎逐而射之,不獲,乃怒馬獨出,一發得之。因與軾馬上論用兵及古今成敗,自謂一世豪士。稍壯,折節讀書,欲以此馳騁當世,然終不遇。洛陽園宅壯麗與公侯等,河北有田歲得帛千匹,晚年皆棄不取。遯於光、黃間,曰岐亭。庵居蔬食,徒步往來山中,妻子奴婢皆有自得之意,不與世相聞,人莫識也。見其所著帽方屋而高,曰:「此豈古方山冠之遣像乎?」因謂之「方山子」。及蘇軾謫黃,過岐亭,識之,人始知為慥云。
論曰:乘雅恬退,穎不阿貴戚,有儒者之風。摯淳靜而不矯,池質易而長厚,肅議法平恕,及、堂、夔清修自守,蓋侍從之選也。希亮為政嚴而不殘,其良吏與。馬亮饒才智而寡廉稱,士論以此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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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二百九十九‧列傳第五十八  狄棐子遵 度 郎簡 孫祖德 張若谷 石揚休 祖士衡 李垂 張洞 李仕衡 李溥 胡則 薛顏 許元 鍾離瑾 孫冲 崔嶧 田瑜 施昌言
  狄棐字輔之,潭州長沙人。少隨父官徐州,以文謁路振,振器愛之,妻以女。舉進士甲科,以大理評事知分宜縣。歷開封府司錄,知壁州。道長安,為寇準所厚,準復入相,乃薦通判益州。擢開封府判官,歷京西益州路轉運、江淮制置發運使,累遷太常少卿、知廣州,加直昭文館。代還,不以南海物自隨,人稱其廉。拜右諫議大夫、龍圖閣直學士、權判吏部流內銓,出知滑州,進給事中,徙天雄軍。會給郊賞帛不善,士卒譁譟趣府門,棐不能治。事聞,命侍御史劉夔按視,未及境,衆不自安。棐馳白夔,請紿以行河事。夔至,與轉運使李絳誅首惡數人。棐坐罷懦,降知隨州,徙同州。勾當三班院,進樞密直學士,歷知陝鄭州、河中河南府,復判流內銓。出知揚州,未行,卒。
有狄國賓者,仁傑之後,分仁傑告身與棐,棐奏錄國賓一官,而自稱仁傑十四世孫。棐在河中時,有中貴人過郡,言將援棐於上前。棐答以他語,退謂所親曰:「吾湘潭一寒士,今官侍從,可以老而自污耶?」其為政愷悌,不為表襮,死之日,家無餘貲。
子遵度,字元規。少穎悟,篤志於學。每讀書,意有所得,即仰屋瞪視,人呼之,弗聞也。少舉進士,一斥於有司,恥不復為。以父任為襄縣主簿,居數月,棄去。好為古文,著春秋雜說,多所發明。嘗患時學靡敝,作擬皇太子冊文、除侍御史制、裴晉公傳,人多稱之。尤嗜杜甫詩,嘗讚其集。一夕,夢見甫為誦世所未見詩,及覺,纔記十餘字,遵度足成之,為佳城篇。後數月卒。有集十二卷。
郎簡字叔廉,杭州臨安人。幼孤貧,借書錄之,多至成誦。進士及第,補試秘書省校書郎、知寧國縣,徙福清令。縣有石塘陂,歲久湮塞,募民浚築,溉廢田百餘頃,邑人為立生祠。調隨州推官。及引對,真宗曰:「簡歷官無過,而無一人薦,是必恬於進者。」特改秘書省著作佐郎、知分宜縣,徙知竇州。縣吏死,子幼,贅壻偽為券冒有其貲。及子長,屢訴不得直,乃訟于朝。下簡劾治,簡示以舊牘曰:「此爾翁書耶?」曰:「然。」又取偽券示之,弗類也,始伏罪。
徙藤州,興學養士,一變其俗,藤自是始有舉進士者。通判海州,提點利州路刑獄。官罷,知泉州。累遷尚書度支員外郎、廣南東路轉運使,擢秘書少監、知廣州,捕斬賊馮佐臣。入判大理寺,出知越州,復歸判尚書刑部,出知江寧府,歷右諫議大夫、給事中、知揚州,徙明州。以尚書工部侍郎致仕。祀明堂,遷刑部。卒,年八十有九,特贈吏部侍郎。
簡性和易,喜賓客。即錢塘城北治園廬,自號武林居士。道引服餌,晚歲顏如丹。尤好醫術,人有疾,多自處方以療之,有集驗方數十,行于世。一日,謂其子絜曰:「吾退居十五年,未嘗小不懌,今意倦,豈不逝歟?」就寢而絕。幼從學四明朱頔,長學文於沈天錫,既仕,均奉資之。後二人亡,又訪其子孫,為主婚嫁。平居宴語,惟以宣上德、救民患為意。孫沔知杭州,榜其里門曰德壽坊。然在廣州無廉稱,蓋為絜所累。絜,終尚書都官員外郎。
孫祖德字延仲,濰州北海人。父航,監察御史、淮南轉運。祖德進士及第,調濠州推官、校勘館閣書籍。時校勘官不為常職,滿歲而去。改大理寺丞、知榆次縣,上書言刑法重輕。以尚書屯田員外郎通判西京留守司。方冬苦寒,詔罷內外工作,而錢惟演督修天津橋,格詔不下。祖德曰:「詔書可稽留耶?」卒白罷役。
入為殿中侍御史,遷侍御史。章獻太后春秋高,疾加劇,祖德請還政。已而疾少間,祖德大恐。及太后崩,諸嘗言還政者多進用,遂擢尚書兵部員外郎兼起居舍人、知諫院。言郭皇后不當廢,獲罪,以贖論。久之,遷天章閣待制。
時三司判官許申因宦官閻文應獻計,以藥化鐵成銅,可鑄錢,裨國用。祖德言:「偽銅,法所禁而官自為,是教民欺也。」固爭之,出知兗徐蔡州、永興軍。徙鳳翔府,請置鄉兵。改龍圖閣直學士、知梓州,累遷右諫議大夫、知河中府。歷陳許蔡潞鄆亳州、應天府,以疾得潁州,除吏部侍郎致仕,卒。有論事七卷。
祖德少清約,及致仕,娶富人妻,以規有其財。已而妻悍,反資以財而出之。子珪,江東轉運使。
張若谷字德繇,南劍沙縣人。進士及第,為巴州軍事推官。會蜀寇掠鄰郡,若谷攝州事,率衆為守禦備,賊乃引去。調全州軍事推官。入見,真宗識其名,顧曰:「是嘗在巴州禦賊者耶?」特改大理寺丞、知濛陽縣。三司言:「廣寧監歲鑄緡錢四十萬,其主監宜擇人。」乃以命若谷。歲餘,所鑄贏三十萬緡。擢知處州,歷江湖淮南益州路轉運、江淮制置發運使。入為三司度支、鹽鐵副使,累遷右諫議大夫、知并州。
先是,麟、府歲以繒錦市蕃部馬,前守輒罷之。若谷以謂:互市,所以利戎落而通邊情,且中國得戰馬;亟罷之,則猜阻不安。奏復市如故,而馬入歲增。提舉諸司庫務,權判大理寺,進樞密直學士,歷知澶州、成德軍、揚州、江寧府,入知審官院,糾察在京刑獄,知通進銀臺司、應天府。改龍圖閣學士,徙杭州。會歲飢,斥餘廩為糜粥賑救之。權判吏部流內銓、知洪州,累官至尚書左丞致仕。
若谷素為宰相張士遜引拔,然所至亦自有循良跡,不激訐取名云。
石揚休字昌言,其先江都人。唐兵部郎中仲覽之後,後徙京兆。七代祖藏用,右羽林大將軍,明於曆數,嘗召家人謂曰:「天下將有變,而蜀為最安處。」乃去依其親眉州刺史李滈,遂為眉州人。
揚休少孤力學,進士高第,為同州觀察推官,遷著作佐郎、知中牟縣。縣當國西門,衣冠往來之衝也,地瘠民貧,賦役煩重,富人隸太常為樂工,僥倖免役者凡六十餘家。揚休請悉罷之。改秘書丞,為秘閣校理、開封府推官,累遷尚書祠部員外郎,歷三司度支、鹽鐵判官。坐前在開封嘗失盜,出知宿州。
頃之,召入為度支判官,修起居注。初,記注官與講讀諸儒,皆得侍坐邇英閣。揚休奏:「史官記言動,當立以侍。」從其言。判鹽鐵勾院,以刑部員外郎知制誥、同判太常寺。初,內出香祠溫成廟,帝誤書名稱臣,揚休言:「此奉宗廟禮,有司承誤不以聞。」帝嘉之。兼勾當三班院,為宗正寺修玉牒官。遷工部郎中,未及謝,卒。
揚休喜閑放,平居養猿鶴,玩圖書,吟詠自適,與家人言,未嘗及朝廷事。及卒,發楮中所得上封事十餘章,其大略:請增諫官以廣言路,置五經博士使學者專其業,出御史按察諸道以防壅蔽,復齒冑之禮以強宗室,擇守令,重農桑,禁奢侈,皆有補於時者。然揚休為人慎默,世未嘗以能言待之也。至於誥命,尤非所長。
平生好殖財。因使契丹,道感寒毒,得風痺,謁告歸鄉,別墳墓。揚休初在鄉時,衣食不足,徒步去家十八年。後以從官還鄉里,疇昔同貧窶之人尚在,皆曰:「昌言來,必賙我矣。」揚休卒不揮一金,反遍受里中富人金以去。
祖士衡字平叔,蔡州上蔡人。少孤,博學有文,為李宗諤所知,妻以兄子。楊億謂劉筠曰:「祖士衡辭學日新,後生可畏也。」舉進士甲科,授大理評事、通判蘄州,再遷殿中丞、直集賢院,改右正言、戶部判官。未幾,提舉在京諸司庫務,遷起居舍人、注釋御集檢閱官,遂知制誥,為史館修撰,糾察在京刑獄,同知通進、銀臺司。
天聖初,以附丁謂,落職知吉州。言者又以在郡不修飭,復降監江州稅。士衡兒時過外家,有僧善相,見之,語人曰:「是兒神骨秀異,他日有名于時,若年過四十,當位極人臣。」年三十九,卒于官。
李垂字舜工,聊城人。咸平中,登進士第,上兵制、將制書。自湖州錄事參軍召為崇文校勘,累遷著作郎、館閣校理。上導河形勝書三卷,欲復九河故道,時論重之。又累修起居注。丁謂執政,垂未嘗往謁。或問其故,垂曰:「謂為宰相,不以公道副天下望,而恃權怙勢。觀其所為,必遊朱崖,吾不欲在其黨中。」謂聞而惡之,罷知亳州,遷潁、晉、絳三州。明道中,還朝,閣門祗候李康伯謂曰:「舜工文學議論稱於天下,諸公欲用為知制誥,但宰相以舜工未嘗相識,盍一往見之。」垂曰:「我若昔謁丁崖州,則乾興初已為翰林學士矣。今已老大,見大臣不公,常欲面折之,焉能趨炎附熱,看人眉睫,以冀推輓乎?道之不行,命也。」執政知之,出知均州。卒,年六十九。
五子,仲昌最知名,銳於進取,嘗獻計修六塔河無功,自殿中丞責英州文學參軍。
張洞字仲通,開封祥符人。父惟簡,太常少卿。洞為人長大,眉目如畫,自幼開悟,卓犖不羣。惟簡異之,抱以訪里之卜者。曰:「郎君生甚奇,必在策名,後當以文學政事顯。」既誦書,日數千言,為文甚敏。未冠,曄然有聲,遇事慷慨,自許以有為。時,趙元昊叛擾邊,關、隴蕭然,困於飛輓,且屢喪師。仁宗太息,思聞中外之謀。洞以布衣求上方略,召試舍人院,擢試將作監主簿。
尋舉進士中第,調漣水軍判官,遭親喪去,再調潁州推官。民劉甲者,強弟柳使鞭其婦,既而投杖,夫婦相持而泣。甲怒,逼柳使再鞭之,婦以無罪死。吏當夫極法,知州歐陽脩欲從之。洞曰:「律以教令者為首,夫為從,且非其意,不當死。」衆不聽,洞即稱疾不出,不得已讞於朝,果如洞言,脩甚重之。
晏殊知永興軍,奏管勾機宜文字。殊儒臣,喜客,游其門者皆名士,尤深敬洞。改大理丞、知鞏縣。會殊留守西京,復奏知司錄。殊晚節驟用刑,幕府無敢言。洞平居與殊賦詩飲酒,傾倒無不至,當事有官責,持議甚堅,殊為沮止,洞亦自以不負其知。
樞密副使高若訥、參知政事吳育薦其文學,宜為館職,召試學士院,充秘閣校理、判祠部。時天下戶口日蕃,民去為僧者衆。洞奏:「至和元年,敕增歲度僧,舊敕諸路三百人度一人,後率百人度一人;又文武官、內臣墳墓,得置寺撥放,近歲滋廣。若以勳勞宜假之者,當依古給戶守冢,禁毋樵採而已。今祠部帳至三十餘萬僧,失不裁損,後不勝其弊。」朝廷用其言,始三分減一。知太常禮院,宰相陳執中將葬,洞與同列謚為榮靈,其孫訴之,詔孫抃等復議,改曰恭。洞駁奏:「執中位宰相,無功德而罪戾多,生不能正法以黜之,死猶當正名以誅之。」竟從抃等議。
初,皇后郭氏忤旨得罪廢沒,後仁宗悔之,詔追復其號,二十餘年矣。至是,有司請祔於廟。知制誥劉敞以謂:「春秋書『禘于太廟,用致夫人』。致者,不宜致也。且古者不二嫡,當許其號,不許其禮。」洞奏:「后嘗母天下,無大過惡,中外所知。陛下既察其偶失恭順,洗之於既沒,猶曰不許其禮,於義無當。且廢后立后,何嫌於嫡?此當時大臣護已然之失,乖正名之典,而敞復引春秋『用致夫人』。按左氏哀姜之惡所不忍道,而二傳有非嫡之辭,敞議非是。若從變禮,尚當別立廟。」不行。轉太常博士,判登聞鼓院。仁宗方嚮儒術,洞在館閣久,數有建明,仁宗以為知經,會覆攷進士崇政殿,因賜飛白「善經」字寵之。洞獻詩謝,復賜詔奬諭。
出知棣州,轉尚書祠部員外郎。河北地當六塔之衝者,歲決溢病民田。水退,強者遂冒占,弱者耕居無所。洞奏一切官為標給,蠲其租以綏新集。河北東路民富蠶桑,契丹謂之「綾絹州」,朝廷以為內地不慮。洞奏:「今滄、景,契丹可入之道,兵守多缺,契丹時以販鹽為名,舟往來境上,此不可不察。願度形勢,置帥、增屯戍以控扼之。」
時天下久安,薦紳崇尚虛名,以寬厚沈默為德,於事無所補,洞以謂非朝廷福。又謂:「諫官持諫以震人主,不數年至顯仕,此何為者。當重其任而緩其遷,使端良之士不亟易,而浮躁者絕意。」致書歐陽脩極論之。召權開封府推官。
英宗即位,轉度支員外郎。英宗哀疚,或經旬不御正殿,洞上言:「陛下春秋鼎盛,初嗣大統,豈宜久屈剛健,自比沖幼之主。當躬萬機,攬羣材,以稱先帝付畀之意,厭元元之望。」大臣亦以為言,遂聽政。命攷試開封進士,既罷,進賦,題曰孝慈則忠。時方議濮安懿王稱皇事,英宗曰:「張洞意諷朕。」宰相韓琦進曰:「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英宗意解。
詔訊祁國公宗說獄,宗說恃近屬,貴驕不道,獄具,英宗以為辱國,不欲暴其惡。洞曰:「宗說罪在不宥。雖然,陛下將懲惡而難暴之,獨以其坑不辜數人,置諸法可矣。」英宗喜曰:「卿知大體。」洞因言:「唐宗室多賢宰相名士,蓋其知學問使然。國家本支蕃衍,無親疏一切厚廩之,不使知辛苦。婢妾聲伎,無多寡之限,至滅禮義,極嗜欲。貸之則亂公共之法,刑之則傷骨肉之愛。宜因秩品立制度,更選老成教授之。」宗室緣是怨洞,痛詆訾言,上亦起藩邸,賴察之,不罪也。
轉司封員外郎、權三司度支判官。對便殿稱旨,英宗遂欲進用,大臣忌之,出為江西轉運使。江西荐飢,徵民積歲賦,洞為奏免之。又民輸紬絹不中度者,舊責以滿匹,洞命計尺寸輸錢,民便之。移淮南轉運使,轉工部郎中。淮南地不宜麥,民艱於所輸,洞復命輸錢,官為糴麥,不踰時而足。洞在棣時,夢人稱敕召者,既出,如拜官然,顧視旌旗吏卒羅于庭。至是,夢之如初。自以年不能永,教諸子部分家事。未幾卒,年四十九。
李仕衡字天均,秦州成紀人,後家京兆府。進士及第,調鄠縣主簿。田重進守京兆,命仕衡鞫死囚五人,活者四人。重進即其家謂曰:「子有陰施,此門當高大之。」徙知彭山縣,就加大理評事,遷光祿寺丞。父益,以不法誅,仕衡亦坐除名。
後會赦,寇準薦其材,盡復其官,領渭橋輦運,通判邠州,再遷秘書丞,徙知劍州。王均反,仕衡度州兵不足守,即棄城焚芻粟,輦金帛東守劍門。既而賊陷漢州,攻劍州,州空無所資,即趨劍門。仕衡預招賊衆,得千餘人,待之不疑。賊將至,與鈐轄裴臻迎擊之,斬首數千級。乃乘驛入奏,擢尚書度支員外郎,賜服緋魚。已而使者言仕衡嘗棄城,降監虔州稅。
召還,判三司鹽鐵勾院。度支使梁鼎言:「商人入粟于邊,率高其直,而售以解鹽。商利益博,國用日耗。請調丁夫轉粟,而輦鹽諸州,官自鬻之,歲可得緡錢三十萬。」仕衡曰:「安邊無大於息民,今不得已而調斂之,又增以轉粟輓鹽之役,欲其不困,何可得哉!」不聽,遂行鼎議,而關中大擾。乃罷鼎度支使,以仕衡為荊湖北路轉運使,徙陝西。初,歲出內帑緡錢三十萬,助陝西軍費。仕衡言歲計可自辦,遂罷給。
真宗謁陵寢,因幸洛,仕衡獻粟五十萬斛,又以三十萬斛餽京西。朝廷以為材,召為度支副使。上言:「關右既弛鹽禁,而永興、同華耀四州猶率賣鹽,年額錢請減十之四。」詔悉除之。累遷司封郎中,為河北轉運使。又奏罷內帑所助緡錢百萬。建言:「河北歲給諸軍帛七十萬,而民艱於得錢,悉預假於里豪,出倍償之息,以是工機之利愈薄。方春民不足,請戶給錢,至夏輸帛,則民獲利而官用足矣。」詔優其直,仍推其法于天下。
封泰山,獻錢帛、芻糧各十萬,見于行宮,遷右諫議大夫。祀汾陰,又助錢帛三十萬,乃命同林特提舉京西、陝西轉運事。權知永興軍,進給事中。踰月,以樞密直學士知益州。
頃之,河北闕軍儲,議者以謂仕衡前過助封祀費,真宗聞之,以為河北都轉運使。駕如亳州,又貢絲綿、縑帛各二十萬。後集粟塞下,至鉅萬斛。或言粟腐不可食,朝廷遣使取視之,而粟不腐也。棣州污下苦水患,仕衡奏徙州西北七十里,既而大水沒故城丈餘。南郊,復進錢帛八十萬。先是,每有大禮,仕衡必以所部供軍物為貢,言者以為不實。仕衡乃條析進六十萬皆上供者,二十萬即其羨餘。帝不之罪,謂王旦曰:「仕衡應猝有材,人欲以此中之。然朝廷所須,隨大小即辦,亦其所長也。」明年旱蝗,發積粟賑民,又移五萬斛濟京西。
遷尚書工部侍郎、權知天雄軍。民有盜瓜傷主者,法當死,仕衡以歲饑,奏貸之。盜起淄、青間,遷刑部侍郎、知青州。前守捕羣盜妻子寘棘圍中,仕衡至,悉縱罷之使去。未幾,其徒有梟賊首至者。入為三司使,帝作寬財利論以賜之。乃更陝西入粟法,使民得受錢與茶。舊市羊及木,責吏送京師,而羊多道死,木至湍險處往往漂失,吏至破產不能償。仕衡乃許吏私附羊,免其算,使得補死者;聽民自採木輸官,用入粟法償其直。遷吏部侍郎。
仁宗即位,拜尚書左丞,以足疾,改同州觀察使、知陳州。州大水,築大隄以障水患。徙潁州,復知陳州。曹利用,仕衡婿也。利用被罪,降仕衡左龍武軍大將軍,分司西京。歲餘,改左衞大將軍,卒。其後諸子訴其父有勞於國,非意左遷,詔追復同州觀察使。
仕衡前後管計事二十年,雖才智過人,然素貪,家貲至累鉅萬,建大第長安里中,嚴若官府。
子丕緒,蔭補將作監主簿。及仕衡歸老,丕緒時為尚書虞部員外郎,請解官就養。朝廷以為郎,故事不許,請削一官,乃聽。未幾,還之。居十餘年,仕衡死,服除,久之不出。大臣為言,起僉書永興軍節度判官事。歷通判永興軍、同州,知解州、興元府、華州,累遷司農卿致仕,卒。丕緒居官廉靜,不為矯激。家多圖書,集歷代石刻,為數百卷藏之。
李溥,河南人。初為三司小吏,陰狡多智數。時天下新定,太宗厲精政事,嘗論及財賦,欲有所更革,引三司吏二十七人對便殿,問以職事。溥詢其目,請退而條上。命至中書,列七十一事以聞,四十四事即日行之,餘下三司議可否。於是帝以溥等為能,語輔臣曰:「朕嘗諭陳恕等,如溥輩雖無學,至於金穀利害,必能究知本末,宜假以色辭,誘令開陳。而恕等強愎自用,莫肯詢問。」呂端對曰:「耕當問奴,織當問婢。」寇準曰:「孔子入太廟,每事問。蓋以貴下賤,先有司之義也。」帝以為然,悉擢溥等以官,賜錢幣有差。
溥為左侍禁、提點三司孔目官,請著內外百官諸軍奉祿為定式。加閤門祗候。催運陝西粮草,赴清遠軍,還,提舉在京倉草場,勾當北作坊。齊州大水,壞民廬舍,欲徙州城,未決,命溥往視,遂徙城而還。又與李仕衡使陝西,增酒榷緡錢歲二十五萬。三遷崇儀使。
景德中,茶法既弊,命與林特、劉承珪更定法,募人入金帛京師,入芻粟塞下,與東南茶皆倍其數,即以溥制置江、淮等路茶鹽礬稅兼發運事,使推行之。歲課緡錢,果增其舊,特等皆受賞。溥時已為發運副使,遷為使,仍改西京作坊使。然茶法行之數年,課復損於舊。江、淮歲運米輸京師,舊止五百餘萬斛,至溥乃增至六百萬,而諸路猶有餘畜。高郵軍新開湖水散漫多風濤,溥令漕舟東下者還過泗州,因載石輸湖中,積為長隄,自是舟行無患。累遷北作坊使。
時營建玉清昭應宮,溥與丁謂相表裏,盡括東南巧匠遣詣京,且多致奇木怪石,以傅會帝意。建安軍鑄玉皇、聖祖,溥典其事,丁謂言溥蔬食者周歲,而溥亦數奏祥應,遂以為迎奉聖像都監、領順州刺史,遷奬州團練使。溥自言江、淮歲入茶,視舊額增五百七十餘萬斤。并言,漕舟舊以使臣若軍大將,人掌一綱,多侵盜,自溥併三綱為一,以三人共主之,使更相司察。大中祥符九年,初運米一百二十五萬石,纔失二百石。會溥當代,詔留再任,特遷宮苑使。
初,譙縣尉陳齊論榷茶法,溥薦齊任京官,御史中丞王嗣宗方判吏部銓,言齊豪民子,不可用。真宗以問執政,馮拯對曰:「若用有材,豈限貧富。」帝曰:「卿言是也。」因稱溥畏慎小心,言事未嘗不中利害,以故任之益不疑。然溥久專利權,內倚丁謂,所言輒聽。帝嘗語執政曰:「羣臣上書論事,法官輒沮之,云非有大益,無改舊章,然則何以廣言路。」王旦對曰:「法制數更,則詔令牴牾,故重於變易。」因言:「溥嘗請盜販茶鹽者贓仗皆沒官,已可之矣。」帝曰:「此特畏溥之強,不敢退卻,自今雖小吏言,亦宜詳究行之。」
溥既專且貪,繇是寖為不法。發運使黃震條其罪狀以聞,罷知潭州。命御史鞫治,得溥私役兵為姻家林特起第,附官舟販竹木,奸贓十數事。未論決,會赦,貶忠武軍節度副使。仁宗即位,起知淮陽軍,歷光、黃二州,復以贓敗,貶蔡州團練副使。久之,監徐州利國監,以千將軍致仕,卒。
胡則字子正,婺州永康人。果敢有材氣。以進士起家,補許田縣尉,再調憲州錄事參軍。時靈、夏用兵,轉運使索湘命則部送芻粮,為一月計。則曰:「為百日備,尚恐不支,奈何為一月邪?」湘懼無以給,遣則遂入奏。太宗因問以邊策,對稱旨,顧左右曰:「州縣豈乏人?」命記姓名中書。後李繼隆討賊,久不解,湘語則曰:「微子幾敗我事。」一日,繼隆移文轉運司曰:「兵且深入,粮有繼乎?」則告湘曰:「彼師老將歸,欲以粮乏為辭耳,姑以有餘報之。」已而果為則所料。湘為河北轉運使,奏改秘書省著作佐郎、僉書貝州觀察判官事。
後以太常博士提舉兩浙榷茶,就知睦州,徙溫州。歲餘,提舉江南路銀銅場、鑄錢監,得吏所匿銅數萬斤,吏懼且死,則曰:「馬伏波哀重囚而縱之,吾豈重貨而輕數人之生乎?」籍為羨餘,不之罪。改江、淮制置發運使,累遷尚書戶部員外郎。真宗幸亳還,擢三司度支副使。
初,丁謂舉進士,客許田,則厚遇之,謂貴顯,故則驟進用。至是,謂罷政事,出則為京西轉運使,遷禮部郎中。部內民訛言相驚,至遣使安撫乃定。坐是,徙廣西路轉運使。有番舶遭風至瓊州,且告食乏,不能去。則命貸錢三百萬,吏白夷人狡詐,又風波不可期。則曰:「彼以急難投我,可拒而不與邪?」已而償所貸如期。又按宜州重辟十九人,為辨活者九人。復為發運使,累遷太常少卿。
乾興初,坐丁謂黨,降知信州,徙福州,以右諫議大夫知杭州。入權吏部流內銓,坐失舉,復為太常少卿、知池州。未行,復諫議大夫、知永興軍,徙河北都轉運使,以給事中權三司使,通京東西、陝西鹽法,人便之。初,則在河北,殿中侍御史王沿嘗就則假官舟販鹽,又以其子為名祈買酒場。至是,張宗誨擿發之,按驗得實,出則知陳州。踰月,授工部侍郎、集賢院學士。劉隨上疏言:「則奸邪貪濫聞天下,比命知池州,不肯行,今以罪去,驟加美職,何以風勸在位?」後徙杭州,再遷兵部侍郎致仕,卒。
則無廉名,喜交結,尚風義。丁謂貶崖州,賓客隨散落,獨則間遣人至海上,饋問如平日。在福州時,前守陳絳嘗延蜀人龍昌期為衆人講易,得錢十萬。絳既坐罪,遂自成都械昌期至。則破械館以賓禮,出俸錢為償之。
昌期者,嘗注易、詩、書、論語、孝經、陰符經、老子,其說詭誕穿鑿,至詆斥周公。初用薦者補國子四門助教,文彥博守成都,召置府學,奏改秘書省校書郎,後以殿中丞致仕。著書百餘卷,嘉祐中,詔取其書。昌期時年八十餘,野服自詣京師,賜緋魚,絹百匹。歐陽脩言其異端害道,不當推奬,奪所賜服罷歸,卒。
薛顏字彥回,河中萬泉人。舉三禮中第,為嘉州司戶參軍。代還引見,太宗顧問之,對稱旨,改將作監丞、監華州酒稅。以秘書省著作佐郎使夔、峽,疏決刑獄。還,改太子左贊善大夫、知雲安軍,徙渝、閬二州,擢三司鹽鐵判官,河北計置粮草。
初,丁謂招撫溪蠻,有威惠,部人愛之。留五年,詔謂自舉代,謂薦顏為峽路轉運使,累遷尚書虞部員外郎。始,孟氏據蜀,徙夔州于東山,據峽以拒王師,而民居不便也,顏為復其故城。宜州陳進反,命勾當廣南東、西路轉運司事。賊平,遷金部員外郎,改河東轉運使。
祀汾陰,徙陝西。河中浮橋歲為水所敗,顏即北岸釃上流為支渠,以殺水怒,因取渠水溉其旁田,民頗利之。坊州募人鍊礬,歲久課益重,至有破產被繫不能償者。顏奏:「罷坊礬,則晉礬當大售。」後如其策。徙河北。歷知河陽、杭徐州,累遷光祿少卿,以少府監知江寧府。邏者晝劫人,反執平人以告。顏視其色動,曰:「若真盜也。」械之,果引伏。轉右諫議大夫、知河南府。
仁宗即位,遷給事中。丁謂分司西京,以顏雅與善,徙知應天府,又徙耀州。部有豪姓李甲,結客數十人,號「沒命社」,少不如意,則推一人以死鬥之,積數年,為鄉人患,莫敢發。顏至,大索其黨,會赦當免,特杖甲流海上,餘悉籍于軍。以光祿卿分司西京,卒于家。嘗屬杜衍為墓誌,衍却之。仁宗聞其事,他日,謂衍曰:「薛顏有醜行,卿不欲誌其墓,誠清識也。」孫向,自有傳。
許元字子春,宣州宣城人。以父蔭為太廟齋郎,改大理寺丞,累遷國子博士,監在京榷貨務,三門發運判官。元為吏強敏,尤能商財利。慶曆中,江、淮歲漕不給,京師乏軍儲,參知政事范仲淹薦元可獨倚辦,擢江、淮制置發運判官。至,則悉發瀕江州縣藏粟,所在留三月食,遠近以次相補,引千餘艘轉漕而西。未幾,京師足食,朝廷以為任職,就遷副使。遂以尚書主客員外郎為使,進金部,特賜進士出身,遷侍御史。
嘗欲與施昌言分行二浙、江南調發軍食。仁宗聞之,語輔臣曰:「東南歲比不登,民力匱乏,嘗詔損歲漕百萬石,而元與昌言乃更欲分道而出,是必誅求疲民以自為功,非朕志也。」下詔戒飭。既而元欲專六路財賦,收羨餘以媚三司,憚諸部不從,請以六路轉運司自隸,既可之矣,而轉運使多論其罪,事遂寢。擢天章閣待制,再遷郎中,以疾請還。歷知揚、越、泰州,卒。
元在江、淮十三年,以聚斂刻剝為能,急於進取,多聚珍奇以賂遺京師權貴,尤為王堯臣所知。發運使治所在真州,衣冠之求官舟者,日數十輩。元視勢家貴族,立榷巨艦與之;即小官惸獨,伺候歲月,有不能得。人以是憤怨,而元自以為當然,無所愧憚。
鍾離瑾字公瑜,廬州合肥人。舉進士,為簡州推官,以殿中丞通判益州。建言:「州郡既上雨,後雖凶旱,多隱之以成前奏,請令監司劾其不實者。」擢開封府推官,出提點兩浙刑獄。衢、潤州饑,聚餓者食之,頗廢農作,請發米二萬斛賑給,家毋過一斛。後徙淮南轉運副使,歷京西、河東、河北轉運使,改江、淮制置發運使。殿直王乙者,請自揚州召伯埭東至瓜州,濬河百二十里,以廢二埭。詔瑾規度,以工大不可就,止置牐召伯埭旁,人以為利。累遷尚書刑部郎中,為三司戶部副使,除龍圖閣待制、權知開封府。未踰月,得疾,仁宗封藥賜之,使未及門而卒。
孫沖字升伯,趙州平棘人。舉明經,歷古田青陽尉、鹽山麗水主簿。嘗併喪父母去官,有司循五代故事,必六年乃聽調,沖援古制,以書干宰相,不納。後舉進士,登甲科。授將作監丞,歷通判晉、絳、保州,坐與保州守爭事,降監吉州酒,累遷太常博士。
河決棣州,知天雄軍寇準請徙州治河,命沖往按視。還言:「徙州動民,亦未免治堤,不若塞河為便。」遂以沖知棣州,自秋至春,凡四決,沖皆塞之,就除殿中侍御史。準為樞密使,卒徙州陽信。而沖坐守護河堤過嚴,民輸送往來堤上者輒榜之,為使者論奏,徙知襄州。沖復上疏論徙州非便,著河書以獻。
會京西蝗,真宗遣中使督捕,至襄,怒沖不出迎,乃奏蝗唯襄為甚,而州將日置酒,無卹民意。帝怒,命即州置獄。沖得屬縣言歲稔狀,馳驛上之。時使者猶未還,帝悟,為追使者笞之。以侍御史為京西轉運。塞滑州決河,權知滑州。參知政事魯宗道總河事,用太常博士李渭策,欲盛夏興役。沖言徒費薪楗,困人力,雖塞必決。遂罷知河陽。累遷刑部郎中,歷湖北、河東轉運使。
會南郊賞賜軍士,而汾州廣勇軍所得帛不逮他軍,一軍大譟,捽守佐堂下劫之,約與善帛乃免。城中戒備,遣兵圍廣勇營。沖適至,命解圍弛備,置酒張樂,推首惡十六人斬之,遂定。初,守佐以亂軍所約者上聞,詔給善帛。使者至潞,沖促之還,曰:「以亂而得所欲,是愈誘之亂也。」卒留不與。入判登聞鼓院,以目疾改兵部郎中、直史館、知河中府,徙潞州,復為河東轉運使,遷太常少卿,擢右諫議大夫,復知潞州,遷翰林院學士。及徙同州,權西京留司御史臺,遷給事中。喪明,卒。
沖為吏,所至以強幹稱,能任鉤距,多得事情,然無家法,晚節尤寡廉聲。孫永,自有傳。
崔嶧字之才,京兆長安人。進士及第,累官尚書職方員外郎、知遂州。建議瞿塘峽置關如劍門,以察奸人。事既施行,徙提點刑獄。嘉陵江歲調民丁治堤堨,嶧更用州兵代其役。文州蕃卒數剽攻邊戶,守臣慮生事,多以牛酒和遣。嶧請守臣歲時得行邊,益募勇壯,伺其發,一切捕擊之,後無復內寇。就除轉運使。歷三司戶部判官、河東轉運使。會更錢法,潞州民大擾,推其首惡誅之,人心遂定。
後為戶部副使,以右諫議大夫為河東都轉運使,遷給事中,還,糾察在京刑獄。諫官、御史言宰相陳執中縱嬖妾殺婢,命按治。嶧以為執中自以婢不恪笞之死,非妾殺之,頗左右執中,即授龍圖閣待制、知慶州。羌井坑族亂,潛兵討平。歷知同州、鳳翔府,改工部侍郎、集賢院學士、知河中府。
嶧所至貪奸,比老益甚。在鳳翔,轉運使薛向按之急,不得已至河中。請老,以刑部侍郎致仕,卒。
田瑜字資忠,河南壽安人。舉進士,歷袁、郢、合三州軍事推官,遷大理寺丞,知鹿邑、建陽縣,徙知蒙、江二州,累遷尚書司封員外郎、提點廣南西路刑獄。慶曆中,區希範誘溪洞環州蠻叛,上以瑜習知南方事,就除荊湖北路轉運使。瑜檄屬郡募民擊賊,又督轉粟以守要害,故兵所至皆不乏食,賊勢大挫。
徙兩浙轉運按察使。杭州龍山堤歲決,水冒民居,輒賦芻塞之。瑜與民約,每芻十束,更輸石一尺。率五歲,得石百萬,為石堤,堤固而歲不調民。加直史館、益州路轉運使,改江、淮制置發運使,擢天章閣待制、知廣州,累遷諫議大夫、權三司戶部副使。
儂智高犯邕,瑜條上用兵禦賊十事。智高平,召對便殿,具言南方山川險要,所以備守之策,乃以為廣南東路體量安撫使。還,糾察刑獄,同判吏部流內銓,除龍圖閣直學士、知青州。城中有殺人投屍井中者,吏以其無主名,不以聞。瑜廉得之,大出金帛購賊,後數日,鄰州民執賊以告。屬歲凶多盜,瑜立賞罰、設方略捕格之,境中肅然。徙知澶州,背發疽卒。
瑜謹厚少文,而於吏事頗盡心,然御下急,無廉稱。
施昌言字正臣,通州靜海人。舉進士高第,授將作監丞、通判滁州。後以太常博士召試館職,不中選,遷尚書屯田員外郎、知太平州。上政論三十篇。入為殿中侍御史、開封府判官。安撫淮南,還,以禮部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遷三司度支副使,除天章閣待制、河北都轉運使。言事者以為濱、棣等六州河可涉,宜有城守如邊,以待契丹。詔昌言與宦官楊懷敏往視。懷敏以為當城如邊,昌言曰:「六州地千里,又河數移徙,城之甚難而無利。契丹未渝盟先自困,非便也。」或請於麟、府立十二砦以拓境,又詔昌言與明鎬、張元度可否,昌言獨以為:「麟、府在河外,於國家無毫髮入,而至今餽守者,徒以畏蹙國之虛名。今不當又事無利之砦,以重困財力。」就除知慶州。在州所為不法,語徹朝廷。昌言疑通判陳湜言之,追發湜罪,湜坐廢,昌言亦降知華州。
歷知滄州、河陽,移河北都轉運使。議塞商胡埽決河,令復故道,與北京留守賈昌朝累論。徙江、淮發運使,加龍圖閣直學士、知應天府,又知延州。召還,會塞六塔河,以為都大修河制置使,辭,弗許,加樞密直學士、知澶州,以便役事。河決,奪一官知滑州,又知杭州,加龍圖閣學士,復知滑州。以老求罷,乃以知越州。至京師,卒。
昌言為發運使時,召范仲淹後堂,出婢子為優,雜男子慢戲,無所不言。仲淹怪問之,則皆昌言子也,仲淹大不懌而去。其治家如此。
論曰:狄棐、郎簡、孫祖德、張若谷、石揚休、祖士衡並以文辭高第,累侍從,歷方州,始為名臣,終鮮大過,考其行事可見也。李垂寧去華近,不肯見宰相;張洞以直言正論為大臣所忌,則其抱負從可知矣。若李仕衡而下十人,皆能任劇繁,然或寡廉稱,或有醜行,君子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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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三百‧列傳第五十九  楊偕 王沿子鼎 杜杞 楊畋 周湛 徐的 姚仲孫 陳太素馬尋 杜曾附 李虛己 張傅 俞獻卿 陳從易 楊大雅
  楊偕字次公,坊州中部人。唐左僕射於陵六世孫。父守慶,仕廣南劉氏,歸朝,為坊州司馬,因家焉。偕少從种放學於終南山,舉進士,釋褐坊州軍事推官、知汧源縣,再調漢州軍事判官。道遇術士曰:「君知世有化瓦石為黃金者乎?」就偕試之,既驗,欲授以方。偕曰:「吾從吏祿,安事化金哉?」術士曰:「子志若此,非吾所及也。」出戶,失所之。
在官,數上書論時政,又上所著文論。召試學士院,不中,改永興軍節度推官。又上書論陝西邊事,復召試,不赴,即遷秘書省著作佐郎,為審刑院詳議官,再遷太常博士。宋綬薦為監察御史,改殿中侍御史。與曹脩古連疏,言劉從德遺奏恩太濫,貶太常博士、監舒州稅。以尚書祠部員外郎知光州,改侍御史,為三司度支判官。
時郭皇后廢,偕與孔道輔、范仲淹力爭。道輔、仲淹既出,偕止罰金。乃言願得與道輔等皆貶,不報。富民陳氏女選入宮,將以為后,偕復上疏諫上。以尚書戶部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馬季良以罪斥置滁州,自言得致仕。偕以謂致仕用優賢者,不當以寵罪人,又數論陞降之弊,仁宗嘉納之。判吏部流內銓,徙三司度支副使,擢天章閣待制、河北轉運使。按知定州夏守恩贓數萬,守恩流嶺南。明年,丁母憂,願終制,不許,進龍圖閣直學士、知河中府。
元昊反,劉平、石元孫戰沒。偕聞,乃偽為書馳告延州曰:「朝廷遣救兵十萬至矣。」命傍郡縣大具芻粮、什器以俟。比書至,賊已解去。夏竦為陝西經略使,請增置土兵,易戍兵歸衞京師。偕言:「方關中財用乏,復增土兵,徒耗國用。今賊勢方盛,雖大增土兵,亦未能減戍兵東歸,第竦懼敗事,欲以兵少為解爾。」竦復奏偕不忠,沮邊計,偕爭愈力。時陝西議立五保,偕又以為擾民,疏請罷之。徙陝州,又徙河東都轉運使。詔大選三路之民,募為兵。偕復言:「方今兵不為少,苟多而不練,則其勢易以敗,又困國而難供。」時論者惟務多兵,而偕論常如此。
進樞密直學士、知并州。及元昊入寇,密詔偕選強壯萬人,策應麟、府。偕奏:「出師臨陣,無紀律則士不用命。今發農卒赴邊,慮在路逃逸及臨陣退縮、不稟號令,請以軍法從事。」詔如所請。并人大驚畏,都轉運使文彥博奏罷之。有中官預軍事素橫,前帥優遇之。偕至,一繩以法,命率所部兵從副總管赴河外,戒曰:「遇賊將戰,一稟副總管節度。」中人不服,捧檄訴。偕叱曰:「汝知違主帥命即斬首乎?」監軍怖汗,不覺墮笏,翌日告疾,未幾遂卒。於是軍政肅然。
元昊大掠河北,詔修寧遠砦。偕言:寧遠砦在河外,介麟、豐二州之間,無水泉可守。請建新麟州於嵐州,有白塔地可建砦屯兵。謂「遷有五利,不遷有三害。省國用,惜民力,利一也。內禦岢嵐、石府州沿河一帶賊所出路,利二也。我據其要,則河冰雖合,賊不敢逾河而東,利三也。商旅往來以通貨財,利四也。方河凍時,得所屯兵馬五七千人以張軍勢,利五也。今麟州轉輸束芻斗粟,費直千錢,若因循不遷,則河東之民,困於調發無已時,害一也。以孤壘餌敵,害二也。道路艱阻,援兵難繼,害三也。且州之四面,屬羌遭賊驅脅,蕩然一空,止存孤壘,猶四支盡廢,首面心腹獨存也。今契丹又與西賊共謀,待冰合來攻河東,若朝廷不思禦捍之計而修寧遠砦,是求虛名而忽大患也。况靈、夏二州皆漢、唐郡,一旦棄之,一麟州何足惜哉!」書奏,帝謂輔臣曰:「麟州,古郡也。咸平中,嘗經寇兵攻圍,非不可守,今遽欲棄之,是將退而以河為界也。宜諭偕速修復寧遠,以援麟州。」
明年,改左司郎中、本路經略安撫招討使,賜錢五十萬。偕列六事于朝:一、罷中人預軍事;二、徙麟州;三、以便宜從事;四、出冗師;五、募武士;六、專捕援。且曰:「能用臣言則受命,不然則已。」朝廷不從,偕累奏不已,乃罷知邢州,徙滄州。求面論兵事,召還,令間日入對。
偕在并州日,嘗論八陣圖及進神楯、劈陣刀,其法外環以車,內比以楯。至是,帝命以步卒五百,如其法布陣于庭,善之,乃下其法於諸路。其後王吉果用偕刀楯敗元昊於兔毛川。久之,遷翰林侍讀學士、知審官院,復以為左司郎中。元昊乞和而不稱臣,偕以謂連年出師,國力日蹙,宜權許之,徐圖誅滅之計。諫官王素、歐陽脩、蔡襄累章劾奏:「偕職為從官,不思為國討賊,而助元昊不臣之請,罪當誅。陛下未忍加戮,請出之,不宜留處京師。」帝以其章示偕,偕不自安,乃求知越州,道改杭州。時襄謁告過杭而輕遊里市,或謂偕合言於朝。對曰:「襄嘗緣公事抵我,我豈可以私報耶?」又上太平可致十象圖。
還,判太常、司農寺,改右諫議大夫。請老,以尚書工部侍郎致仕。於其歸,特賜宴。嘗召問,賜不拜。卒,遺奏兵論一篇,帝憐之,特贈兵部侍郎。偕性剛而忠朴,敢為大言,數上書論天下事,議者以為迂闊難用。與人少合,尤喜古今兵法,有兵書十五卷,集十卷。子忱、慥,皆有雋才,蚤卒。
王沿字聖源,大名館陶人。少治春秋。中進士第,試秘書省校書郎,歷知彭城、新昌二縣,改相州觀察推官,知宗城縣。張知白薦其才,擢著作佐郎,入為審刑院詳議官,再遷太常博士。上書論:
漢、唐之初,兵革纔定,未暇治邊圉,則屈意以講和。承平之後,我力有餘,而外侮不已,則以兵治之,孝武之於匈奴,太宗之於突厥頡利是也。宋興七十年,而契丹數侵深、趙、貝、魏之間,先朝患征調之不已也,故屈己與之盟。然彼以戈矛為耒耜,以剽虜為商賈;而我壘不堅,兵不練,而規規於盟歃之間,豈久安之策哉?
夫善禦敵者,必思所以務農實邊之計。河北為天下根本,其民儉嗇勤苦,地方數千里,古號豐實。今其地,十三為契丹所有,餘出征賦者,七分而已。魏史起鑿十二渠,引漳水溉斥鹵之田,而河內饒足。唐至德後,渠廢,而相、魏、磁、洺之地並漳水者,累遭決溢,今皆斥鹵不可耕。故沿邊郡縣,數蠲租稅,而又牧監芻地,占民田數百千頃。是河北之地,雖十有其七,而得賦之實者,四分而已。以四分之力,給十萬防秋之師,生民不得不困也。且牧監養馬數萬,徒耗芻豢,未嘗獲其用。請擇壯者配軍,衰者徙之河南,孳息者養之民間。罷諸坰牧,以其地為屯田,發役卒、刑徒田之,歲可用獲穀數十萬斛。夫漳水一石,其泥數斗,古人以為利,今人以為害,繫乎用與不用爾。願募民復十二渠,渠復則水分,水分則無奔決之患。以之灌溉,可使數郡瘠鹵之田,變為膏腴,如是,則民富十倍,而帑廩有餘矣。以此馭敵,何求而不可。
詔河北轉運使規度,而通判洺州王軫言:「漳河岸高水下,未易疏導;又其流濁,不可溉田。」沿方遷監察御史,即上書駁軫說,帝雖嘉之而不即行,語在河渠志。時樞密副使晏殊以笏擊從者折齒,知開封府陳堯咨、判官張宗誨日嗜酒惰事,沿皆彈奏之。天聖五年,安撫關陝,減諸縣秋稅十二三。還,為開封府推官。又體量河朔饑民,所至不俟詔,發官廩濟之。就除轉運副使。上言:
本朝制兵刑,未幾於古。自契丹通好三十年,二邊常屯重兵,坐耗國用,而未知所以處之。請教河北強壯,以代就粮禁卒之闕;罷招廂軍,以其冗者隸作屯田。行之數年,禁卒當漸銷減,而強壯悉為精兵矣。
古者「刑平國,用中典」,而比者以敕處罪,多重於律。以絹估罪者,敕以緡直代之,律坐髠釱而役者,敕黥竄以為卒。比諸州上言,謫卒太多,衣食不足,願勿復謫者七十餘州。以律言之,皆不至是,是以繁文罔之而寘于理也。誠願削深文而用正律,以錢定罪者,悉從絹估;黥竄為卒者,止從髠釱。此所謂勝殘去殺,無待百年者也。
被詔鞫曹汭獄于真定府,遷殿中侍御史。母喪服除,改尚書工部員外郎、知刑州,復起為河北轉運使。奏罷二牧監,以地賦民。導相、衞、邢、趙水下天平、景祐諸渠,溉田數萬頃。因詣闕奏事,上所著春秋集傳十五卷,復上書以春秋論時事。授直昭文館,為三司戶部副使,徙鹽鐵,遷兵部員外郎、天章閣待制、陝西都轉運使。時朝廷將減卒戍,就食內地,詔與知州、總管、鈐轄等議。沿即奏減卒數萬,知樞密院李諮以為不可,復下沿邊都監議。沿上疏曰:「兵機當在廊廟之上,豈可取責小人哉!」諮惡其言,奏罷之,降知滑州,徙成德軍。建學校,行鄉飲酒禮。
遷刑部郎中、河東都轉運使,加龍圖閣直學士、知并州。時元昊數寇河東,建議徙豐州,不報,已而州果陷。進樞密直學士、右司郎中,為涇原路經略、安撫、招討使兼知渭州。增屯兵,城中隘甚,乃築西關城五里。改涇州觀察使。元昊入寇,副都總管葛懷敏率兵出捍,沿教懷敏率兵據瓦亭待之。懷敏進兵鎮戎,沿以書戒勿入,第背城為砦,以羸師誘賊,賊至,發伏擊之可有功。懷敏不聽,進至定川,果為所敗。賊乘勝犯渭州,沿率州人乘城,多張旗幟為疑兵,賊遂引去。坐懷敏敗,復為龍圖閣直學士、刑部郎中、知虢州,尋降天章閣待制,而為權御史中丞賈昌朝所奏,落待制。未幾,徙知成德軍,復待制,又徙河中府,卒。
沿好建明當世事,而其論多齟齬。初興河北水利,導諸渠溉民田,論者以為無益。已而邢州民有爭渠水至殺人者,然後人知沿所建為利。嘗論以春秋法斷事,然真定之獄,人以為沿傅致之。有文集二十卷,唐志二十一卷。子鼎。
鼎字鼎臣,以進士第,累遷太常博士。王堯臣領三司,舉勾當公事,數上書論時政得失。時天子患吏治多弛,監司不舉職,而范仲淹等方執政,擇諸路使者令按舉不法,以鼎提點江東刑獄。與轉運使楊紘、判官王綽競擿發吏,至微隱罪無所貸。於是所部官吏怨之,目為「三虎」。仁宗聞之,不說,後傅惟幾奉使江東,戒以毋效「三虎」為也。仲淹等罷,鼎與紘、綽皆為人所言,時鼎提點兩浙刑獄,降知深州。
王則以貝州反,深卒龐旦與其徒,謀以元日殺軍校、劫庫兵應之。前一日,有告者。鼎夜出檄,遣軍校攝事外邑,而陰為之備。翌日,會僚吏置酒如常,叛黨愕不敢動。鼎刺得實,徐捕首謀十八人送獄。獄具,俟轉運使至審決。未至,軍中恟恟謀劫囚。鼎因謂僚吏曰:「吾不以累諸君。」獨命取囚桀驁者數人,斬于市,衆皆失色,一郡帖然。轉運使至,囚未決者半,訊之,皆伏誅。明年,河北大饑,人相食,鼎經營賑救,頗盡力。徙建州,其俗生子多不舉,鼎為條教禁止。時盜販茶鹽者衆,一切杖遣之,監司數以為言,鼎弗為變。徙提點河北刑獄,治奸贓益急,所劾舉,不避貴勢。召為開封府判官,改鹽鐵判官,累遷司封員外郎、淮南兩浙荊湖制置發運副使。內侍楊永德奏請沿汴置鋪挽漕舟,歲可省卒六萬,鼎議以為不可。永德橫猾,執政重違其奏,乃令三司判官一員將永德就鼎議,發八難,永德不能復。鼎因疏言:「陛下幸察用臣,不宜過聽小人,妄有所改,以誤國計。」於是永德言不用。
居二年,遂以為使。前使者多漁市南物,因奏計京師,持遺權貴。鼎一無所市,獨悉意精吏事,事無大小,必出於己。凡調發綱吏,度漕路遠近,定先後為成法,於是勞逸均,吏不能為重輕。官舟禁私載,舟兵無以自給,則盡盜官米為奸。有能居販自贍者,市人持以法,不肯償所逋。鼎為移州縣督償之,舟人有以自給,不為奸,而所運米未嘗不足也。入為三司鹽鐵副使。數與包拯爭議,不少屈。拯素強,然無如之何。遷刑部郎中、天章閣待制、河北都轉運使,徙使河東,卒。
鼎性廉不欺,嘗任其子,族人欲增年以圖速仕,鼎不可。父死,分諸子以財,鼎悉推與其弟。嘗知臨卭縣,轉運使選攝新繁,新繁多職田,斗粟不以自入。奉使契丹,得千縑,散之族人,一日盡。所至不擾,唯市飲食日用物,增直以償。事繼母孝,教育孤姪甚至,自奉養儉約。當官明敏,強直不可撓。所薦士多知名,有終身不識者。然性猜忌,其行部,至於藥餌,皆手自扃鐍。至潞州八義館,疾作,不知人事,左右遑遽,發藥奩,悉無題識,莫敢進,以迄於卒。初,鼎與弟豫皆有才氣,好上書言事,仁宗稱之,以為豫孟浪,鼎所言多可用。豫為人不事羈檢,以大理寺丞知伊闕縣,有異政。棄官浮游江、湖間,殖貨自給以卒。
杜杞字偉長。父鎬,蔭補將作監主簿,知建陽縣。強敏有才。閩俗,老而生子輒不舉。杞使五保相察,犯者得重罪。累遷尚書虞部員外郎、知橫州。時安化蠻寇邊,殺知宜州王世寧,出兵討之。杞言:「嶺南諸郡,無城郭甲兵之備,牧守非才。橫為邕、欽、廉三郡咽喉,地勢險阻,可屯兵為援。邕管內制廣源,外控交趾,願擇文臣識權變練達嶺外事者,以為牧守,使經制邊事。」改通判真州,徙知解州,權發遣度支判官。盜起京西,掠商、鄧、均、房,焚光化軍,授京西轉運、按察使。居數月,賊平。
會廣西區希範誘白崖山蠻蒙趕反,有衆數千,襲破環州、帶溪普義鎮寧砦,嶺外騷然。擢刑部員外郎、直集賢院、廣南西路轉運按察安撫使。行次真州,先遣急遞以書諭蠻,聽其自新。次宜州,蠻無至者。杞得州校,出獄囚,脫其械,使入洞說賊,不聽。乃勒兵攻破白崖、黃坭、九居山砦及五峒,焚毀積聚,斬首百餘級,復環州。賊散走,希範走荔波洞,杞遣使誘之,趕來降。杞謂將佐曰:「賊以窮蹙降我,威不足制則恩不能懷,所以數叛,不如盡殺之。」乃擊牛馬,為曼陀羅酒,大會環州,伏兵發,誅七十餘人。後三日,又得希範,醢之以遺諸蠻,因老病而釋者,纔百餘人。御史梅摯劾杞殺降失信,詔戒諭之,為兩浙轉運使。明年,徙河北,拜天章閣待制、環慶路經略安撫使、知慶州。杞上言:「殺降者臣也,得罪不敢辭。將吏勞未錄,臣未敢受命。」因為行賞。蕃酋率衆千餘內附,夏人以兵索酋而劫邊戶,掠馬牛,有詔責杞。杞言:「彼違誓舉兵,酋不可與。」因移檄夏人,不償所掠,則酋不可得,既而兵亦罷去。
杞性強記,博覽書傳,通陰陽數術之學,自言吾年四十六死矣。一日據廁,見希範與趕在前訴冤,叱曰:「爾狂僭叛命,法當誅,尚敢訴邪!」未幾卒。有奏議十二卷。
兄植,以文雅知名,累任監司,終少府監。弟樞,亦強敏,為比部員外郎。有張彥方者,溫成皇后母越國夫人客也。坐奸利論死,語連越國夫人。開封不敢窮治,執政以后故,亦不復詰。獄上,中書遣樞慮問,樞揚言將駁正;亟改用諫官陳升之,權倖切齒於樞。前此,御史中丞王舉正留百官班論張堯佐除宣徽使,樞嘗出班問其故。至是,蓋累月矣,坐是罪樞,絀監衡州稅,卒。
楊畋字樂道,保靜軍節度使重勛之曾孫。進士及第,授秘書省校書郎、并州錄事參軍,再遷大理寺丞、知岳州。慶曆三年,湖南徭人唐和等劫掠州縣,擢殿中丞、提點本路刑獄,專治盜賊事。乃募才勇,深入峒討擊。然南方久不識兵,士卒多畏懾。及戰孤漿峒,前軍衄,大兵悉潰,畋踣巖下,藉淺草得不死。卒厲衆平六峒,以功,遷太常博士。未幾,坐部將胡元戰死,降知太平州。歲餘,賊益肆。帝遣御史按視,還言:「畋嘗戰山下,人樂為用,今欲殄賊,非畋不可。」乃授東染院使、荊湖南路兵馬鈐轄。賊聞畋至,皆恐畏,踰嶺南遁。又詔往韶、連等州招安之。乃約賊使出峒,授田為民,而轉運使欲授以官與貲,納質使還。畋曰:「賊剽攻湖、廣七年,所殺不可勝計,今使飽貲粮、據峒穴,其勢不久必復亂。」明年春,賊果復出陽山。畋即領衆出嶺外,涉夏、秋,凡十五戰,賊潰,畋感瘴疾歸。蠻平,願還舊官,改尚書屯田員外郎、直史館、知隨州。
召還,為三司戶部判官,奉使河東。丁父憂,會儂智高陷邕州,召至都門外,辭以喪服不敢見。仁宗賜以服飾御巾,入對便殿。即日,除起居舍人、知諫院、廣南東西路體量安撫、經制賊盜。畋至韶州,會張忠戰死,智高自廣州回軍沙頭,將濟。畋令蘇緘棄英州,蔣偕焚粮儲,及召开贇、岑宗閔、王從政退保韶州。賊勢愈熾,畋不能抗,遂殺蔣偕、王正倫,敗陳曙,復據邕州。畋坐是落知諫院、知鄂州,再降為屯田員外郎、知光化軍。明年,又降為太常博士,歲終,徙邠州。
復起居舍人,為河東轉運使。入為三司戶部副使,遷吏部員外郎。奉使契丹,以曾伯祖業嘗陷虜,辭不行。河北舊以土絹給軍裝,三司使張方平易以他州絹。畋既同書奏聞,外議籍籍,又密陳其不可。久之,擢天章閣待制兼侍讀、判吏部流內銓。上言:「願擇宗室之賢者,使侍膳禁中,為宗廟計。」
嘉祐三年冬,河北地震。明年,日食正旦。復上疏曰:「漢成帝時,日食地震,哀、平之世,嫡嗣屢絕,此天所以示戒也。陛下宜早立皇嗣,以答天意。」改知制誥。李珣自防禦使遷觀察,劉永年自團練使遷防禦,畋當草制,封還詞頭。因言:「祖宗故事,郭進戍西山,董遵誨、姚內斌守環、慶,與強寇對壘,各十餘年,未嘗轉官移鎮,重名器也。今珣等無尺寸功,特以外戚故除之,恐非祖宗意。」不報,詔他舍人草制。而范鎮言:「朝廷如以畋言為是,當罷珣等所遷官;倘以為非,乞復令畋命詞。」不允。進龍圖閣直學士,復知諫院。
嘉祐六年,京師大水,畋上言:「洪範五行傳:『簡宗廟則水不潤下。』又曰:『聽之不聰,厥罰常水。』去年夏秋之交,久雨傷稼,澶州河決,東南數路,大水為沴。陛下臨御以來,容受直諫,非聽之不聰也。以孝事親,非簡於宗廟也。然而災異數見,臣愚殆以為萬機之聽,必有失於審者;七廟之享,必有失於順者,惟陛下積思而矯正之。」乃下其章禮官并兩制考議,咸言南郊三聖並侑,溫成皇后立廟,皆違經禮。於是詔:「自今南郊以太祖皇帝定配,改溫成廟為祠殿。」
舊制,內侍十年一遷官。樞密院以為僥倖,乃更定歲數倍之。畋言:「文臣七遷,而內侍始得一磨勘,為不均。宜如文武官僚例,增其歲考。」遂詔南班以上仍舊制,無勞而嘗坐罪徒者,即倍其年。議者謂畋以士人比閹寺為失。卒,贈右諫議大夫。
畋出於將家,折節喜學問,為士大夫所稱。在山下討蠻,家問至,即焚之,與士卒同甘苦,破諸峒。及用之嶺南,以無功斥,名稱遂衰。性清介謹畏,每奏事,必發封數四而後上之。自奉甚約,為郡待客,雖監司,菜果數器而已。及卒,家無餘貲,特賜黃金二百兩。其後端午贈講讀官,御飛白書扇,遣使特賜置其柩。
周湛字文淵,鄧州穰人。進士甲科,為開州推官。中身言書判,改秘書省著作佐郎、通判戎州。俗不知醫,病者以祈禳巫祝為事,湛取古方書刻石教之,禁為巫者,自是人始用醫藥。累遷尚書都官員外郎、知虔州,提點廣南東路刑獄。
初,江、湖民略良人,鬻嶺外為奴婢。湛至,設方略搜捕,又聽其自陳,得男女二千六百人,給飲食還其家。徙京西路,鄧州美陽堰歲役工數十萬,溉州縣職田,而利不及民,湛奏罷之。為鹽鐵判官,三司帳籍浩煩,吏胥離析為弊欺。湛為立勘同法,歲減天下計帳七千。為江南西路轉運使,州縣簿領案牘,淆混無紀次,且多亡失,民訴訟無所質,至久不能決。湛為立號,以月日比次之,詔下其法諸路。又以徭賦不均,百姓巧於避匿,因條其詭名挾佃之類十二事,且許民自言,凡括隱戶三十萬。
還為戶部判官,又為夔州路轉運使。雲安鹽井歲賦民薪茅,至破產責不已,湛為蠲鹽課而省輸薪茅。判鹽鐵勾院,以太常少卿直昭文館,為江、淮制置發運使。陛辭,仁宗誡以毋納包苴于京師。湛惶恐對曰:「臣蒙聖訓,不敢苟附權要,以謀進身。」湛治煩劇,能得其要,所至喜條上利害,前後至數十百事。天資強記,吏胥滿前,一見輒識其姓名。大江歷舒州長風沙,其地最險,謂之石牌灣,湛役三十萬工,鑿河十里以避之,人以為利。
除度支副使。舊制,發運司保任軍將至三司,不得考覆而皆遷之。至是,以名上者三十五人,湛盡覆其濫者。拜右諫議大夫。使契丹,辭不行。
知襄州,襄人不善陶瓦,率為竹屋,歲久侵據官道,簷廡相逼,火數為害。湛至,度其所侵,悉毀徹之,自是無火患。然豪姓不便,提點刑獄李穆奏湛擾人,徙知相州。右司諫吳及疏曰:「湛裁損居民第,為官也;百姓侵官而主司禁之,其職然也。況聞湛明著律令,約民以信,乃奉法行事,百姓自知罪不敢訴。郡從事高直溫,夏竦子壻也。竦邸店最廣,故加譖於穆,且謂湛伐木若干株。昔之民居侵越官道,木在道側,既正其侵地,則木在中衢,固宜翦去。又湛種楸桐千餘本,課戶貯水,以嚴火禁。又於民居得衆汲舊井四,廢而復興,人得其利。道傍之井,反在民居之下,其侵越豈不白乎?望詔執政大臣辨正湛、穆是非,明垂奬黜。若謂湛已行之命,憚於追改,是傷風敗俗,貽患於後,不若追改之愈也。湛守大郡,於湛不為重輕,但國家舉錯有所未安,奉職者將何以勸邪?」未幾卒。湛為人脫易,少威儀,然善射弩,雖隔屋亦中的云。
徐的字公準,建州建安人。擢進士第,補欽州軍事推官。欽土煩鬱,人多死瘴癘。的見轉運使鄭天監,請曰:「徙州瀕水可無患,請轉而上聞。」從之,天監因奏留的使辦役。的短衣持梃,與役夫同勞苦,築城郭,立樓櫓,以備戰守。畫地居軍民,為府舍、倉庫、溝渠、肆之類,民皆便之。
遷大理寺丞、知吳縣,移梁山軍,通判常州。屬歲饑,出米為糜粥以食餓者。累遷尚書屯田員外郎、知臨江軍,擢廣南西路提點刑獄。安化州蠻攻殺將吏,所部卒畏誅,謀欲叛。的馳至宜州,慰曉之曰:「爾曹亡懼,能出力討賊,猶可立功以自贖。若朝叛則夕死,非計也。」衆皆斂手聽命。奏復澄海、忠敢軍,後皆獲其用。改知舒州,徙荊湖北路轉運使。辰州蠻彭士義為寇,的開示恩信,蠻黨悔過自歸。
攝江陵府事,城中多惡少年,欲為盜,輒夜縱火,火一夜十數發。的籍其惡少年姓名,使相保任,曰:「爾輩遞相察,不然,皆爾罪也。」火遂息。太子洗馬歐陽景猾橫不法,為里人害,的發其奸,竄之嶺外。以兵部員外郎為淮南、江、浙、荊湖制置發運副使。奏通泰州海安、如皋縣漕河,詔未下,的以便宜調兵夫濬治之,出滯鹽三百萬,計得錢八百萬緡。遂為制置發運使。
軍賊王倫起山東,轉掠淮南,的團兵待之。會青州改遣裨將傅永吉追殺入歷陽,的與賞,遷工部郎中。復治泰州西溪河,發積鹽,加直昭文館。區希範、蒙趕寇衡湘,命的招撫之。既至,再宿,會蠻酋相繼出降。三司以郊祠近,宜召還計事,既還,蠻復叛。除度支副使、荊湖南路安撫使,至桂陽,降者復衆。其欽景、石硋、華陰、水頭諸洞不降者,的皆討平之,斬其酋熊可清等千餘級。卒於桂陽。
論曰:宋承平時,書生知兵者蓋寡,偕、沿數上書言邊事,策畫論議,有得有失,固皆一時之俊。畋由將家子力學第進士,再討徭賊,前勝後敗,兵家之常也。杞、的俱以征宜州蠻立功,杞則殺降失信,的則招徠以恩,其優劣概可見矣。湛強敏,所至有治績,史稱善射,抑亦文臣之習武事者歟。鼎性孝友,自奉甚約,而疏於財,居官清辨,土俗有生子不舉者輒禁之,獨發摘吏奸貽衆怒,或以「虎」目之,豈其然乎?
姚仲孫字茂宗,本曹南著姓,曾祖仁嗣,陳州商水令,因家焉。父曄,舉進士第一,官至著作佐郎。仲孫早孤,事母孝。擢進士第,補許州司理參軍。民婦馬氏夫被殺,指里胥嘗有求而其夫不應,以為里胥殺之,官捕繫辭服。仲孫疑其枉,知州王嗣宗怒曰:「若敢以身任之耶?」仲孫曰:「幸毋遽決,冀得徐辨。」後兩月,果得殺人者。
調邢州推官,徙資州。轉運使檄仲孫詣富順監按疑獄,全活數十人。資州更二守,皆惽老,事多決於仲孫。改大理寺丞、知建昌縣。初,建昌運茶抵南康,或露積于道,間為霖潦所敗,主吏至破產不能償。仲孫為券,吏民輸山木,即高阜為倉,邑人利之。徙通判彭州。嘗以天下久無事,不可以弛兵備,因上前世禦戎料敵之策,名防邊龜鑑。通判睦州,徙滁州。歲旱饑,有詔發官粟以賑民,而主吏不時給。仲孫既至州,立劾主吏,夜索丁籍盡給之。累遷尚書屯田員外郎。
王鬷守益州,辟通判州事。召為右司諫。入內都知閻文應求為都知,仲孫數其罪,白上曰:「方帝齋宿太廟,而文應叱醫官,聲聞行在。郭皇后暴薨,中外莫不疑文應寘毒者。」出文應為泰州兵馬鈐轄,又稱疾留,復論奏,乃亟去。
以起居舍人知諫院,管勾國子監,以尚書戶部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時諫議大夫十二員,仲孫曰:「諫議大夫蓋朝廷之選,不宜以歲月序進。今諸寺卿至前行郎中三十五員,貼近職者猶不在數,若以年勞授,則數年之外,諫議大夫員益多。請艱其選,以處材望之臣,餘悉次補卿監。」乃詔當選者奏聽旨。先是,諸路復提點刑獄,還朝多擢為省府官。仲孫請第其課為三等升黜之,即詔仲孫司考課之法。
歷三司戶部、度支、鹽鐵副使,進天章閣待制、河北都轉運使。大修城壘兵備,仁宗賜詔褒之。權知澶州,河壞明公埽,絕浮橋,仲孫親總役堤上,埽一夕復完。權知大名府,夜領禁兵塞金堤決河。是歲,澶、魏雖大水,民不及患。進禮部郎中、龍圖閣學士,徙陝西都轉運使,未行,權三司使事。屬西北備邊,募兵益屯及賞賜、聘問之費,不可勝計。仲孫悉心經度,雖病,未嘗輒廢事。坐小吏詐為文符,出知蔡州。因母憂喪一目,卒。
陳太素字仲華,河南緱氏人。中進士第。嘗為大理詳斷官,入審刑為詳議官,權大理少卿,又判大理事。任刑法二十餘年,朝廷有大獄疑,必召與議。太素為推原人情,以傅法意,衆皆釋然,自以為不及。雖號明習法令,然所論建,亦或有不中。每臨案牘,至忘寢食,大寒暑不變。子弟或止之,答曰:「囹圄之苦,豈不甚於我也。」歷知江陰軍、兗州、明州,有治跡。在大理,耳疾,數求罷,執政以為任職,弗許。累官至尚書兵部郎中,卒。
太素家行修治,尤喜論刑名。常以為有司議法,當據文直斷,不可求曲當法;求曲當法,所以亂也。
同時有馬尋者,須城人。舉毛詩學究,累判大理寺,以明習法律稱。歷提點兩浙陝西刑獄、廣東淮南兩浙轉運使,知湖、撫、汝、襄、洪、宣、鄧、滑八州。襄州饑,人或羣入富家掠囷粟,獄吏鞫以強盜,尋曰:「此脫死爾,其情與強盜異。」奏得減死,論著為例。終司農卿。
又有杜曾者,濮州人。為吏號知法,嘗言:「國朝因唐大中制,故殺,人雖已傷未死、已死更生,皆論如已殺。夫殺人者死,傷人者刑,先王不易之典。律雖謀殺已傷則絞,蓋甚其處心積慮,陰致賊害爾。至於故殺,初無殺意,須其已死,乃有殺名;苟無殺名而用殺法,則與謀殺孰辨?自大中之制行,不知殺幾何人矣。請格勿用。」又言:「近世赦令,殺人已傷未死者,皆得原減,非律意。請傷者從律保辜法,死限內者論如已殺,勿赦。」皆著為令。
李虛己字公受,五世祖盈,自光州從王潮徙閩,遂家建安。父寅,有清節,仕江南李氏,至諸司使。江南國除,授殿前承旨,辭不拜。時偽官皆入留京師,而寅母獨在江南,乃遣其長子歸養。舉進士,起家為衢州司理參軍。母老,棄官以歸。虛己亦中進士第,歷沈丘縣尉,知城固縣,改大理評事,累遷殿中丞,提舉淮南茶場。召知榮州,未行,改遂州。
時太宗勵精政事,嘗手書累二十餘紙,曰:「公勤潔己、奉法除奸、惠愛臨民者,乃可書為勞績,月給奉以實錢。」命有司擇羣臣以治最聞者賜之,仍諭曰:「除奸之要,在乎奉法,不可因以生事。」時虛己被賜,因獻詩自陳父子遭遇,榮及祖母。帝悅,為批其紙尾曰:「虛己學古入官,榮親事生,奉書為郡,欲布新規,朕得良二千石矣。」遂賜五品服,又賜其祖母錢五十萬,命翰林學士張洎會兩制、三館儒臣徧閱所批詔。其後以南郊恩封羣臣母妻,虛己又請罷其妻封以授祖母,詔悉封之,世以為榮。
會遣使察川峽吏能否,而州多不治,唯虛己與薛顏、邵曄、查道數人,以能任職稱。再遷尚書屯田員外郎。以便親,請通判洪州。是時寅已謝歸,春秋高,寅母尚無恙,虛己雙轝迎侍。寅至豫章,樂其山水,曰:「此可以終吾身也。」遂臨州之東湖,築第宇以居。虛己為侍御史,出提點荊湖南路刑獄,徙淮南轉運副使,累遷兵部郎中,為龍圖閣待制,歷判大理寺。久之,求補外,真宗稱其儒雅循謹,特遷右諫議大夫。數月,出知河中府。召權御史中丞。未幾,以疾辭,進給事中、知洪州。遷尚書工部侍郎,徙池州。求分司南京,卒。初,寅之請老,年未六十。虛己分司而歸,年六十九。其季虛舟仕至餘干縣令,坐法免官,不復言仕。
初,太宗既賜虛己錢,翌日,以語宰相曰:「虛己詩思可嘉,予錢五十緡矣。」宰相對以所予乃五十萬,帝知其誤,由是詔羣臣以章獻者閤門勿受,皆由中書門下閱而上之。然論者謂虛己父子篤行,家甚貧,雖人主一時之誤,殆天賜也。寅事親孝,治家有法,閨門之內肅如也。虛己、虛舟又以孝友清慎世其家。虛舟之子寬,為尚書金部郎中;定,為司農少卿,為吏頗有能名。
虛己喜為詩,數與同年進士曾致堯及其壻晏殊唱和。初,致堯謂曰:「子之詞詩雖工,而音韻猶啞。」虛己未悟。後得沈休文所謂「前有浮聲,則後須切響」,遂精於格律。有雅正集十卷。
張傅字巖卿,唐初功臣公謹之裔。祖播,為亳州團練副使,子孫因為譙人。傅進士及第,稍遷秘書省著作佐郎、知奉符縣。時方修會真宮、天書觀及增治岳祠,以辦事稱,賜錢二十萬。宰相向敏中冊東岳帝號還,薦之,知楚州。會歲饑,貽書發運使求貸粮,不報。因歎曰:「民轉死溝壑矣,報可待邪?」乃發上供倉粟賑貸,所活以萬計,因拜章待罪,詔奬之。
提點江西刑獄,徙江東,就除轉運使,入權三司鹽鐵判官。會河決濟北,民多被害,命安撫京東。累遷工部郎中,出為兩浙轉運使,改荊湖北路,復為鹽鐵判官,再遷兵部,為陝西轉運使,徙江、淮發運使,未至,召還。屬西京奏兵食乏,因言馮翊、華陰積粟多,可運二十萬石,繇三門下濟之。遂留為侍御史知雜事,判吏部流內銓,進三司度支副使。以疾請外,遷太常少卿、知應天府。逾月,為右諫議大夫,徙青州,遷給事中、知鄆州,復知應天府,遂以工部侍郎致仕,卒。
傅強力治事,七為監司,所至審覈簿書,勾擿奸隱,州縣憚之。傅曰:「奚為我憚哉。吾所以事事致察者,正所以愛州縣也。吏不敢慢,則州縣不復犯法矣。」人亦以為然。天禧中,有術士自言數百歲,少時嘗游秦悼王家,歷見唐肅宗、代宗朝,由是出入禁中,見尊重,人無敢詰其偽。傅見之,訊以唐事,術士語屈。
俞獻卿字諫臣,歙人。少與兄獻可以文學知名,皆中進士第。獻可有吏稱,歷吏部郎中、龍圖閣待制。獻卿起家補安豐縣尉。有僧貴寧,積財甚厚,其徒殺之,詣縣紿言師出遊矣。獻卿曰:「吾與寧善,不告而去,豈有異乎?」其徒色動,因執之,得其所瘞尸,一縣大驚。再調昭州軍事推官,會宜州陳進亂,象州守不任事,轉運使檄獻卿往佐之。及至,守謀棄城,獻卿曰:「臨難苟免,可乎?賊至,尚當力擊;不勝,有死而已,奈何棄去。」初,昭州積緡錢鉅萬,獻卿盡用平糴,至積穀數萬,及是大兵至,賴以饋軍。改大理寺寺丞,為本寺詳斷官。歷知慎、仁和二縣,再遷太常博士、知南雄州,徙潮州。
除殿中侍御史,為三司鹽鐵判官。上言:「天下穀帛日益耗,物價日益高,欲民力之不屈,不可得也。今天下穀帛之直,比祥符初增數倍矣。人皆謂稻苗未立而和糴,桑葉未吐而和買。自荊湖、江、淮間,民愁無聊,轉運使務刻剝以增其數,歲益一歲。又非時調率營造,一切費用,皆出於民,是以物價積高,而民力積困也。陛下誠以景德中西、北二邊通好最盛之時一歲之用較之,天禧五年,凡官吏之要冗,財用之盈縮,力役之多寡,賊盜之增減,較然可知其利害也。况自天禧以來,日侈一日,又甚于前。夫巵不盈者漏在下,木不茂者蠹在內。陛下宜知其有損於彼,無益於此,與公卿大臣,朝夕圖議而救正之。」帝納其言,為罷諸宮觀兵衞,又命官除無名之費以鉅萬計。
淮、浙鹽利不登,命獻卿往經度之,更立新法,歲增鹽課緡錢甚衆。會其兄為鹽鐵副使,徙開封府判官。朝廷擇陝西轉運使,宰相連進數人,不稱旨。他日,獻卿在所擬中。帝曰:「此可以除陝西轉運使。」時邊吏多因事邀功,涇原路鈐轄擅於武延川邊壕、置堡砦,獻卿度必招寇患,亟檄罷之。未幾,賊果至,殺將士,塞所鑿壕而去。徙京西。因入對,甚言趙振堪將帥,范仲淹、明鎬可大用,及條上邊策甚備。
除福建轉運使,還判三司鹽鐵勾院,累遷尚書刑部郎中、直史館、知荊南,歷戶部、度支、鹽鐵副使,以右諫議大夫、集賢院學士知杭州。暴風,江潮溢決堤,獻卿大發卒鑿西山,作堤數十里,民以為便。還,勾當三班院,知通進、銀臺司,最後知應天府,以刑部侍郎致仕,卒。
陳從易字簡夫,泉州晉江人。進士及第,為嵐州團練推官,再調彭州軍事推官。王均盜據成都,連陷綿、漢諸郡,彭人謀殺兵馬都監以應之。時從易攝州事,斬其首謀者,召餘黨曉以禍福,貰之,衆皆呼悅。乃率厲將吏,修嚴守械,戒其家僮積薪舍後,曰:「吾力不足以守,當死於此。」賊聞其有備,不敢入境。賊平,安撫使王欽若以狀聞,召為秘書省著作佐郎、大理寺詳斷官。遷太常博士,出知邵武軍。預修冊府元龜,改監察御史。真宗宴近臣崇和殿,召從易預,賦詩稱旨。遷侍御史,改刑部員外郎、直史館、知虔州。會歲大饑,有持杖盜取民穀者,請一切減死論,凡生者千餘人。
天禧中,坐薦送別頭進士失實,降工部員外郎。以父老,求鄉郡。宰相寇準惡其疏己,除吉州,從易因對自言改福州。未行,遭父喪,服除,糾察在京刑獄,出為湖南轉運使,徙知荊南,擢太常少卿、直昭文館、知廣州。又坐嘗課校太清樓書字非偽誤而從易妄判竄之,降直史館。明年復職。在廣三年,以清德聞。入為左司郎中、知制誥。
初,景德後,文士以雕靡相尚,一時學者鄉之,而從易獨守不變。與楊大雅相厚善,皆好古篤行,時朝廷矯文章之弊,故並進二人,以風天下。兼史館修撰,遷左諫議大夫。命使契丹,以年老,辭不行。又辭職請補郡,進龍圖閣直學士、知杭州,卒。
從易好學強記,為人激直少容,喜別白是非,多面折人,或尤其過,從易終不變。王欽若最善之,嘗謂人曰:「數日不見簡夫,輒忽忽不懌。」及廢居南京,時丁謂方用事,人畏謂,無敢往見欽若者。從易將使湖南,欲過之,遇汴水旱涸,遂告謂曰:「從易願使湖外者,非獨為貧也,亦以王公在宋,故就省之爾。今汴涸,義不可從他道進,幸公許少留。」謂即大喜曰:「王公之門,獨君為知我者。」留權糾察刑獄,從易不敢當,乃聽歸館,須汴通乃行。時寇準貶道州,謂又謂從易曰:「廬陵之事,可以釋憾矣。」從易對曰:「當以故相事之爾。」謂有愧色。其行志多類此。所著泉山集二十卷,中書制稿五卷,西清奏議三卷。
楊大雅字子正,唐靖恭諸楊虞卿之後。虞卿孫承休,唐天祐初,以尚書刑部員外郎為吳越國冊禮副使,楊行密據江、淮,道阻不克歸,遂家錢塘。大雅,承休四世孫也。錢俶歸朝,挈其族寓宋州。大雅素好學,日誦數萬言,雖飲食不釋卷。進士及第,歷新息、鄢陵縣主簿,改光祿寺丞、知新昌縣,徙知潯州,監在京商稅,再遷秘書丞。
咸平中,交趾獻犀,因奏賦,召試,遷太常博士。久之,又上書自薦,獻所為文,復召試。直集賢院,出知筠、袁二州,提舉開封府界諸縣鎮事,為三司鹽鐵判官,知越州,提點淮南路刑獄。還,考試國子監生,坐失薦,迭降監陳州酒。徙知常州,判三司都磨勘司、戶部勾院。遷集賢殿修撰、知應天府。還,糾察在京刑獄,以兵部郎中知制誥。大雅初名侃,至是,避真宗藩邸諱,詔改之。居二歲,拜右諫議大夫、集賢院學士、知亳州,卒。
大雅朴學自信,無所阿附,直集賢院二十五年不遷,有出其後者,往往致榮顯。或笑其違世自守,大雅嘆曰:「吾不學乎世,而學乎聖人,由是以至此。吾之所有,不敢以薦於人,而嘗自獻乎天子矣。」天禧中,使淮南,循江按部,過金陵境上,遇風覆舟,得傍卒拯之,及岸,冠服盡喪。時丁謂鎮金陵,遣人遺衣一襲,大雅辭不受,謂以為歉。宰相王欽若亦不悅之。晚與陳從易並命知制誥。大雅嘗因轉對,上原治十七篇。所著大隱集三十卷,西垣集五卷,職林二十卷,兩漢博聞十二卷。
論曰:仲孫以才力自奮於時,論事著效,號為能吏。太素、尋、曾能知法意,理官之良也。虛己、獻卿立朝雖微,卓犖大節,及為他官,所至有吏稱。若從易拒釋憾之言,大雅辭襲衣之遺,卒使權奸愧歉,抑又可尚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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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三百○一‧列傳第六十  邊肅 梅詢 馬元方 薛田 寇瑊 楊日嚴 李行簡 章頻 陳琰 李宥 張秉 張擇行 鄭向 郭稹 趙賀 高覿 袁抗 徐起 張旨 齊廓 鄭驤
  邊肅字安國,應天府楚丘人。進士及第,除大理評事、知於潛縣,累遷太常博士。三司使魏羽薦為戶部判官,祀南郊,超薦尚書度支員外郎。帝以三司鈎取無法,至道初,置行帳司,以會財用之數,命肅主之。帳成,遷工部郎中。
真宗幸大名府,命肅經度行在糧草。改判開拆司,出知曹州,徙邢州。會契丹大入,先是地屢震,城堞摧圮,無守備,帝在澶州,密詔肅:「若州不可守,聽便宜南保他城。」肅匿詔不發,督丁壯乘城而闢諸門,悉所部兵陣以代之。騎傅城下,肅與戰小勝,契丹莫測也,居三日,引去。時鎮、魏、深、趙、磁、洺六州閉壁不出,老幼趨城者,肅悉開門納之。
擢樞密直學士,徙宣州。車駕朝陵,徙河南府。還,勾當三班院。出知天雄軍,徙真定府,累遷給事中。以王嗣宗代肅。嗣宗與肅有舊隙,諷通判東方慶訟肅前在州,私以公錢貿易規利,遣吏彊市民羊,買女口自入。嗣宗上其事,帝以肅近臣,不欲屬吏,遣劉綜、任中正以章示之,肅引伏。以守城功,止奪三官,貶岳州團練副使。久之,徙武昌、安遠軍節度副使,起知光州,以泰寧軍節度副使徙泗州,又徙泰州,卒。
子調,終尚書兵部員外郎、福建路轉運使。
梅詢字昌言,宣州宣城人。少好學,有辭辨。進士及第,為利豐監判官。後以秘書省著作佐郎、御史臺推勘官,預考進士於崇政殿,真宗過殿廬,奇其占對詳敏,召試中書,除集賢院。
李繼遷攻靈州急,吳淑上書請遣使諭秦、隴以西諸戎,使攻繼遷。詢亦請以朔方授潘羅支,使自攻取。帝問誰可使羅支者,詢請行,未至而靈州陷。還,為三司戶部判官。詢自以為遇主知,屢上書陳論西北事。時契丹數侵河北,詢請遣大臣臨邊督戰,募遊手擊賊。又論曹瑋、馬知節才可用,傅潛、楊瓊敗當誅,田紹斌、王榮等可責其效以贖過,凡數十事,其言甚壯。
帝欲命知制誥,李沆力言其險薄望輕,不可用。後斷田訟失實,降通判杭州,知蘇州,就徙兩浙轉運副使,判三司開拆司。坐議天書,出知濠州。為湖北轉運使,擅假驛馬與邵曄子省親疾而馬死,奪官一級,降通判襄州。知鄂州,徙蘇州,為陝西轉運使。坐薦舉朱能,貶懷州團練副使。又以善寇準,徙池州。起知廣德軍,歷楚、壽、陝州。復直集賢院,改直昭文館、知荊南,擢龍圖閣待制,糾察在京刑獄。歷龍圖閣直學士、樞密直學士,知通進銀臺司,判流內銓,為翰林侍讀學士、羣牧使。累遷給事中、知審官院。
仁宗御邇英閣,讀正說養民篇,覽歷代戶口登耗之數,顧謂侍臣曰:「今天下民籍幾何?」詢對曰:「先帝所作,蓋述前代帝王恭儉有節,則戶口充羨;賦斂無藝,則版圖衰減。炳然在目,作鑒後王。自五代之季,生齒彫耗,太祖受命,而太宗、真宗休養百姓,天下戶口之數,蓋倍於前矣。」因詔三司及編修院檢閱以聞。病足,出知許州,卒。故事,侍讀學士無出外者。天禧中,張知白罷參知政事,領此職,始出知大名府。非歷二府而出者自詢始。
詢性卞急好進,而侈於奉養,至老不衰。然數為朝廷言兵。在濠州,夢人告曰:「呂丞相至矣。」既而呂夷簡通判州事,故待之甚厚。其後,援詢於廢斥中,以至貴顯,夷簡力也。
馬元方字景山,濮州鄄城人。父應圖,嘗知頓丘縣,太宗攻幽州,應圖部芻糧,沒虜中。元方去髮為浮屠,間行求父尸,不得,訴於朝。上哀之,為官其兄元吉。
元方,淳化三年進士及第,為韋城縣主簿,改大理寺評事、知萬年縣。諸將討李繼遷,關輔轉餉踰瀚海,多失亡,獨元方所部全十九。以勞,遷本寺丞,為御史臺推勘官,遷殿中丞。戶部使陳恕奏為判官,元方言:「方春民貧,請預貸庫錢,至夏秋,令以絹輸官。」行之,公私果便,因下其法諸路。
知徐州,改太常博士、梓州路轉運使。後知鄆州,量括牧地數千頃。為京東轉運副使,遷轉運使。按部至濮州,被酒毆知州蔣信,降知宿州,下詔切責之。徙滑州,為京西轉運使,知應天府,累遷太常少卿。擢右諫議大夫、權三司使公事,衆論不以為允。真宗謂宰臣曰:「元方在三司,何多謗也?」王旦曰:「元方盡心營職,然其性卞急,且不納僚屬議,而醜言詆之,所以賈怨。」帝曰:「僚屬顧不有賢俊邪!」歲餘,以煩苛罷。進給事中、權知開封府。以樞密直學士知并州,留再任,賜白金五百兩,詔中書諭以委屬之意。官至兵部侍郎,卒。
薛田字希稷,河中河東人。少師事种放,與魏野友善。進士,起家丹州推官。李允正知延州,辟為從事,向敏中至,亦薦其材。改著作佐郎、知中江縣。真宗祀汾陰,田時居父喪,經度制置使陳堯叟奏起通判陝州。還,拜監察御史,以母憂去。會祀太清宮,又用丁謂奏,起通判亳州。遷殿中侍御史、權三司度支判官,改侍御史、益州路轉運使。民間以鐵錢重,私為券以便交易,謂之「交子」,而富家專之,數致爭訟。田請置交子務,以榷其出入,未報。及寇瑊守益州,卒奏用其議,蜀人便之。
就除陝西轉運使,進直昭文館、知河南府,復入度支為副使。使契丹還,擢龍圖閣待制、知天雄軍。未幾,擢知開封府,以樞密直學士知益州,累遷左司郎中。代還,知審刑院。羌人內寇,特遷右諫議大夫、知延州。久之,以疾徙同州,又徙永興軍,辭不行,卒。
田性頗和厚,初以幹敏數為大臣所稱,後屢更任使,所治無赫赫名。
寇瑊字次公,汝州臨汝人。初,母夢神人授珠,吞之而娠,生而眉目美秀。擢進士,授蓬州軍事推官。李順餘黨謝才盛等復起為盜,瑊設方略,擒送京師。
徙開封推官。會施州蠻叛,轉運使移瑊權領施州。先是,戍兵仰他州餽糧,瑊至,請募人入米,償以鹽,軍食遂足,而民力紓。復招諭高州刺史田彥伊子承寶入朝,得給印紙為高州官族。未幾,溪南蠻復內寇,瑊率衆擒其酋領戮之,以白艻子弟數百人築柵,守其險要。
就除大理寺丞、知開州,遷殿中丞、通判河南府。坐解送諸料失實,降監晉州稅。以太常博士通判并州,改監察御史。真宗祀汾陰,王嗣宗知永興,辟權通判,專領祠事。遷殿中侍御史,為開封府判官。嘗奏事,帝詢施州備禦之術,因諭之曰:「東川控蠻夷,爾功已試,其為朕鎮撫之。」命為梓州路轉運使。
晏州多剛縣酋斗望劫瀘州,燒淯井監,殺官吏。瑊趨富順監,命部兵多張旗幟,踰山西北趨戎州,盡取公私舟載糧甲,具音樂,合兩路兵至江安,誘納溪、藍、順史箇松,南廣移、悅等州刺史及八姓烏蠻首領,使斷賊徑。用夷法,植竹為誓門,橫竹繫猫、犬、鷄各一於其上,老夷人執刀劍,謂之打誓,呼曰:「誓與漢家同心擊賊。」即刺牲血和酒而飲。瑊給鹽及酒食、針梳、衣服等,付以大榜,約大軍至,揭榜以別逆順,「不殺汝老少,不燒汝欄柵。」夷人大喜。
帝遣內殿崇班王懷信議攻討招輯之宜,瑊奏:「夷人嘗於二年春燒淯井監,殺吏民。既赦貸其罪,復來寇邊,聲言朝廷且招安,得酒食衣服矣。若不討除,則戎、瀘、資、榮、富順監諸夷競起為邊害矣。」詔發陝西兵,益以白艻子弟合六千三百人,緣淯井溪轉鬥,凡十一陣,破之。夷人相率來附,納牛羊、銅鼓、器械甚衆,而斗望猶旅拒不從。瑊命懷信分兵拔其柵,與都巡檢使符承順進戰思晏江口,斗望等始驚遂,勢稍却。明日,復分三道來拒王師,懷信等格戰,瑊乘其後,大破之。斗望衆萬餘,囂不能軍,溺死者衆,遂降。因籍軍之勇悍千人,分五都以隸禁軍,為寧遠指揮,使守淯井監。更建砦柵,濬三壕以環之。就加侍御史,召為三司鹽鐵判官,逾月,出為河北轉運使。
天禧中,河決澶淵。瑊視役河上,隄墊數里,衆皆奔潰,而瑊獨留自若。須臾,水為折去,衆頗異之。遷工部郎中,上言:「契丹約和以來,河北減戍卒之半,而復刺土兵,其實益三分之一,而塞下軍儲不給。請行入中、鑿頭、便糴三說之法。」入為三司度支副使。未幾,以右諫議大夫、集賢院學士知益州。
仁宗即位,遷給事中。瑊與丁謂厚善,帝謂輔臣曰:「瑊有吏幹,毋深譴也。」徙鄧州,坐失舉,降少府監、知金州,復右諫議大夫。會河決,徙知滑州,總領修河。既而以歲飢罷役,瑊言:「病民者特楗芻耳,幸調率已集,若積之經年,則朽腐為棄物,後復興工斂之,是重困也。」乃再詔塞河。河平,擢樞密直學士。
明年,復給事中、知秦州,又坐失舉奪一官。召權三司使,復其官如故。時有議茶法者,帝訪以利害,瑊曰:「議者未知其要爾。河北入中兵食,皆仰給於商旅。若官盡其利,則商旅不行,而邊民困於餽運,茶法豈可以數更?」帝然之。權知開封府,戚里有毆妻至死,更赦事發者。太后怒曰:「夫婦齊體,奈何毆致死邪?」瑊對曰:「傷居限外,事在赦前,有司不敢亂天下法。」卒免死。天聖末,再使契丹,未行而卒。
瑊少孤,鞠於祖母王氏,及登朝,以妻封邑回授之,朝臣得回封祖母自瑊始。性頗疏財,通音律,知術數。初附丁謂,故少達,及謂敗左遷,鬱鬱不自得,秘書丞彭齊賦喪家狗以刺之。
楊日嚴字垂訓,河南人。進士及第,試秘書省校書郎、知安丘縣。三司辟為檢法官,遷大理寺丞,又為本寺檢法官,監都進奏院,通判亳、陳二州,判吏部南曹兼登聞鼓院。出知襄州,徙廬、鄲二州,入為開封府判官。
使契丹還,為兩浙轉運副使。未行,會青、徐饑,改京東轉運使。因請江、淮、陝西轉粟五十萬,以賑貧民;又開清河八十里抵暖水河,並堤起倉廩,以便漕運。加直史館,徙益州轉運使,又徙江、淮制置發運使。還,歷三司戶部、度支、鹽鐵副使。累遷太常少卿,以右諫議大夫、集賢院學士知河中府,加樞密直學士、知益州。
時用兵伐元昊,三司急財用,有詔析戶版為十等,第賦役;民以歲租占佃官田廬者,高其估,募輸錢就市為己業,人苦其擾。又陝西奏收市益、梓、利路溪洞馬,而不知其實無馬也。日嚴皆奏罷之。遷勾當三班院、知通進銀臺司。聞後為守者,其政不便蜀人,因進對,猶從容言:「遠方所宜撫安之,無容變法以生事。」遷給事中,以龍圖閣學士知澶州。召權知開封府,吏械囚不謹,囚自殺,坐是罷府事。判太常、司農寺,同知審官院,卒。
日嚴初為益州轉運使,無他治能,及知益州,頗為蜀人所信愛。兄日華,歷官至太常少卿、三司副使。
李行簡字易從,同州馮翊人。家貧,刻志於學,讀六經每至夜分,寒暑不易。又聚木葉學書,筆法遒勁。與里中富人楊士元同學,既而同時中進士第,士元資遺行簡,謝不取。起家隴州司理參軍,徙彭州軍事推官。
陵州富民陳子美父死,繼母詐為父書逐出之,累訴不得直,轉運使檄行簡劾正其獄。改秘書省著作郎,再遷太常博士、知坊州。御史中丞王嗣宗薦為監察御史,王旦數稱其才,真宗雅亦知之,再遷侍御史。
陝西旱蝗,命往安撫,發倉粟救乏絕,又蠲耀州積年逋租。還,擢龍圖閣待制,歷尚書刑部郎中。帝數幸龍圖閣,命講周易,間訪大臣能否,行簡所對無怨昵,各道其所長,人以為長者。久之,拜右諫議大夫、集賢院學士。乾興初,改給事中,以足疾請外,得知河中府,徙虢州,卒。
章頻字簡之,建州浦城人。與弟頔皆以進士試禮部預選,會詔兄弟毋並舉,頻即推其弟,棄去。後六年,乃擢第。自試秘書省校書郎、知南昌縣,改大理寺丞、知九隴縣,遷殿中丞。
眉州大姓孫延世偽為券奪族人田,久不能辨,轉運使使按治之。頻視券墨浮朱上,曰:「是必先盜印然後書。」既引伏,獄未上,而其家人復訴于轉運使,更命知華陽縣黃夢松覆按,無所異。夢松用此入為監察御史,頻坐不時具獄,降監慶州酒,徙知長洲縣。
天禧初,增置諫官、御史十二人,頻以選得召對,稱旨,擢監察御史。陳、亳間民訛言兵起,老幼皆奔,命安撫京西。還,為三司度支判官。青州麻士瑤殺從子溫裕,并其財,遣往按治,士瑤伏誅。又詔鞫卭州牙校訟鹽井事。皇城使劉美依倚后家受賕,使人市其獄,頻請捕繫,真宗以后故不問。忤旨,出知宣州,改殿中侍御史,遷侍御史。
頻雅善丁謂,謂貶,左遷尚書比部員外郎、監饒州酒。起知信州,進刑部員外郎、知福州。王氏時,賦民官田,歲輸租稅而已。至是,或謂鬻之可得緡錢二十餘萬,頻疏以為不可。徙知潭州。改廣西轉運使,擿宜州守貪暴不法,既罷去,反訟頻子許嘗被刑,而冒奏為秘書省校書郎,頻坐謫知饒州。復入為度支判官,累遷刑部郎中。
使契丹,至紫濛館卒。契丹遣內侍就館奠祭,命接伴副使吳克荷護其喪,以錦車駕橐駝載至中京,斂以銀飭棺,又具鼓吹羽葆,吏士持甲兵衞送至白溝。詔遣其子訪乘傳扈其柩以歸。訪官三班奉職,即許也。
陳琰字伯玉,澶州臨河人。進士及第,歷溧陽、欒城縣主簿,遷大理寺丞、監真定府稅,知金堂、夏津二縣。再遷太常博士。轉運使盧士倫,曹利用壻也,怙勢聽獄不以直,訟者不已,付琰評決,琰直之。御史知雜韓億聞其事,奏為監察御史。丁父喪,哀毀,墳木連理。憂除,遷殿中侍御史。
天聖五年祀南郊,中外以為丁謂復還,琰上疏曰:「亂常肆逆,將而必誅,陰懷姦惡,有殺無赦。丁謂因緣險佞,據竊公台。賄賂包苴,盈於私室;威權請謁,行彼公朝。引巫師妖術,厭魅宮闈;易神寢龍岡,冀消王氣。今禋柴展禮,渙汗推恩,必慮謂潛輸琛貨,私結要權,假息遐荒,冀移善地。李德裕止因朋黨,不獲生還;盧多遜曲事王藩,卒無牽復。請不原赦。」帝然之。
為三司度支判官,遷侍御史。歷京西、河東、河北轉運副使,三司戶部、度支、鹽鐵副使。汴倉納粮綱,概量不實,操舟者坐亡失所載,或杖背徒重役。琰始奏選官監視,謂之「定計斗面」。積遷至尚書工部郎中,卒。
李宥字仲嚴,唐之後裔,自吳徙青,遂為青人。祖成,五代末,以詩酒遊公卿間,善摹寫山水,至得意處,疑非筆墨所成。人欲求者,先為置酒,酒酣落筆,烟景萬狀,世傳以為寶。父覺,見儒林傳。
宥幼孤,不好弄,長讀書屬文,不雜交游。舉進士,調火山軍判官。入館校勘書籍,遷集賢校理,遂直院。知蘄州,歲凶人散,委嬰孩而去者,相屬于道。宥令吏收取,計口給穀,俾營婦均養之,每旬閱視,所活甚衆。或殺人,以米十石給傭者,使就獄,曰:「我重賄吏,爾必不死。」宥得其情,論如法。
提點荊湖刑獄,權戶部判官,利州轉運使,判戶部勾院,知制誥,糾察在京刑獄,同判太常寺。舊宗廟五饗,輔臣攝事,中廢且久,止差從官。宥因對力言,遂復故事。以諫議大夫知江寧府。民有告人殺其子者,曰:「吾子去家時,巾若巾,今巾是矣。」民自誣服。宥疑,召問,卒伸其枉。府舍火,宥畏兵亂,闔門不救,降秘書監致仕。起分司南京,改太子賓客,判留司御史臺,卒。
宥性清介,然與物無忤,好奬拔士人。外族甚貧,宥有別業,以券畀之。既死,家無餘財,官賜錢十萬。
張秉字孟節,歙州新安人。父諤,字昌言,南唐秘書丞、通判鄂州。宋師南伐,與州將許昌裔叶議歸款,太祖召見,勞賜良厚,授右贊善大夫。蜀平,選知閬州。太平興國中,即除西川轉運副使。先是,土人罕習舟楫,取峽江中競渡者給漕運役,覆溺常十四五。諤建議置威櫂軍分隸管勾,自是無覆舟之患。累遷荊湖、江、浙等道制置茶鹽副使,卒。
秉舉進士,儀狀豐麗,屬詞敏速,善書翰,太宗喜之,擢寘甲科。解褐將作監丞、通判宣州。遷監察御史,深為宰相趙普所器,以弟之子妻之。會有薦其才,得知鄭州。召還,直昭文舘,遷右司諫。會以趙昌言為制置茶鹽使,秉與薛映副之。入為右計司河南西道判官,俄換鹽鐵判官、度支員外郎、知制誥、判吏部銓、知審官院。唐朝故事,南省首曹罕兼掌誥,多退為行內諸曹郎。至是,用此制,其後進改,多優遷首曹,遂隳舊制矣。遷工部郎中,依前知制誥。
真宗嗣位,進秩兵部郎中、判昭文館。時草敘用官制,有「頃因微累,謫於遐荒」之語,上覽之曰:「若此,則是先朝失刑矣。」遂除秉左諫議大夫,連知潁、襄二州。徙鳳翔府,訴以母老貧窶,詔給裝錢,未行,改江陵。丁母憂,起復,知河南府。景德初,徙河陽,換澶州。車駕將幸河上,又徙知滑州。道出韋城,秉迎謁境上,俾預從官侍食;遣與齊州馬應昌、濮州張晟往來河上,部丁夫鑿凌,以防契丹南渡。
召歸闕,復判吏部銓,拜工部侍郎、同知審官院、通進銀臺司,糾察在京刑獄。復與周起同試東封路服勤辭學、經明行修舉人。出知永興軍府,會祀汾陰,為東京留守判官,轉禮部侍郎,加樞密直學士,復知并州。將行,懇求御詩為餞,上為作五言賜之。徙相州。九年,復糾察在京刑獄,暴疾卒。
秉典藩府,無顯赫譽,及再至太原,臨事少斷,多與賓佐博弈。雖久踐中外,然無儀檢,好諧戲,人不以宿素稱之。好飭衣服,潔饌具,每公宴及朋友家集會,多自挈肴膳而往。家甚貧,常質衣以給費焉。
張擇行字行先,青州益都人。進士起家,歷北海、臨沂主簿,自宣州觀察推官為大理寺丞。初,石亭縣掾檄將陵塞決河,衆欲登舟以濟,擇行獨以為不可,皆笑其怯。既而舟果覆,擇行坐堤上董役,埽卒不潰。
除監察御史、殿中侍御史,改言事御史、右司諫。與唐介、包拯共論張堯佐除節度、宣徽兩使不當,語甚切。又論河北兵多、財不足,願分兵就食內地,不報。遷侍御史知雜事,擢天章閣待制、知諫院,累遷吏部員外郎。御史皆言宰相陳執中嬖妾笞小婢,死外舍。擇行以為主命妾笞婢,於律不當坐,御史固迫之,因中風不能語。除戶部郎中、集賢殿修撰,提舉兗州仙源縣景靈宮,踰年而卒。
鄭向字公明,開封陳留人。舉進士中甲科,為大理評事、通判蔡州,累遷尚書屯田員外郎、知濠州,徙蔡州。召試集賢院,未幾,除三司戶部判官,修起居注。遷度支員外郎,為鹽鐵判官。出為兩浙轉運副使,疏潤州蒜山漕河抵于江,人以為便。復為鹽鐵判官,擢知制誥、同勾當三班院。使契丹,再遷兵部郎中、提點諸司庫務,以龍圖閣直學士知杭州,卒。
五代亂亡,史冊多漏失,向著開皇紀三十卷,摭拾遺事,頗有補焉。
郭稹字仲微,開封祥符人。世寓鄭州,舉進士中甲科,為河南縣主簿。除國子監直講,議者以其資淺,罷還河南。時孫奭、馮元判監事,因奏稹學問通博,他選莫能及,乃得留。居二歲,陳堯咨知大名,辟簽書府判官事,改大理寺丞。奭等復薦為直講。奭出知兗州,又薦稹與賈昌朝赴中書試講說,而稹固辭。召試學士院,為集賢校理。馮元知河陽,辟為通判,徙通判河南府。入為三司度支、戶部判官,累遷尚書刑部員外郎,同修起居注。
康定元年使契丹,告用兵西鄙。契丹厚禮之,與同出觀獵,延稹射。稹一發中走兔,衆皆愕視,契丹主遺以所乘馬及他物甚厚。既還,轉兵部,知制誥,判吏部流內銓,擢龍圖閣直學士、權知開封府。暴感風眩卒。
稹性和易,文思敏贍,尤刻意於賦,好用經語對,頗近於諧。聚古書畫,不計其貲購求之。婦張悍嫉,無子。初,稹幼孤,母邊更嫁王氏,既而母亡,稹解官服喪。知禮院宋祁言稹服喪為過禮,詔下有司博議,用馮元等奏,聽解官申心喪,語在禮志。
論曰:肅之守邢,以羸兵却勍敵,開門納避難之民,功在王府。元方為并州,有勤留之命,其宜民可知。宥在蘄,則活饑氓;在江寧,則直冤獄。吏之良者歟,然皆不能無小累也。日嚴、行簡臨政,視秉、擇行、向、稹雖無瑕可指,亦皆無赫赫名。詢以厚呂夷簡,復致貴顯;瑊、頻坐善丁謂,並遭斥謫,固無足議者。琰言謂姦邪,不當用南郊恩牽復,與唐袁高論執盧杞正相類,識者韙之。
趙賀字餘慶,開封封丘人。少時,嘗喪明,久之,遇異醫輒愈。喜飲酒,至終日不亂。事繼母至孝。舉毛詩及第,補臨朐縣主簿。賀有幹力,知州寇準且知賀。淳化中,調丁壯塞澶州決河,衆多逸去,獨賀全所部而歸。臨朐父老張樂迎賀,準使由譙門過,曰:「旌賀之能也。」改大理評事。鹽池吏欺緡錢,選賀往解州鈎校出入,賀悉得其姦。
契丹入寇,真宗決策澶淵,遣使八人省州縣,賀以太子中舍安撫京東。改殿中丞,歷通判明州、宿州。徙知漢州,蜀吏喜弄法,而賀精明,吏不敢欺,事更賀所,多被究詰,人目為「趙家關」,謂如關梁不可越也。
召權三司戶部判官,真補度支判官,出為京東轉運副使,徙京西。又徙益州路轉運使,尋糾察在京刑獄,累遷尚書工部郎中、提舉諸司庫務,為江、淮制置發運使。發運司占隸三司軍將,分部漕舡,舊皆由主吏白遣,受賕不平,或數得詣富饒郡,因以商販,貧者至不能堪其役。賀乃籍諸州物產厚薄,分劇易為三等,視其功過自裁定,由是吏巧不得施,歲漕米溢常數一百七十萬。
蘇州太湖塘岸壞,及並海支渠多湮廢,水侵民田。詔賀與兩浙轉運使徐奭兼領其事,伐石築堤,浚積潦,自吳江東赴海。流民歸占者二萬六千戶,歲出苗租三十萬。遷刑部郎中,歷三司戶部、度支、鹽鐵副使,知延同秦三州、江陵府,累遷光祿卿,入判大理寺,以右諫議大夫知永興軍,徙鄧州。歲餘,判宗正寺,出知越州。坐失舉,降知濠州,改廬州。遷給事中,復判宗正寺,知鄭、蔡、壽三州,卒。
在臨朐時,用轉運使李中庸薦改官。中庸沒,無子,賀為主葬,圖其象,歲時祠于家。子宗道,終集賢校理。
高覿字會之,宿州蘄人。進士起家,為嘉興縣主簿。後以孫奭薦,改秘書省著作佐郎,累遷尚書屯田員外郎、通判泗州。詔定淮南場茶法,覿陳說利害,不報。擢提點利州路刑獄,召為三司戶部判官,安撫河北。還,為京西轉運使。徙益州。彭州廣碃、麗水二峽地出金,宦者挾富人請置場,募人夫採取之。覿曰:「聚衆山谷間,與夷獠雜處,非遠方所宜,且得不償失。」奏罷之。王蒙正恃章獻太后親,多占田嘉州,詔勿收賦,覿又極論其不可。坐失察嘉州守張約受賕,貶通判杭州,徙知福州。入為三司鹽鐵判官,歷陝西、河北轉運使,累遷兵部郎中,復入戶部、鹽鐵為副使,遷右諫議大夫、河東都轉運使,加集賢院學士,判尚書刑部,進給事中、知單州,卒。
子秉常,為梓州路轉運使。
袁抗字立之,洪州南昌人。舉進士,得同學究出身,調陽朔縣主簿,薦補桂州司法參軍。撫水蠻寇融州,轉運使俞獻可檄抗權融州推官,督兵糧與謀軍事。蠻治舟且至,抗即楊梅、石門兩隘建水柵二,據其衝,賊不得入,後因置戍不廢。事平,特遷衡州推官,改大理寺丞,累遷國子博士、知南安軍,擢提點廣南東路刑獄。浙東叛卒鄂鄰鈔閩、越,轉南海,與廣州兵逆戰海中。值大風,有告鄰溺死者,抗獨曰:「是日風勢趣占城,鄰未必死。」後果得鄰於占城。
還為度支三司判官,以尚書金部員外郎為梓州路轉運使,徙益州路。時三司歲市上供綾錦、鹿胎萬二千匹,抗言:「蜀民困憊,願少紓其力,以備秦中他日之用。」是年郊祀,蠲其數之半。黎州歲售蠻馬,詔擇不任戰者卻之。抗奏:「朝廷與蠻夷互市,非所以取利也。今山前後五部落仰此為衣食,一旦失利侵侮,不知費直幾馬也。臣念蜀久安,不敢奉詔。」尋如舊制。除江、淮發運使,召為三司鹽鐵副使。時抗老矣,為御史所劾,罷知宣州。累遷光祿少卿,分司南京。明堂覃恩,改少府監,卒。
抗喜藏書,至萬卷,江西士大夫家鮮及也。抗子陟,少刻厲好學,善為詩,終殿中丞。
徐起字豫之,濮州鄄城人。舉進士,試祕書省校書郎、知隰川縣,積官尚書都官員外、知楚州。樞密直學士張宗象薦之,擢提點廣南西路刑獄。入判三司開拆司,歷開封、三司度支判官。館伴契丹使,還奏:「所過州縣,使者既去,官吏將校皆出郊旅賀,燕飲久之,城邑為之空。」乃下約束禁止之。出為荊湖北路轉運使,部有戍卒殺人繫獄,其徒欲劫之。起聞,亟往按誅之,分其徒隸他州。
徙江西,知徐州,就為轉運使。募富室得米十七萬斛,振餓殍,又移粟以贍河北、京西者,凡三百萬。與安撫使劉夔不相能,徙京西。又徙江東,起請開長淮舊浦,以便漕運。知洪州,徙兗州。有都巡檢虐所部,而部兵百餘人,持兵至庭下。州人大恐,起不為動,以禍福開諭之,衆感泣聽命。因按致其首,奏罷都巡檢。復為度支判官,累遷秘書監、知湖州,卒。
張旨字仲微,懷州河內人。父延嘉,頗讀書,不願仕,州上其行,賜號嵩山處士。旨進保定軍司法參軍,上書轉運使鍾離瑾,願補一縣尉,捕劇賊以自效。瑾壯其請,為奏徙安平尉,前後捕盜二百餘人。嘗與賊鬥,流矢中臂,不顧,猶手殺數十人。擢試祕書省校書郎、知遂城縣,遷著作佐郎。
明道中,淮南饑,自詣宰相陳救禦之策。命知安豐縣,大募富民輸粟,以給餓者。既而浚渒河三十里,疏泄支流注芍陂,為斗門,溉田數萬頃,外築堤以備水患。再遷太常博士、知尉氏縣,徙通判忻州。
元昊反,特遷尚書屯田員外郎、通判府州。州依山無外城,旨將築之,州將曰:「吾州據險,敵必不來。」旨不聽。城垂就,寇大至,乃聯巨木補其罅,守以強弩。中外不相聞者累日,人心震恐。庫有雜綵數千段,旨矯詔賜守城卒,卒皆東望呼萬歲,賊疑以救至也。州無井,民取河水以飲,賊斷其路。旨夜開門,率兵擊賊少卻,以官軍壁兩旁,使民出汲。復以渠泥覆積草,賊望見,以為水有餘。督居民乘城力戰,賊死傷者衆,隨解去。以功遷都官員外郎,徙知萊州。
葉清臣舉材堪將帥,召對,改知邢州,擢提點河東路刑獄。范仲淹、歐陽脩復言其鷙武有謀略,除閤門使,固辭。進工部郎中、知鳳翔府,加直史館、知梓州,以直龍圖閣知荊南。入判尚書刑部,累遷光祿卿,知潞、晉二州。以老疾,權判西京御史臺,尋卒。
齊廓字公闢,越州會稽人。舉進士第,自梧州推官累遷太常博士、知審刑詳議官,知通、泰州。提點荊湖南路刑獄。潭州鞫繫囚七人為強盜,當論死。廓訊得其狀非強,付州使劾正,乃悉免死。平陽縣自馬氏時稅民丁錢,歲輸銀二萬八千兩,民生子,至壯不敢束髮,廓奏蠲除之。歷三司度支、開封府判官,出為江西、淮南轉運使。時初兼按察,同時奉使者,競為苛刻邀聲名,獨廓奉法如平時,人以為長厚。入判鹽鐵勾院,加史館、知荊南府,徙明、舒、湖三州,積官光祿卿、直祕閣,以疾分司南京,改祕書監,卒。
廓寬柔恭謹,人犯之不校。弟唐,為吉州司理參軍,博覽彊記,嘗舉賢良方正,對策入等。越州蔣堂奏廓及唐父母垂老,窮居鄉里,二子委而之官,唐復久不歸省。於是罷唐,令歸侍養。廓方使湖南,雖置不問,然士論薄之。
鄭驤字士龍,河南人。登進士第,更慶、汝、鄭、秦州推官,改祕書省著作郎、知垣曲縣。康繼英辟簽書衞州判官事,劉從德代繼英,又表驤有善狀,進一官。尋監左藏庫,遷太常博士、知乾州,提點益州路刑獄,為三司度支判官。建言:「蜀人引江水溉田,率有禁,歲旱利不均,宜弛其禁。」又言:「京西旱,舊禁粟無出國門,可且勿禁。」
慶曆中,與魚周詢刺陝西民兵十餘萬。除陝西轉運、按察使兼三門發運使,加直史館、河北轉運使,入為度支副使。河決德州,入王紀口,議欲徙州,詔驤往視之,還言州不當徙,已而州果無患。又為河北轉運使。王則反,討平之。除天章閣待制、知鳳翔府。先是,皇甫泌、夏安期皆為轉運使,泌先謫去,安期後至,不及賞,驤因辭不受,願命推功與二人。復為河北都轉運使,累遷尚書工部郎中,以疾知華州,卒。
論曰:歷觀數子,風跡雖不同,其為政愛民,謙己利物,有古道焉。若旨浚渒河,覿罷採金,抗論互市,起振窮戢暴,驤推功與人,皆無所愧矣。趙賀不忘李中庸,而齊廓兄弟棄親以徇榮,用心何其不同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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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三百○二‧列傳第六十一  王臻 魚周詢 賈黯 李京吳鼎臣附 呂景初馬遵附 吳及 范師道 李絢 何中立 沈邈
  王臻字及之,潁州汝陰人。始就學,能文辭。曾致堯知壽州,有時名,臻以文數十篇往見,致堯覽之,歎曰:「潁、汝固多奇士。」舉進士中第,為大理評事,歷知舒城、會昌縣,通判徐、定二州,以殿中丞知兗州,特遷監察御史。
中使就營景靈宮、太極觀,臻佐助工費有勞,遷殿中侍御史,擢淮南轉運副使。時發運司建議濬淮南漕渠,廢諸堰,臻言:「揚州召伯堰,實謝安為之,人思其功,以比召伯,不可廢也。濬渠亦無所益。」召為三司度支判官,而發運司卒濬渠以通漕,臻坐前異議,降監察御史、知睦州。道復官,徙福州。閩人欲報仇,或先食野葛,而後趨仇家求鬥,即死其處,以誣仇人。臻辨察格鬥狀,被誣者往往釋去,俗為之少變。又民間數以火訛相驚,悉捕首惡杖之,流海上,民乃定。
仁宗即位,遷提舉在京諸司庫務,歷三司戶部、度支副使,擢龍圖閣待制、權知開封府,累遷尚書工部郎中。姦人偽為皇城司刺事卒,嚇民以取賕,臻購得其主名,黥竄三十餘人,都下肅然。以右諫議大夫權御史中丞,建言:「三司、開封府諸曹參軍及赤縣丞尉,率用貴游子弟,驕惰不習事。請易以孤寒登第、更仕宦書考無過者為之。」又言:「在京百司吏人入官,請如長定格,歸司三年。」皆可其奏。未幾,卒。臻剛嚴善決事,所至有風迹。
魚周詢字裕之,開封雍丘人。早孤,好學。舉進士中第,為大理評事,歷知南華、分宜、靜海三縣,遷太常博士、通判漢州。城中夜有火,部衆救之,植劍于前曰:「攘一物者斬!」火止,民無所失亡。以尚書屯田員外郎知真州,徙提點荊湖南路刑獄。求便郡,知安州,徙蔡州,召為侍御史。陝西用兵,科斂煩數,命安撫京西路,還賜緋衣銀魚。為開封府判官,又使陝西刺民兵,判三司理欠、憑由司。進起居舍人、知諫院,固辭,乃以尚書戶部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為三司鹽鐵副使。時渭州城水洛,尹洙、鄭戩爭未決,詔周詢與都轉運使程戡相利害。周詢是戩議,遂城之。遷吏部員外郎,擢天章閣待制、知成德軍,徙河北都轉運使,拜右諫議大夫、權御史中丞。
慶曆八年,手詔近臣訪天下之務。周詢對曰:
陛下患西陲禦備,天下繹騷,趣募兵士,急調軍食,雖常賦有增,而經用不足。臣以謂唐季及五代,彊臣專地,中國所制,疆域非廣。及祖宗有天下,俘吳、楚、蜀、晉,北捍獯粥,西服羌戎,所用甲兵,所入租賦,比之于今,其數尚寡。然而摧堅震敵,軍府無空虛之弊,縣官無煩費之勞,蓋賞信罰必,將選兵精之效也。
近元昊背惠,西方宿師。朝廷用空疏闒茸者為偏裨,以游惰怯懦者備行伍,故大舉即大敗,小戰輒小奔。徒日費千金,度支不給,賣官鬻爵,淆雜仕流,以鐵為錢,隳壞國法。而又官立鹽禁,驅民齎輦,蕩析恆產,怨咨盈路。去秋水旱繼作,今春饑饉相屬,生靈重困,於茲為劇。今元昊幼子新立,迺朝廷寬財用、惜民力之時也,速宜經度,以紓匱乏。願委安撫使與本路守邊、掌計臣僚同議,裁減冗兵,節抑浮費,禁止橫斂,廩假貧民,去武臣之庸懦,出守宰之貪殘。仍冀特發宸衷,出內帑錢助關陝費,使通鹽商之利,改錢幣之法,宣布德澤,與民休息。然後勸勉農桑,隱括稅籍,收遺利,抑兼并,則公有羨財,私有餘力矣。陛下患承平寖久,仕進多門,人污政濫,員多闕少,滋長奔競,靡費廩祿。臣以謂國家於制舉、進士、明經之外,復有任子、流外之補,負瑕釁、服輿臺者,亦寘班列。歷年既久,紛猥塞路,求人任事,適用者鮮,而又亟更數易,交錯道塗,額置有常,詔除無限,凡守一闕,動踰再期。預閫籍、服武弁者,坐費水衡之給,虛計歲考之期;赴銓調、守選格者,居多困乏之嘆,行寡廉恥之風。官冗之弊,一至於此!願陛下特詔,進士先取策論,諸科兼通經義,中第解褐,無令過多。其文武班奏薦并流外出官者,權停五七年,自然名器不濫,奔競衰息矣。
陛下患牧守之職,罕聞奏最。臣聞漢宣帝勉厲二千石,其有治效者,增秩賜金,或爵至關內侯,公卿缺,則以次用之,故良吏為盛。國家鑒諸侯專地之患,一切用郡守治之。而班行寖冗,序遷者衆。迺有地處藩宣,秩為卿監,而未歷省府提轉,則為沈抑。內重外輕,何以求治?改絃易轍,正在此時。願詔兩府大臣,選委兩制、臺諫官參舉,如兩任通判可充知州軍京朝官,依次除補。若治狀尤異,即升省府提轉。其常例入知州者,一切停罷,則進擢得人,牧守重矣。
陛下患將帥之任,艱於稱職。臣聞晏子薦司馬穰苴曰:「文能附衆,武能威敵。」是知將帥之材,非文武兼備,則不可為。我朝自二邊款附,久不用兵。近歲有西北之警,補授帥臣,出於遽猝,非自卒伍,即恩澤侯。無信義以結士心,無莊嚴以正師律,退則奔北,進則被擒,虧損威靈,取侮夷狄,命將之失,未有若今之甚也。願擇名臣,選舉深博有謀、知兵練武之士,不限資級,試以邊任,臨軒敦遣,遐以威權,如祖宗朝任郭進、李漢超輩,閫外之事,俾得專之,無以謗讒輕有遷徙,使其足以取重,則安有不稱職之憂乎?
陛下患西北多故,邊情叵測,獻奇譎空言者多,陳悠久實效者少,備豫不虞,理當先物。臣聞國家和約北戎,爵命西夏,偃革止戈,踰四十載。而守邊多任庸人,不嚴武備,因循姑息,為敵所窺,致元昊悖逆,耶律張皇。未免屈己為民,息兵講好,皆用苟安之謀,而無經遠之策。此班固所謂「不選武略之臣,持吾所以待寇而行貨賂,割剝百姓以奉寇讎」者也。願陛下特議減三路兵馬之駑冗者,以紓經費,以息科斂。然後選將帥,擇偏裨,使戢肅驕兵,飭利戎器,識山川形勝,用兵奇正。河朔曠平,可施車陣,亦宜講求其法。雖二邊異時侵軼,恃吾有以待之,庶幾無患矣。
時執政及近臣所對多疏闊,仁宗頗嘉周詢詳敏。知恩州張得一誅,坐失舉,出知永興軍;數日,改知成德軍,未行,卒。帝嗟悼之,特贈尚書工部侍郎。
周詢性和易,聞見該洽,明吏事。在安州時,園吏見大蛇垂闌楯,即視之,乃周詢醉而假寐,世傳其異。
賈黯字直孺,鄧州穰人。擢進士第一,起家將作監丞、通判襄州。還為祕書省著作佐郎、直集賢院,遷左正言、判三司開拆司。
黯自以年少遭遇,備位諫官,果於言事。首論韓琦、富弼、范仲淹可大用。杜樞覆張彥方獄,將駮正,忤執政意,執政以他罪絀樞。黯言:「樞無罪,且旨從中出,不因臣下彈奏。恐自此貴幸近習,言一得入,則將陰肆讒毀,害及善良,不可不察。」時言者或論事亡狀,輒戒勵窮詰。黯奏:「諫官、御史,迹既疏遠,未嘗預聞時政,不免採於傳聞,一有失言,而詰難沮辱隨之,非所以開廣言路。請如唐太宗用王珪、魏徵故事,每執政奏事,聽諫官一人隨入。」執政又患言事官旅進,論議上前不肯止。乃詔:「凡欲合班上殿者,皆稟中書俟旨。」黯論以為:「今得進見言事者,獨諫官、御史,若然,言路將壅,陛下不得聞外事矣。請如故便。」皆弗許。
儂智高反,余靖知桂州,楊畋安撫廣南東、西路,皆許便宜行事。黯言:「二人臨事,指蹤不一,則下將無所適從。又靖專節制西路,若賊東嚮,則非靖所統,無以使衆,不若并付靖經制兩路。」從之。皇祐四年,同修起居注,徙判鹽鐵勾院,遷左司諫。建言天下復置義倉,下其說諸路,而論者不一,黯亦反復辨析,卒不果行。宰相劉沆請中外薦舉陳乞,一切以詔令從事,毋用例。論者以為非便,黯奏罷之。狄青除樞密副使,黯言:「國初武臣宿將,扶建大業,平定列國,有忠勳者,不可勝數。然未有以卒伍登帷幄者。」不報。會靈觀災,又言:「天意所欲廢,當罷營繕,赦守衞者罪,以示儆懼修省之意。」擢知制誥。
初,仁宗視事退,御邇英閣,召侍臣講讀,而修起居注官獨先出。黯言:「君臣訪對,動關政體,而史臣不得預聞,請并召侍經筵。」許之。初,邇英、延義二閣,講讀官自有記注。至是,乃罷焉。直龍圖閣錢延年擢天章閣待制,黯當命辭,即詆延年不才,不宜污侍從,封詞目還中書,命遂寢。
判吏部流內銓。益州推官桑澤父留鄉里,死三年矣。澤為弗知者而調京師,既覺而去。黯奏劾,廢終身。福州推官劉抃挾數術,言人禍福,多遊公卿門,黯奏以為靈臺郎。
時詔兩制、兩省官惟公事許至中書、樞密院見執政,羣臣心知其非,而嫌於自言。後黯知許州,乃言:「他官皆得見執政,而侍從近臣,反疏斥疑間如此。嘗聞先朝用王禹偁請,百官候謁宰相,並於政事堂;樞密使亦須聚坐接見,以防請託。令下,左正言謝泌上書,以謂非人主推赤心待大臣,大臣展四體報人主之誼。」即時追寢前詔。
徙襄州,迎父之官,而父有故人在部中,遣直廳卒致問。黯輒笞卒,父恚,一夕歸鄉里。他日,疾且亟,黯內懷不自安,請徙郡及解官就養。不報,乃棄官去。而御史吳中復等劾黯輒委州印,撓朝廷法,絀知郢州。未及行,父死。服除,勾當三班院,為翰林學士。唐介等坐言陳升之不當柄用,皆外補。黯奏介等敢言,請寬之。以疾請郡,改侍讀學士、知鄧州。未行,疾愈,復以為翰林學士、知審官院。
時官吏有以祖父嫌名,援律為請授他官。黯言:「禮不諱嫌名,二名不偏諱,律:『府號、官稱犯祖父名而冒榮居之,又上書若奏事犯祖廟諱,罪皆有差。』又曰:『若嫌名及二名偏犯者,不坐。』今官吏許避嫌名,則或有如此而不自言者,可坐以冒榮之律乎?國朝雍熙中,嘗詔:『除官犯私諱者,三省御史臺五品、文班四品以上,許用式奏改,餘不在此制。』請約雍熙詔書,自某品而上,以禮律從事。」詔非嫌名及二名,不以品秩高下皆聽避。
累遷尚書左司郎中、權知開封府。兩軍獄囚歲瘐死者衆,而吏不任其責。黯言:「吏或怠於視囚,飢渴疾病,因以致死,請歲計死者多少而賞罰之。」府吏額七百人,以罪廢復敘者,皆數外補之,黯請敘者須有闕乃補。然所斷治,或出己見,人不以為允。御史中丞王疇與其屬陳經、呂誨、傅堯俞,諫官司馬光、龔鼎臣、王陶,皆言黯剛愎自任,赦書下府,罪應釋者反重行之。罷為同提舉在京諸司庫務。
英宗即位,遷中書舍人。受詔撰仁宗實錄,權知審刑院,為羣牧使。時封拜皇子,並除檢校太傅。黯言:「太師、太傅、太保,是為三師,天子之所師法。子為父師,於義不可,蓋前世因循弗思之過。請自今皇子及宗室屬卑者,皆毋兼師傅官,隨其遷序,改授三公。」下兩制議,請如黯奏。而中書亦謂:「自唐以來,親王無兼師傅者。國朝以三師、三公皆虛名,故因而授之,宜正其失。」詔可。
遷給事中、權御史中丞。未幾,以呂誨知雜事,誨嘗彈治黯,逡巡引避。黯言嘗薦誨為御史,知其方正謹厚,一時公言,非有嫌怨,願終與共事,誨乃就職。
時帝初即位,王廣淵、周孟陽以藩邸之舊,數召對。黯言:「俊乂滿朝,未有一被召者,獨親近一二舊人,示天下以不廣。請如太宗故事,召侍從館閣之臣,以備顧問。」帝嘗從容謂黯曰:「朕欲用人,少可任者。」黯對:「天下未嘗乏人,顧所用如何爾。」退而上五事:一、知人之明、二、養育以漸,三、材不求備,四、以類薦舉,五、擇取自代。
後與兩制合議,請以濮王為皇伯,執政弗從,數詣中書爭論。會大雨水,時黯已被疾,疏言:「簡宗廟,逆天時,則水不潤下。今二三執政,知陛下為先帝後,乃阿諛容說,違背經義,建兩統貳父之說,故七廟神靈震怒,天降雨水,流殺人民。」既病,求出,以翰林侍讀學士知陳州。未行,卒,年四十四。口占遺奏數百言,猶以濮王議為請。贈尚書禮部侍郎。
初,黯母陳歸宗,繼母史在堂,後迎陳歸,二母不相善,黯能安以事之。黯修潔自喜,在朝數言事,或從或否,人稱其介直。然卞急,初通判襄州,疑優人戲己,以人蓾噉之。在開封,為罪人所詈,又噉以人蓾,言者亦以是詆之。
李京字伯升,趙州人。進士中第,歷平定軍判官、冀州推官,改大理寺丞、知魏縣。奉法嚴正,吏不便,欲以苛中京,遂相率遁去。監司果議以苛刻斥京,知府任布曰:「如此,適墮吏計中。」京賴以免。徙永昌縣,通判趙州。王拱辰薦為監察御史裏行,遷監察御史。
時,太史言日當食不食,羣臣皆賀。京上疏曰:「陛下因天之戒,恐懼修省,避正殿,減常膳,故精意感格,日當食而陰雲蔽虧。雖宋景公之熒惑退舍,商大戊之桑穀並枯,無以異也。然臣區區竊有所疑者,自寶元初,定襄地震,壞城郭,覆廬舍,壓死者以數萬人。殆今十年,震動不已,豈非西、北二邊,有窺中國之意乎?二月雷發聲,在易為豫,言萬物出地,皆悅豫也。八月收聲,在易為歸妹,言雷聲入地,避羣陰之害也。今孟夏雷未發聲,豈非號令不信乎?願陛下飭邊臣備夷狄,戒輔臣慎出命,以厭禍于未形。又尚美人棄外館多年,比聞復召入,臣慮假媚道以為蠱惑,宜亟絕之。苗繼宗嬪御子弟,乃緣恩私,為府界提點。宜割帷薄之愛,重名器之分,庶幾不累聖政。」仁宗嘉納,授右正言、直集賢院、同管勾國子監,加史館修撰。
數上書論事,宰相賈昌朝不悅。京嘗屬侍御史吳鼎臣薦推直官李寔,鼎臣希昌朝意,以告中丞高若訥。若訥為鼎臣上京簡,謫京太常博士、監鄂州稅。既至,引令狐峘、錢徽事言:「臣為御史諫官,首尾五年,凡六上章、四親對,自陳疾故,懇求外補。臣之出處,粗有本末。向者在臺,見入閤圖,三院御史立班各異。聞元日將入閤,而御史王贄、何郯皆謁告歸。會推直官李寔歲將滿,因簡鼎臣宜留寔補御史,鼎臣亦謂議協公望,不意逾兩月,乃誣臣與寔為朋黨。臣初被黜,閱諸橐中,鼎臣所遺私書別紙故在,臣令男諶亟悉焚毀。臣與寔僚友,鼎臣鄉曲之舊,鼎臣為御史,臣延譽推引,實有力焉。待之不疑,因以誠告,豈謂傾險包藏,甘為鷹犬,惟陛下察之。」未幾,卒官。詔錄諶為郊社齋郎。
鼎臣,棣州人。既逐京,會昌朝罷,夏竦自北京召為相。鼎臣先論竦在并州杖殺私僕,復與諫官、御史言竦論議與陳執中異,不可共事。竦既罷,遂以刑部員外郎知諫院。上言:「朝廷方與契丹保誓約,而楊懷敏增廣塘水,輒生事,民或怨叛,雖斬懷敏,無及矣。」遂為河北體量安撫,令經度塘水利害,而鼎臣更顧望,依違不能決。昌朝與都轉運使施昌言議河事不合,鼎臣自度支副使拜天章閣待制,代昌言,數月卒。
呂景初字沖之,開封酸棗人。以父蔭試秘書省校書郎,舉進士,歷汝州推官,改著作佐郎、知夏陽縣,僉書河南府判官,通判并州。高若訥薦為殿中侍御史。
張貴妃薨,有司請依荊王故事,輟視朝五日,或欲更增日,聽上裁,乃增至七日。景初言:「妃一品當輟朝三日,禮官希旨,使恩禮過荊王,不可以示天下。」妃既追冊為皇后,又詔立忌,景初力爭,乃罷。
時兵冗,用度乏,景初奏疏曰:「聖人在上,不能無災,而有救災之術。今百姓困窮,國用虛竭,利源已盡,惟有減用度爾。用度之廣,無如養兵。比年招置太多,未加揀汰。若兵皆勇健,能捍寇敵,竭民膏血以啗之,猶為不可,况羸疾老怯者,又常過半,徒費粟帛,戰則先奔,致勇者亦相牽以敗。當祖宗時,四方割據,中國纔百餘州,民力未完,耕植未廣,然用度充足者,兵少故也,而所征皆克。自數十年來,用數倍之兵,所嚮必敗。以此,知兵在精,不在衆也。議者屢以為言,陛下不即更者,由大臣媮安避怨,論事之臣,又復緘默,則此弊何時而息。望詔中書、樞密院,議罷招補,而汰冗濫。」
又言:「坐而論道者,三公也。今輔臣奏事,非留身求罷免,未嘗從容獨見,以評講治道。雖願治如堯、舜,得賢如稷、契,而未至於治者,抑由此也。願陛下於輔臣、侍從、臺諫之列,擇其忠信通治道者,屢詔而數訪之,幸甚!」又與言事御史馬遵、吳中復奏彈梁適與劉宗孟連姻,而宗孟與冀州富人共商販。下開封府劾治,所言不實,皆坐謫,景初通判江寧府。徙知衡州,復召還臺。
嘉祐初,大雨水,景初曰:「此陰盛陽微之誡也。」乃上疏稱:「商、周之盛,並建同姓;兩漢皇子,多封大國;有唐宗室,出為刺史;國朝二宗,相繼尹京。是欲本支盛強,有磐石之安,則姦雄不敢內窺,而天下有所倚望矣。願擇宗子之賢者,使得問安侍膳於宮中,以消奸萌,或尹京典郡,為夾輔之勢。」時狄青為樞密使,得士卒心,議者憂其為變。景初奏疏曰:「天象謫見,妖人訛言,權臣有虛聲,為兵衆所附,中外為之恟恟。此機會之際,間不容髮,蓋以未立皇子,社稷有此大憂。惟陛下蚤為之計,則人心不搖,國本固矣。」數詣中書白執政,請出青。文彥博以青忠謹有素,外言皆小人為之,不足置意。景初曰:「青雖忠,如衆心何,蓋為小人無識,則或以致變。大臣宜為朝廷慮,毋牽閭里恩也。」知制誥劉敞亦論之甚力,卒出青知陳州。
李仲昌以河事敗,內遣中人置獄。景初意賈昌朝為之,即言:「事無根原,不出政府,恐陰邪用此,以中傷善良。」乃更遣御史同訊。遷右司諫,安撫河北。還,奏比部員外郎鄭平占籍真定,有田七百餘頃,因請均其徭役,著限田令。以戶部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判都水監,改度支副使,遷吏部員外郎,擢天章閣待制、知諫院,以病,未入謝而卒。
馬遵者字仲塗,饒州樂平人。嘗以監察御史為江、淮發運判官,就遷殿中侍御史為副使。入為言事御史,謫知宣州,後復為右司諫,以禮部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改吏部,直龍圖閣,卒。性樂易,善議論,其言事不為激訐,故多見推行,杜衍、范仲淹皆稱道之。
吳及字幾道,通州靜海人。年十七,以進士起家,為候官尉。閩俗多自毒死以誣仇家,官司莫能辨,及悉為讞正,前後活五十三人,提點刑獄移其法於一路。辟大理寺檢法官,徙審刑院詳議,累遷太常博士。
是時,仁宗春秋既高,無子,及因推言閹寺,以及繼嗣事。至和元年,上疏曰:
臣聞「官師相規,工執藝事以諫。」臣幸得待罪法吏,輒原刑法之本,以効愚忠。切惟前世肉刑之設,斷支體,刻肌膚,使終身不息。漢文感緹縈之言,易之鞭箠,然已死而笞未止,外有輕刑之意,其實殺人。祖宗鑒既往之弊,蠲除煩苛,始用折杖之法,新天下耳目,茲蓋曠古聖賢,思所未至。陛下深惻民隱,親覽庶獄。歷世用刑,無如本朝之平恕,宜乎天降之祥。而方當隆盛之時,未享繼嗣之慶,臣竊惑焉。
或者宦官太多,而陛下未悟也。何則?肉刑之五,一曰宮,古人除之,重絕人之世。今則宦臣之家,競求他子,勦絕人理,希求爵命。童幼何罪,陷於刀鋸,因而夭死者,未易悉數。夫有疾而夭,治世所羞,况無疾乎?有罪而宮,前王不忍,况無罪乎?臣聞漢永平之際,中常侍四員,小黃門十人爾。唐太宗定制,無得踰百員。且以祖宗近事較之,祖宗時宦官凡幾何人,今凡幾何人?臣愚以謂胎卵傷而鳳凰不至,宦官多而繼嗣未育也。伏望順陽春生育之令,濬發德音,詳為條禁。進獻宦官,一切權罷,擅宮童幼,寘以重法。若然,則天心必應,聖嗣必廣,召福祥、安宗廟之策,無先於此。
書奏,帝異其言,欲用為諫官,而及以父憂去。
嘉祐三年,始擢秘閣校理,踰月,改右正言。復上疏曰:「帝王之治,必敦骨肉之愛,而以至親夾輔王室。詩曰:『懷德惟寧,宗子惟城。』故同姓者,國家之屏翰;儲副者,天下之根本。陛下以海宇之廣,宗廟之重,而根本未立,四方無所係心,上下之憂,無大於此。謂宜發自聖斷,擇宗室子以備儲副。以服屬議之,則莫如親;以人望言之,則莫如賢。既兼親賢,然後優封爵以寵異之,選重厚樸茂之臣以教導之,聽入侍禁中,示欲為後,使中外之人悚然瞻望,曰:『宮中有子矣。』陛下他日有嫡嗣,則異其恩禮,復令歸邸,於理無嫌,於義為順,弭覬覦之心,屬天下之望,宗廟長久之策也。」既而又言:「開寶詔書:『內侍臣年三十無養父者,聽養一子為嗣,并以名上宣徽院,違者抵死。』比年此禁益弛,夭絕人理,陰累聖嗣。願詔大臣明示舊制,上順天意,以綏福祐。」明年,遂權罷內臣進養子。
管勾登聞檢院。又上書論政事,謂:「倉廩空虛,內外匱乏,其弊在於官多兵冗。請汰冗兵,省冗官,然後除民之疾苦。」因條上十餘事,多施用之。建請擇館職,分校館閣書,并求遺書於天下,語在藝文志。
明年,日食三朝,及言:「日食者,陰侵陽之戒。在人事,則臣陵君,妻乘夫,四夷侵中國。今大臣無姑息之政,非所謂臣陵君,失在陛下淵默臨朝,使陰邪未盡屏也。后妃無權橫之家,非所謂妻乘夫,失在左右親倖,驕縱亡節也。疆埸無虞,非所謂四夷侵中國,失在將帥非其人,為敵所輕也。」因言孫沔在并州,苛暴不法,燕飲無度;龐籍前在并州,輕動寡謀,輒興堡砦,屈野之衂,為國深恥。沔繇此坐廢。
又言:「春秋有告糴,陛下恩施動植,視人如傷。然州郡官司各專其民,擅造閉糴之令,一路饑,則鄰路為之閉糴;一郡饑,則隣郡為之閉糴。夫二千石以上,所宜同國休戚,而坐視流離,豈聖朝子育兆民之意哉!」遂詔:「隣州、隣路災傷而輒閉糴,論如違制律。」
久之,遷右司諫、管勾國子監。在職數年,以勁正稱,遇事無小大輒言。嘗請毋納羣臣上尊號,出後宮私身及非執事人,毋以御寶白劄子賜近倖家人冠帔及比丘尼紫衣;并責執政大臣因循苟簡,畏避怨謗,宜用唐李吉甫故事,選拔賢俊,約杜預遺法,旌擢守令;復置將作監官屬,專領營造;論入內都知任守忠陵轢駙馬都尉李瑋及干求內降。
會諫官陳升之建請裁節班行補授,下兩制、臺諫官集議。主鐵冶者,舊得補班行。至是,議罷之。既定稿,及與御史沈起輒增注興國軍磁湖鐵冶如舊制。主磁湖冶者,大姓程叔良也。翰林學士胡宿等即劾及與起職在臺諫,而為程氏經營占錮恩例,請詔問狀,皆引伏。及出為工部員外郎、知廬州,進戶部、直昭文館、知桂州。卒,錄其弟齊為太廟齋郎。
及當官有守,初為檢法官,三司請重鑄鐵錢法至死。下有司議,及爭不可,主者恚曰:「立天下法,當由一檢法邪?」及曰:「義理為先,安有高下?」卒不為詘。
范師道字貫之,蘇州長洲人。進士及第,為撫州判官,後知廣德縣。縣有張王廟,民歲祠神,殺牛數千,師道禁絕之。通判許州,累遷都官員外郎,吳育舉為御史。奏請罷內降推恩,擇宰相久其任,選宗室賢者養宮中備儲貳。
初,皇祐中,賈昌朝上議置五輔郡,設京畿轉運使、提點刑獄,號為「拱輔京師」,而論者謂宦官謀廣親事親從兵,欲取京畿財賦贍之,因以收事柄。師道力奏非便,遂復舊制。又以四年貢舉,士苦淹久,請易為三年。宰相劉沆護葬溫成皇后,禮官議稱「陵」,師道以為非典制,數以爭,沆惡之,引著令「臺官滿二年當補外」,出知常州。臺諫官共言師道不當去,不報。徙廣南東路轉運使。舊補攝官皆委吏胥,無先後遠近之差,師道為置籍次第之。召為鹽鐵判官,道改兩浙轉運使,遷起居舍人、同知諫院,管勾國子監。
後宮周氏、董氏生公主,諸閤女御多遷擢。師道上疏曰:「禮以制情,義以奪愛,常人之所難,惟聰明睿哲之主然後能之。近以宮人數多而出之,此盛德事也。然而事有係風化治亂之大,而未以留意,臣敢為陛下言之。竊聞諸閤女御,以周、董育公主,御寶白劄並為才人,不自中書出誥。而掖庭覬覦遷拜者甚多,周、董之遷可矣,女御何名而遷乎?才人品秩既高,古有定員,唐制止七人而已。祖宗朝宮闈給侍不過二三百,居五品之列者無幾,若使諸閤皆遷,則不復更有員數矣。外人不能詳知,止謂陛下於寵幸太過,恩澤不節耳。夫婦人女子,與小人之性同,寵幸太過,則慢之心生,恩澤不節,則無厭之怨起,御之不可不以其道也。且用度太煩,須索太廣,一才人之奉,月直中戶百家之賦,歲時賜予不在焉。况誥命之出,不自有司,豈盛時之事耶?恐斜封、墨勅,復見於今日矣。」
時大星隕東南,有聲如雷。又上疏曰:「漢、晉天文志:『天狗所下,為破軍殺將,伏尸流血。』甘氏圖:『天狗移,大賊起。』今朝廷非無為之時也,而備邊防盜,未見其至。雖有將帥,不老則愚,士卒雖多,勁勇者少。小人思亂,伺隙乃作,必有包藏險心,投隙而動者。宜揀拔將帥,訓練卒伍,詔天下預為備禦。」仁宗晚年尤恭儉,而四方無事,師道言雖過,每優容之。遷兵部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判都水監。與諫官、御史數奏樞密副使陳升之不當用,升之罷,師道亦出知福州。頃之,以工部郎中入為三司鹽鐵副使。感風眩,遷戶部,直龍圖閣、知明州,卒。
師道厲風操,前後在言責,有聞即言,或獨爭,或列奏。如陳執中家人殺婢,卒坐免;奪王拱辰宣徽使、李淑翰林學士;及王德用、程戡領樞密,宦官石全彬、閻士良升進,皆嘗奏數其罪焉。
李絢字公素,卭州依政人。少放蕩亡檢,兄綯教之書,嚴其課業而出,絢遨自若,比暮綯歸,絢徐取書視之,一過輒誦數千言,綯奇之。稍長,能屬文,尤工歌詩。嘗以事被繫,既而逸去。
擢進士第,再授大理評事、通判邠州。元昊犯延州,並邊皆恐。邠城陴不完,絢方攝守,即發民治城,僚吏皆謂當言上逮報,絢不聽。帝聞之喜,因詔他州悉治守備。還為太子中允、直集賢院,歷開封府推官、三司度支判官,為京西轉運使。是時,范雍知河南,王舉正知許州,任中師知陳州,任布知河陽,並二府舊臣,絢皆以不才奏之。
未幾,召修起居注,糾察在京刑獄。時宰相杜衍各拔知名士寘臺省,惡衍者指絢為其黨。絢嘗舉陸經,經坐贓貶;而任布又言絢在京西苛察,出知潤州。改太常丞,徙洪州。時五溪蠻寇湖南,擇轉運使,帝曰:「有館職善飲酒者為誰,今安在?」輔臣未諭,帝曰:「是往歲城邠州者,其人才可用。」輔臣以絢對,遂除湖南轉運使。絢乘驛至邵州,戒諸部按兵毋得動,使人諭蠻以禍福,蠻罷兵受約束。
復修起居注,權判三司鹽鐵勾院,復糾察在京刑獄。以右正言、知制誥奉使契丹,知審官院,遷龍圖閣直學士、起居舍人、權知開封府,治有能名。絢夜醉,晨奏事酒未解,帝曰:「開封府事劇,豈可沉湎於酒邪?」改提舉在京諸司庫務,權判吏部流內銓。初,慈孝寺亡章獻太后神御物,盜得,而絢誤釋之,詘知蘇州,未行,卒。
絢疏明樂易,少周遊四方,頗練世務。數上書言便宜。仁宗春秋高,未有繼嗣,絢因祀高禖還獻賦,大指言宜遠嬖寵,近賢良,則神降之福,子孫繁衍,帝嘉納之。性嗜酒,終以疾死。
何中立字公南,許州長社人。幼警邁,與狄遵度遊,遵度曰:「美才也!」其父棐遂以女妻之。進士及第,授大理評事,歷僉書鎮安、武勝二鎮節度判官,遷殿中丞,召試學士院,為集賢校理。改太常博士、修起居注,遷祠部員外郎、知制誥,權發遣開封府事。
初,有盜慈孝寺章獻皇太后神御服器者,既就縶,李絢以屬吏,考掠不得其情,輒釋去。中立至,人復執以來,中立曰:「此真盜也。」窮治之,卒伏罪。遷兵部員外郎,糾察在京刑獄。除龍圖閣直學士、知秦州。言者以為非治邊才,改慶州。奏曰:「臣不堪於秦,則不堪於慶矣,願守汝。」不報。戍卒有告大校受贓者,中立曰:「是必挾他怨也。」鞭卒竄之。或曰:「貸姦可乎?」中立曰:「部曲得持短長以制其上,則人不自安矣。」還判太常寺,遷刑部郎中,進樞密直學士、知許州,改陳州。訛言大水至,居人皆恐,中立捕誅之。又徙杭州,暴中風卒。
中立頗以文詞自喜,然嗜酒無行。慶曆中,集賢校理蘇舜欽監進奏院,為賽神會,預者皆一時知名士,中立亦在召中。已而辭不往,後舜欽等得罪,中立有力焉。
沈邈字子山,信州弋陽人。進士及第,起家補大理評事、知候官縣,通判廣州,累遷都官員外郎,歷知真州、福州。慶曆初,為侍御史。
時呂夷簡罷相,輔臣皆進官,邈言:「爵祿所以勸臣下,非功而授則為濫。今邊鄙屢警,未聞廟堂之謀有以折外侮,無名進秩,臣下何勸焉。」又論:「夏竦除樞密使,而竦陰交內侍劉從愿。使從愿內濟狡譎,竦外專機務,姦黨得計,人主之權去矣。」其言甚切。權鹽鐵判官,轉兵部員外郎。時選諸路轉運加按察使,邈與張昷之、王素首被選。邈加直史館,使京東。歲餘,入為侍御史知雜事。未幾,擢天章閣待制、知澶州,徙河北都轉運使,又徙陝西,歲中,加刑部郎中、知延州,卒。
邈疏爽有治才,然性少檢。在廣州時,歲遊劉王山,會賓友縱酒,而與閭里婦女,笑言無間。
論曰:慶曆以來,任諫官、御史,名有風采,見推於時者,繇臻、京之輩,凡數十人,觀其所陳,蓋不虛得。及之論閹宦,真仁人之言,其最優乎!絢、中立、邈亦有美才,致位通顯,然皆以酒失自累,故不能無貶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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