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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延章

[二十四史] 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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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三百二十三‧列傳第八十二  蔚昭敏 高化 周美 閻守恭 孟元 劉謙 趙振 張忠 范恪 馬懷德 安俊 向寶
  蔚昭敏字仲明,開封祥符人。父興,事周世宗,數戰伐有功,又從太宗平太原,終龍尉都虞候。真宗爲襄王,昭敏自東班殿侍選隸襄王府。帝即位,授西頭供奉官,累遷崇儀使、冀貝行營兵馬都監。契丹以五千騎突至冀州城南,昭敏帥部兵與戰,敗之,得其器甲,賊遁去,而師不失一人。
咸平四年,領順州刺史、定州行營鈐轄兼押大陣,又爲鎮、定、高陽關三路先鋒。契丹入寇,帝北巡至大名,契丹退趨莫州,昭敏與范廷召追至莫州東三十里,斬首萬餘級,擒生口甚眾,契丹委器甲遁去。拜唐州團練使,累遷至殿前副都指揮使,遷都指揮使、保靜軍節度使。以足疾,命入謁無拜。卒,贈侍中。
高化字仲熙,真定人。少沉勇有力,不事耕稼,學擊劍,善射。契丹犯河北,應募轉餉飛狐口。楊業留戲下,使捕賊酋大鵬翼,獲之。會契丹又犯真定,乃辭業還家,家屬盡爲契丹所略去。從州將入京師,遂隸禁軍,選爲襄王牽官。王尹京,命巡內外八廂,積獲奸盜甚眾。盜有遺化金帛者,化弗受。一日,王趨急召出府門,馬驚墮,化掖之而起。王曰:「微爾,吾幾殆。」益親信之。
真宗即位,擢御龍弩直雙員都頭,累遷御龍骨朵直都虞候。乾興初,授天武右第二軍都指揮使、榮州刺史,遷天武右廂都指揮使、蜀州團練使。天聖六年夏,大雨,命護汴堤。夜馳至城西,堤欲壞,督守兵負土不能遏。時夏守恩方典軍,積材木城隅,化盡取以塞堤,乃得無患。仁宗嘉之,進神龍衛四廂都指揮使、龔州防禦使,爲鄜延路馬步軍副都總管,徙涇原路、權知渭州,遷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
發兵襲明珠族,不利,降滑州總管。改興州防禦使、真定路副都總管,徙高陽關路。修護章惠太后園陵,累拜殿前副都指揮使,歷建武軍節度使。以老,辭管軍。詔入朝,化又固請,改武安軍節度使、知滄州,未行,改相州。部有大獄已具,皆當論死。化疑之,遣移訊,果出無罪者三人。逾年,復告老,以右屯衛上將軍致仕。卒,年八十。贈太尉,諡曰恭壯。
化謹質少過,馭軍有法。雖起身行伍,然頗知民事焉。
周美字之純,靈州回樂人。少隸朔方軍,以材武稱。趙保吉陷靈州,美棄其族,間走歸京師,天子召見,隸禁軍。契丹犯邊,真宗幸澶州,御城北門,美慷慨自陳,願假數騎縛契丹將至闕下,帝壯之,常令宿衛。
天聖初,德明部落寇平涼方渠,美以軍候戍邊,與州將追戰,破之於九井原、烏侖河,斬首甚眾。累遷天武都虞候。元昊反,陝西用兵,經略使夏竦薦其材,擢供備庫使、延州兵馬都監。夏人既破金明諸砦,美請於經略使范仲淹曰:「夏人新得志,其勢必復來。金明當邊沖,我之蔽也,今不亟完,將遂失之。」仲淹因屬美復城如故。數日,賊果來,其眾數萬薄金明,陣於延安城北三十里。美領眾二千,力戰抵暮,援兵不至,乃徙軍山北,多設疑兵。夏人望見,以爲救至,即引去。既而復出艾蒿砦,遂至郭北平,夜斗不解。美率眾使人持一炬從間道上山,益張旗幟,四面大噪,賊懼走。獲牛羊、槖駝、鎧甲數千計,遂募兵築萬安城而還。敵復寇金明,美引兵由虞家堡並北山而下,敵即引卻。遷文思使,徙知保定軍。經略使龐籍表留之,改東路都巡檢使。敗敵於金湯城,焚其族部二十一。
元昊大入,據承平砦。諸將會兵議攻討,洛苑副使種世衡請齎三日糧直擣敵穴。美曰:「彼知吾來,必設伏待我。不如間道掩其不意。」世衡不聽。美獨以兵西出芙蓉谷,大破敵。世衡等果無功。未幾,敵復略土塠砦,美迎擊於野家店,追北至拓跋谷,大敗其眾。以功遷右騏驥使。軍還,築柵於蔥梅官道谷,以據敵路。令士卒益種營田,歲收谷六千斛。復率眾繇廳子部西濟大理河,屠札萬多移二百帳,焚其積聚以歸。籍、仲淹交薦之,除鄜延路兵馬都監,遷賀州刺史。
初,美自靈武來,上其所服精甲,詔藏軍器庫。至是,加飾黃金,遣使即軍中賜之。又破敵於無定河,乘勝至綏州,殺其酋豪,焚廬帳,獲牛馬、羊駝、器械三百計,因城龍口平砦。敵以精騎數千來襲,美從百餘騎馳擊破之。加本路鈐轄,遂爲副總管。遷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通州刺史;進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陵州團練使。
慶曆中,又城清水、安定、黑水、佛堂、北橫山、干谷、土明、柳谷、雕巢、盧兒、原安砦十一堡。安定之役,諜報敵數萬將大至,經略使遣管勾機宜楚建中分諸將兵,趣城黑水以待。諸將憚敵且至,不肯與兵。美曰:「兵常以寡擊眾,何自怯也。」卒以兵二千與建中,而敵亦引去。每邊書至,諸將各擇便利,獨美未嘗辭難,然所向輒克,諸將以此服之。歷侍衛親軍馬軍殿前都虞候、眉州防禦使、步軍副都指揮使、遂州觀察使、鄜延副都總管。召還,授耀州觀察使,又進馬軍副都指揮使。卒,贈忠武軍節度使,諡忠毅。
自陝西用兵,諸將多不利,美前後十餘戰,平族帳二百,焚二十一,招種落內附者十一族,復城堡甚多。在軍中所得祿賜,多分其戲下,有餘,悉饗勞之。及死,家無餘貲。子蚤卒,以孫永清爲子,官至引進副使。
閻守恭,并州榆次人。父榮,倜儻有志略,劉繼元欲召至帳下,辭以母老不就。守恭生而體貌奇偉,榮曰:「是必當事太平天子,吾無恨矣。」後十七年,劉氏平,徙太原民於大名府,因家焉。往來負販於並、汾間,過西山,聞郭進爲都巡檢使,太宗甚寵遇之。乃慨然曰:「進不遇主,亦行伍爾,吾自度豈不及進邪?」遂應募,隸拱聖軍,擢殿前押班。
咸平中,從幸河北,以功爲捧日副指揮使,歷拱聖、龍衛、捧日指揮使,累遷左第二軍指揮使、乾州刺史。明道中,落軍職,以德州刺史爲永興軍兵馬鈐轄,徙並代路。
守恭性沉勇,御軍嚴。雖家居如對賓客。常訪求士大夫,取郭進事而師法之。所得奉祿悉散予人。在并州,因春社會賓客曰:「守恭,太原一貧民爾。徒步位刺史,老復官鄉里,逾分多矣。今日與卿輩訣。」後十日卒。
孟元字善長,洺州人。性謹愿少過,頗喜讀書。少隸禁軍,以挽彊選補殿侍,累遷散都頭班指揮使,擢如京使、並代州兵馬都監,改鈐轄,徙高陽關路,又徙真定路。
王則據貝州反,元赴城下攻戰,被數十創,又中機石,墜濠中。既出,戰愈力。更募死士由永濟渠穴地以進。賊平,改右騏驥使,徙大名府路鈐轄。河朔飢,權知滄州。民鬻鹽爲生,歲荒鹽多不售,民無以自給。元度軍食有餘,悉用易鹽,繇是民不轉徙。
御史中丞郭勸言其貝州功而賞未當,乃擢普州刺史,遷宮苑使,專管勾麟府軍馬事。護築永寧堡,敵不敢動。爲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忠州團練使、高陽關馬步軍總管,遷天武、捧日四廂都指揮使,又遷步軍都虞候、眉州防禦使、並代路副都總管。判北京賈昌朝奏爲大名府路副都總管,徙定州路,遷馬軍都虞候,徙鄜延路,行至鄭州卒,贈遂州觀察使。
劉謙字漢宗,開封人。少補衛士,數遷至捧日右廂都指揮使,領嘉州團練使兼京城巡檢。元昊反,改博州團練使、環慶路馬步軍總管兼知邠州。
謙不讀書,然斗訟曲直,皆區處當理。前守者多強巿民物以飾廚傳,謙獨無所撓,邠人頗愛之。夏竦奏爲涇原路總管,徙知涇州,未行,會賊寇鎮戎軍,謙引兵深入賊境,破其聚落而還。以功擢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象州防禦使。暴疾卒,贈永清軍節度觀察留後。
趙振字仲威,雄州歸信人。景德中,從石普於順安軍,獲契丹陣圖,授三班借職。後數年,爲隰州兵馬監押,捕盜於青灰山,殺獲甚眾。
高平蠻叛,徙湖北都巡檢使兼制置南路。以南方暑濕,弓弩不利,別創小矢,激三百步,中輒洞穿,蠻遂駭散。
歲中,遷慶州沿邊都巡檢使。時,金湯李欽、白豹神木馬兒、高羅跛臧三族尤悍難制,振募降羌,啖以利,令相攻,破十餘堡。欽等詣振自歸。振爲置酒,先釂,取細仗,圍財數分,植百步外共射。欽等百發不中,振十矢皆貫,欽等皆驚,誓不復敢犯。
明年,涇原屬羌胡薩逋歌等叛,鈐轄王懷信以兵數千屬振游奕,屢捷。從數十騎詣懷信,遇賊十倍,射殪數十,余悉退散。數月,賊數萬圍平遠砦,都監趙士龍戰沒。振出別道,力戰抵砦,奪取水泉,率敢死士破圍,賊走,追斬數千級。徙涇原都監,歷知順安保安廣信軍、霸州,改京東都大提舉捉賊。明年,知環州,累遷象州防禦使。
元昊將反,爲金銀冠珮隱飾甲騎遺屬羌,振潛以金帛誘取之,以破其勢,得冠珮銀鞍三千、甲騎數百。告鄰部俾以環爲法,不聽,於是東茭、金明、萬劉諸族勝兵數萬,悉爲賊所有。及劉平等皆敗,唯環慶無患。
自本路馬步軍副總管擢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鄜延路副都總管、知延州,代范雍。尋改捧日、天武四廂。振謂將吏曰:「今賊以我夷傷,必乘勝以進,勢宜固守。尚慮諸城不能皆如吾謀,苟延州弗支,則陝西未可測,此天下安危之幾也。」
未幾,賊寇塞門砦。振有兵幾八千,按甲不動。砦中兵才千人,屢告急,被圍五月,才遣百餘人赴之,砦遂陷。砦主高延德、監押王繼元皆沒於賊。振坐擁兵不救,爲都轉運使龐籍所奏,貶白州團練使、知絳州。未行,會延德、繼元家復訴於朝,敕御史方偕就劾振。法當斬,再貶太子左清道率府率、潭州安置。逾年,復右武衛將軍、惠州團練使、並代路兵馬鈐轄,就遷副總管、祁州團練使。
元昊既破豐州,將襲近砦,振率鈐轄張亢、麥允言出麟州深柏堰,擊破之。兼領嵐、憲六州軍事。河外飢,振設法通砦外商,得米數十萬斛,軍民以濟。進博州防禦使,改解州致仕。復起爲左神武軍大將軍,卒。
振剛強自負,有武力,便弓馬,喜謀畫,輕財尚氣,眾樂爲用。子珣、瑜,皆工騎射。
珣年十六,仁宗召試便殿,授三班借職。景祐中,有言珣藝益進,且習書史。復召見閱武伎,又試策略於中書,條對數千言。自殿直進閣門祗候,未幾,除濠州兵馬都監。
初,珣隨父在西邊,訪得五路徼外形勝利害,作聚米圖經五卷。詔取其書,並召珣至,又上五陣圖、兵事十餘篇。帝給步騎使按陣,既成,臨觀之。陳執中招討陝西,薦爲緣邊巡檢使。呂夷簡、宋庠爲奏曰:「用兵以來,策士之言以萬計,無如珣者。」即擢通事舍人、招討都監。珣自以年少新進,辭都監。授兵萬人,御賜鎧仗,令自擇偏裨、參佐,居涇原,兼治籠竿城。
麻氈、黨留百餘帳處近塞爲暴,珣白府,引兵二萬,自靜邊歷揆吳抵木寧襲賊,俘獲數千計。靜邊將劉滬殿後,爲賊所掩。珣登阪望見,從騎數百復入,拔滬之眾以出,士皆嘆服。瞎氈居龕谷無所屬,珣與書招之,遺以綈綿,瞎氈聽命。
改本路都監,詔追入朝。將行,適元昊大入,府檄留珣,會葛懷敏於瓦亭。懷敏已屯五穀口西至馬欄城,聞夏人徙軍新壕外,議欲質明掩襲。珣謂懷敏曰:「敵遠來,眾倍鋒銳,莫若依馬欄城布柵以扼其路,守鎮戎城以便餉道,俟其衰擊之,此必勝之道也。不然,必爲賊所屠。」懷敏不聽,兵遂逼鎮戎城,越界壕,抵定川。未及陣,夏人引鐵騎來犯,珣居陣西北,瑜亦在軍中,戰甚力。東壁兵輒潰,中軍大擾,珣擁刀斧手前斗,夏眾稍卻,我軍復陣。懷敏詰朝退走,就食鎮戎。俄夏騎四合,珣被擒,瑜以身免。
珣美風儀,性勁特好學,恂恂類儒者。既沒,人多惜之。贈莫州刺史,後卒賊中。瑜弟璞,亦知名。
張忠字聖毗,開封人。先世業農,忠慷慨不事生產。初隸禁軍,累遷龍、神衛左第二軍指揮使。仁宗即位,遷天武左第三指揮使、融州刺史,改天武右廂指揮使、潮州團練使。未幾,真拜齊州團練使,擢知滄州、本路鈐轄。
楊懷敏以忠御下急,因奏對言之,徙澶州總管。會河決商胡,詔留戍滿卒以助堤役,輒群噪,將劫庫兵爲亂。州將恐,召忠議。忠潛捕倡前者數人,斬以徇。明年,以疾求醫京師,卒。
范恪字許國,開封人。初名全,少隸軍籍於許州,選入捧日軍,又選爲殿前指揮使,歷行門、龍旗直、散員押班。康定元年,元昊數寇邊。試武伎,擢內殿崇班、慶州北路都巡檢使,與攻白豹城,破之。既還,夏人遣騎襲其後。恪設伏崖險,敵半度,邀擊之,斬首四百級,生獲七十餘人。以功遷內殿承制。
嘗會諸道兵攻十二盤暨咄當、迷子砦,中流矢,督戰愈力。視炮石中有火爨者,恪取號於眾曰:「賊矢石盡,用灶下甓矣。」於是士卒爭奮,果先得城。遷供備庫副使。
恪有弓勝一石七斗,其箭鏃如鏵,名曰鏵弓。又於羽間識其官稱、姓氏,凡所發必中,至一箭貫二人。他日,取蕉蒿砦歸,恪獨殿後,爲數千騎所襲。恪視矢箙止有二鏵,即爲引滿之勢,賊遽卻。嘗與總管杜惟序、鈐轄高繼隆將兵分討漢乞、薛馬、都嵬等三砦,恪先破都嵬,而繼隆圍薛馬不能下,恪馳往取之,既又援惟序下漢乞砦。改左騏驥副使。
虜犯大順城,諸將皆閉城自守。恪率兵一千餘,戰克之。改宮苑副使、環慶路兵馬都監,因特召見。仁宗謂曰:「適有邊奏,賊犯高平軍劉璠堡,可乘驛亟往。」遂遷禮賓使、榮州刺史、環慶路鈐轄,手詔令趣范仲淹麾下起兵赴援。恪晝夜兼行,比至平涼,賊已解。頃之,遷洛苑使,權秦鳳路兵馬總管。
恪驍勇善射,臨難敢前,故數有戰功,自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累遷至侍衛親軍馬步軍副都指揮使,歷坊州刺史、解州防禦、宣州觀察使、保信軍節度觀察留後,以疾出爲永興軍路副都總管,數月卒,贈昭化軍節度使。
馬懷德字得之,開封祥符人。父玉,東頭供奉官,言懷德可試引弓、擊劍、角牴,補三班奉職,爲延州南安砦主、東路巡檢。數以少擊西賊,敗其眾。范仲淹知延州,修青澗城,奏懷德爲兵馬監押,以所部兵入賊境,破遮鹿、要冊二砦,親射殺其酋狗兒廂主,遷左班殿直。又率蕃漢燒盪賊海溝、茶山、龍柏、安化十七砦三百餘帳,斬首數百級,虜馬駝牛羊萬數,遷右侍禁。
以范仲淹、韓琦薦,授閣門祗候,延州龐籍入奏爲東路都巡檢使。夷黑神、厥保等十八砦,賊以四萬騎犯邊,趨僕射谷。懷德以兵數千據谷旁高原待之,斬首二百級,得畜產、器械以千數。遷內殿崇班。又以兵修龍安城,虜不敢犯,遂爲鄜延路都監。又城綏平,破賊青化、押班、吃當三砦,殺獲甚眾。
元昊爲夏國主,命國子博士高良夫與懷德會西人畫界。龐籍具論其前後功,遷供備庫副使兼閣門通事舍人。時用兵久,民多亡散,懷德招輯有方,經略使梁適奏請推其法諸路。歷知保安軍、環州、環慶益利路鈐轄,累遷至四方館使、舒州團練使,徙鄜延路副都總管。
坐違法賂宦官閻士良,爲安撫呂景初奏,降四方館使、英州刺史。大名府路總管,侍衛親軍步軍都虞候、象州防禦使、鄜延路副都總管,遷馬軍都虞候,徙環慶路。環州蕃官蘇恩以其屬叛,往降之。又遷殿前都虞候、步軍副指揮使、隨州觀察使。
英宗即位,遷靜難軍節度觀察留後,召還,卒,贈安遠軍節度使。嘗因戰,流矢中其顙,鏃入於骨,以弩弦系鏃,發機而出之。
安俊字智周,其先太原人。祖贇,高州團練使。仁宗爲皇太子,俊以將家子謹厚,選爲資善堂祗候。及即位,補右班殿直,累遷東頭供奉官、閣門祗候,爲環州都監。破趙元昊吃 a2009.gif 、井那等諸砦,安撫使韓琦上其功,遷內殿崇班、環慶路都監,徙涇原。契丹欲渝盟,與狄青、范恪同召至京師,將使備北邊,擢內園副使。翌日,改禮賓使。
會葛懷敏敗,命爲秦鳳路鈐轄,復徙涇原。因條上御戎十三事,改原州,徙麟州,遷六宅使、貴州刺史、知忻州,徙代州。爲帥臣誣奏,降京東路鈐轄。富弼知青州,爲之辨理,真除虢州刺史,徙高陽關路,又遷原州刺史,知滄、涇、冀三州。秦州築古渭城,蕃部大擾,徙秦鳳路總管。歷龍神衛、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果州團練使,環慶路副總管;遷侍衛步軍都虞候、陵州防禦使。卒,贈閬州觀察使。
俊久在邊,羌人識之。環州得俘虜,知州種世衡問之曰:「若屬於吾將孰畏?」曰:「畏安大保。」指俊於坐曰:「此長髯將軍是也。」
向寶,鎮戎軍人,爲御前忠佐,換禮賓使,涇原、秦鳳鈐轄。積勞,自皇城使帶御器械,歷真定、鄜延副總管,遷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嘉州團練使,卒。
寶善騎射,年十四,與敵戰,斬首二級。及壯,以勇聞。有虎踞五原卑邪州,東西百里斷人跡,寶一矢殪之。道過潼關,巨盜郭邈山多載關中金帛、子女,寶射走之,盡得其所掠。嘗至太原,梁適射弩再中的,授寶矢射之,四發三中。適曰:「今之飛將也。」神宗稱其勇,以比薛仁貴。及死,厚恤其家。
論曰:蔚昭敏、高化、周美,蓋皆有功於邊鄙者。化在蜀州,取軍中積材以塞水患,又能平反冤獄,脫人於死,蓋武人之知民事者。美敗夏人,焚族部,城堡砦,未嘗擇便利,而所向輒勝;所得祿賜,悉分與麾下,士亦樂爲之用,推古良將,何以加此。閻守恭慕郭進爲人,而慷慨自效,起徒步至刺史,其志亦豈小哉。孟元、劉謙、馬懷德、范恪皆經略西鄙,數戰有功。其初起自卒伍,而能練習民事、招輯散亡,不獨一武夫而已。趙振挽彊命中,精曉兵機。塞門之敗,振擁兵不救,何獨暗於此邪?子珣年少習書史,閱武技,用兵以來,人以爲無如珣者。籠竿一戰,西人奔走不暇,從容而拔劉滬於死,英風義烈,何可少哉!葛懷敏以不用珣計而取敗,珣亦力戰而沒,惜哉!安俊、向寶無多戰功,夏人皆識其名而畏之。張忠區區,較之諸人,未可同日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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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三百二十四‧列傳第八十三  石普 張孜 許懷德 李允則 張亢兄奎 劉文質子渙 滬 趙滋
  石普,其先幽州人,自言唐河中節度雄之後,徙居太原。祖全,事周爲鐵騎軍使。父通,事太宗於晉邸。
普十歲給事邸中,以謹信見親,補寄班祗候,再遷東頭供奉官。賊邢橐駝、賈禿指數百人寇掠永興諸縣,命普督兵往補,悉獲之。遷內殿崇班、帶御器械。李順叛,普爲西川行營先鋒,與韓守英、馬知節誅斬之。遷西京作坊使、欽州刺史。順餘黨復寇卭蜀,偽稱卭南王。又爲西川都提舉捉賊使。時蜀民疑不自安,多欲爲盜者,普因馳入對,面陳:「蜀亂由賦斂苛急,農民失業,宜稍蠲減之,使自爲生,則不討而自平矣。」帝許之。普即日還蜀,揭榜諭之,莫不悅服。賊平,賜白金三千兩、襲衣、金帶、鞍勒馬。累遷洛苑使、富州團練使、延州緣邊都巡檢使。羌酋乜羽內寇,普追殺之。
從真宗幸大名,會王均叛,以爲川峽路招安巡檢使,佐雷有終率諸將進討。至天回鎮,賊出拒戰,普領前陣力擊破之。賊退保益州,王師圍城數月不下,普繕車炮,又爲地道攻城。城破,均夜半突圍由南門遁,普引兵追擊於富順監,均自殺,餘黨皆平。遷冀州團練使,賜黃金三百兩、白金三千兩。故事,正任不兼帶御器械,帝特以命普。
契丹犯邊,爲保州兵馬鈐轄、北面行營押策先鋒,與契丹戰廉良城,又戰長城口,獲俘馘器甲甚眾。徙定州路副都總管。靈州失守,益兵備關中,徙永興軍副都總管。時軍制疏略,凡號令進退,及呼召將佐、會合別屯,皆遣人馳告。普上請曰:「臣嘗將兵,輒破一錢,與別將各持半,用相合爲信。」帝爲置傳信牌,漆木長六寸,闊三寸,腹背刻字而中分之,置鑿枘令可合。又穿二竅,容筆墨,上施紙札,每臨陣則分持,或傳令則書其言,系軍吏之頸,至彼爲合契。又獻御戎圖,請設塹以陷敵馬,並上所置戰械甚眾。徙爲莫州總管。
初,契丹南侵,敗我兵於望都。既而諜者言復欲大入寇,帝自畫軍事,以手詔示輔臣曰:
鎮、定、高陽三路兵宜會定州,夾唐河爲大陣,立柵以守,量寇遠近出軍。俟敵疲則先鋒出致師,用騎卒居中,環以步卒,接短兵而已,無遠離隊伍。又分兵出三路:以六千騎屯威虜軍,魏能、白守素、張銳領之;五千騎屯保州,楊延昭、張禧、李懷岊領之;五千騎屯北平塞,田敏、楊凝、石延福領之,以當賊鋒。始至勿輕斗,待其氣衰,背城以戰。若南越保州,與大軍遇,則令威虜之師與延昭會,使腹背受敵。若不攻定州,縱軼南侵,則復會北平田敏,合勢入契丹界,邀其輜重,令雄、霸、破虜已來,互爲聲援。
又命孫全照、王德鈞、裴自榮將兵八千屯寧邊軍,李重貴、趙守倫。張繼旻將兵五千屯邢州,扼東西路。契丹將遁,則令定州大軍與三路騎兵會擊之,令普統軍一萬於莫州,盧文壽、王守俊監之,敵騎北去,則西趨順安軍襲擊,斷西山之路。如河冰已合,敵由東路,則劉用、劉漢凝、田思明以兵五千會普、全照爲掎角,仍命石保吉將萬兵鎮大名,以張軍勢。
繢圖以授諸將。
後數月,敕輔臣曰:「北邊已屯大兵,而邊奏至,敵未有釁,且聚軍虛費,民力何以給之?宜有制畫,以爲控遏。且靜戎、順安軍界,先開營田、河道,可以扼黑盧口、三台、小李路,亦可通漕運至邊。宜乘此用眾浚治,使及軍城,彼或撓吾役,既合兵擊之。」李沆等曰:「設險以制敵,守邊之利也。」遂詔內侍閻文慶與靜戎、順安知軍事王能、馬濟督其事,而徙普屯順安之西,與威虜魏能、保州楊延昭、北平田敏爲掎角。
內侍馮仁俊掌御劍於莫州,與普不葉。帝曰:「勿窮治以驕將帥。」第召仁俊還。又令普率所部屯乾寧軍,復遷普冀州團練使,徙本州總管。車駕幸澶淵,時王繼忠已陷契丹,契丹欲請和,因繼忠遣人持信箭爲書遺普,且通密表。事平,遷容州觀察使。向敏中爲鄜延路都總管,以普副之。趙德明納款,詔降制命,普言:「不宜授以押蕃落使,使之總制屬羌,則強橫不可制矣。」乃止兼管內蕃落使。
未幾,徙並代路,給公使錢二千五百緡,普援例歲給錢三千緡,樞密院言無此例。又言李漢超守河朔時,歲給以萬計,今並代屯軍多,不足以犒軍,帝不納。改桂州觀察使、鎮州路總管,遷保平軍節度觀察留後,赴本鎮。帝祀汾陰,還至陝西,普請駐蹕城中。因賜詩,令扈從至西京。拜河西軍節度使、知河陽,徙許州。築大流堰,引河通漕京師。上軍儀條目二卷、用將機宜要訣二圖。時方崇尚符瑞,而普請罷天下醮設,歲可省緡錢七十餘萬,以贍國用,繇是忤帝意。
大中祥符九年,上言九月下旬日食者三;又言:「商賈自秦州來言唃廝囉欲陰報曹瑋,請以臣所獻陣圖付瑋,可使瑋必勝。」帝以普言逾分,而樞密使王欽若言普欲以邊事動朝廷,帝怒,命知雜御史呂夷簡劾之。獄具,集百官參驗,九月下旬日不食。坐普私藏天文,下百官雜議,罪當死。議以官當,詔除名,貶賀州,遣使縶送流所。帝謂輔臣曰:「普出微賤,性輕躁,干求不已。既懵文藝,而假手撰述,以揣摩時事。聞在系所思其幼子,時時泣下,可聽挈家以行。」甫至賀州,授太子左清道率府副率、房州安置,增房州屯兵百人護守。
稍復爲左千牛衛將軍,其妻表求普領小郡,遷左領軍衛大將軍。仁宗即位徙安州,遷左屯衛大將軍,徙蔡州。坐失保任,降本衛將軍。歷遷左千牛衛、左領軍衛大將軍,起知信陽軍,徙光州。以私用孔子廟錢,貶太子左監門率府副率,滁州安置。以左衛將軍分司西京,給官第居蔡州,遷大將軍,卒。
普倜儻有膽略,凡預討伐,聞敵所在即馳赴之。兩平蜀盜,大小數十戰,摧鋒與賊角,眾推其勇。頗通兵書、陰陽、六甲、星曆、推步之術。太宗嘗曰:「普性剛驁,與諸將少合。」然藉其善戰,每厚遇之。後以罪廢,每太宗忌日,必盡室詣佛寺齋薦,率以爲常。
張孜,開封人。母微時生孜,後入宮乳悼獻太子。孜方在襁褓,真宗以付內侍張景宗曰:「此兒貌厚,汝謹視之。」景宗遂養以爲子。蔭補三班奉職、給事春坊司,轉殿直。
皇太子即位,遷供奉官、閣門祗候。爲陳州兵馬都監,築堤袁家曲捍水,陳以無患。五遷至供備庫使,領恩州團練使、真定路兵馬鈐轄,歷知莫、貝、瀛三州。轉運使張昷之奏罷冀、貝驍捷軍士上關銀、鞋錢,事下孜議,孜言:「此界河策先鋒兵,有戰必先登,故平時賜予異諸軍,不可罷。」昷之猶執不已,遂奏罷保州雲翼別給錢糧,軍怨果叛。
契丹欲背盟,富弼往使,命孜爲副,議論雖出弼,然孜亦安重習事。以勞遷西上閣門使、知瀛州,拜單州團練使、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並代副總管。河東更鐵錢法,人情疑貳,兵相率扣府欲訴,閉門不納。是日幾亂,孜策馬從數卒往諭之,皆散還營。遷濟州防禦使、侍衛馬軍都虞候,又遷殿前都虞候,加桂州管內觀察使,遷侍衛步軍副都指揮使。虎翼兵教不中程,指揮使問狀,屈強不肯對,乘夜,十餘人大噪,趣往將害人。孜禽首惡斬之然後聞。遷昭信軍節度觀察留後、馬軍副都指揮使。
孜長於宮禁中,內外頗涉疑似,言者請罷孜兵柄,乃出爲寧遠軍節度使、知潞州,徙陳州。仁宗以其無他,復召爲馬軍副都指揮使。御史中丞韓絳又言:「孜不當典兵,而宰相富弼薦引之,請黜弼。」弼引咎求罷政事。諫官御史皆言進擬不自弼。絳家居待罪,曰:「不敢復稱御史矣。」坐此謫知蔡州。而孜尋以罪罷,知曹州。卒,贈太尉,諡勤惠。孜初名茂實,避英宗舊名,改「孜」雲。
許懷德字師古,開封祥符人。父均,磁州團練使。懷德長六尺余,善騎射擊刺。少以父任爲東西班殿侍,累擢至殿前指揮使、左班都虞候。
元昊寇邊,選爲儀州刺史、鄜延路兵馬鈐轄,遷副總管。夏人三萬騎圍承平砦,懷德時在城中,率勁兵千餘人突圍,破之。夏人復陣,有出陣前據鞍嫚罵者,懷德引弓一發而踣,敵乃去。屠金明縣,復進圍延州。懷德遽還,夜遣裨將以步騎千餘人,出不意擊之,斬首二百級,遂解延州。遷鳳州團練使,專領延州東路茭村一帶公事。
徙秦鳳路,未行,坐夏人破塞門砦不赴援,降寧州刺史。頃之,擢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陵州團練使、本路副都總管。遷康州防禦使,又坐當出討賊逗留不進,所部兵夫棄隨軍芻糧,更赦,徙秦鳳路副都總管,改捧日、天武四廂。又以賊侵掠屬羌,亡十餘帳,徙永興軍,又徙高陽關、並代路,歷殿前都虞候、遂州觀察使、侍衛親軍馬軍副都指揮使、武信軍節度觀察留後、殿前副都指揮使、寧遠軍節度使。會從妹亡,無子,懷德欲冒有其田,事覺,罷管軍,知亳州,徙徐州。歲余,復爲殿前副都指揮使。祀明堂,進都指揮使,更保寧、建雄二節度。
年八十猶生子,筋力過人。在宿衛十四年,數乞身,帝不許。懷德曰:「臣年過矣,倘爲御史所彈,且不得善罷。」即詔爲減數歲。卒,贈侍中,諡榮毅。
懷德自初擢守邊,連以畏愞被謫,已而與功臣並進典軍,及坐請託得罪,去而復還。時遭承平,保寵終祿。故事,節度使移鎮加恩,皆別上表再辭,每降批答,遣內侍齎賜,必有所遺。懷德以祫享加恩,既又移鎮,乃共爲一表以辭。翰林學士歐陽脩劾其慢朝命,詔以脩章示之,懷德謝罪而已,不復別進表。其鄙吝如此。
李允則字垂範,濟州團練使謙溥子也。少以材略聞,蔭補衙內指揮使,改左班殿直。
太平興國七年,幽薊還師,始置榷場於靜戎軍,允則典其事。還,使河東路決繫囚,原治逋欠。又使荊湖察官吏,與轉運使檢視錢帛、器甲、刑獄,遂擢閣門祗候。濬治京師諸河,創水門、鄭州水磑。西川賊劉旰平,上官正議修城未決,命允則與王承衎、閻承翰往視。還,言西川以無城難守,宜如正議。又言兵分則緩急不爲用,請並屯要害,以便饋餉。高溪州蠻田彥伊入寇,遣詣辰州,與轉運使張素、荊南劉昌言計事。允則以蠻徼不足加兵,悉招輯之。
累遷供備庫副使、知潭州。將行,真宗謂曰:「朕在南衙,畢士安嘗道卿家世,今以湖南屬卿。」初,馬氏暴斂,州人出絹,謂之地稅。潘美定湖南,計屋輸絹,謂之屋稅。營田戶給牛,歲輸米四斛,牛死猶輸,謂之枯骨稅。民輸茶,初以九斤爲一大斤,後益至三十五斤。允則請除三稅,茶以十三斤半爲定製,民皆便之。湖湘多山田,可以藝粟,而民惰不耕。乃下令月所給馬芻,皆輸本色,繇是山田悉墾。湖南飢,欲發官廩先賑而後奏,轉運使執不可,允則曰:「須報逾月,則飢者無及矣。」明年荐饑,復欲先賑,轉運使又執不可,允則請以家貲爲質,乃得發廩賤糶。因募饑民堪役者隸軍籍,得萬人。轉運使請發所募兵御邵州蠻,允則曰:「今蠻不攪,無名益戍,是長邊患也。且兵皆新募,飢瘠未任出戍。」乃奏罷之。陳堯叟安撫湖南,民列允則治狀請留,堯叟以聞。召還,連對三日,帝曰:「畢士安不謬知人者。」
遷洛苑副使、知滄州。允則巡視州境,濬浮陽湖,葺營壘,官舍間穿井。未幾,契丹來攻,老幼皆入保而水不乏,斵冰代炮,契丹遂解去。真宗復召謂曰:「頃有言卿濬井葺屋爲勞民者,及契丹至,始見善爲備也。」轉西上閣門副使、鎮定高陽三路行營兵馬都監,押大陣東面。請對,自陳武藝非所長,不可以當邊劇。帝曰:「卿爲我運籌策,不必當矢石也。」賜白金二千兩,副以幃幄、什器,凡下諸路宣敕,必先屬允則省而後行。及王超敗,人心震搖,允則勸超衰絰向師哭,以解眾忿。真宗知允則始屢趣超進兵,手詔褒厲。
契丹通好,徙知瀛州,上言:「朝廷已許契丹和議,但擇邊將,謹誓約,有言和好非利者,請一切斥去。」真宗曰:「茲朕意也。」遷西上閣門副使。何承矩爲河北緣邊安撫、提點榷場,及承矩疾,詔自擇代,乃請允則知雄州。初,禁榷場通異物,而邏者得所易珉玉帶。允則曰:「此以我無用易彼有用也,縱不治。」遷東上閣門使、獎州刺史。河北既罷兵,允則治城壘不輟,契丹主曰:「南朝尚修城備,得無違誓約乎?」其相張儉曰:「李雄州爲安撫使,其人長者,不足疑。」既而有詔詰之,允則奏曰:「初通好不即完治,恐他日頹圮因此廢守,邊患不可測也。」帝以爲然。
城北舊有瓮城,允則欲合大城爲一。先建東嶽祠,出黃金百兩爲供器,道以鼓吹,居人爭獻金銀。久之,密自徹去,聲言盜自北至,遂下令捕盜,三移文北界,乃興版築,揚言以護祠。而卒就關城浚壕,起月堤,自此瓮城之人,悉內城中。始,州民多以草覆屋,允則取材木西山,大爲倉廩營舍。始教民陶瓦甓,標里閈,置廊市、邸舍、水磑。城上悉累甓,下環以溝塹,蒔麻植榆柳。廣閻承翰所修屯田,架石橋,構亭榭,列堤道,以通安肅、廣信、順安軍。
歲修禊事,召界河戰棹爲競渡,縱北人游觀,潛寓水戰。州北舊多設陷馬坑,城上起樓爲斥堠,望十里;自罷兵,人莫敢登。允則曰:「南北既講和矣,安用此爲?」命徹樓夷坑,爲諸軍蔬圃,浚井疏洫,列畦隴,築短垣,縱橫其中,植以荊棘,而其地益阻隘。因治坊巷,徙浮圖北原上,州民旦夕登望三十里。下令安撫司,所治境有隙地悉種榆,久之榆滿塞下。顧謂僚佐曰:「此步兵之地,不利騎戰,豈獨資屋材耶?」
上元舊不燃燈,允則結彩山,聚優樂,使民夜縱游。明日,偵知北酋欲間入城中觀,允則與同僚伺郊外。果有紫衣人至,遂與俱入傳舍,不交一言,出奴女羅侍左右,劇飲而罷。且置其所乘騾廡下,使遁去,即幽州統軍也。後數日,爲契丹所誅。
嘗宴軍中,而甲仗庫火。允則作樂行酒不輟,副使請救,不答。少頃火熄,命悉瘞所焚物,密遣吏持檄瀛州,以茗籠運器甲。不浹旬,兵數已完,人無知者。樞密院請劾不救火狀,真宗曰:「允則必有謂,姑詰之。」對曰:「兵械所藏,儆火甚嚴,方宴而焚,必奸人所爲。舍宴而救,事或不測。」
又得諜,釋縛厚遇之,諜言燕京大王遣來,因出所刺緣邊金谷、兵馬之數。允則曰:「若所得謬矣。」呼主吏按籍書實數與之。諜請加緘印,因厚賜以金,縱還。未幾,諜遽至,還所與數,緘印如故,反出彼中兵馬、財力、地里委曲以爲報。
一日,民有訴爲契丹民毆傷而遁者。允則不治,與傷者錢二千,眾以爲怯。逾月,幽州以其事來詰,答以無有。蓋他諜欲以毆人爲質驗,比得報,以爲妄,乃殺諜。雲翼卒亡入契丹,允則移文督還,契丹報以不知所在。允則曰:「在某所。」契丹駭,不敢隱,即歸卒,乃斬以徇。歷四方館引進使、高州團練使。天禧二年,以客省使知鎮州,徙潞州。仁宗即位,領康州防禦使。天聖六年,卒。
允則不事威儀,間或步出,遇民可語者,延坐與語,以是洞知人情。訟至,無大小面訊立斷。善撫士卒,皆得其用。盜發輒獲,人亦莫知所由。身無兼衣,食無重羞,不畜資財。在河北二十餘年,事功最多,其方略設施,雖寓於游觀、亭傳間,後人亦莫敢隳。至於國信往來,費用儀式,多所裁定。晚年居京師,有自契丹亡歸者,皆命舍允則家。允則死,始寓樞密院大程官營。
張亢字公壽,自言後唐河南尹全義七世孫。家於臨濮。少豪邁有奇節,事兄奎甚謹。進士及第,爲廣安軍判官、應天府推官。治白沙、石樑二渠,民無水患。改大理寺丞、簽書西京判官事。
通判鎮戎軍,上言:「趙德明死,其子元昊喜誅殺,勢必難制,宜亟防邊。」因論西北攻守之計,章數十上,仁宗欲用之,會丁母憂。既而契丹聚兵幽、涿間,河北增備,遂起爲如京使、知安肅軍。因入對曰:「契丹歲享金帛甚厚,今其主孱而歲歉,懼中國見伐,特張言耳,非其實也。萬一倍約,臣請擐甲爲諸軍先。」
元昊反,爲涇原路兵馬鈐轄、知渭州,累遷右騏驥使、忠州刺史,徙鄜延路、知鄜州。上疏曰:
舊制,諸路總管、鈐轄、都監各不過三兩員,余官雖高,止不過一路。總管、鈐轄不預本路事。今每路多至十四五員,少亦不減十員,皆兼本路分事,不相統制,凡有論議,互報不同。按唐總管,統軍,都統,處置、制置使,各有副貳,國朝亦有經略、排陣使,請約故事,別置使名,每路軍馬事,止以三兩員領之。
又涇原一路,自總管、鈐轄、都監、巡檢及城砦所部六十餘所,兵多者數千人,少者才千人,兵勢既分,不足以當大敵。若敵以萬人爲二十隊,多張聲勢以綴我軍,後以三五萬人大入奔突,則何以支?
又比來主將與軍伍移易不定,人馬強弱,配屬未均。今涇原正兵五萬,弓箭手二萬,鄜延正兵不減六七萬,若能預爲團結,明定節制,迭爲應援,以逸待勞,則烏合飢餒之眾,豈能窺我淺深乎?請下韓琦、范仲淹分按,逐路以馬步軍八千已上至萬人,擇才位兼高者爲總領。其下分爲三將:一爲前鋒,一爲策前鋒,一爲後陣。每將以使臣、忠佐三兩人,分屯要害之地,敵小入則一將出,大入則大將出。
又量敵數多少,使鄰路出兵應接,此所謂常山蛇勢也。今萬人已上爲一大將,一路又有主帥,延州領三大將,鄜州一大將,保安軍及西路巡檢、德靖砦共爲一大將,則鄜延路兵五萬人矣。原渭州、鎮戎軍各一大將,渭州山外及瓦亭各一大將,則涇原路五萬人矣。弓箭手、熟戶不在焉。昨延州之敗,蓋由諸將自守,不相應援。請令邊臣預定其法,敵寇某所,則某將爲先鋒,某將出某所爲奇兵,某將出某所爲聲援,某城砦相近出敢戰死士某所設覆,都、同巡檢則各扼要害。
又令鄰路取某路出應,仍潛用旗幟爲號。昨劉平救延州,前鋒陷賊者已二千騎,平猶不知。趙瑜部馬軍間道先進,而趙振與王逵趨塞門,至高頭平路,白馬報敵張青蓋駐山東,振麾兵掩襲,乃瑜也。臣在山外策應,未嘗用本指揮旗號,自以五行支幹別爲引旗。若甲子日本軍相遇,則先見者張青旗,後見者以緋旗應之,此是干相生,其干相剋及支相生克亦如之。蓋兵馬出入,晝則百步之外不能相知,若不預爲之號,必誤軍事。國家承平日久,失於訓練,今每指揮藝精者不過百餘人,余皆瘦弱不可用。且官軍所恃者,步軍與強弩爾。臣知渭州日,見廣勇軍彍弩者三百五十人,引一石二斗者僅百人,余僅及七八斗,正欲閱習時易爲力爾。臣以跳鐙弩試,皆不能張,閱習十餘日,裁得百餘人。又教以小坐法,亦十餘日,又教以帶甲小坐法,五十餘日始能服熟。若安前弊以應新敵,其有必勝之理乎?
又兵官務張邊事,以媒進邀賞,劉平之敗,正繇貪功輕進。鎮戎軍最近賊境,每報賊騎至,不問多寡,凡主兵者皆出,至邊壕則賊已去矣。蓋權均勢埒,各不相下,若不出,則恐得怯懦之罪。且諸路騎兵不能馳險,計其芻粟,一馬之費,可養步軍五人。馬高不及格,宜悉還坊監,止留十之三,余以步兵代之。又比來禁衛隊長,繇年勞換前班者,或爲諸司使副,白丁試武技,亦命以官,而諸路弓箭手生長邊陲,父祖效命,累世捍賊,乃無進擢之路,何以激勸邊民?
竊聞大帥議五路進師,且用兵以來,屢出無功,若一旦深入,臣切以爲未可也。山界諸州城砦,距邊止二三百里,夏兵器甲雖精利,其鬥戰不及山界部族,而財糧又盡出山界。若十月後令諸將分番出界,使夏人不得耕牧。然後出步兵,負十日糧,人日給米一升,馬日給粟四升、草五分,賊界有草地,以半資放牧,亦可減挽運之半。王師既行,使唃廝囉及九姓回紇分制其後,必盪覆巢穴。
又言:「陝西民調發之苦,數倍常歲,宜一切權罷,令安撫司與逐州長吏減省他役,顓應邊須。及選殿侍軍將各三十人,以駝、騾各二百,留其半河中,以運鄜、延、保安軍軍須,其半留乾州或永興軍,以運環、慶、原、渭、鎮戎軍軍須,分一轉運使專董其事。又鄜州四路半當衝要,嘗以閒慢路遞鋪兵卒之半,貼衝要二路。驛百人,每三人挽小車,載二百五十斤至三百斤,若團並輦運,邊計亦未至失備,而民力可以寬矣。」
初,亢請乘驛入對,詔令手疏上之,後多施用。進西上閣門使,改都鈐轄,屯延州。又奏邊機軍政措置失宜者十事,言:
王師每出不利,豈非節制不立,號令不明,訓練不至,器械不精?或中敵詭計,或自我貪功;或左右前後自不相救,或進退出入未知其便;或兵多而不能用,或兵少而不能避;或爲持權者所逼,或因懦將所牽;或人馬困飢而不能奮,或山川險阻而不能通:此皆將不知兵之弊也。未聞深究致敗之由而爲之措置,徒益兵馬,未見勝術。一也。
去春敵至延州,諸路發援兵,而河東、秦鳳各逾千里,涇原、環慶不減十程。去秋賊出鎮戎,遠自鄜延發兵,千里遠斗,銳氣已衰,如賊已退,乃是空勞師徒,異時更寇別路,必又如此,是謂不戰而自弊。二也。
今鄜延副都總管許懷德兼管勾環慶軍馬,環慶副總管王仲寶復兼鄜延,其涇原、秦鳳總管等亦兼鄰路,雖令互相策應,然環州至延州十四五驛,徑赴亦不下十驛;涇原至秦鳳千里,若發兵互援,而山路險惡,人馬之力已竭。三也。
四路軍馬各不下五六萬,朝廷罊力供億,而邊臣但言兵少,每路欲更增十萬人,亦未見功效。且兵無節制一弊,無奇正二弊,無應援三弊,主將不一四弊,兵分勢弱五弊。有此五弊,如驅市人而戰,雖有百萬,亦無益於事。四也。
古人教習,須三年而後成,今之用兵已三年矣,將帥之材孰賢孰愚,攻守之術孰得孰失,累年敗衄,而居邊要者未知何謀。使更數年未罷兵,國用民力,何以克堪。若因之以饑饉,加之以他寇,則安危之策,未知如何。五也。
今言邊事者甚眾,朝廷或即奏可,或再詳究以聞,或付有司。前條方行,後令即變,胥史有鈔錄之勞,官吏無商略之暇,邊防軍政,一無定製。六也。
夏竦、陳執中皆朝廷大臣,凡有邊事,當付之不疑。今但主文書、守詔令,每有宣命,則翻錄行下;如諸處申稟,則令候朝旨。如是,則何必以大臣主事?七也。
前河北用兵,減冗官以省費,今陝西日以增員,如制置青白鹽使副、招撫蕃部使臣等十餘員,所占兵士千餘人,請給歲約萬緡。復有都大提舉馬鋪器甲之類,諸州並募克敵、致勝、保捷、廣銳、宣毅等兵,久未曾團結訓諫,但費軍廩,無益邊備。八也。
今軍有手藝者,管兵之官,每一指揮,抽占三之一。如延州諸將不出,即有兵二萬,除五千守城之外,其餘止一萬五千。若有警急,三日內不能團集,況四十里外便是敵境,一有奔突,何以備之?九也。
陝西教集鄉兵,共十餘萬人。市井無賴,名掛尺籍,心薄田夫豈無奸盜雜於其中?苟無措置,他日爲患不細。十也。
既而復請面陳利害,不報。
會元昊益熾,以兵圍河外。康德輿無守御才,屬戶豪乜囉叛去,導夏人自後河川襲府州,兵至近道才覺,而蕃漢民被殺掠已眾。攻城不能下,引兵屯琉璃堡,縱游騎鈔麟、府間,二州閉壁不出。民乏飲,黃金一兩易水一杯。時豐州已爲夏人所破,麟、府勢孤,朝廷議棄河外守保德軍未果,徙亢爲並代都鈐轄、管勾麟府軍馬事。單騎叩城,出所授敕示城上,門啟,既入,即縱民出採薪芻汲澗谷。然夏人猶時出鈔掠,亢以州東焦山有石炭穴,爲築東勝堡;下城旁有蔬畦,爲築金城堡;州北沙坑有水泉,爲築安定堡,置兵守之。募人獲於外,腰鐮與衛送者均得。
其時禁兵皆敗北,無鬥志,乃募役兵敢戰者,夜伏隘道,邀擊夏人游騎。比明,有持首級來獻者,亢以錦袍賜之,禁兵始慚奮曰:「我顧不若彼乎?」又縱使飲博,方窘乏幸利,咸願一戰。亢知可用,始謀擊琉璃堡,使諜伏敵砦旁草中,見老羌方炙羊髀占吉凶,驚曰:「明當有急兵,且趣避之。」皆笑曰:「漢兒皆藏頭膝間,何敢!」亢知無備,夜引兵襲擊,大破之。夏人棄堡去,乃築宣威砦於步駝溝捍寇路。
時麟州饋路猶未通,敕亢自護賞物送麟州。敵既不得鈔,遂以兵數萬趨柏子砦來邀。亢所將才三千人,亢激怒之曰:「若等已陷死地,前斗則生,不然,爲賊所屠無餘也。」士皆感厲。會天大風,順風擊之,斬首六百餘級,相蹂踐赴崖谷死者不可勝計,奪馬千餘匹。
乃修建寧砦。夏人數出爭,遂戰於兔毛川。亢自抗以大陣,而使驍將張岊伏短兵強弩數千於山後。亢以萬勝軍皆京師新募市井無賴子弟,罷耎不能戰,敵目曰「東軍」,素易之,而怯虎翼軍勇悍。亢陰易其旗以誤敵,敵果趣「東軍」,而值虎翼卒,搏戰良久,伏發,敵大潰,斬首二千級。不逾月,築清塞、百勝、中候、建寧、鎮川五堡,麟、府之路始通。
亢復奏:「今所通特一徑爾,請更增並邊諸柵以相維持,則可以廣田牧,壯河外之勢。」議未下,會契丹欲渝盟,領果州團練使、知瀛州。葛懷敏敗,遷四方館使、涇原路經略安撫招討使、知渭州,亢聞詔即行,及至,敵已去。鄭戩統四路,亢與議不合,遷引進使,徙並代副都總管。御史梁堅劾亢出庫銀給牙吏往成都市易,以利自入,奪引進使,爲本路鈐轄。
及夏人與契丹戰河外,復引進使、副都總管,知代州兼河東沿邊安撫事。范仲淹宣撫河東,復奏亢前所增廣堡砦,宜使就總其事。詔既下,明鎬以爲不可,屢牒止之。亢曰:「受詔置堡砦,豈可得經略牒而止耶?坐違節度,死所甘心,堡砦必爲也。」每得牒,置案上,督役愈急。及堡成,乃發封自劾,朝廷置不問。蕃漢歸者數千戶,歲減戍兵萬人,河外遂爲並、汾屏蔽。
復知瀛州,因言:「州小而人眾,緩急無所容,若廣東南關,則民居皆在城中。」夏竦前在陝西,惡亢不附己,特沮其役,然卒城之。加領眉州防禦使,復爲涇原路總管、知渭州。會給郊賞,州庫物良而估賤,三司所給物下而估高,亢命均其直,以便軍人。轉運使奏亢擅減三司所估。會竦爲樞密使,奪防禦使,降知磁州。御史宋禧繼言亢嘗以庫銀市易,復奪引進使,爲右領衛大將軍、知壽州。
後陝西轉運使言亢所易庫銀非自入者,改將作監、知和州。坐失舉,徙筠州。久之,復爲引進使、果州團練使,又復眉州防禦使、真定府路副都總管。遷客省使,以足疾知衛州,徙懷州。坐與鄰郡守議河事,會境上經夕而還,降曹州鈐轄。改河陽總管,以疾辭,爲秘書監。未幾,復客省使、眉州防禦使、徐州總管,卒。
亢好施輕財,凡燕犒饋遺,類皆過厚,至遣人貿易助其費,猶不足。以此人樂爲之用。同學生爲吏部,亢憐其老,薦爲縣令。後既爲所累,出筠州,還,所薦者復求濟,亢又贈金帛,終不以屑意。馭軍嚴明,所至有風跡,民圖像祠之。
奎字仲野,先亢中進士。歷並、秀州推官,監衢州酒。徐生者毆人至死,系婺州獄,再問輒言冤。轉運使命奎復治。奎視囚籍印窾偽,深探之,乃獄吏竄易,卒釋徐生,抵吏罪,眾驚伏。同時薦者三十九人,改大理寺丞,知合淝縣,徙南充縣。
以殿中丞通判瀘州,罷歸。會秦州鹽課虧緡錢數十萬,事連十一州。詔奎往按,還奏三司發鈔稽緩,非諸州罪。因言:「鹽法所以足軍費,非仁政所宜行。若不得已,令商人轉貿流通,獨關市收其征,上下皆利。孰與設重禁壅閼之爲民病?」於是悉除所負。未幾,知江州,徙楚州,遷太常博士,召爲殿中侍御史、知滑州,徙邢州。母病,輒割股肉和藥以進,母遂愈。其後母卒,廬於墓,自負土植松柏。
服終,授度支判官,出爲京東轉運使,以侍御史爲河東轉運使,進刑部員外郎、知御史雜事。安撫京東,募民充軍凡十二萬,奏州縣吏能否數十人。還爲戶部副使。及分陝西爲四路,擢天章閣待制、環慶路經略安撫招討使、知慶州,以父名餘慶辭,不許。歷陝西都轉運使、知永興軍、河東都轉運使,加龍圖閣直學士,知澶、青、徐、揚等州,再遷吏部郎中。
時李宥知江寧府,府廨盡焚。諫官言金陵始封之地,守臣視火不謹,宜擇才臣繕治之。遷右諫議大夫、知江寧府。奎簡材料工,一循舊制,不逾時復完。還,判吏部流內銓,徙審官院、知河南府。河南宮闕歲久頗摧圮,奎大加興葺。又按唐街陌,分榜諸坊。初,全義守洛四十年,洛人德之,有生祠。及見奎偉儀觀,曰:「真齊王孫也。」因復興齊王祠。歲余,以能政聞,遷給事中,歸朝。京東盜起,加樞密直學士、知鄆州,數月,捕諸盜,悉平。
奎治身有法度,風力精強,所至有治跡,吏不敢欺,第傷苛細。亢豪放喜功名,不事小謹。兄弟所爲不同如此,然皆知名一時。子燾,龍圖閣直學士。
劉文質字士彬,保州保塞人,簡穆皇后從孫也。父審琦,虎牢關使,從討李重進戰死。
文質幼從母入禁中,太宗授以左班殿直,遷西頭供奉官、寄班祗候。帝頗親信之,數訪以外事。嘗謂內侍竇神興曰:「文質,朕之近親,又忠謹,其賜白金百斤。」出爲兩浙走馬承受公事,擢西京左藏庫副使、岢嵐軍使,賜金帶、名馬。徙知麟州,改麟府濁輪砦兵馬鈐轄。擊蕃酋萬保移,走之。越河破契丹,拔黃太尉砦,殺獲萬計,賜錦袍、金帶。徙知慶州。
李繼遷入寇,文質將出兵,而官吏不敢發庫錢。乃以私錢二百萬給軍,士皆感奮,遂大破賊。徙涇州,充麟州、清遠軍都監,又破敵於枝子平。咸平中,清遠軍陷,坐逗撓奪官,雷州安置。久之,起爲太子率府率、杭州駐泊都監。封泰山,以內殿崇班爲青、齊、淄、濰州巡檢。進禮賓副使、石隰緣邊同都巡檢使,徙秦州鈐轄。建小落門砦,親率士版築。會李濬知秦州,因就賜白金五百兩。
天禧中,知代州。先是,蕃部獲逃卒,給絹二匹、茶五斤,卒皆論死。時捕得百三十九人,文質取二十九人,以赦後論如法,余悉配隸他州。再遷內園使、知邠州,數從曹瑋出戰,築堡障。復徙秦州鈐轄,領連州刺史,再知代州,卒。厚賻其家,官子三人。
文質以簡穆親,又父死事,故前後賜予異諸將。真宗嘗問保塞之舊,文質上宣祖、太祖賜書五函。仁宗亦以書賜之。然性剛,喜評刺短長,於貴近無所避,故不大顯。子十六人,渙、滬皆知名。
渙字仲章,以父任爲將作監主簿,監并州倉。天聖中,章獻太后臨朝久,渙謂天子年加長,上書請還政。後震怒,將黥隸白州,呂夷簡、薛奎力諫得免。仁宗親政,擢爲右正言。郭后廢,渙與孔道輔、范仲淹等伏闕爭之,皆罰金。會河東走馬承受奏,渙頃官并州,與營妓游,黜通判磁州,尋知遼州。
夏人叛,朝廷議遣使通河西唃氏,渙請行。間道走青唐,諭以恩信。唃氏大集庭帳,誓死捍邊,遣騎護出境,得其誓書與西州地圖以獻。加直昭文館,遷陝西轉運使,由工部郎中知滄州,改吉州刺史,知保州。州自戍卒叛後,兵益驕。渙至,虎翼軍謀舉城叛,民大恐。渙單騎徐叩營,械首惡者歸,斬之,一軍帖服。徙登州,益治刀魚船備海寇,寇不敢犯,詔嘉獎之。
歷知邢、恩、冀、涇、澶五州。恩承賊蹂踐後,渙經理繕葺有敘,兵民犯法,一切用重典,威令大振。治平中,河北地震,民乏粟,率賤賣耕牛以苟朝夕。渙在澶,盡發公錢買之。明年,民無牛耕,價增十倍,渙復出所市牛,以元直與民,澶民賴不失業。歷秦鳳、涇原、真定、定州路總管,四遷至鎮寧軍節度觀察留後。熙寧中,還,爲工部尚書致仕。
渙有才略,尚氣不羈,臨事無所避,然銳於進取。方開拓洮、岷,討安南,渙既老,猶露章請自效,不報。卒,年八十一。
滬字子濬,頗知書傳,深沉寡言,有知略。以蔭補三班奉職,累遷右侍禁。康定中,爲渭州瓦亭砦監押,權靜邊砦,擊破黨留等族,斬一驍將,獲馬牛橐駝萬計。時任福敗,邊城晝閉,居民畜產多爲賊所掠,滬獨開門納之。
遷左侍禁,韓琦、范仲淹薦授閣門祗候。又破穆寧生氐。西南去略陽二百里,中有城曰水洛,川平土沃,又有水輪、銀、銅之利,環城數萬帳,漢民之逋逃者歸去,教其百工商賈,自成完國。曹瑋在秦州,嘗經營不能得。滬進城章川,收善田數百頃,以益屯兵,密使人說城主鐸廝那令內附。會鄭戩行邊,滬遂召鐸廝那及其酋屬來獻結公、水洛、路羅甘地,願爲屬戶。戩即令滬將兵往受地。既至而氐情中變,聚兵數萬合圍,夜縱火呼嘯,期盡殺官軍。滬兵才千人,前後數百里無援,滬堅臥,因令晨炊緩食,坐胡床指揮進退,一戰氐潰,追奔至石門,酋皆稽顙請服。因盡驅其眾隸麾下,以通秦、渭之路。又敗臨洮氐於城下。遷內殿崇班。
戩以三將兵遣董士廉助築城,功未半,會戩罷四路招討使,而涇原路尹洙以爲不便,令罷築,且召滬,不聽,日增版趣役。洙怒,使狄青械滬、士廉下獄。氐眾驚,收積聚、殺吏民爲亂,朝廷遣魚周詢、程戡往視,氐眾詣周詢,請以牛羊及丁壯助工役,復以滬權水洛城砦主。城成,終以違本路安撫使節制,黜一官,爲鎮戎軍西路都巡檢。復內殿崇班,瘍發首,卒。弟淵將以其柩東歸,居人遮道號泣請留,葬水洛,立祠城隅,歲時祀之。
經略司言,得熟戶蕃官牛裝等狀,願得滬子弟主其城。乃命其弟淳爲水洛城兵馬監押,城中有碑記滬事。
趙滋字子深,開封人。父士隆,天聖中,以閣門祗候爲邠寧環慶路都監,戰沒。錄滋三班奉職。
滋少果敢任氣,有智略。康定初,以右侍禁選捕京西叛卒有功,遷左侍禁,後爲涇原儀渭、鎮戎軍都巡檢。會渭州得勝砦主姚貴殺監押崔絢,劫宣武神騎卒千餘人叛,攻羊牧隆城。滋馳至,諭降八百餘人,貴窮,走出砦。招討使令滋給賜降卒及遷補將吏,滋以爲如是是誘其爲亂,藏其牒不用,還,爲招討使所怒,故賞弗行。
范仲淹、韓琦經略陝西,舉滋可將領,得閣門祗候,爲鎮戎軍西路都巡檢。時京西軍賊張海久未伏誅,命滋都大提舉陝西、京西路捉賊,數月賊平。後爲京東東路都巡檢。富弼爲安撫使,舉再任登州。乳山砦兵叛,殺巡檢,州將誅首惡數人,不窮按。滋承檄驗治,馳入其壘,次第推問,得黨與百餘人付獄,眾莫敢動。
在京東五年,數獲盜,不自言,弼爲言,乃自東頭供奉官超授供備庫副使、定州路駐泊都監。嘗因給軍食,同列言粟不善,滋叱之曰:「爾欲以是怒眾耶?使眾有一言,當先斬爾以徇。」韓琦聞而壯之,以爲真將帥材。及琦在河東,又奏滋權並代路鈐轄,改管勾河東經略司公事。建言:「代州、寧化軍有地萬頃,皆肥美,可募人田作,教戰射,爲堡砦。」人以爲利。
累遷西上閣門副使,歷知安肅軍、保州。滋強力精悍,有吏能,所至稱治。會契丹民數違約,乘小舟漁界河中,吏憚生事,累歲莫敢禁。後又遣大舟十餘,自海口運鹽入界河。朝廷患之,以滋可任,徙知雄州。滋戒巡兵,舟至,輒捕其人殺之,輦其舟,移文還涿州,漁者遂絕。契丹因使人以爲言,而知瀛州彭思永、河北轉運使唐介燕度,皆以滋生事,請罷之。朝廷更以爲能,擢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嘉州團練使,遷天武、捧日四廂都指揮使。
英宗即位,領端州防禦使、步軍都虞候,賜白金五百兩,留再任。未幾,卒,贈遂州觀察使。
滋在雄州六年,契丹憚之。契丹嘗大飢,舊,米出塞不得過三斗,滋曰:「彼亦吾民也。」令出米無所禁,邊人德之。馭軍嚴,戰卒舊不服役,滋役之如廂兵,莫敢有言。繕治城壁、樓櫓,至於簿書、米鹽,皆有條法。性尤廉謹,月得公使酒,不以入家。然傲慢自譽,此其短也。
論曰:石普曉暢軍事,習知民庸,然揣摩時政,終以罪廢。張孜雖稱持重,跡其所長,無足取者。許懷德以愞不任事,數遭貶斥,其不及普遠矣。劉文質以私錢給軍,且脫人於死,仕雖偃蹇,聲名俱章穎矣。渙以小官,能抗疏母后,輯暴弭奸,則其餘事也。滬,水洛之戰,從容退師,滬之才略,其最優者歟?趙滋有吏能,出米塞下以振契丹,亦仁人之用心。李允則在河北二十年,設施方略,不動聲氣,契丹至以長者稱之。張亢起儒生,曉韜略,琉璃堡、兔毛川之捷,良快人意,區區書生,功名如此,何其壯哉!奎以治跡著稱,其視亢蓋所謂難爲兄難爲弟者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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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三百二十五‧列傳第八十四  劉平弟兼濟 郭遵附 任福王珪 武英 桑懌 耿傅 王仲寶附

劉平字士衡,開封祥符人。父漢凝,從太宗征河東岢嵐、憲州,累遷崇儀使。平剛直任俠,善弓馬,讀書彊記。進士及第,補無錫尉,擊賊殺五人,擢大理評事。知鄢陵縣,徙南充。夷人寇淯井監,轉運使以平權瀘州事,平率土丁三千擊走之。祠汾陰,遷本寺丞。還,路由安州,遇賊十數人,平發矢斃三賊,余駭散。以寇準薦,爲殿中丞、知瀘州,夷人懲前敗,不敢擾邊。
召拜監察御史,數上疏論事,爲丁謂所忌。久之,除三司鹽鐵判官、河北安撫,改殿中侍御史、陝西轉運使。與副使論事不合,徙知襄州。仁宗即位,遷侍御史。
初,真宗知其才,將用之。丁謂乘間曰:「平,將家子,素知兵,若使將西北,可以制敵。」後章獻太后思謂言,特改衣庫使、知邠州。屬戶明珠、磨糜族數反覆,平潛兵殺數千人,以功領賓州刺史、鄜延路兵馬鈐轄,徙涇原路,兼知渭州。胡則爲陝西都轉運使,平奏曰:「則,丁謂黨,今隸則部,慮掎摭致罪。」徙汝州,改淮南、江、浙、荊湖制置發運副使,行數驛,召還,真拜信州刺史、知雄州。居四年,遷忻州團練使、知成德軍。
景祐元年,拜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永州防禦使、知定州,徙環慶路副都總管,進侍衛親步軍都虞候。奏言:「元昊勢且叛,宜嚴備之。」尋坐被酒破鎖入甲仗庫,爲轉運使蘇耆所劾,落管軍,知同州。上疏自列,召入問狀,復爲步軍都虞候、知澶州。時議塞河,而平言不知河事,乃徙滄州副都總管。
時呂夷簡爲宰相,台諫官數言政事闕失,平奏書曰:「臣見范仲淹等毀訾大臣,此必有要人授旨仲淹輩,欲逐大臣而代其位者。臣於真宗朝爲御史,顧當時同列,未聞有奸邪黨與詐忠賣直,所爲若此。臣慮小臣以淺文薄伎,偶致顯用,不識朝廷典故,而論事浸淫,遂及管軍將校。且武人進退,與儒臣異路,若掎摭短長,妄有舉劾,則心搖而怨結矣。願明諭台諫官,毋令越職,仍不許更相引薦。或闕員,則朝廷自擇忠純耆德用之。」論者以謂希夷簡意也。改高陽關副總管。
寶元元年,以殿前都虞候爲環慶路馬步軍副總管。會元昊反,遷邕州觀察使,爲鄜廷路副總管兼鄜延、環慶路同安撫使。頃之,兼管勾涇原路兵馬,進步軍副都指揮使、靜江軍節度觀察留後。獻攻守之策曰:
五代之末,中國多事,唯制西戎爲得之。中國未嘗遣一騎一卒,遠屯塞上,但任土豪爲眾所伏者,封以州邑,征賦所入,足以贍兵養士,由是無邊鄙之虞。太祖定天下,懲唐末藩鎮之盛,削其兵柄,收其賦入,自節度以下,第坐給奉祿,或方面有警,則總師出討,事已,則兵歸宿衛,將還本鎮。彼邊方世襲,宜異於此,而誤以朔方李彝興、靈武馮繼業一切亦徙內地。自此靈、夏仰中國戍守,千里運糧,兵民並困。
其後靈武失守,而趙德明懼王師問罪,願爲藩臣。於時若止棄靈、夏、綏、銀,與之限山爲界,則無今日之患矣。而以靈、夏兩州及山界蕃漢戶並授德明,故蓄甲治兵,漸窺邊隙,鄜延、環慶、涇原、秦隴所以不能弛備也。
今元昊嗣國,政刑慘酷,眾叛親離,復與唃廝囉構怨,此乃天亡之時。臣聞寇不可玩,敵不可縱。或元昊不能自立,別有酋豪代之,西與唃廝囉復平,北約契丹爲表里,則何以制其侵軼?今元昊國勢未彊,若乘此用鄜廷、環慶、涇原、秦隴四路兵馬,分兩道,益以蕃漢弓箭手,精兵可得二十萬,三倍元昊之眾,轉糧二百里,不出一月,可收山界洪、宥等州。招集土豪,縻之以職,自防禦使以下、刺史以上,第封之,給以衣祿金帛;又以土人補將校,使勇者貪於祿,富者安於家,不期月而人心自定。及遣使諭唃廝囉,綬以靈武節度,使撓河外族帳,以窘元昊。復出麟、府、石州蕃漢步騎,獵取河西部族,招其酋帥,離其部眾,然後以大軍繼之,元昊不過鼠竄爲窮寇爾,何所爲哉!
且靈、夏、綏、銀地不產五穀,人不習險阻,每歲資糧,取足洪、宥。而洪、宥州羌戶勁勇善戰,夏人恃此以爲肘腋。我苟得之,以山爲界,憑高據險,下瞰沙漠,各列堡障,量以戎兵鎮守,此天險也。廟朝之謀,不知出此,而爭靈、夏、綏、銀,連年調發,老師費財,以致中國疲弊,小丑猖獗,此議臣之罪也。
今朝廷或貸元昊罪,更示含容,不惟宿兵轉多,經費尤甚。萬一元昊潛結契丹,互爲掎角,則我一身二疾,不可並治。必輕者爲先,重者爲後,如何減兵以應河北?請召邊臣,與二府定守御長策。
疏奏未報。
屬元昊盛兵攻保安軍,時平屯慶州,范雍以書召平,平率兵與石元孫合軍趨土門。既又有告敵兵破金明、圍延州者,雍復召平與元孫救延州。平素輕敵,督騎兵晝夜倍道行,明日,至萬安鎮。平先發,步軍繼進,夜至三川口西十里止營,遣騎兵先趨延州爭門。時鄜延路駐泊都監黃德和將二千餘人,屯保安北碎金谷,巡檢万俟政、郭遵各將所部分屯,范雍皆召之爲外援,平亦使人趣其行。詰旦,步兵未至,平與元孫還逆之。行二十里,乃遇步兵,及德和、万俟政、郭遵所將兵悉至,將步騎萬餘結陣東行五里,與敵遇。
時平地雪數寸,平與敵皆爲偃月陣相向。有頃,敵兵涉水爲橫陣,郭遵及忠佐王信薄之,不能入。官軍並進,殺數百人,乃退。敵復蔽盾爲陣,官軍復擊卻之,奪盾,殺獲及溺水死者幾千人。平左耳、右頸中流矢。日暮,戰士上首功及所獲馬,平曰:「戰方急,爾各志之,皆當重賞汝。」語未已,敵以輕兵薄戰,官軍引卻二十步。黃德和居陣後,望見軍卻,率麾下走保西南山,眾從之,皆潰。平遣其子宜孫馳追德和,執轡語曰:「當勒兵還,並力抗敵,奈何先奔?」德和不從,驅馬遁赴甘泉。平遣軍校杖劍遮留士卒,得千餘人。轉斗三日,賊退還水東。平率餘眾保西南山,立七柵自固。敵夜使人叩柵,問大將安在,士不應。復使人偽爲戍卒,遞文移平,平殺之。夜四鼓,敵環營謼曰:「如許殘兵,不降何待!」平旦,敵酋舉鞭麾騎,自山四出合擊,絕官軍爲二,遂與元孫皆被執。
初,德和言平降賊,朝廷髮禁兵圍其家。及命殿中侍御史文彥博即河中府置獄,遣龐籍往訊焉,具得其實。遂釋其家,德和坐腰斬。而延州吏民亦詣闕訴平戰沒狀,遂贈朔方軍節度使兼侍中,諡壯武,賜信陵坊第,封其妻趙氏爲南陽郡太夫人,子孫及諸弟皆優遷,未官者錄之。其後降羌多言平在興州未死,生子於賊中。及石元孫歸,乃知平戰時被執,後沒於興州。弟兼濟。
兼濟字寶臣,以父蔭補三班奉職。善騎射,讀兵書知大旨。爲襄州兵馬監押。漢江暴漲,兼濟解衣涉水,率眾捍城,州賴以完。擢閣門祗候、雄霸州界河巡檢,徙晉、絳、澤、潞都巡檢使。歲飢,太行多盜,禽二百餘人。改左侍禁、鄜延路兵馬都監,權知保安軍,歷同提點陝西、河東刑獄,徙知籠竿城。
夏人寇邊,眾號數萬,兼濟將兵千餘,轉戰至黑松林,敗之。屬其兄平戰沒於三川口,特授內殿崇班、知原州。入辭,仁宗慰勉之曰:「國憂未弭,家仇未報,不可不力也。」屬戶明珠族叛,諸將欲亟討。兼濟第日縱飲擊鞠,繆爲不知,以疑其意。既而叛者自潰,乃追襲之,射殺其酋長,收餘眾以歸。徙寧州,破靳廝襪砦,徙鄜州。
元昊既稱藩,徙梓夔路鈐轄,又徙知鎮戎軍。兼濟御下嚴急,轉運使言士心多怨,請徙諸內地。改涇原路鈐轄,復知寧州,又知原州,徙冀州、廣信軍。累遷文思使、惠州刺史、河北緣邊安撫副使,擢西上閣門使、同管勾三班院,出知雄州。
先是,邊民避罪逃者,契丹輒納之,守將畏事不敢詰,兼濟悉移檄責還。徙冀州,逾月,改忻州,復管勾三班院,卒。
郭遵者,開封人也,家世以武功稱。遵少隸軍籍,稍遷殿前指揮使。乾興中,改左班殿直、並代路巡檢。遷右侍禁、慶州柔遠砦兵馬監押。召試騎射優等,遷左侍禁、閣門祗候。爲秦州三陽砦主,徙延州西路都巡檢使。
元昊寇延州,遵以裨將屬劉平,遇敵,馳馬入敵陣,殺傷數十人。敵出驍將揚言當遵,遵揮鐵杵破其腦,兩軍皆大呼。復持鐵槍進,所向披靡。會黃德和引兵先潰,敵戰益急。遵奮擊,期必死,獨出入行間。軍稍卻,即復馬以殿,又持大矟橫突之。敵知不可敵,使人持大絭索立高處迎遵馬,輒爲遵所斷。因縱遵使深入,攢兵注射之,中馬,馬踠仆地,被殺。特贈果州團練使。以其父斌爲太子右清道率府副率;母賀,封仁壽郡君;妻尹,安康郡君;弟青右侍禁,逵三班奉職。四子尚幼,仁宗悉爲賜名,忠嗣西頭供奉官,忠紹左侍禁,忠裔右侍禁,忠緒左班殿直。女舊爲尼,亦賜紫方袍。
遵用鐵杵、槍、矟共九十斤,其後耕者得其器於戰處,皇祐中,乃並與其衣冠葬之河南。逵自有傳。
任福字祐之,其先河東人,後徙開封。咸平中,補衛士,由殿前諸班累遷至遙郡刺史。元昊反,除莫州刺史、嵐石隰州緣邊都巡檢使。既辭,奏曰:「河東地介大河,斥堠疏闊,願嚴守備,以戒不虞。」仁宗善之,命知隴州,擢秦鳳路馬步軍副總管。詔陝西增城壘、器械,福受命四十日,而戰守之備皆具。以忻州團練使爲鄜延路副總管、管勾延州東路蕃部事。
尋知慶州,復兼環慶路副總管。上言:「慶州去蕃族不遠,願勒兵境上,按亭堡,謹斥堠。」因經度所過山川道路,以爲緩急攻守之備。帝益善之,聽便宜從事。
夏人寇保安、鎮戎軍,福與子懷亮、侄婿成暠自華池鳳川鎮聲言巡邊,召諸將牽制敵勢。行至柔遠砦,犒蕃部,即席部分諸將,攻白豹城。夜漏未盡,抵城下,四面合擊。平明,破其城,縱兵大掠,焚巢穴,獲牛馬、橐駝七千有餘,委聚方四十里,平骨咩等四十一族。以功拜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賀州防禦使,改侍衛馬軍都虞候。
康定二年春,朝廷欲發涇原、鄜延兩路兵西討,詔福詣涇原計事。會安撫副使韓琦行邊趨涇原,聞元昊謀寇渭州,琦亟趨鎮戎軍,盡出其兵,又募敢勇得萬八千人,使福將之。以耿傅參軍事,涇原路駐泊都監桑懌爲先鋒,鈐轄朱觀、都監武英、涇州都監王珪各以所部從福節制。琦戒福等並兵,自懷遠城趨得勝砦,至羊牧隆城,出敵之後。諸砦相距才四十里,道近糧餉便,度勢未可戰,則據險設伏,待其歸邀擊之。
福引輕騎數千,趨懷遠城捺龍川,遇鎮戎軍西路巡檢常鼎、劉肅,與敵戰於張家堡南,斬首數百。夏人棄馬羊橐駝佯北,懌引騎趨之,福踵其後。諜傳敵兵少,福等頗易之。薄暮,與懌合軍屯好水川,觀、英屯龍落川,相距隔山五里,約翌日會兵川口。路既遠,芻餉不繼,士馬乏食已三日。追奔至籠竿城北,遇夏軍,循川行,出六盤山下,距羊牧隆城五里結陣,諸將方知墮敵計,勢不可留,遂前格戰。懌馳犯其鋒,福陣未成列,賊縱鐵騎突之,自辰至午,陣動,眾傅山欲據勝地。俄伏發,自山背下擊,士卒多墜崖塹,相覆壓,懌、肅戰死。敵分兵數千,斷官軍後,福力戰,身被十餘矢。有小校劉進者,勸福自免。福曰:「吾爲大將,兵敗,以死報國爾。」揮四刃鐵簡,挺身決鬥,槍中左頰,絕其喉而死。
乃並兵攻觀、英。戰既合,王珪自羊牧隆城引兵四千,陣於觀軍之西;渭州駐泊都監趙津將瓦亭騎兵二千繼至。珪屢出略陣,陣堅不可破,英重傷,不能視軍。敵兵益至,官軍遂大潰,英、津、珪、傅皆死;內殿崇班訾贇、西頭供奉官王慶、侍禁李簡李禹亨劉鈞亦戰沒;軍校死者數十人,士死者六千餘人。唯觀以兵千餘保民垣,四向縱射,會暮,敵引去,與福戰處相距五里,然其敗不相聞也。福子懷亮亦死之。
方元昊傾國入寇,福臨敵受命,所統皆非素撫之兵,既又分出趨利,故至於甚敗。奏至,帝震悼,贈福武勝軍節度使兼侍中,賜第一區,月給其家錢三萬,粟、麥四十斛。追封母爲隴西郡太夫人,妻爲琅琊郡夫人,錄其子及從子凡六人。
王珪,開封人也。少拳勇,善騎射,能用鐵杵、鐵鞭。年十九,隸親從官,累遷殿前第一班押班,擢禮賓副使、涇州駐泊都監。
康定初,元昊寇鎮戎軍,珪將三千騎爲策先鋒,自瓦亭至師子堡,敵圍之數重,珪奮擊披靡,獲首級爲多。叩鎮戎城,請益兵,不許。城中惟縋糗糧予之。師既飽,因語其下曰:「兵法,以寡擊眾必在暮,我兵少,乘其暮擊之,可得志也。」復馳入,有驍將持白幟植槍以詈曰:「誰敢與吾敵者!」槍直珪胸而傷右臂,珪左手以杵碎其腦。繼又一將復以槍進,珪挾其槍,以鞭擊殺之。一軍大驚,遂引去。珪亦以馬中箭而還,仁宗特遣使撫諭之;然以其下死傷亦多,止賜名馬二匹,黃金三十兩,裹創絹百匹;復下詔暴其功塞下,以厲諸將。
是歲,改涇原路都監。明年,爲本路行營都監,勒金字處置牌賜之,使得專誅殺。尋至黑山,焚敵族帳,獲首級、馬駝甚眾。會敵大入,以兵五千從任福屯好水川,連戰三日,諸將皆敗。任福陷圍中,望見麾幟猶在,珪欲援出之,軍校有顧望不進者,斬以徇。乃東望再拜曰:「非臣負國,臣力不能也,獨有死報爾。」乃復入戰,殺數十百人,鞭鐵撓曲,手掌盡裂,奮擊自若。馬中鏃,凡三易,猶馳擊殺數十人。矢中目,乃還,夜中卒。
珪少通陰陽術數之學,始出戰,謂其家人曰:「我前後大小二十餘戰,殺敵多矣,今恐不得還。我死,可速去此,無爲敵所仇也。」及敵攻瓦亭,購甚急,果如所料。鎮戎之戰,以所得二槍植山上,其後邊人即其處爲立祠。贈金州觀察使,追封其妻安康郡君,錄其子光祖爲西頭供奉官、閣門祗候,後爲東上閣門使;光世,西頭供奉官;光嗣,左侍禁。
武英字漢傑,太原人。父密,隨劉繼元歸朝,仕至侍禁、鎮定同巡檢。與契丹戰,沒於望都,贈西京左坊使,錄英爲三班借職,以右班殿直爲忻、代州同巡檢。會州將出獵,因留帳飲,英曰:「今空郡而來,萬一敵乘間入城,奈何?」既而敵百餘騎果入寇,英領眾左右馳射,悉禽獲之。以功遷左班殿直、監雄州榷場,改右侍禁、閣門祗候,爲環州都巡檢使,徙洪德砦主,又徙慶州柔遠砦。
元昊寇延州,英主兵攻後橋,以分敵勢。擢內殿承制、環慶路駐泊都監。破黨平族,又從任福破白豹城,遷禮賓副使,尋兼涇原行營都監。與任福合諸將戰張家堡,斬首數十百,敵棄羊馬偽遁。諸將皆趨利爭進,英以爲前必有伏,眾不聽,已而伏發。福等既敗,英猶力戰,自辰至申,矢盡遇害。贈邢州觀察使。錄其子三班奉職永符爲東頭供奉官、閣門祗候;永孚,西頭供奉官;永昌,左侍禁。侄永保,右班殿直;永錫,三班奉職。
桑懌,開封雍丘人。勇力過人,善用劍及鐵簡,有謀略。其爲人不甚長大,與人接,常祗畏若不自足,語言如不出其口,卒遇之,不知其勇且健也。兄慥,舉進士,有名。懌以再舉進士,不中。
嘗遭大水,有粟二廩,將以舟載之,見百姓走避水者,遂棄其粟而載之,得皆不死。歲飢,聚人共食其粟,盡而止。後徙居汝、潁間,耕龍城廢田數頃以自給。
諸縣多盜,懌自請補耆長,得往來察奸,因召里中惡少年戒曰:「盜不可爲,吾不汝容也。」有頃,里老父子死未斂,盜夜脫其衣去,父不敢告縣。懌疑少年王生者,夜入其家,得其衣,不使之知也。明日,見而問之曰:「爾許我不爲盜,今里中盜屍衣者,非爾邪?」少年色動,即推仆地,縛之,詰共盜者姓名,盡送縣,皆伏辜。
嘗之郟城,遇尉出捕盜,招懌飲酒。與俱行,至賊所藏,尉怯甚,陽爲不知,將去。懌曰:「賊在此,欲何之?」乃下馬,獨格殺數人,因盡縛之。又聞襄城有盜十許人,獨提一劍以往,殺數人,盡縛其餘,汝旁縣爲之無盜。京西轉運使奏其事,補郟城尉。
天聖中,河南諸縣多盜,轉運使奏移澠池尉。群盜保青灰山,時出攘剽。有宿盜王伯者,尤爲民害,朝廷每授巡檢使,必疏姓名使捕之。懌至官,巡檢偽爲宣頭以示懌,牒招致之。懌不知其偽也,因挺身入賊中,與伯同臥起,十餘日,伯遂與懌出至山口,爲巡檢伏兵所執,懌幾不免。懌曰:「巡檢懼無功爾。」即以伯與巡檢,使自爲功。巡檢俘獻京師,而懌不復自言。朝廷知之,爲黜巡檢,擢懌右班殿直、永安縣巡檢。
明道末,京西旱蝗,有惡賊二十三人,樞密院召懌至京師,授以賊名姓,使往捕。懌曰:「盜畏吾名,必潰,潰則難得矣,宜先示之以怯。」至則閉柵,戒軍吏不得一人輒出。居數日,軍吏不知所爲,數請出自效,輒不許。夜,與數卒變爲盜服以出,跡盜所嘗行處。入民家,民皆走,獨一媼留,爲具飲食,如事群盜。懌歸,閉柵三日,復往,自攜具就媼饌,而以余遺媼,媼以爲真盜。乃稍就媼,與語及群盜,一媼曰:「彼聞桑殿直來,皆遁去。近聞閉營不出,知其不足畏,今皆還矣,某在某處。」懌又三日往,厚遺之,遂以實告曰:「我桑殿直也,爲我察其實而慎勿泄。」後三日復來,於是媼盡得居處之實以告。懌明日部分軍士,盡擒諸盜。其尤強梁者,懌自馳馬以往,士卒不及從,惟四騎追之,遂與賊遇,手殺三人。凡二十三人者,一日皆獲。
還京師,樞密吏求銀,爲致閣門祗候。懌曰:「用賂得官,非我欲,況貧無銀;有,固不可也。」吏怒,匿其功狀,止免其短使而已。除兵馬監押,未行,會宜州蠻叛,殺海上巡檢,官軍不能制,因命懌往,盡手殺之。還,乃授閣門祗候。懌曰:「是行也,非獨吾功,位有居吾上者,吾乃其佐也。今彼留而我還我賞厚而彼輕,得不疑我蓋其功而自伐乎?受之,徒慚吾心。」將讓其賞以歸己上者。或譏以好名,懌嘆曰:「士顧其心如何爾,當自信其心以行,若欲避名,則善皆不可爲也。」益辭之,不許。
寶元初,遷西頭供奉官、廣西駐泊都監。元昊反,參知政事宋庠薦其有勇略,遷內殿崇班、鄜延路兵馬都監。逾月,徙涇原路,屯鎮戎軍,與任福遇敵於好水川,力戰而死。贈解州防禦使;子湜皇城使。
耿傅字公弼,河南人。祖昭化,爲蜀州司戶參軍。盜據城,欲脅以官,昭化大罵,至斷手足,不屈而死。
傅少喜俠尚氣,初以父蔭爲三班奉職,換伊陽縣尉,歷明州司理參軍,遷將作監丞、知永寧縣。河南守宋綬薦其材,遷通判儀州,徙慶州。時議進兵西討,以傅督一道糧饋。
會元昊入寇,參任福行營軍事,遇敵姚家川,諸將失利,敵騎益至,武英勸傅避去,傅不答。英嘆曰:「英當死,君文吏,無軍責,奈何與英俱死?」朱觀亦白傅少避賊鋒,而傅愈前,指顧自若,被數創,乃死。
始,傅與觀營籠落川,夜作書遺福,以其日小勝,前與敵大軍遇,深以持重戒之。自寫題觀名,以致福軍中。傅死後,韓琦得其書於隨軍孔目官彭忠,奏上之。詔贈傅右諫議大夫,官其子瑗爲太常寺太祝,璩爲太常寺奉禮郎,璋爲將作監主簿,珪試秘書省校書郎,琬同學究出身。
王仲寶字器之,密州高密人。初爲刑部史,補齊州章丘尉。以捕群盜六十餘人有功,用開封府判官鞠仲謀薦,召對,改右班殿直,爲鎮、定、保、深、永寧、天雄六州軍巡檢。又以捕賊功,遷左班,徙河北西路提舉捉賊,擒磁州名賊王遇仙、博州孫流油輩,凡四十人。
夜有盜叩戶外乞降,左右欲殺之,爲首級論功,仲寶不可,納舍中使寢。擢閣門祗候,命乘驛捕登州海賊百餘人,獲之。還,爲河北提舉捉賊,又捕斬百餘人。知信安軍,復爲河北提舉捉賊。有盜百餘依西山,官軍不能捕,仲寶悉招出,隸軍籍,奏以自隨。徙澤潞晉絳慈隰、威勝軍巡檢使,至官才八日,獲太行山宿賊八十人。累賜金帛、緡錢。使契丹,積遷內殿承制。
天聖初,知鎮戎軍,改供備庫副使。破康奴族,獲首領百五十、羊馬七千,詔獎其功。凡五年,還,巡護惠民河堤岸,遷供備庫使、麟府路兵馬鈐轄、知麟州。會鎮戎軍蕃族內寇,徙涇原路鈐轄,復知鎮戎軍,又徙原、環二州。以西京左藏庫使、惠州刺史知利州,徙並、代州鈐轄,改西上閣門使。建言:「緣邊博糴,屬羌苦之,數逃去。請寬其法,使得復業,以捍邊境。」久之,遷東上閣門使。
元昊寇延州,仲寶將兵至賀蘭谷,以分兵勢,敗蕃將羅逋於長雞嶺。遷四方館使,領濮州團練使,爲涇原路總管、安撫副使兼管勾秦鳳路軍馬事。與西羌戰六盤山,俘馘數百人。
時任福大敗好水川,別將朱觀被圍於姚家堡,仲寶以兵救之,拔觀出圍,乘以從馬。時諸將皆沒,獨仲寶與觀得還。徙環慶路副都總管、知慶州。未幾,兼本路經略安撫、招討副使。破金湯城,復賜詔獎諭,徙澶州副總管。安撫使范仲淹以仲寶武干未衰,奏留之。明年,以磁州防禦使知代州,除左屯衛大將軍致仕,卒。
論曰:元昊乘中國弛備,悉眾寇邊,王師大衄者三,夫豈天時不利哉?亦人謀而已。好水之敗,諸將力戰以死。噫,趨利以違節度,固失計矣;然秉義不屈,庶幾烈士者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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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三百二十六‧列傳第八十五  景泰 王信 蔣偕 張忠 郭恩 張岊 張君平 史方 盧鑒 李渭 王果 郭咨 田敏 侍其曙 康德輿 張昭遠
  景泰字周卿,普州人。進士起家,補坊州軍事推官。後以尚書屯田員外郎通判慶州,即上言:「元昊雖稱臣,誠恐包藏禍心。當選主將,練士卒,修城池,儲資糧,以備不虞。」三疏不報。俄元昊反,又上邊臣要略二十卷。遷都官、知成州,奏平戎策十有五篇。
會有薦泰知兵者,召對稱旨,換左藏庫使、知寧州。任福敗,徙原州。元昊眾十萬,分二道,一出劉璠堡,一出彭陽城,入攻渭州。葛懷敏援劉璠,戰崆峒北,敗沒,敵騎逾平涼,至潘原。泰率兵五千,從間道赴原,而先鋒左班殿直張迥逗遛不進,泰斬以徇。遇敵彭陽西,裨將夏侯觀欲退守彭陽,泰弗許,乃依山而陣。未成列,敵騎來犯,泰陰遣三百騎,分左右翼,張旗幟爲疑兵。敵欲遁去,將校請進擊,泰止之,遣士搜山,果得伏兵,與戰,斬首千餘級。以功遷西上閣門使、知鎮戎軍兼兵馬鈐轄。久之,領忠州刺史,徙秦鳳路馬步軍總管,卒。
子思立,熙寧中屢有戰功,爲引進使、忠州防禦使、知河州,與董氈部兵戰,沒。後思忠以左藏庫副使、遂州駐泊都監擊瀘州夷人,陷於羅個暮山下。兄弟繼死王事,人皆憐其忠。
王信字公亮,太原人。家故饒財,少勇悍。大中祥符中,盜起晉、絳、澤、潞數州,信應募籍軍,與其徒生擒賊七十人,累以功補龍、神衛指揮使。部使者表薦,召閱其藝,遷御前忠佐,領河中府、同干鄜延丹坊州慶成軍管界捉賊,又遷龍衛都虞候兼鄜延巡檢。
康定初,劉平、石元孫戰於三川,信以所部兵薄賊,斬首數十級。遷捧日都虞候,改西京作坊使、知鎮戎軍,徙保安軍兼鄜延路兵馬都監。始至之夕,敵眾號數萬傅城,軍吏氣懾。信領勁兵二千,夜出南門與戰,失其前鋒,因按軍不動。遲明,潛上東山整軍,乘勢而下,擊走之,獲首級、馬牛居多。遷鈐轄兼經略、安撫、招討都監,領貴州刺史。葛懷敏戰敗,信出兵拒敵,俘斬甚眾。進保州刺史,就遷馬步軍都總管。四路置招討使,遂爲本路招討副使。累遷馬步軍都虞候、象州防禦使,徙高陽關路。
王則反貝州,用安撫使明鎬奏,爲貝州城下都總管。城破,則遁,信率兵執則而還,餘黨自焚死。拜感德軍節度觀察留後,召爲步軍副都指揮使,未至,卒。贈武寧軍節度兼侍中。
蔣偕字齊賢,華州鄭縣人。幼貧,有立志。父病,嘗刲股以療,父愈,詰之曰:「此豈孝邪?」曰:「情之所感,實不自知也。」舉進士,補韶州司理參軍,以秘書省著作佐郎爲大理寺詳斷官。
密州豪人王澥使奴殺一家四人,偕當澥及奴皆大辟。宰相陳堯佐欲寬澥,判審刑院宋庠與偕持之不從,偕以是知名。
陝西用兵,數上書論邊事,遷秘書丞、通判同州,計置陝西錢糧。逾年,爲沿邊計置青白鹽使。用龐籍、范仲淹薦,改北作坊副使、環慶路兵馬都監,歷知汾、涇二州,徙原州。邊民苦屬戶爲鈔盜,偕得數輩,腰斬境上,盜爲息。遷北作坊使兼本路鈐轄。明珠、康奴諸族數爲寇,偕潛兵伺之,斬首四百,擒酋豪,焚帳落,獲馬、牛、羊千計。所俘皆刳割磔裂於庭下,坐客爲廢飲食,而偕語笑自若。徙華州兵馬鈐轄。
湖南蠻唐和內寇,徙潭州鈐轄。賊平,和忻州,徙冀州。坐擅率糧草,降知霸州。逾年,徙恩州,領韶州刺史。屬兵糧乏絕,朝廷方募民入粟,增虛直,給券詣京師射取錢貨,謂之交鈔,患未有應令者。偕使州倉謬爲入粟數,輒作鈔,遣屬官持至京師轉貿,得緡錢以補軍食。爲御史彈奏,降知坊州。
儂智高反,除宮苑使、韶州團練使,爲廣南東西路鈐轄。賊方圍廣州,偕馳傳十七日至城下。戰士未集,會儂智高徙軍沙頭,安撫楊畋檄偕焚糧儲,退保韶州。坐此,降潭州駐泊都監,再降北作坊使、忠州刺史。命未至,軍次賀州太平場,賊夜入營,襲殺之。贈武信軍節度觀察留後。
初,偕入廣州,即數知州仲簡曰:「君留兵自守,不襲賊,又縱步兵馘平民以幸賞,可斬也。」簡曰:「安有團練使欲斬侍從官?」偕曰:「斬諸侯劍在吾手,何論侍從!」左右解之,乃止。卒以輕肆敗。
張忠,開封人。初隸龍騎備征,選爲教駿。有軍校恣掊斂,忠歐殺之,坐配鼎州。既遁去爲盜,復招出,隸龍猛軍,以材武補三班借職、陝西總管司指使。數攻破堡砦,殺劇賊張海、郭邈山。從平恩州,功第一,累遷如京使、資州刺史,歷真定府、定州、高陽關、京東西路兵馬鈐轄。
儂智高反,就移廣東,領英州團練使。初,智高圍廣州,時洪州駐泊都監蔡保恭及知英州蘇緘以兵八千人據邊渡村,扼賊歸路,忠奪而將之。謂其下曰:「我十年前一健兒,以戰功爲團練使,若曹勉之。」於是不介騎而前。會先鋒遇賊奔,忠手拉賊帥二人,馬陷濘,不能奮,遂中標槍死。錄其父率府副率致仕餘慶爲左監門衛大將軍,賜第一區,給半俸終身;封其母爲河內郡夫人;弟願遷右班殿直、閣門祗候;官其子永壽、永吉、永德及其婿劉錞凡四人;封長女爲清河縣君。
郭恩,開封人。初隸諸班,出爲左侍禁、閣門祗候,歷延州西路都巡檢、環州肅遠砦主,累遷內殿承制、秦鳳路兵馬都監。開古渭州路,爲前鋒,斬首九百餘級,擢崇儀副使。會掌烏族叛,又率兵攻討,斬首八十五級,遷六宅副使。累勞,補崇儀使,爲秦隴路兵馬鈐轄,徙並、代州鈐轄,管勾麟府軍馬事。
夏人歲侵屈野河西地,至耕穫時,輒屯兵河西以誘官軍。經略使龐籍每戒邊將,斂兵河東毋與戰。嘉祐二年,自正月出屯,至三月然後去。通判并州司馬光行邊至河西白草平,數十里無寇跡。是時,知麟州武戡、通判夏倚已築一堡爲候望,又與光議曰:「乘敵去,出不意可更增二堡,以據其地。請還白經略使,益禁兵三千、役兵五百,不過二旬,壁壘可城。然後廢橫戎、臨塞二堡,徹其樓櫓,徙其甲兵,以實新堡,列烽燧以通警急。從衙城紅樓之上,俯瞰其地,猶指掌也。有急,則州及橫陽堡出兵救之;敵來耕則驅之,種則蹂踐之;敵盛則入堡以避。如是,則堡外必不敢耕種,州西五六十里之內晏然矣。」籍遂檄麟州如其議。
五月,恩及武戡、走馬承受公事內侍黃道元等以巡邊爲名,往按視之。會詗者言,敵兵盛屯沙黍浪,恩欲止不行。道元怒,以言脅恩,夜率步騎一千四百餘人,不甲者半,循屈野河北而行,無復部伍。夏人舉火臥牛峰,戡指以謂恩曰:「敵已知吾軍至矣。」道元曰:「此爾曹故欲沮我師。」及聞鼓聲,道元猶不信。行至谷口,恩欲休軍,須曉乃登山。道元奮衣起曰:「幾年聞郭恩名,今日懦怯與賈逵何殊?」恩亦慍曰:「不過死耳!」乃行。比明,至忽里堆。敵數十人皆西走,相去數十步,止。恩等踞胡床,遣使騎呼之,敵不應,亦不動。俄而起火,敵騎張左右翼,自南北交至。堆東有塹,其中有梁,謂之「斷道堰」。恩等東據梁口,與力戰,自旦至食。時敵自兩旁塹中攀緣而上,四面合擊,恩眾大潰。
夏倚方在紅樓,見敵騎自西山大下,與推官劉公弼率城中諸軍,閉門乘城。武戡走東山,趣城東,抉門以入。恩、道元及府州寧府砦兵馬都監劉慶皆被執,使臣死者五人,軍士三百八十七人,已馘耳鼻得還者百餘人,亡失器甲甚眾。恩不肯降,迺自殺。贈同州觀察使,封其妻爲京兆郡君,錄其子弟有差,給舊俸三年。武戡坐棄軍除名,編管江州。
張岊字子云,府州府谷人。以貲爲牙將,有膽略,善騎射。天聖中,西夏觀察使阿遇有子來歸。阿遇寇麟州,虜邊戶,約還子然後歸所虜。麟州還其子,而阿遇輒背約。安撫使遣岊詰問,岊徑造帳中,以逆順諭阿遇,阿遇語屈,留岊共食。阿遇袖佩刀,貫大臠啖岊,岊引吻就刀食肉,無所憚。阿遇復弦弓張鏃,指岊腹而彀,岊食不輟,神色自若。阿遇撫岊背曰:「真男子也。」翌日,又與岊縱獵,雙兔起馬前,岊發兩矢,連斃二兔。阿遇驚服,遺岊馬、槖駝,悉歸所虜。州將補爲來遠砦主。手殺偽首領,奪其甲馬。時年十八,名動一軍。
元昊犯鄜延,詔麟府進兵。岊以都教練使從折繼閔破浪黃、黨兒兩族,射殺數十人,斬偽軍主敖保,以功補下班殿侍、三班差使。
時敵騎方熾,中人促賜軍衣,至麟州,不得前。康德輿管勾軍馬司事,遣岊馳騎五十往護之。至青眉浪,遇賊接戰,流矢貫雙頰,岊拔矢,斗愈力,奪馬十二匹而還。賊兵攻府州甚急,城西南隅庳下,賊將登,眾囂曰:「城破矣!」岊乘陴大呼搏賊,賊稍卻,飛矢中右目,下身被三創,晝夜督守。又帥死士開關,護州人汲於河,訖圍解,城中水不乏,以勞,遷右班殿直。
然賊嘗往來邀奪饋運,以岊爲麟、府州道路巡檢。至深柏堰,遇賊數千,分兵追擊,斬首百餘級,奪兵械、馬牛數百。近郊民田,比秋成未敢獲,岊以計干張亢,得步卒九百人護之,大敗賊於龍門川。從諸將通麟州糧道,破賊於柏子砦。改左班殿直。
內侍宋永誠傳詔砦下,岊護永誠,遇賊三松嶺。賊以精騎挑戰,矢中岊臂,猶躍馬左右馳射,諸將乘勝而進,賊皆棄潰。特改西頭供奉官,又遷內殿崇班。賊破豐州,岊與諸將一日數戰,破容州刺史耶布移守貴參砦,俘獲萬計。遷禮賓副使。
明鎬在河東,以岢嵐軍當雲、朔路,奏岊爲麟府路駐泊都監兼沿邊都巡檢使,駐岢嵐。張亢修並砦堡障,初議置安豐砦於石台神,岊以爲非要害之地,遂徙砦於生地骨堆以扼賊。左右親信咸曰:「擅易砦地可乎?」岊曰:「苟利國家,得罪無憾也。」卒易也。已而本道上言,左遷絳州兵馬都監。二州未解嚴,復麟府駐泊都監,屯安豐。累遷洛苑使。嘗從數騎夜入羌中偵機事,既還,羌覺追之,岊隨羌疾馳,效羌語,與羌俱數里,乃得脫。前後數中流矢,創發臂間,卒。
張君平字士衡,磁州滏陽人。以父承訓與契丹戰死,補三班差使殿侍、黔州指揮使。獠兵屢入寇,君平引兵擊破之,以功遷奉職,除駐泊監押,徙容、白等州巡檢。又以捕賊功,遷右班殿直。
謝德權薦君平河陰窖務,擢閣門祗候,管勾汴口。建言:歲開汴口,當擇其地;得其地,則水湍駛而無留沙,歲可省功百餘萬。又請沿河縣植榆柳,爲令佐、使臣課最,及瘞汴河流屍。悉從其言。
天聖初,議塞滑州決河,以君平習知河事,命以左侍禁簽書滑州事兼修河都監。既而河未塞,召同提點開封府界縣鎮公事。以嘗護滑州堤有功,特遷內殿崇班。
君平以京師數罹水災,請委官疏鑿近畿諸州古溝洫,久之,稍完,遂詔畿內及近畿州縣長吏,皆兼管勾溝洫河道。自畿至泗州,道路多群寇,君平請兩驛增置使臣,專主捕盜,而罷夾河巡檢,於是行者無患。復爲滑州修河都監,遷供備庫副使。河平,改西作坊使,就遷鈐轄,卒。
君平有吏材,尤明於水利,自議塞河,朝廷每訪以利害。河平,君平且死,論者惜之。錄三子官。子鞏,皇祐中,以尚書虞部員外郎爲河陰發運判官,管勾汴口,嗣其父職雲。
論曰:孔子謂:「暴虎馮河,死而無悔者,不與也。」老氏曰:「佳兵者不祥。」景泰輩或起書生,或奮行伍,或出亡命,非有將率之材也。泰、信以區區之卒,嘗摧西夏之彊鋒,頗知持重以制敵耳。蔣、張輕肆自用,竟殞於烏合之寇。恩怵道元之勢,身啖虎口,守義不屈,猶足尚也。岊之驍勇,固非臨事而懼者。君平死戰之子,迺明習水利,以吏材稱,亦可謂善變矣。
史方字正臣,開封人。應周易學究不中,補西第二班殿侍,再遷三班奉職,爲潭、澧、鼎沿邊同巡檢,改右班殿直、閣門祗候。會澧州民訴下溪州蠻侵其土地,遣乘驛往視。自竹疏驛至申文崖,復地四百餘里,得所掠五百餘人,又置澧州、武口、楊泉、索溪四砦,以扼賊沖。就知邵州,徙澧州,遷右侍禁。
天禧中,下溪州蠻彭仕漢寇辰州,殺巡檢王文慶。方勒兵入溪洞討捕,降其黨李順同等八百餘人,誅其尤惡者社忽等十九人。遷西頭供奉官、知辰州兼沿邊溪洞都巡檢使,修南、北江五砦,徙夔州。
時富、順州蠻田彥晏寇施州,焚暗利砦。方領兵直抵富、順,盪其巢穴,窮追彥晏至七女柵,降之。遷內殿崇班,改內殿承制,奉使契丹,以供備庫副使知環州、環慶路兵馬都監。
先是,磨娟、浪壴、托校、拔新、兀二、兀三六族內寇,方諭以恩信,乃傳箭牽羊乞和。減禁兵五千,徙內地以省邊費。徙慶州,遷禮賓使兼環慶路兵馬鈐轄,復知環州。歲余,遷愛州刺史,爲益州鈐轄,徙秦鳳路,遷西京作坊使,卒。
盧鑒字正臣,金陵人。累舉進士不中,授三班奉職、監坊州酒稅,以右班殿直爲鄜延路走馬承受公事。李繼遷寇邊,與總管王榮敗走之;又與鈐轄張崇貴擊賊,焚其積聚,斬首級而還。擢閣門祗候,爲本路兵馬都監。復出盪族帳,獲羊牛萬計。徙鳳翔、秦隴階成等州提點賊盜公事,尋爲都巡檢使,徙利州都監。
初,繼遷聲言石隕帳前,有文曰:「天誡爾勿爲中國患。」鑒時爲承受,入奏事,真宗問之,鑒曰:「此詐爲之以欺朝廷也,宜益爲備。」至是,繼遷陷靈武,帝思其言,特遷右侍禁、知儀州。州有制勝關,最號險要,繼遷欲乘虛襲取之,放言將由此大入。諜者以告,有詔徙老幼、芻粟於內地。鑒曰:「此奸謀也,且示虜弱,搖民心,臣不敢奉詔。」卒不徙,已而賊亦不至。再遷西頭供奉官、知利州。
會歲飢,以便宜發倉粟振民。秩滿,民請留,詔留一年。提點河東路刑獄,歷知保州、廣信軍、原州,就爲環慶路都監兼知慶州,徙環州。平磨媚族於合道鎮。坐事徙知丹州。累遷西京左藏庫使、恩州刺史,爲環慶路鈐轄兼知環州,改西上閣門使、秦州,卒。
李渭字師望,其先西河人,後家河陽。進士起家,爲臨潁縣主簿,累官至太常博士。會河決滑州,天聖初,上治河十策,參知政事魯宗道奉詔行河,奏渭換北作坊副使,與張君平並爲修河都監。未幾皆罷,以渭爲鄆州兵馬都監,徙知憲州,又知鳳州兼階、成州鈐轄。
初,屬戶寇陷階州沙灘砦,渭至,詰所以然者,乃都校趙釗擾之,奏流釗道州,以恩信諭酋帥,復其砦。遷軍器庫副使,歷知原、環、慶三州。時詔舉勇略任邊者,李咨以渭應詔。徙益利路兵馬鈐轄,領惠州刺史,遷東八作使,擢西上閣門使,徙鄜延路,再遷四方館使。
寶元元年,元昊將山遇率其族來歸,且言元昊反狀,渭與知州郭勸謀,卻之。既而元昊果反。又與勸奏,以爲元昊表至猶稱臣,可漸屈以禮。朝廷初以渭兼知鄜州,坐是貶爲尚食使、知汝州,徙磁州。元昊犯邊,言者益歸罪於渭,復降右監門衛將軍、白波兵馬都監,卒。
王果字仲武,深州饒陽人。舉明法,歷大理寺詳斷官,遷光祿寺丞,以太子右贊善大夫爲審刑院詳議官,遷殿中丞。奏邊策,試舍人院,改衣庫副使、知永寧軍,更尚食使、知保州。
契丹謀致書求關南地,使未至,果購諜者先得其稿,奏之,擢領賀州刺史兼高陽關路兵馬鈐轄。中官楊懷敏領沿邊屯田事,大廣塘水,邊臣莫敢言,果獨抗辨水侵民田,無益邊備。懷敏怒,訴果以不法,左遷青州兵馬都監。歷永興軍兵馬鈐轄、知隴州。
俄詔還,遷皇城使、河北沿邊安撫副使,徙知定州兼真定路兵馬鈐轄。叛卒據保州,果坐多傷士眾,徙知密州。又知忻州、鄜州,權秦鳳路兵馬總管,遷西上閣門使,徙知滄州,卒。
郭咨字仲謀,趙州平棘人。八歲始能言,聰敏過人。舉進士,歷通利軍司理參軍、中牟縣主簿,改大理寺丞、知濟陰縣。建言:「澶、滑堤狹,無以殺大河之怒,故漢以來河決多在澶、滑。且黎陽九河之原,今若引河出汶子山下,穿金堤,與橫壠合,以達於海,則害可息。」詔本道使者共議,弗合。部夫坐小法,監通利軍稅。
洺州肥鄉縣田賦不平,歲久莫治,轉運使楊偕遣咨攝令以往。既至,閉閣數日,以千步方田法四出量括,遂得其數,除無地之租者四百家,正無租之地者百家,收逋賦八十萬,流民乃復。偕奏其才,遷殿中丞、知館陶縣。
康定西征,咨上戰略,獻拒馬槍陣法,其制利山川險隘,以騎士試上前,擢通判鎮戎軍,募兵教習。會三司議均稅法,知諫院歐陽脩言,惟咨方田法簡而易行,詔咨與孫琳均蔡州上蔡縣稅。以母憂免官。用宰相呂夷簡薦,起爲崇儀副使、提舉黃御河堤岸。
時富弼使契丹,咨入對,陳大水御戎之要。詔與楊懷敏、鄧保信行河,其議「決黎陽大河,下與胡蘆、滹沱、後唐河以注塘泊,混界河,使東北抵於海,上溢鸛鵲陂,下注北當城,南視塘泊,界截虜疆,東至海口,西接保塞。惟保塞正西四十里,水不可到,請立堡砦,以兵戍之」。詔儲用興役,會契丹約和而止。知丹、利二州。
王則叛,文彥博薦咨知冀州,運糧助攻討。賊平,徙忻州,開渭渠,導汾水,興水利,置屯田。轉運使任顓言咨有巧思,自爲兵械皆可用。詔以所作刻漏、圓楯、獨轅弩、生皮甲來上,帝頗嘉之。除益州路兵馬鈐轄,累遷英州刺史,後爲契丹祭奠副使、知汾州。未行,言獨轅弩可試,改鄜延路兵馬鈐轄,許置弩五百,募土兵教之。既成,經略使夏安期言其便,詔立獨轅弩軍。以西上閣門使知潞州。言懷、保二郡旁山,可以植稻;定武唐河抵瀛、莫間,可興水田。又作鹿角車、陷馬槍,請廣獨轅弩於他道。
詔咨置弩千分給並、潞,咨因上疏曰:「臣自冠武弁,未嘗一日不思御戎之計。頃使契丹,觀幽燕地方不及三百里,無十萬人一年之費,且烏合之眾,非二十萬不敢舉。若以術制之,使舉不得利,居無以給,不逾數年,必棄幽州而遁。臣慶曆初經畫河北大水,界斷敵疆,乃其術也。臣所創車弩可以破堅甲,制奔沖,若多設之,助以大水,取幽薊如探囊中物爾。」
時三司議均田租,召還,咨陳均括之法四十條。復上平燕議曰:「契丹之地,自瓦橋至古北口,地狹民少。自古北口至中原,屬奚、契丹,自中原至慶州,道旁才七百餘家。蓋契丹疆土雖廣,人馬至少,儻或南牧,必率高麗、渤海、黑水、女真、室韋等國會戰,其來既遠,其糧匱乏。臣聞以近待遠,以佚待勞,以飽待飢,用兵之善計。又聞得敵自至者勝,先據便地者佚。以臣所見,請舉慶曆之策,合眾河於塘泊之北界,以限戎馬,然後以景德故事,頓兵自守。步卒十二萬,騎卒三萬,彊壯三萬,歲計糧餉百八十三萬六千斛。又傍河郡邑,可以水運以給保州。然後以拒馬車三千,陷馬槍千五百,獨轅弩三萬,分選五將,臣可以備其一,來則戰,去則勿追。幽州糧儲既少,敵不可久留,不半年間,當遁沙漠。則進兵斷古北口,砦松亭關,傳檄幽薊,燕南自定。且彼之所恃者,惟馬而已。但能多方致力,使馬不獲伸用,則敵可破,幽燕可取。」帝壯其言,詔置獨轅弩二萬,同提舉百司及南北作坊,以完軍器。
咨嘗謂:作汴乘索河三十六陂之流,危京師,請自鞏西山七里店孤柏嶺下鑿七十里,導洛入汴,可以四時行運。詔都水監楊佐同往計度。歸,未及論功而卒。
田敏字子俊,本易州牙吏。雍熙中,王師討幽薊,曹彬進兵涿州,敵斷其後。王繼恩募勇士持書抵彬,敏應募,間行由祁溝關達涿州。彬得詔,選壯士五十人衛敏還,道遇賊,力戰,四十八人死,敏與兩人者,僅以身免。彬上其事,太宗召見,復令齎詔諭彬。師還,補敏易州靜砦指揮使。
端拱初,以所部兵屯定州。契丹攻唐河北,大將李繼隆遣部將逆戰,爲敵所乘,奄至水南。敏以百騎奮擊,敵懼,退水北,遂引去。又出狼山,襲契丹,至滿城,獲首級甚眾。既而敵陷易州,敏失其家所在。帝擢敏本軍都虞候,賜白金三百兩,使間行求其父母,得之以歸。徙屯鎮州,而升其指揮爲內員僚直。
李繼隆討夏州,奏隸麾下。敏率兵至靈州槖駝口雙塠西,遇敵,斬首三千級,獲羊馬、槖駝、鎧仗數萬計。繼隆上其功,遷御前忠佐馬步軍副都軍頭。既而又從傅潛於定州。時契丹斷蒲陰路,城中有神勇軍士千餘人,屬敵兵盛,不敢戰,敏率輕銳援出之。真宗幸天雄軍,詔敏隸高瓊,使追賊至寧遠軍,以功領涿州刺史。王均亂西川,從招安使雷有終敗賊於靈池山。賊平,遷馬步軍都軍頭。
咸平中,契丹復入寇,敏從王顯爲鎮、定先鋒,大敗契丹於遂城西羊山,斬其酋長。真授單州刺史,後爲邢州兵馬鈐轄。未幾,從王起屯定州,遇契丹於望都,逆戰,斬首二千餘級。徙北平砦兵馬鈐轄,領騎兵五千以當其沖。
先是,兩地供輸民多爲契丹鄉導,敏自魚台北悉驅南徙,凡七百餘戶,送定州。遷北平砦總管,賜御劍,聽以便宜從事。至是,契丹復入寇,復與敵戰楊村,敗之。敏諜知契丹主去北平十里蒲陰駐砦,敏夜率銳兵,襲破其營帳。契丹主大驚,問撻覽曰:「今日戰者誰?」撻覽曰:「所謂田廂使者。」契丹主曰:「其鋒銳不可當。」遂引眾去。
敵攻瀛州不下,欲乘虛犯貝、魏,詔敏與魏能、張凝三路兵,入敵境縱擊,以牽其勢。敏出西路,抵易州南十里,屯師石村,虜獲人畜、鎧仗以萬計。尋詔三路兵還定州,敏遇敵於鎮州之北馬頭嶺,復大破之。契丹請和,乃徙敏鎮定路都鈐轄,遷本州團練使,充鎮定路總管。徙永興軍、陝州,歷鄜延、環慶、鳳翔三路,久之,爲環慶路都總管。
時後橋屬羌數擾邊,敏誅違命者十八族,又敗羅骨於三店川,遷鄭州防禦使、涇原路總管,後徙環慶。坐與部豪往還納賂爲不法,降左屯衛大將軍、昭州防禦使。既而以虢州團練使知隰州,復爲環慶路都總管、儀州防禦使,卒。敏在邊二十餘年,凡遷授,多以功伐,雖晚不自飭,而朝廷亦優容之。
侍其曙字景升。父稹,左監門衛大將軍。曙少舉進士,不第,以父任爲殿前承旨,改右班殿直。咸平中,以閣門祗候爲蘇、杭、湖、秀等州都巡檢使。遷左侍禁,領東西排岸司,與謝德權提舉在京倉草場。嘗於倉隙地牧牛羊,爲德權所訟。真宗以問德權曰:「牛羊食倉粟邪?」曙聞而自劾,帝勉諭之。它日,召曙問:「汝才孰與德權?」對曰:「德權畏法慎事,臣乃敢於官倉牧牛羊,是不及也。」人多稱之。
鄂州男子聞人若挫,告其徒永興民李琰將作亂,命曙同度支判官李應機往按之。至則設方略,捕琰黨三十餘人,皆伏法。琰辭連己所不快者數十人,一切不問。青州卒龐德訟其校李緒謀以眾叛,帝疑其誣,又命曙至青州,與通判魏德昇同至劾,無驗,遂棄德市。知青州張齊賢奏曙擅戮人,帝曰:「不爾,無以安被告者。」曙還,奏德憚緒治軍嚴,故誣之。帝擢緒本軍虞候,而進曙東頭供奉官。初,太宗平河東,建塔於太原故城,塔毀,帝欲新之,遣內侍經度,計工二百萬。帝疑,命曙往,減費十九。改內殿崇班。
祥符二年,黎州夷人爲亂,詔曙乘驛往招撫,其酋首納款,殺牲爲誓。曙按行鹽井,夷人復叛。曙率部兵百餘,生擒首領三人,斬首數十級。因上言蠻阻險拒命,請必加討。詔知慶州孫正辭、環慶駐泊都監張繼勛領陝西兵,同曙俱進,所至皆降。曙又言:王師已至而方出,請誅之。真宗謂王旦曰:「已降而殺之,何以信四夷?」不許。夷人平,遷內殿承制,再遷如京副使、知登州。
會歲飢,請漕江、淮米以振貧乏,活者甚眾。累遷西京作坊使、惠州刺史、知桂州,徙滑州,遷西上閣門使,徙鄆州,提舉在京諸司庫務,卒。曙爲人沈敏,有幹略,善論利害事,朝廷數任使之。
康德輿字世基,河南洛陽人。父贊元,嘗以作坊使從曹光實襲李繼遷,獲其母妻,擢崇儀使、武州刺史,贊元死,真宗追其功,錄德輿三班奉職,遷右班殿直、涇原路走馬承受,擢閣門祗候。河齧陽武埽,詔遣德輿完築。歷開封府西路都巡檢、勾當榷貨務,皆兼領埽事。改巡護開封府等六州黃河堤岸。
天聖中,使夏州,賜趙德明冬服。夏人謂曰:「前康將軍戰靈武者,非先世邪?」德輿懼其復仇,紿曰:「非也。」還,勾當汴口,改西頭供奉官。用樞密使曹利用薦,遷內殿崇班、河陰兵馬都監,建沿汴斗門以節水。會積雨,汴水將溢,德輿請自京西導水入護龍河,水得不溢。歷知原州、慶州,益州路兵馬鈐轄,久之,領昭州刺史,徙並代兵馬鈐轄、管勾麟府路軍馬事。
有蕃部乜羅爲殿侍,求錦袍、驛料,德輿不與,乜羅頗出怨言。後有譖乜羅與賊通,戰則反射漢人,乜羅無以自明,乃謀附賊。指揮張岊聞之,召乜羅與飲,乜羅泣曰:「我豈附賊者邪?蓋逃死耳。」岊以告德輿:「乜羅叛,信矣,不可不殺。」元昊方屢入寇,德輿不聽,曰:「今日豈殺蕃部時邪?」岊曰:「叛者特乜羅,非眾所欲也。請爲君召與飲,仆崖谷中,聲言墮馬死,安知漢殺之?」德輿猶豫不決,以問所親,所親惡岊,短毀之,岊計不得行。
知府州折繼閔聞賊將至,以告德輿,德輿怒曰:「君不召之,何以知其來也!」賊果以也羅爲嚮導,自後河川入襲府州。蕃漢欲入城,德輿閉門不納,或降賊,或爲賊所殺,不可勝計。賊既圍府州,德輿與馬步軍副總管王元、兵馬鈐轄楊懷忠按兵不出戰,但移文轉運司調軍食。轉運副使文彥博籍民輦運,至境以俟,而德輿等終不出。及陷豐州,才出屯州城數里,三日而還。居民望見,以謂寇復至,皆棄其所齎,入保城郭。然朝廷不悉聞,德輿止坐不出戰,降爲東染院使、河陽兵馬都監。尋復昭州刺史、知保州,徙真定府定州路總管,歷知代、石、儀三州,大名府路鈐轄,提舉金堤,累遷西上閣門使。
至和中,河決小吳埽,破東堤頓丘口,居民避水者趨堤上,而水至不得達,德輿以巨艘五十,順流以濟之,遂免墊溺。復領果州團練使、知冀州,徙趙州。有告雲翼卒謀以上元夜劫庫兵爲亂,德輿會賓屬燕飲自若,陰遣人捕首謀誅之。徙陳州鈐轄,卒。
張昭遠字持正,滄州無棣人。父凝,殿前都虞候、寧州防禦使。契丹內寇,凝與康保裔伏兵瀛州,陷圍中。昭遠年十八,挺身掖出之,擢左班殿直、寄班祗候。每出使還,奏利害,多稱旨。爲忻州都巡檢,改閣門祗候、知火山軍,管勾河東緣邊安撫司,再遷內殿崇班。
天禧初,閣門副使缺員,樞密院方奏擬人,真宗曰:「朕有人矣。張昭遠知邊略,曹儀習朝儀,可並除西上閣門副使。」俄爲河北緣邊安撫副使,尋知瀛州,改東上閣門副使、知定州,以引進副使復知瀛州,遷西上閣門使、知雄州。獻言歲會四榷場入中銀,帝謂輔臣曰:「先朝置榷場,所以通貨,非所以計貿易之利也。」
會大雨,陂塘大溢,昭遠勒兵築長堤,以捍其沖。徙鄜延路兵馬鈐轄,進都鈐轄,築堡成平川。領忠州刺史、知成德軍,遷四方館使。滹沱河決,壞城郭,乃修五關城,外環以堤,民至今爲利。擢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新州防禦使,歷步軍馬軍都虞候、嘉州防禦使、知代州。召還,改莫州防禦使,罷管軍,授左龍武軍大將軍、昭州防禦使,卒。特贈應州觀察使。
論曰:郭咨以其智巧材略,自見於功利之間,有足稱者。曙,抑其次也,余皆碌碌者矣。如方之禦寇,鑒之料敵,王果持法峭深,治軍嚴辦,茲其長也。田敏屢有戰功,而貪墨敗度,幸容於時。李渭治無遠略,一失機會,關中兵禍,數年不解。德輿閉城以棄其民,昭遠計榷場所入,焉知聖人懷柔之意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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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三百二十七‧列傳第八十六  王安石子雱 唐坰附 王安禮 王安國
  王安石字介甫,撫州臨川人。父益,都官員外郎。安石少好讀書,一過目終身不忘。其屬文動筆如飛,初若不經意,既成,見者皆服其精妙。友生曾鞏攜以示歐陽脩,脩爲之延譽。擢進士上第,簽書淮南判官。舊制,秩滿許獻文求試館職,安石獨否。再調知鄞縣,起堤堰,決陂塘,爲水陸之利;貸谷與民,出息以償,俾新陳相易,邑人便之。通判舒州。文彥博爲相,薦安石恬退,乞不次進用,以激奔競之風。尋召試館職,不就。脩薦爲諫官,以祖母年高辭。脩以其須祿養言於朝,用爲群牧判官,請知常州。移提點江東刑獄,入爲度支判官,時嘉祐三年也。
安石議論高奇,能以辨博濟其說,果於自用,慨然有矯世變俗之志。於是上萬言書,以爲:「今天下之財力日以困窮,風俗日以衰壞,患在不知法度,不法先王之政故也。法先王之政者,法其意而已。法其意,則吾所改易更革,不至乎傾駭天下之耳目,囂天下之口,而固已合先王之政矣。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財,收天下之財以供天下之費,自古治世,未嘗以財不足爲公患也,患在治財無其道爾。在位之人才既不足,而閭巷草野之間亦少可用之才,社稷之託,封疆之守,陛下其能久以天幸爲常,而無一旦之憂乎?願監苟且因循之弊,明詔大臣,爲之以漸,期合於當世之變。臣之所稱,流俗之所不講,而議者以爲迂闊而熟爛者也。」後安石當國,其所注措,大抵皆祖此書。
俄直集賢院。先是,館閣之命屢下,安石屢辭;士大夫謂其無意於世,恨不識其面,朝廷每欲畀以美官,惟患其不就也。明年,同修起居注,辭之累日。閣門吏齎敕就付之,拒不受;吏隨而拜之,則避於廁;吏置敕於案而去,又追還之;上章至八九,乃受。遂知制誥,糾察在京刑獄,自是不復辭官矣。
有少年得斗鶉,其儕求之不與,恃與之昵輒持去,少年追殺之。開封當此人死,安石駮曰:「按律,公取、竊取皆爲盜。此不與而彼攜以去,是盜也;追而殺之,是捕盜也,雖死當勿論。」遂劾府司失入。府官不伏,事下審刑、大理,皆以府斷爲是。詔放安石罪,當詣閣門謝。安石言:「我無罪。」不肯謝。御史舉奏之,置不問。
時有詔舍人院無得申請除改文字,安石爭之曰:「審如是,則舍人不得復行其職,而一聽大臣所爲,自非大臣欲傾側而爲私,則立法不當如此。今大臣之弱者不敢爲陛下守法;而彊者則挾上旨以造令,諫官、御史無敢逆其意者,臣實懼焉。」語皆侵執政,由是益與之忤。以母憂去,終英宗世,召不起。
安石本楚士,未知名於中朝,以韓、呂二族爲巨室,欲藉以取重。乃深與韓絳、絳弟維及呂公著交,三人更稱揚之,名始盛。神宗在潁邸,維爲記室,每講說見稱,輒曰:「此非維之說,維之友王安石之說也。」及爲太子庶子,又薦自代。帝由是想見其人,甫即位,命知江寧府。數月,召爲翰林學士兼侍講。熙寧元年四月,始造朝。入對,帝問爲治所先,對曰:「擇術爲先。」帝曰:「唐太宗何如?」曰:「陛下當法堯、舜,何以太宗爲哉?堯、舜之道,至簡而不煩,至要而不迂,至易而不難,但末世學者不能通知,以爲高不可及爾。」帝曰:「卿可謂責難於君,朕自視眇躬,恐無以副卿此意。可悉意輔朕,庶同濟此道。」
一日講席,群臣退,帝留安石坐,曰:「有欲與卿從容論議者。」因言:「唐太宗必得魏徵,劉備必得諸葛亮,然後可以有爲,二子誠不世出之人也。」安石曰:「陛下誠能爲堯、舜,則必有皋、夔、稷、禼;誠能爲高宗,則必有傅說。彼二子皆有道者所羞,何足道哉?以天下之大,人民之眾,百年承平,學者不爲不多。然常患無人可以助治者,以陛下擇術未明,推誠未至,雖有皋、夔、稷、禼、傅說之賢,亦將爲小人所蔽,卷懷而去爾。」帝曰:「何世無小人,雖堯、舜之時,不能無四凶。」安石曰:「惟能辨四凶而誅之,此其所以爲堯、舜也。若使四凶得肆其讒慝,則皋、夔、稷、禼亦安肯苟食其祿以終身乎?」
登州婦人惡其夫寢陋,夜以刃斮之,傷而不死。獄上,朝議皆當之死,安石獨援律辨證之,爲合從謀殺傷,減二等論。帝從安石說,且著爲令。
二年二月,拜參知政事。上謂曰:「人皆不能知卿,以爲卿但知經術,不曉世務。」安石對曰:「經術正所以經世務,但後世所謂儒者,大抵皆庸人,故世俗皆以爲經術不可施於世務爾。」上問:「然則卿所施設以何先?」安石曰:「變風俗,立法度,最方今之所急也。」上以爲然。於是設制置三司條例司,命與知樞密院事陳昇之同領之。安石令其黨呂惠卿任其事。而農田水利、青苗、均輸、保甲、免役、市易、保馬、方田諸役相繼並興,號爲新法,遣提舉官四十餘輩,頒行天下。
青苗法者,以常平糴本作青苗錢,散與人戶,令出息二分,春散秋斂。均輸法者,以發運之職改爲均輸,假以錢貨,凡上供之物,皆得徙貴就賤,用近易遠,預知在京倉庫所當辦者,得以便宜蓄買。保甲之法,籍鄉村之民,二丁取一,十家爲保,保丁皆授以弓弩,教之戰陣。免役之法,據家貲高下,各令出錢僱人充役,下至單丁、女戶,本來無役者,亦一概輸錢,謂之助役錢。市易之法,聽人賒貸縣官財貨,以田宅或金帛爲抵當,出息十分之二,過期不輸,息外每月更加罰錢百分之二。保馬之法,凡五路義保願養馬者,戶一匹,以監牧見馬給之,或官與其直,使自市,歲一閱其肥瘠,死病者補償。方田之法,以東、西、南、北各千步,當四十一頃六十六畝一百六十步爲一方,歲以九月,令、佐分地計量,驗地土肥瘠,定其色號,分爲五等,以地之等,均定稅數。又有免行錢者,約京師百物諸行利入厚薄,皆令納錢,與免行戶祗應。自是四方爭言農田水利,古陂廢堰,悉務興復。又令民封狀增價以買坊場,又增茶鹽之額,又設措置河北糴便司,廣積糧谷於臨流州縣,以備饋運。由是賦斂愈重,而天下騷然矣。
御史中丞呂誨論安石過失十事,帝爲出誨,安石薦呂公著代之。韓琦諫疏至,帝感悟,欲從之,安石求去。司馬光答詔,有「士夫沸騰,黎民騷動」之語,安石怒,抗章自辨,帝爲巽辭謝,令呂惠卿諭旨,韓絳又勸帝留之。安石入謝,因爲上言中外大臣、從官、台諫、朝士朋比之情,且曰:「陛下欲以先王之正道勝天下流俗,故與天下流俗相爲重輕。流俗權重,則天下之人歸流俗;陛下權重,則天下之人歸陛下。權者與物相爲重輕,雖千鈞之物,所加損不過銖兩而移。今奸人慾敗先王之正道,以沮陛下之所爲。於是陛下與流俗之權適爭輕重之時,加銖兩之力,則用力至微,而天下之權,已歸於流俗矣,此所以紛紛也。」上以爲然。安石乃視事,琦說不得行。
安石與光素厚,光援朋友責善之義,三詒書反覆勸之,安石不樂。帝用光副樞密,光辭未拜而安石出,命遂寢。公著雖爲所引,亦以請罷新法出潁州。御史劉述、劉琦、錢顗、孫昌齡、王子韶、程顥、張戩、陳襄、陳薦、謝景溫、楊繪、劉摯,諫官范純仁、李常、孫覺、胡宗愈皆不得其言,相繼去。驟用秀州推官李定爲御史,知制誥宋敏求、李大臨、蘇頌封還詞頭,御史林旦、薛昌朝、范育論定不孝,皆罷逐。翰林學士范鎮三疏言青苗,奪職致仕。惠卿遭喪去,安石未知所託,得曾布,信任之,亞於惠卿。
三年十二月,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明年春,京東、河北有烈風之異,民大恐。帝批付中書,令省事安靜以應天變,放遣兩路募夫,責監司、郡守不以上聞者。安石執不下。
開封民避保甲,有截指斷腕者,知府韓維言之,帝問安石,安石曰:「此固未可知,就令有之,亦不足怪。今士大夫睹新政,尚或紛然驚異;況於二十萬戶百姓,固有蠢愚爲人所惑動者,豈應爲此遂不敢一有所爲邪?」帝曰:「民言合而聽之則勝,亦不可不畏也。」
東明民或遮宰相馬訴助役錢,安石白帝曰:「知縣賈蕃乃范仲淹之婿,好附流俗,致民如是。」又曰:「治民當知其情偽利病,不可示姑息。若縱之使妄經省台,鳴鼓邀駕,恃眾僥倖,則非所以爲政。」其彊辯背理率類此。
帝用韓維爲中丞,安石憾曩言,指爲善附流俗以非上所建立,因維辭而止。歐陽脩乞致仕,馮京請留之,安石曰:「脩附麗韓琦,以琦爲社稷臣。如此人,在一郡則壞一郡,在朝廷則壞朝廷,留之安用?」乃聽之。富弼以格青苗解使相,安石謂不足以阻奸,至比之共、鯀。靈台郎尤瑛言天久陰,星失度,宜退安石,即黥隸英州。唐坰本以安石引薦爲諫官,因請對極論其罪,謫死。文彥博言市易與下爭利,致華岳山崩。安石曰:「華山之變,殆天意爲小人發。市易之起,自爲細民久困,以抑兼併爾,於官何利焉。」閼其奏,出彥博守魏。於是呂公著、韓維,安石藉以立聲譽者也;歐陽脩、文彥博,薦己者也;富弼、韓琦,用爲侍從者也;司馬光、范鎮,交友之善者也:悉排斥不遺力。
禮官議正太廟太祖東向之位,安石獨定議還僖祖於祧廟,議者合爭之,弗得。上元夕,從駕乘馬入宣德門,衛士訶止之,策其馬。安石怒,上章請逮治。御史蔡確言:「宿衛之士,拱扈至尊而已,宰相下馬非其處,所應訶止。」帝卒爲杖衛士,斥內侍,安石猶不平。王韶開熙河奏功,帝以安石主議,解所服玉帶賜之。
七年春,天下久旱,饑民流離,帝憂形於色,對朝嗟嘆,欲盡罷法度之不善者。安石曰:「水旱常數,堯、湯所不免,此不足招聖慮,但當修人事以應之。」帝曰:「此豈細事,朕所以恐懼者,正爲人事之未修爾。今取免行錢太重,人情咨怨,至出不遜語。自近臣以至後族,無不言其害。兩宮泣下,憂京師亂起,以爲天旱更失人心。」安石曰:「近臣不知爲誰,若兩宮有言,乃向經、曹佾所爲爾。」馮京曰:「臣亦聞之。」安石曰:「士大夫不逞者以京爲歸,故京獨聞此言,臣未之聞也。」監安上門鄭俠上疏,繪所見流民扶老攜幼困苦之狀,爲圖以獻,曰:「旱由安石所致。去安石,天必雨。」俠又坐竄嶺南。慈聖、宣仁二太后流涕謂帝曰:「安石亂天下。」帝亦疑之,遂罷爲觀文殿大學士、知江寧府,自禮部侍郎超九轉爲吏部尚書。
呂惠卿服闋,安石朝夕汲引之,至是,白爲參知政事,又乞召韓絳代己。二人守其成模,不少失,時號絳爲「傳法沙門」,惠卿爲「護法善神」。而惠卿實欲自得政,忌安石復來,因鄭俠獄陷其弟安國,又起李士寧獄以傾安石。絳覺其意,密白帝請召之。八年二月,復拜相,安石承命,即倍道來。三經義成,加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以子雱爲龍圖閣直學士。雱辭,惠卿勸帝允其請,由是嫌隙愈著。惠卿爲蔡承禧所擊,居家俟命。雱風御史中丞鄧綰,復彈惠卿與知華亭縣張若濟爲奸利事,置獄鞫之,惠卿出守陳。
十月,彗出東方,詔求直言,及詢政事之未協於民者。安石率同列疏言:「晉武帝五年,彗出軫;十年,又有孛。而其在位二十八年,與乙巳占所期不合。蓋天道遠,先王雖有官占,而所信者人事而已。天文之變無窮,上下傅會,豈無偶合。周公、召公,豈欺成王哉。其言中宗享國日久,則曰『嚴恭寅畏,天命自度,治民不敢荒寧』。其言夏、商多曆年所,亦曰『德』而己。裨灶言火而驗,欲禳之,國僑不聽,則曰『不用吾言,鄭又將火』。僑終不聽,鄭亦不火。有如裨灶,未免妄誕,況今星工哉?所傳占書,又世所禁,謄寫訛誤,尤不可知。陛下盛德至善,非特賢於中宗,周、召所言,則既閱而盡之矣,豈須愚瞽復有所陳。竊聞兩宮以此爲憂,望以臣等所言,力行開慰。」帝曰:「聞民間殊苦新法。」安石曰:「祁寒暑雨,民猶怨咨,此無庸恤。」帝曰:「豈若並祁寒暑雨之怨亦無邪?」安石不悅,退而屬疾臥,帝慰勉起之。其黨謀曰:「今不取上素所不喜者暴進用之,則權輕,將有窺人間隙者。」安石是其策。帝喜其出,悉從之。時出師安南,諜得其露布,言:「中國作青苗、助役之法,窮困生民。我今出兵,欲相拯濟。」安石怒,自草敕榜詆之。
華亭獄久不成,雱以屬門下客呂嘉問、練亨甫共議,取鄧綰所列惠卿事,雜他書下制獄,安石不知也。省吏告惠卿於陳,惠卿以狀聞,且訟安石曰:「安石盡棄所學,隆尚縱橫之末數,方命矯令,罔上要君。此數惡力行於年歲之間,雖古之失志倒行而逆施者,殆不如此。」又發安石私書曰「無使上知」者。帝以示安石,安石謝無有,歸以問雱,雱言其情,安石咎之。雱憤恚,疽發背死。安石暴綰罪,云「爲臣子弟求官及薦臣婿蔡卞」,遂與亨甫皆得罪。綰始以附安石居言職,及安石與呂惠卿相傾,綰極力助攻惠卿。上頗厭安石所爲,綰懼失勢,屢留之於上,其言無所顧忌;亨甫險薄,諂事雱以進,至是皆斥。
安石之再相也,屢謝病求去,及子雱死,尤悲傷不堪,力請解幾務。上益厭之,罷爲鎮南軍節度使、同平章事、判江寧府。明年,改集禧觀使,封舒國公。屢乞還將相印。元豐二年,復拜左僕射、觀文殿大學士。換特進,改封荊。哲宗立,加司空。
元祐元年,卒,年六十六,贈太傅。紹聖中,諡曰文,配享神宗廟庭。崇寧三年,又配食文宣王廟,列於顏、孟之次,追封舒王。欽宗時,楊時以爲言,詔停之。高宗用趙鼎、呂聰問言,停宗廟配享,削其王封。
初,安石訓釋詩、書、周禮,既成,頒之學官,天下號曰「新義」。晚居金陵,又作字說,多穿鑿傅會。其流入於佛、老。一時學者,無敢不傳習,主司純用以取士,士莫得自名一說,先儒傳注,一切廢不用。黜春秋之書,不使列於學官,至戲目爲「斷爛朝報」。
安石未貴時,名震京師,性不好華腴,自奉至儉,或衣垢不澣,面垢不洗,世多稱其賢。蜀人蘇洵獨曰:「是不近人情者,鮮不爲大奸慝。」作辯奸論以刺之,謂王衍、盧杞合爲一人。
安石性強忮,遇事無可否,自信所見,執意不回。至議變法,而在廷交執不可,安石傅經義,出己意,辯論輒數百言,眾不能詘。甚者謂「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罷黜中外老成人幾盡,多用門下儇慧少年。久之,以旱引去,洎復相,歲余罷,終神宗世不復召,凡八年。子雱。
雱字元澤。爲人慓悍陰刻,無所顧忌。性敏甚,未冠,已著書數萬言。年十三,得秦卒言洮、河事,嘆曰:「此可撫而有也。使西夏得之,則吾敵彊而邊患博矣。」其後王韶開熙河,安石力主其議,蓋兆於此。舉進士,調旌德尉。
雱氣豪,睥睨一世,不能作小官。作策三十餘篇,極論天下事,又作老子訓傳及佛書義解,亦數萬言。時安石執政,所用多少年,雱亦欲預選,乃與父謀曰:「執政子雖不可預事,而經筵可處。」安石欲上知而自用,乃以雱所作策及注道德經鏤板鬻於市,遂傳達於上。鄧綰、曾布又力薦之,召見,除太子中允、崇政殿說書。神宗數留與語,受詔撰詩、書義,擢天章閣待制兼侍講。書成,遷龍圖閣直學士,以病辭不拜。
安石更張政事,雱實導之。常稱商鞅爲豪傑之士,言不誅異議者法不行。安石與程顥語,雱囚首跣足,攜婦人冠以出,問父所言何事。曰:「以新法數爲人所阻,故與程君議。」雱大言曰:「梟韓琦、富弼之頭於市,則法行矣。」安石遽曰:「兒誤矣。」卒時才三十三,特贈左諫議大夫。
唐坰者,以父任得官。熙寧初,上書云:「秦二世制於趙高,乃失之弱,非失之彊。」神宗悅其言。又云:「青苗法不行,宜斬大臣異議如韓琦者數人。」安石尤喜之,薦使對,賜進士出身,爲崇文校書。上薄其人,除知錢塘縣。安石欲留之,乃令鄧綰薦爲御史,遂除太子中允。數月,將用爲諫官,安石疑其輕脫,將背己立名,不除職,以本官同知諫院,非故事也。
坰果怒安石易己,凡奏二十疏,論時事,皆留中不出。乃因百官起居日,扣陛請對,上令諭以他日,坰伏地不起,遂召升殿。坰至御坐前,進曰:「臣所言,皆大臣不法,請對陛下一一陳之。」乃搢笏展疏,目安石曰:「王安石近御坐,聽札子。」安石遲遲,坰訶曰:「陛下前猶敢如此,在外可知!」安石悚然而進。坰大聲宣讀,凡六十條,大略以「安石專作威福,曾布等表里擅權,天下但知憚安石威權,不復知有陛下。文彥博、馮京知而不敢言。王珪曲事安石,無異廝仆。」且讀且目珪,珪慚懼俛首。「元絳、薛向、陳繹,安石頤指氣使,無異家奴。張琥、李定爲安石爪牙,台官張商英乃安石鷹犬。逆意者雖賢爲不肖,附己者雖不肖爲賢。」至詆爲李林甫、盧杞。上屢止之,坰慷慨自若,略不退懾。讀已,下殿再拜而退。侍臣衛士,相顧失色,安石爲之請去。閣門糾其瀆亂朝儀,貶潮州別駕。鄧綰申救之,且自劾繆舉。安石曰:「此素狂,不足責。」改監廣州軍資庫,後徙吉州酒稅,卒官。
論曰:朱熹嘗論安石「以文章節行高一世,而尤以道德經濟爲己任。被遇神宗,致位宰相,世方仰其有爲,庶幾復見二帝三王之盛。而安石乃汲汲以財利兵革爲先務,引用凶邪,排擯忠直,躁迫強戾,使天下之人,囂然喪其樂生之心。卒之群奸嗣虐,流毒四海,至於崇寧、宣和之際,而禍亂極矣」。此天下之公言也。昔神宗欲命相,問韓琦曰:「安石何如?」對曰:「安石爲翰林學士則有餘,處輔弼之地則不可。」神宗不聽,遂相安石。嗚呼!此雖宋氏之不幸,亦安石之不幸也。
王安禮字和甫,安石之弟也。早登科,從河東唐介辟。熙寧中,鄜延路城囉兀,河東發民四萬負餉,宣撫使韓絳檄使佐役,後帥呂公弼將從之。安禮爭曰:「民兵不習武事,今驅之深入,此不爲寇所乘,則凍餓而死爾,宜亟罷遣。」公弼用其言,民得歸,而他路遇敵者,全軍皆覆。公弼執安禮手言曰:「四萬之眾,豈偶然哉。果有陰德,相與共之。」
初,絳專爵賞,既上最,多失實,公弼以狀聞。詔即河東議功,公弼將受之。安禮曰:「宣撫使以宰相節制諸道,且許便宜,封授一有不韙,人猶得非之。公藩臣,乃欲隃進功狀於非其任邪?」公弼遽辭。遂薦安禮於朝,神宗召對,欲驟用之。安石當國,辭,以爲著作佐郎、崇文院校書。他日得見,命之坐,有司言八品官無賜坐者,特命之。遷直集賢院,出知潤州、湖州,召爲開封府判官。嘗偕尹奏事,既退,獨留訪以天下事,帝甚鄉納。直舍人院、同修起居注。
蘇軾下御史獄,勢危甚,無敢救者。安禮從容言:「自古大度之主,不以言語罪人。軾以才自奮,謂爵位可立取,顧錄錄如此,其心不能無觖望。今一旦致於理,恐後世謂陛下不能容才。」帝曰:「朕固不深譴也,行爲卿貰之。卿第去,勿漏言,軾方賈怨於眾,恐言者緣以害卿也。」李定、張璪皆擿使勿救,安禮不答,軾以故得輕比。
進知制誥。彗星見,詔求直言。安禮上疏曰:「人事失於下,變象見於上。陛下有仁民愛物之心,而澤不下究,意者左右大臣不均不直,謂忠者爲不忠,不賢者爲賢,乘權射利者,用力殫於溝瘠,取利究於園夫,足以干陰陽而召星變。願察親近之行,杜邪枉之門。至於祈禳小數,貶損舊章,恐非所以應天者。」帝覽數嘉嘆,諭之曰:「王珪欲使卿條具,朕嘗謂不應沮格人言,以自壅障。今以一指蔽目,雖泰、華在前弗之見,近習蔽其君,何以異此,卿當益自信。」
以翰林學士知開封府,事至立斷。前滯訟不得其情,及具按而未論者幾萬人,安禮剖決,未三月,三獄院及畿、赤十九邑,囚系皆空。書揭於府前,遼使過而見之,嘆息夸異。帝聞之,喜曰:「昔秦內史廖從容俎豆,以奪由余之謀,今安禮能勤吏事,駭動殊鄰,於古無愧矣。」特升一階。
帝數失皇子,太史言民墓多迫京城,故不利國嗣,詔悉改卜,無慮數十萬計,眾洶懼。安禮諫曰:「文王卜世三十,其政先於掩骼埋胔,未聞遷人之冢以利其嗣者。」帝惻然而罷。
邏者連得匿名書告人不軌,所涉百餘家。帝付安禮曰:「亟治之。」安禮驗所指,皆略同,最後一書加三人,有姓薛者,安禮喜曰:「吾得之矣。」呼問薛曰:「若豈有素不快者耶?」曰:「有持筆來售者,拒之,鞅鞅去,其意似見銜。」即命捕訊,果其所爲也。即梟其首於市,不逮一人,京師謂爲神明。
宗室令騑以數十萬錢買妾,久而斥歸之,訴府督元直。安禮視妾,既火敗其面矣,即奏言:「妾之所以直數十萬者,以姿首也,今炙敗之,則不復可鬻,此與炮烙之刑何異。請勿理其直而加厚譴,以爲戒。」詔從之,仍奪令騑奉。
後宮造油箔,約三年損者反其價,才一年有損者,中官持詣府,請如約,詞氣甚厲。安禮曰:「庸詎非置之不得其地,爲風雨燥濕所壞耶。苟如是,民將無復得直,約不可用也。」卒不追。以是宗室、中貴人皆憚之。
元豐四年,初分三省,置執政,拜中大夫、尚書右丞。轉左丞。王師問罪夏國,涇原承受梁同奏:「轉運使葉康直餉米,惡不可食。」帝大怒曰:「貴糴遠餉,反不可用,徒弊民力於道路,康直可斬也。」安禮曰:「此一梁同之言,疑未必實,當按之。」乃遣判官張大寧與同參核,且械繫康直以俟。既而米可用者什八九,帝意解,赦康直。
是時,伐夏不得志,李憲又欲再舉。帝以訪輔臣,王珪曰:「向所患者用不足,朝廷今捐錢鈔五百萬緡,以供軍食有餘矣。」安禮曰:「鈔不可啖,必變而爲錢,錢又變爲芻粟。今距出征之期才兩月,安能集事。」帝曰:「李憲以爲已有備,彼宦者能如是,卿等獨無意乎?唐平淮蔡,唯裴度謀議與主同。今乃不出公卿而出於閹寺,朕甚恥之。」安禮曰:「淮西,三州爾,有裴度之謀、李光顏李愬之將,然猶引天下之兵力,歷歲而後定。今夏氏之彊非淮蔡比,憲材非度匹,諸將非有光顏、愬輩,臣懼無以副聖志也。」帝悟而止。後欲除憲節度使,安禮又以爲不可。
御史中丞舒亶上章詆執政,且言:「尚書不置錄目,有旨按吏罪。」安禮請取台錄以爲式,乃與省中同,遂並列亶他事,亶坐廢。徐禧計議邊事,安禮曰:「禧志大材疏,必誤國。」及永樂敗書聞,帝曰:「安禮每勸朕勿用兵,少置獄,蓋爲是也。」
久之,御史張汝賢論其過,以端明殿學士知江寧府,汝賢亦罷。元祐中,加資政殿學士,歷揚、青、蔡三州。又爲御史言,失學士,移舒州。紹聖初,還職,知永興軍。二年,知太原府。苦風痹,臥帳中決事,下不敢欺。卒,年六十二,贈右銀青光祿大夫。
安禮偉風儀,論議明辨,常以經綸自任,而闊略細謹,以故數詒口語云。
王安國字平甫,安禮之弟也。幼敏悟,未嘗從學,而文詞天成。年十二,以所爲詩、銘、論、賦數十篇示人,語皆警拔,遂以文章稱於世,士大夫交口譽之。於書無所不通,數舉進士,又舉茂材異等,有司考其所獻序言爲第一,以母喪不試,廬於墓三年。
熙寧初,韓絳薦其材行,召試,賜及第,除西京國子教授。官滿,至京師,上以安石故,賜對。帝曰:「卿學問通古今,以漢文帝爲何如主?」對曰:「三代以後未有也。」帝曰:「但恨其才不能立法更制爾。」對曰:「文帝自代來,入未央宮,定變故俄頃呼吸間,恐無才者不能。至用賈誼言,待群臣有節,專務以德化民,海內興於禮義,幾致刑措,則文帝加有才一等矣。」帝曰:「王猛佐苻堅,以蕞爾國而令必行,今朕以天下之大,不能使人,何也?」曰:「猛教堅以峻刑法殺人,致秦祚不傳世,今刻薄小人,必有以是誤陛下者。願顓以堯、舜、三代爲法,則下豈有不從者乎。」又問:「卿兄秉政,外論謂何?」曰:「恨知人不明,聚斂太急爾。」帝默然不悅,由是別無恩命,止授崇文院校書,後改秘閣校理。屢以新法力諫安石,又質責曾布誤其兄,深惡呂惠卿之奸。
先是,安國教授西京,頗溺於聲色,安石在相位,以書戒之曰:「宜放鄭聲。」安國復書曰:「亦願兄遠佞人。」惠卿銜之。及安石罷相,惠卿遂因鄭俠事陷安國,坐奪官,放歸田裡。詔以諭安石,安石對使者泣下。既而復其官,命下而安國卒,年四十七。
論曰:安石惡蘇軾而安禮救之,昵惠卿而安國折之,議者不以咎二弟也,惟其當而已矣。安禮爲政,有足稱者。安國早卒,故不見於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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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三百二十八‧列傳第八十七  李清臣 安燾 張璪 蒲宗孟 黃履 蔡挺兄抗 王韶子厚 采 薛向子嗣昌 章楶
  李清臣字邦直,魏人也。七歲知讀書,日數千言,暫經目輒誦,稍能戲爲文章。客有從京師來者,與其兄談佛寺火,清臣從傍應曰:「此所謂災也,或者其蠧民已甚,天固儆之邪?」因作浮圖災解。兄驚曰:「是必大吾門。」韓琦聞其名,以兄之子妻之。
舉進士,調邢州司戶參軍、和川令。歲滿,薦者逾十數,應得京官。適舉將薛向有公事未竟,閡銓格,判銓張掞擿使自陳勿用。清臣曰:「人以家保己而己舍之,薄矣。願待之。」掞離席曰:「君能如是,未可量也。」應材識兼茂科,歐陽脩壯其文,以比蘇軾。治平二年,試秘閣,考官韓維曰:「荀卿氏筆力也。」試文至中書,脩迎語曰:「不置李清臣於第一,則謬矣。」啟視如言。
時大雨霖,災異數見,論者歸咎濮議。及廷對,或謂曰:「宜以五行傳『簡宗廟,水不潤下』爲證,必擢上第。」清臣曰:「此漢儒附會之說也,吾不之信。民間豈無疾痛可上者乎?」即條對言:「天地之大,譬如人一身,腹心肺腑有所攻塞,則五官爲之不寧。民人生聚,天地之腹心肺腑也;日月星辰,天地之五官也。善止天地之異者,不止其異,止民之疾痛而已。」策入等,以秘書郎簽書平江軍判官,名聲籍甚。英宗知之,語王廣淵曰:「韓琦固忠臣,但避嫌太審。如李清臣者,公議皆謂可用,顧以親抑之可乎?」既而詔舉館閣,歐陽脩薦之,得集賢校理、同知太常禮院。
從韓絳使陝西。慶卒亂,家屬九指揮應誅,清臣請於絳,配隸爲奴婢。絳坐貶,清臣亦通判海州。久之,還故官,出提點京東刑獄。齊、魯盜賊爲天下劇,設耳目方略,名捕且盡。作韓琦行狀,神宗讀之曰:「良史才也。」召爲兩朝國史編修官,撰河渠、律歷、選舉諸志,文直事詳,人以爲不減史、漢。同修起居注,進知制誥、翰林學士。元豐新官制,拜吏部尚書。清臣官右正言,當易承議階,帝曰:「安有尚書而猶承議郎者?」乃授朝奉大夫。六年,拜尚書右丞。哲宗即位,轉左丞。
時熙、豐法度,一切釐正,清臣固爭之,罷爲資政殿學士、知河陽,徙河南、永興。召爲吏部尚書,給事中姚勔駮之,改知真定府。班行有王宗正者,致憾於故帥,使其妻詣使者,告前後饋餉過制,囚係數百人。清臣至,立奏解其獄,而竄宗正。帝親政,拜中書侍郎,勔復駮之,不聽。
紹聖元年,廷試進士,清臣發策曰:「今複詞賦之選而士不知勸,罷常平之官而農不加富,可差可募之說雜而役法病,或東或北之論異而河患滋,賜土以柔遠也而羌夷之患未弭,弛利以便民也而商賈之路不通。夫可則因,否則革,惟當之爲貴,聖人亦何有必焉。」主意皆絀元祐之政,策土悟其指,於是紹述之論大興,國是遂變。
范純仁去位,清臣獨顓中書,亟復青苗、免役法,除諸路提舉官。覬爲相,顧蘇轍軋己,迺擿轍嘗以漢武比先帝激上怒,轍罷。時召章惇未至,清臣心益覬之。已而惇入相,復與爲異。惇既逐諸臣,並籍文彥博、呂公著以下三十人,將悉竄嶺表。清臣曰:「更先帝法度,不爲無過,然皆累朝元老,若從惇言,必大駭物聽。」帝曰:「是豈無中道耶?合揭榜朝堂,置餘人不問。」鄜延亡金明砦,主將張輿戰沒,惇怒,議盡戮全軍四千人。清臣曰:「將死亦多端,或先登爭利,或輕身入敵。今悉誅吏士,異時亡將必舉軍降虜矣。」於是但誅牙兵十六輩。
上幸楚王第,有狂婦人遮道叫呼,告清臣謀反,屬吏捕治,本澶州娼而爲清臣姑子田氏外婦者。清臣不能引去,用御史言,以大學士知河南,尋落職知真定府。
初,蔡確子渭上書訴父冤,造奇譖以危劉摯等,清臣心知其誣,弗之省,坐奪學士。徽宗立,入爲門下侍郎。僕射韓忠彥與之有連,惟其言是聽,出范純禮、張舜民,不使呂希純、劉安世入朝,皆其謀也。尋爲曾布所陷,出知大名府而卒,年七十一。贈金紫光祿大夫。
清臣蚤以詞藻受知神宗,建大理寺,築都城,皆命作記,簡重宏放,文體各成一家。爲人寬洪,不忮害。嘗爲舒亶所劾,及在尚書,亶以贓抵罪,獨申救之,曰:「亶信亡狀,然謂之贓則不可。」再爲姚勔所駮,當紹聖議貶,或激使甘心,清臣爲之言曰:「勔以職事,所見或不同,豈應以臣故而加重?」帝悟,薄勔罪。起身窮約,以儉自持,至富貴不改。居官奉法,毋敢撓以私。然志在利祿,不公於謀國,一意欲取宰相,故操持悖謬,竟不如願以死。後朝議以復孟後罪,追貶武安軍節度副使,再貶雷州司戶參軍。
安燾字厚卿,開封人。幼警悟。年十一,從學裡中,羞與群兒伍,聞有老先生聚徒,往師之。先生曰:「汝方爲誦數之學,未可從吾游,當群試省題一詩,中選乃置汝。」燾無難色。詩成,出諸生上,由是知名。
登第,調蔡州觀察推官,至太常丞、主管大名府路機宜文字。用歐陽脩薦,爲秘閣校理、判吏部南曹,荊湖北路轉運判官、提點刑獄兼常平、農田水利、差役事。時方興新法,奉行之吏,或迎合求進。司農符檄日夜下,如免役增寬賸,造簿供手實,青苗責保任,追胥苛切,其類旁午。燾平心奉法,列其泰甚於朝。移使京東路,過闕入見,神宗偉其儀觀,留檢正中書孔目房、修起居注。
元豐初,高麗新通使,假燾左諫議大夫往報之。高麗迎勞,館餼加契丹禮數等,使近臣言:「王遇使者甚敬,出誠心,非若奉契丹苟免邊患而已。」燾笑答曰:「尊中華,事大國,禮一也,特以罕至有加爾。朝廷與遼國通好久,豈復於此較厚薄哉!」使還,帝以爲知禮,即授所假官,兼直學士院。
知審刑院,決剖滯訟五百餘案。因言:「每蔽獄上省,輕重有疑,則必致駮,勢既不敵,故法官顧避稽停。請自今以疑獄讞者,皆得輕論。」從之。求知陳州,還,爲龍圖閣直學士、判軍器監。
命館遼使。方宴近郊,使者不令其徒分坐廡下,力爭之,使無以奪。至肄儀將見,又不使綴行分班,使者入,余皆坐門外,燾請令門見而出,眾始愧悔。逮辭日,悉如儀。或謂細故無足較,燾曰:「契丹喜嘗試人,其漸不可長也。」俄權三司使,改戶部尚書。六年,同知樞密院。
夏人款塞,乞還侵疆。燾言:「地有非要害者固宜予,然羌情無厭,當使知吾宥過而息兵,不應示以厭兵之意。」哲宗立,復仍前議,二府遂欲並棄熙河。燾固爭之,曰:「自靈武而東,皆中國故地。先帝有此武功,今無故棄之,豈不取輕於外夷?」於是但以葭蘆等四砦歸之。
蔡確輩更用事,燾循循其間,不能有所建明。元祐二年,進知院事。時復洮、河,擒鬼章青宜結,二邊少清,而並塞猶苦寇掠。燾言:「爲國者不可好用兵,亦不可畏用兵,好則疲民,畏則遺患。今朝廷每戒疆吏,非舉國入寇毋得應之,則固畏用兵矣。雖僅保障戍,實墮其計中,願復講攻擾之策。且干順幼豎,梁氏擅權,族黨酋渠多反側顧望。若有以離間之,未必不回戈而復怨,此一奇也。」其後夏人自相攜貳,使來修貢,悉如燾策。
宣仁太后患國用不足,頗裁冗費,宗室奉亦在議中。燾諫曰:「陛下雖痛抑外家,以示至公,然此舉不可不深思而熟計。」太后悟,遂止。
大河北流,宰相主水官議。必欲回之東注。燾以河流入濼淀,久必淤淺,恐河朔無以禦敵,遂上言曰:「自小吳未決之前,河雖屢徙,而盡在中國,故京師得以爲北限。今決而西,則河尾益北,如此不已,將南岸遂屬敵界。彼若建橋梁,守以州郡,窺兵河外,可爲寒心。今水官之議,不過論地形,較功費;而獻納之臣,不考利害輕重,徒便於治河,而以設險爲緩,非至計也。」帝雖然之,而回河之議紛起,東北蕭然煩費,功亦不就。
三年,同列皆序遷,且新用執政,燾獨如初。詔增其兩秩,燾懇辭曰:「是雖有故事,竊意以一時同列超升之故,特用是以慰安其心爾。今日願自臣革之,使朝廷不爲姑息,而大臣稍敦廉恥之風,庶或有補。」竟不受。以母憂去,卒喪,拜觀文殿學士、知鄭州,徙潁昌及河南府,入爲門下侍郎。
宣仁之喪,宗室既爲三年服,才越歲,章惇拜相,欲革爲期。燾爭之曰:「上以先後保佑之久,追崇如恐不盡,茲用明道故實耳。遽改之,播諸天下,非佳聲也。」乃止。燾與惇布衣交,覬其助己,燾不肯少下之。陽翟民蓋漸有財訟,而與諫官來之邵交通,開封得其事。惇右之邵,欲薄其罪,燾不可;復欲並劾開封,燾又不可,遂與惇隙。明堂齋祠,爲儀仗使,後官有絕馳道穿仗而過者,燾方舉劾,諫官常安民又言,教坊不當於相國寺作樂。帝怒,欲逐安民,燾爲救釋。惇遂譖其相表里,出知鄭州,徙大名。
父日華,本三班院吏,以燾恩封光祿大夫,至是卒,年九十餘。燾免喪,徽宗立,復知樞密院。舊制,內侍出使,以所得旨言於院,審實乃得行。後多輒去,燾請按治之。都知閻守懃領他職,祈罷不以告,亦劾之,帝敕守懃詣燾謝。郝隨得罪,或揣上意且起用,欲援赦爲階,亦爭之。
以老避位,帝將寵以觀文殿大學士,有間之者曰:「是宰相恩典也。」但以學士知河南。將行,上疏曰:「自紹聖、元符以來,用事之臣,持紹述之名,誑惑君父,上則固寵位而快恩讎,下則希進用而肆朋附。彼自爲謀則善矣,未嘗有毫髮爲公家計者也。夫聽言之道,必以其事觀之。臣不敢高談遠引,獨以神考之事切於今者爲證。熙寧、元豐之間,中外府庫,無不充衍,小邑所積錢米,亦不減二十萬。紹聖以還,傾竭以供邊費,使軍無見糧,吏無月俸,公私虛耗,未有甚於此時,而反謂紹述,豈不爲厚誣哉!願陛下監之,勿使飾偏辭而爲身謀者復得行其說。」又言:「東京黨禍已萌,願戒履霜之漸。」語尤激切。
初,建青唐邈川爲湟州,戍守困於供億。燾在樞府,因議者以爲可棄,奏還之。崇寧元年議其罪,降端明殿學士,再貶寧國軍節度副使,漢陽軍安置。湟州復,又降祁州團練副使。鄯州之復,又移建昌軍,然棄鄯州時,燾居憂不預也,終不敢自明。閱再歲,始復通議大夫,還洛卒,年七十五。後五歲,悉還其官職。
子扶,靖康時爲給事中。金人入京師,責取金帛,扶與梅執禮、陳知質、程振皆見殺。
張璪初名琥,字邃明,滁州全椒人,洎之孫也。早孤,鞠於兄環,欲任以官,辭不就。未冠登第,歷鳳翔法曹、縉雲令。
王安石與環善,既得政,將用之,而環已老,乃引璪同編修中書條例,授集賢校理、知諫院、直舍人院。楊繪、劉摯論助役,安石使璪爲文詰之,辭,曾布請爲之,由是忤安石意。神宗欲命璪知制誥,安石薦用布,以璪同修起居注。自縣令至是,才歲余。坐奏事不實,解三職,已而復之。
時建議武學,璪言:「古之太學,舞干習射,受成獻功,莫不在焉。文武之才,皆自此出,未聞偏習其一者也。請無問文武之士,一養於太學。」朝廷既復河、隴,欲因勢戡定夔、蜀、荊、廣諸夷,璪言:「先王務治中國而已。今生財未盡有道,用財未盡有禮,不宜遽及徂征之事。」皆不聽。以集賢殿修撰知蔡州,復知諫院兼侍御史知雜事。
盧秉行鹽法於東南,操持峻急,一人抵禁,數家爲黥徙,且破產以償告捕,二年中犯者萬人。璪條列其狀。又言:「行役法以來,最下戶亦每歲納錢,乞度寬羨數均損之,以惠貧弱。」後皆施行。
鄭俠事起,璪媚呂惠卿,劾馮京與俠交通有跡,深其辭,致京等於罪。判司農寺,出知河陽。元豐初,入權度支副使,遂知制誥、知諫院。判國子監,薦蔡卞可爲直講。建增博士弟子員,月書、季考、歲校,以行藝次升,略仿周官鄉比之法,立齋舍八十二。學官之盛,近代莫比,其議多自璪發之。
蘇軾下台獄,璪與李定雜治,謀傅致軾於死,卒不克。詳定郊廟奉祀禮文,議者多以國朝未嘗躬行方澤之禮爲非正,詔議更制。璪請於夏至之日,備禮容樂舞,以冢宰攝事。帝曰:「在今所宜,無以易此。」卒行其說。爲翰林學士,詳定官制,以寄祿二十四階易前日省、寺虛名,而職事名始正。
四年,拜參知政事,改中書侍郎。哲宗立,諫官、御史合攻之,謂:「璪奸邪便佞,善窺主意,隨勢所在而依附之,往往以危機陷人。深交舒亶,數起大獄,天下共知其爲大奸。小人而在高位,德之賊也。」疏入,皆不報。最後,劉摯言:「璪初奉安石,旋附惠卿,隨王珪,黨章惇,諂蔡確,數人之性不同,而能探情變節,左右從順,各得其歡心,今過惡既章,不可不速去。」如是逾歲,乃以資政殿學士知鄭州,徙河南、定州、大名府,進大學士,知揚州以卒。贈右銀青光祿大夫,諡曰簡翼。
蒲宗孟字傳正,閬州新井人。第進士,調夔州觀察推官。治平中,水災地震,宗孟上書,斥大臣及宮禁、宦寺。熙寧元年,改著作佐郎。神宗見其名,曰:「是嘗言水災地震者邪!」召試學士院,以爲館閣校勘、檢正中書戶房兼修條例,進集賢校理。
時三司新置提舉帳司官,祿豐地要,人人慾得之。執政上其員,帝命與宗孟。命察訪荊湖兩路,奏罷辰、沅役錢及湖南丁賦,遠人賴之。呂惠卿制手實法,然猶許災傷五分以上不預。宗孟言:「民以手實上其家之物產而官爲注籍,以正百年無用不明之版圖而均齊其力役,天下良法也。然災傷五分不預焉。臣以爲使民自供,初無所擾,何待豐歲?願詔有司,勿以豐凶弛張其法。」從之,民於是益病矣。
俄同修起居注、直舍人院、知制誥,帝又稱其有史才,命同修兩朝國史,爲翰林學士兼侍讀。舊制,學士唯服金帶,宗孟入謝,帝曰:「學士職清地近,非他官比,而官儀未寵。」迺加佩魚,遂著爲令。樞密都承旨張誠一預書局事,頗肆橫,挾中旨以脅同列。宗孟持其語質帝前,皆非是,因叩頭白其奸。帝察其不阿,欲大用,拜尚書左丞。
帝嘗語輔臣,有無人才之嘆,宗孟率爾對曰:「人才半爲司馬光邪說所壞。」帝不語,直視久之,曰:「蒲宗孟乃不取司馬光邪!未論別事,只辭樞密一節,朕自即位以來,唯見此一人;他人,則雖迫之使去,亦不肯矣。」宗孟慚懼,至無以爲容。僅一歲,御史論其荒於酒色及繕治府舍過制,罷知汝州。逾年,加資政殿學士,徙亳、杭、鄆三州。
鄆介梁山濼,素多盜,宗孟痛治之,雖小偷微罪,亦斷其足筋,盜雖爲衰止,而所殺亦不可勝計矣。方徙河中,御史以慘酷劾,奪職知虢州。明年,復知河中,還其職。帥永興,移大名。宗孟厭苦易地,頗默默不樂,復求河中。卒,年六十六。
宗孟趣尚嚴整而性侈汰,藏帑豐,每旦刲羊十、豕十,然燭三百入郡舍。或請損之,慍曰:「君欲使我坐暗室忍飢邪?」常日盥潔,有小洗面、大洗面、小濯足、大濯足、小大澡浴之別。每用婢子數人,一浴至湯五斛。他奉養率稱是。嘗以書抵蘇軾云:「晚年學道有所得。」軾答之曰:「聞所得甚高,然有二事相勸:一曰慈,二曰儉也。」蓋鍼其失雲。
黃履字安中,邵武人。少游太學,舉進士,調南京法曹,又爲高密、廣平王二宮教授、館閣校勘、同知禮院。擢監察御史里行,辭御史,改崇政殿說書兼知諫院。
神宗嘗詢天地合祭是非,對曰:「國朝之制,冬至祭天圓丘,夏至祭地方澤,每歲行之,皆合於古。猶以有司攝事未足以盡,於是三歲一郊而親行之,所謂因時制宜者也,雖施之方今,爲不可易。惟合祭之非,在所當正。然今日禮文之失,非獨此也,願敕有司正群祀,爲一代損益之制。」詔置局詳定,命履董之,北郊之議遂定。同修起居注,進知制誥、同修國史。遭母憂去,服除,以禮部尚書召。
時閩中患苦鹽法,獻言者眾,神宗謂履自閩來,恃以爲決。履乃陳法甚便,遂不復革,鄉論鄙之。遷御史中丞。履以大臣多因細故罰金,遂言:「賈誼有云:『遇之以禮,則群臣自喜。』群臣且然,況大臣乎?使罪在可議,黜之可也;可恕,釋之可也,豈可罰以示辱哉!」時又制侍郎以下不許獨對,履言:「陛下博訪萬務,雖遠外微官,猶令獨對,顧於侍從乃弗得願也。」遂邗其制。御史翟思言事,有旨詰所自來。履諫曰:「御史以言爲職,非有所聞,則無以言。今乃究其自來,則人將懲之,台諫不復有聞矣,恐失開言路之意。」事乃寢。
哲宗即位,徙爲翰林學士。履素與蔡確、章惇、邢恕相交結,每確、惇有所嫌惡,則使恕道風旨於履,履即排擊之。至是,更自謂有定策功。劉安世發其罪,以龍圖閣直學士知越州,坐舉御史不當,降天章閣待制。歷舒洪蘇鄂青州、江寧應天潁昌府。紹聖初,復龍圖閣直學士,爲御史中丞。極論呂大防、劉摯、梁燾垂簾時事,乞正典刑;又言司馬光變更先朝已行之法爲罪。
先是,北郊之論雖定,猶不果行,履又建言:「陽復陰消,各因其時。上圓下方,各順其體。是以聖人因天祀天,因地祀地,三代至漢,其儀不易。及王莽諂事元後,遂躋地位,同席共牢,歷世襲行,不能全革。逮神宗考古揆今,以正大典,嘗有意於茲矣。今承先志,當在陛下及二三執政。」哲宗詢諸朝,章惇以爲北郊止可謂之社。履曰:「天子祭天地。蓋郊者交於神明之義,所以天地皆稱郊。故詩序云『郊祀天地』。若夫社者,土之神而已,豈有祭大祇亦謂之社乎?」哲宗可之,遂定郊議。拜尚書右丞。
會正言鄒浩以言事貶新州,履曰:「浩以親被拔擢之故,敢犯顏納忠,陛下遽斥之死地,人臣將視以爲戒,誰復敢爲陛下論得失乎?乞徙善地。」坐罷知亳州。徽宗立,召爲資政殿學士兼侍讀,復拜右丞。未逾年,求去,加大學士、提舉中太一宮,卒。
論曰:哲宗親政之初,見慮未定,范、呂諸賢在廷,左右弼謨,俾日邇忠讜,疏絕回遹,以端其志向,元祐之治業,庶可守也。清臣怙才躁進,陰覬柄用,首發紹述之說,以隙國是,群奸洞之,衝決莫障,重爲薦紳之禍焉。至於興大獄以傾馮京、蘇軾者,璪也;助成手實之法,以壞人材、讕司馬光者,宗孟也;訐垂簾之事,擊呂大防、劉摯等去之者,履也。清臣真小人之靡,三子抑其亞乎。燾論議識趣,有可稱述,雖立朝無附,而依違蔡確、章惇間,無所匡建,非大臣之道也。
蔡挺字子政,宋城人。第進士,調虔州推官。秩滿,以父希言當官蜀,乞代行,遂授陵州團練推官。王堯臣安撫陝西,辟管勾文字。富弼使遼,奏挺從,至雄州,誓書有所更易,遣挺還白。仁宗欲知契丹事,召對便殿,挺時有父喪,聽以衫帽入。
范仲淹宣撫陝西、河東,奏挺通判涇州,徙鄜州。河北多盜,精擇諸郡守,以挺知博州。申飭屬縣嚴保伍,得居停奸盜者數人,弛其宿負,補爲吏,使之察警,盜每發輒得。均博平、聊城二縣稅,歲衍鉅萬。三司下其法於四方,然大抵增賦也。
爲開封府推官、提點府界公事。部修六漯河,用李仲昌議,塞北流,入於六漯。一夕複決,兵夫芟楗漂溺不可計。降知滁州,言者以爲輕,乃貶秩停官。
越數歲,稍起知南安軍,提點江西刑獄,提舉虔州鹽。自大庾嶺下南至廣,驛路荒遠,室廬稀疏,往來無所芘。挺兄抗時爲廣東轉運使,迺相與謀,課民植松夾道,以休行者。江、閩鹽賊率千百爲州縣害,挺諭所部與期,使首納器甲,原其罪,得兵械萬計。官鹽惡而價貴,盜鹽善而價且下,故私販日滋。挺簡僚吏至淮轉新鹽,明殿賞,以官數之餘畀之,於是賊黨破散,宿弊遂絕,歲增賣鹽四十萬。
改陝西轉運副使,進直龍圖閣、知慶州,因上書論攻守大計。夏人大入,挺盡斂邊戶入保,戒諸砦無出戰。諒祚親帥軍數萬攻大順,挺料城堅不可破,而柔遠城惡,亟遣總管張玉將銳師守之。先布鐵蒺藜大順城旁水中,騎渡水多躓,驚言有神。過三日不克,諒祚督帳下決戰,挺伏強弩壕外,飛矢貫其鎧,遂引卻。移寇柔遠,玉夜斫營,夏人驚擾潰去。環州熟羌思順舉族投諒祚,倚爲鄉導。挺宣言思順且復來,命葺其舊舍,出兵西爲迎候之舉。諒祚果疑思順,毒之死。挺築城馬練平爲荔原堡,分屬羌三千人守之。
神宗即位,加天章閣待制、知渭州。舉籍禁兵悉還府,不使有隱佔。建勤武堂,五日一訓之,偏伍鉦鼓之法甚備。儲勁卒於行間,遇用奇,則別爲一隊。甲兵整習,常若寇至。又分義勇爲伍番,番三千人,參正兵防秋與春,以八月、正月集,四十五日而罷,歲省粟帛、錢纊十三萬有奇。括並邊生地冒耕田千八百頃,募人佃種,以益邊儲。取邊民闌市蕃部田八千頃,以給弓箭手。又築城定戎軍爲熙寧砦,開地二千頃,募卒三千人耕守之。
諜告夏人集胡盧河,挺出奇兵迎擊之。夏人潰,分諸將躡而討之,盪其七族。進右諫議大夫,賜金帛二千。夏人復犯諸砦,環慶兵不能御,挺遣張玉以萬人往解其圍。慶州軍變,挺討平之,進龍圖閣直學士。廣銳卒徙營,眾憚遷,欲爲亂,城中震擾,挺推斬首惡十九人,訖徙營。蕃部歲飢,以田質於弓箭手,過期輒沒。挺爲貸官錢,歲息什一,後遂推爲蕃漢青苗、助役法。又自以意制渡河大索及兵械鐮槍,皆獲其用。
熙寧五年,拜樞密副使。帝問挺涇原訓兵之法,召部將按於崇政殿,善之,下以爲諸郡法。河州景思立戰死,帝開天章閣訪執政,挺請行。帝曰:「此小事,不足煩卿。河朔有警,卿當行矣。」契丹議雲中地,挺請罷沿邊戍人,示以無事,因乞置三十七將,皆行其策。
七年冬,奏事殿中,疾作而仆,帝親臨賜藥,罷爲資政殿學士、判南京留司御史台。元豐二年,薨,年六十六。贈工部尚書,諡曰敏肅。
挺譎而多知,人莫能窺其城府。初,爲富弼、范仲淹客,頗泄其幾事於呂夷簡以自售。在渭久,鬱郁不自聊,寓意詞曲,有「玉關人老」之嘆。中使至,則使優伶歌之,以達于禁掖。神宗愍焉,遂有樞密之拜雲。
抗字子直。中進士,調太平州推官。聞父疾,委官去。稍遷睦親宅講書。英宗在宮邸,器重之,請於安懿王,願得與游。每見,必衣冠盡禮,義兼師友。再遷太常博士、通判秦州,爲秘閣校理,乞知蘇州。州並江湖,民田苦風潮害,抗築長堤,自城屬崑山,亘八十里,民得立塍堨,大以爲利。
徙廣東轉運使。岑水銅冶廢,官給虛券爲市,久不償。人無所取資,聚而私鑄,抗盡給之,人得直以止。番禺歲運鹽英、韶,道遠,多侵竊雜惡。抗命十舸爲一運,擇攝官主之,歲終會其殿最,增十五萬緡。
英宗立,召爲三司判官。广部去京師遠,不即至,帝見南來者必問之。及入對,諭曰:「卿乃吾故人,朕望於卿者厚,勿以常禮自疏也。」以史館修撰同知諫院。方議安懿王典禮,抗引禮爲人後之誼,指陳切至,涕淚被面,帝亦感泣。都城大水,抗請見,帝迎問之,抗推原變異,守前說以對。大臣畏其諫,列白爲知制誥,遷龍圖閣直學士、知定州。帝惜其去,曰:「第行,且召矣。」
郡兵番戍,室家留營多不謹,夫歸輒首原,抗下令悉按以法,戍者感焉。帝不豫,趣命爲太子詹事,未至而神宗立,改樞密直學士、知秦州。過闕,帝見之,悲慟不自勝,曰:「先帝疾大漸,猶不忘卿。」遂赴鎮。
秦有質院,質諸羌百餘人,自少至老,扃系之,非死不出,抗皆縱釋,約毋得擅相仇殺。已而有犯者,斬以徇,莫敢奸令,居數日,夢英宗召語,眷如平生,欲退復留。覺爲家人言,感念歔欷。及靈駕發引之旦,東望號慟,見僚佐於便室,驟得疾卒,年六十。特贈禮部侍郎。又欲賜諡,吳奎曰:「抗以舊恩,自雜學士贈官,已逾常制。」遂止。
王韶字子純,江州德安人。第進士,調新安主簿、建昌軍司理參軍。試製科不中,客游陝西,訪采邊事。
熙寧元年,詣闕上平戎策三篇,其略以爲:「西夏可取。欲取西夏,當先復河、湟,則夏人有腹背受敵之憂。夏人比年攻青唐,不能克,萬一克之,必並兵南向,大掠秦、渭之間,牧馬於蘭、會,繼古渭境,盡服南山生羌,西築武勝,遣兵時掠洮、河,則隴、蜀諸郡當盡驚擾,瞎征兄弟其能自保邪?今唃氏子孫,唯董氈粗能自立,瞎征、欺巴溫之徒,文法所及,各不過一二百里,其勢豈能與西人抗哉!武威之南,至於洮、河、蘭、鄯,皆故漢郡縣,所謂湟中、浩亹、大小榆、枹罕,土地肥美,宜五種者在焉。幸今諸羌瓜分,莫相統一,此正可併合而兼撫之時也。諸種既服,唃氏敢不歸?唃氏歸則河西李氏在吾股掌中矣。且唃氏子孫,瞎征差盛,爲諸羌所畏,若招諭之,使居武勝或渭源城,使糾合宗黨,制其部族,習用漢法,異時族類雖盛,不過一延州李士彬、環州慕恩耳。爲漢有肘腋之助,且使夏人無所連結,策之上也。」神宗異其言,召問方略,以韶管幹秦鳳經略司機宜文字。
蕃部俞龍珂在青唐最大,渭源羌與夏人皆欲羈屬之,諸將議先致討。韶因按邊,引數騎直抵其帳,諭其成敗,遂留宿。明旦,兩種皆遣其豪隨以東。久之,龍珂率屬十二萬口內附,所謂包順者也。
韶又言:「渭源至秦州,良田不耕者萬頃,願置市易司,頗籠商賈之利,取其贏以治田。」帝從其言,改著作佐郎,仍命韶提舉。經略使李師中言:「韶乃欲指占極邊弓箭手地耳,又將移市易司於古渭,恐秦州自此益多事,所得不補所亡。」王安石主韶議,爲罷師中,以竇舜卿代,且遣李若愚按實。若愚至,問田所在,韶不能對。舜卿檢索,僅得地一頃,既地主有訟,又歸之矣。若愚奏其欺,安石又爲罷舜卿而命韓縝。縝遂附會實其事,師中、舜卿皆坐謫,而韶爲太子中允、秘閣校理。後帥郭逵上韶盜貸市易錢,安石以爲不足校,徙逵涇原。
帝志復河、隴,築古渭爲通遠軍,以韶知軍事。五年七月,引兵城渭源堡及乞神平,破蒙羅角、抹耳水巴等族。初,羌保險,諸將謀置陣平地,韶曰:「賊不舍險來斗,則我師必徒歸。今已入險地,當使險爲吾有。」乃徑趣抹邦山,壓敵軍而陣,令曰:「敢言退者斬!」賊乘高下斗,師小卻。韶躬擐甲冑,麾帳下兵逆擊之,羌大潰,焚其廬帳而還,洮西大震。會瞎征度洮爲之援,餘黨復集。韶戒別將由竹牛嶺路張軍聲,而潛師越武勝,遇瞎征首領瞎藥等,與戰破之,遂城武勝,建爲鎮洮軍。進右正言、只賢殿修撰。復擊走瞎征,降其部落二萬。更名鎮洮爲熙州,以熙、河、洮、岷、通遠爲一路,韶以龍圖閣待制知熙州。
六年三月,取河州,遷樞密直學士。降羌叛,韶回軍擊之。瞎征以其間據河州,韶進破訶諾木藏城,穿露骨山,南入洮州境,道狹隘,釋馬徒行,或日至六七。瞎征留其黨守河州,自將尾官軍,韶力戰破走之,河州復平。連拔宕、岷二州,疊、洮羌酋皆以城附。軍行五十有四日,涉千八百里,得州五,斬首數千級,獲牛、羊、馬以萬計。進左諫議大夫、端明殿學士。七年,入朝,又加資政殿學士,賜第崇仁坊。
還至興平,聞景思立敗於踏白城,賊圍河州,日夜馳至熙。熙方城守,命撤之。選兵得二萬,議所向,諸將欲趨河州。韶曰:「賊所以圍城者,恃有外援也。今知救至,必設伏待我,且新勝氣銳,未可與爭。當出其不意,以攻其所恃,此所謂『批亢擣虛,形格勢禁,則自爲解』者也。」乃直扣定羌城,破結河族,斷夏國通路,進臨寧河,分命偏將入南山。瞎征知援絕,拔柵去。
初,思立之覆師也,羌勢復熾,朝廷議棄熙河,帝爲之旰食,數下詔戒韶持重勿出。及是,帝大喜。韶還熙州,以兵循西山繞出踏白後,焚八千帳,瞎征窮蹙丐降,俘以獻。拜韶觀文殿學士、禮部侍郎。資政、觀文學士,非嘗執政而除者,皆自韶始。官其兄弟及兩子,前後賜絹八千匹。未幾,召爲樞密副使。
熙河雖名一路,而實無租入,軍食皆仰給他道。轉運判官馬瑊捃官吏細故,韶欲罷瑊,王安石右瑊,韶始沮,於是與安石異。數以母老乞歸,帝語安石勉留之。
安南之役,韶言:「決里、廣源之建,臣以爲貪虛名而忘實禍,執政乃疑臣爲刺譏。方舉事之初,臣力爭極論,欲寬民力而省財用,但同列莫肯聽,至以熙河事折臣。臣本意不費朝廷而可以至伊吾盧甘,初不欲令熙河作路,河、岷作州也。今與眾異論,儻不求退,必致不容。」韶本鑿空開邊,驟躋政地,乃以勤兵費財歸曲朝廷,帝由是不悅,以故罷職知洪州,又坐謝表怨慢,落職知鄂州。元豐二年,還其職,復知洪州。四年,病疽卒,年五十二。贈金紫光祿大夫,諡曰襄敏。
韶起孤生,用兵有機略。臨出師,召諸將授以指,不復更問,每戰必捷。嘗夜臥帳中,前部遇敵,矢石已交,呼聲震山谷,侍者往往股慄,而韶鼻息自如。在鄂宴客,出家姬奏樂,客張繢醉挽一姬不前,將擁之,姬泣以告。韶徐曰:「本出汝曹娛客,而令失歡如此。」命酌大杯罰之,談笑如故,人亦服其量。韶交親多楚人,依韶求仕,乃分屬諸將,或殺降羌老弱予以首爲功級。韶晚節言動不常,頗若病狂狀。既病疽,洞見五臟,蓋亦多殺征雲。子十人,厚、宷最顯。
厚字處道。少從父兵間,暢習羌事,官累通直郎。元祐棄河、湟,厚上疏陳不可,且詣政事堂言之,不聽。紹聖中,用薦者換禮賓副使、幹當熙河公事。會羌酋瞎征、隴拶爭國,河州守將王贍與厚同獻議復故地。元符元年六月,師出塞。七月,下邈川,降瞎征。九月,次青唐,隴拶出迎,遂定湟、鄯。詔賜隴拶姓名曰趙懷德,進厚東上閣門副使、知湟州。既而他種叛,合兵來攻,厚不能支。朝廷度二州不可守,乃以畀懷德,而貶厚右內府率,再貶賀州別駕。
崇寧初,蔡京復開邊,還厚前秩,於是羌人多羅巴奉懷德之弟溪賒羅撒謀復國。懷德畏偪,奔河南,種落更挾之以令諸部。朝廷患眾羌扇結,命厚安撫洮西,遣內客省使童貫偕往。多羅巴知王師且至,集眾以拒。厚聲言駐兵而陰戒行,羌備益弛,乃與偏將高永年異道出。多羅巴三子以數萬人分據險,厚進擊破殺之,唯少子阿蒙中流矢去,道遇多羅巴,與俱遁。遂拔湟州。以功進威州團練使、熙河經略安撫。
三年四月,厚帥大軍次於湟,命永年將左軍循宗水而北,別將張誡將右軍出宗谷而南,自將中軍趨綏遠,期會宗哥川。羌置陳臨宗水,倚北山,溪賒羅撒張黃屋,建大旆,乘高指呼,望中軍旗鼓爭赴之。厚麾游騎登山攻其背,親帥強弩迎射,羌退走。右軍濟水擊之,大風從東南來,揚沙翳羌目,不得視,遂大敗,斬首四千三百餘級,俘三千餘人。羅撒以一騎馳去,其母龜茲公主與諸酋開鄯州降。厚計羅撒必且走青唐,將夜追之,童貫以爲不能及,遂止。師下青唐,知羅撒留一宿去,貫始悔之。厚將大軍趣廓州,酋落施軍令結以眾降,遂入廓州。超拜厚武勝軍節度觀察留後。
明年,羅撒復入寇,永年戰死,羌焚大通河橋以叛,新疆大震。厚坐逗遛,降郢州防禦使。已而趙懷德約降未決,厚以書諭之,懷德即納款。還厚舊官。入朝,提舉醴泉觀,卒。贈寧遠軍節度使,諡曰莊敏。
宷字輔道。好學,工詞章。登第,至校書郎。忽若有所睹,遂感心疾,唯好延道流談丹砂、神仙事。得鄭州書生,托左道,自言天神可祈而下,下則聲容與人接。因習行其術,才能什七八,須兩人共爲乃驗。外間讙傳,浸淫徹禁庭。
徽宗方崇道教,侍晨林靈素自度技不如,願與之游,拒弗許。戶部尚書劉昺,宷外兄也,久以爭進絕還往。神降宷家,使因昺以達,宷言其故,神曰:「第往與之言,汝某年月日在蔡京後堂談某事,有之否?」昺驚駭汗洽,不能對,蓋所言皆陰中傷人者。乃言之帝,即召。宷風儀既高,又善談論,應對合上指。帝大喜,約某日即內殿致天神。靈素求與共事,又弗許。或謂靈素,但勿令鄭書生偕,宷當立敗。即白帝曰:「宷父兄昔在西邊,密與夏人謀反國。遲至尊候神,且圖不軌。」帝疑焉。及是日,宷與書生至東華門,靈素戒閽卒獨聽宷入。帝齋潔敬待,越三夕無所聞,乃下宷大理,獄成,棄市,昺竄瓊州。
薛向字師正。以祖顏任太廟齋郎,爲永壽主簿,權京兆戶曹。有商胡齎銀二篋,出樞密使王德用書,雲以與其弟。向適監稅,疑之曰:「烏有大臣寄家問而諉胡人者?」鞫之,果妄。
爲邠州司法參軍。夏人叛,秦中治城,侍御史陳洎行邊,向詣洎陳三敝,言:「今板築暴興,吏持斧四出伐木,無問井閭丘隴,民不敢訴。必不得已,宜且葺邊城。函關,秦東塞,今西鄉設守,是爲棄關內乎?三司貸龍門富人錢,以百年全盛之天下,一方有警,即稱貸於民,非義也。」洎上其說,悉從之。邠守貪沓,欲因事爲邪,並治子城,立表於市以撤屋,冀得賂免,向力爭罷之。
監在京榷貨務,連歲羨緡錢,當遷秩,移與其兄。三司判官董沔議改河北便糴,行鈔法。向曰:「如此,則都內之錢不繼,茶、鹽、香、象將益不售矣。」有司主沔議,既而邊糴滯不行,沔坐黜。
以向知鄜州。大水冒城郭,沉室廬,死者相枕。郡卒戍延安,詣主將求歸視,弗得,皆亡奔。至,則家人無存者,聚謀爲盜,民大恐。向遣吏曉之曰:「冒法以赴急,人之常情,而不聽若輩歸,此武將不知變之過也。亟往收溺屍,貰汝擅還之罪。」眾入庭下泣謝,一境乃安。
又論河北糴法之弊,以爲:「度支歲費錢緡五百萬,所得半直,其贏皆入賈販家。今當有以權之,遇谷貴,則官糴於澶、魏,載以給邊;新陳未交,則散糴價以救民乏;軍食有餘,則坐倉收之。此策一行,谷將不可勝食矣。」朝廷是向計,始置便糴司於大名,以向爲提點刑獄兼其事。武彊有盜殺人而逸,尉捕平民抑使承,向覆其冤,脫六囚於死。
入爲開封度支判官,權陝西轉運副使、制置解鹽。鹽足支十年,而歲調畦夫數千,向奏損其數。兼提舉買馬,監牧沙苑養馬,歲得駒三百,而費錢四千萬,占田千頃。向請斥閒田予民,收租入以市之。乃置場於原、渭,以羨鹽之直市馬,於是馬一歲至萬匹。
昭陵復土,計用錢糧五十萬貫石,三司不能供億,將移陝西緣邊入鹽中於永安縣。向陳五不可,以爲失信商旅,遂舉所闕之數以獻。嘗夜至靈寶縣,先驅入驛,與客崔令孫爭舍。令孫正病臥,驚而死,罷知汝州。甫數月,復以爲陝西轉運副使,進爲使。厚陵役費,其助如永昭時。凡將漕八年,所入鹽、馬、芻、粟數累萬,民不益賦,其課爲最。
夏將嵬名山以綏州來歸,青澗城主種諤將往迎,詔向與議。諤不俟命,亟率所部出塞,遂城之。廷議劾諤擅興,將致法。向言:「諤今者之舉,蓋忘身以徇國,有如不稱,臣請坐之。」諤既貶,向亦罷知絳州,再貶信州,移潞州。張靖使陝西還,陳向制置鹽、馬之失。詔向詣闕與辯,靖辭窮,即罪之。
神宗知向材,以爲江、浙、荊、淮發運使。綱舟歷歲久,篙工利於盜貨,嘗假風水沉溺以滅跡。向募客舟分載,以相督察。官舟有定數,多爲主者冒占,悉奪畀屬州,諸運皆詣本曹受遣;以地有美惡,利有重輕,爲立等式,用所漕物爲誅賞。遷天章閣待制。環慶有疆事,帝以向習知地形,召詣中書。舊制,發運使上計毋得出入,唯止都門達章奏。至是,弛其禁。熙寧四年,權三司使。明堂禮成,有司誤遷向右諫議大夫,詔罰吏而向官不奪。河、洮用兵,縣官費不可計,向未嘗乏供給。及解嚴,上疏乞戒將帥裁溢員,汰冗卒、省浮費、節橫賦,手敕褒納。進龍圖閣直學士。
遼人求代北地,北邊擇牧,加樞密直學士、給事中、知定州。高陽關募兵,敵陰遣人應選。向諜知之,主者覺,縱使亡去,向遣邏捕取之,械送瀛州,戮於市。北使久留都亭,數出不遜語,而雲、應點兵,涿、易治道,僉謂必渝盟。向曰:「彼欲疆議速成,故多張虛勢以撼我。使者懼不如其請,故肆嫚言以僥倖取成。兵來不除道,其亦無能爲也已。」後皆如向言。遷工部侍郎。向控辭,賜詔弗允。故事,前兩府辭官乃降詔,兩省得詔自向始。元豐元年,召同知樞密院。
向干局絕人,尤善商財,計算無遺策,用心至到,然甚者不能無病民,所上課間失實。時方尚功利,王安石從中主之,御史數有言,不聽也。向以是益得展奮其材業,至於論兵帝所,通暢明決,遂由文俗吏得大用。及在政地,同列質以西北事,則養威持重,未嘗啟其端,非常所以屬望意。會詔民畜馬,向既奉命,旋知民不便,議欲改爲。於是舒亶論向反覆無大臣體,斥知潁州,又改隨州,卒,年六十六。元祐中,錄其言,諡曰恭敏。子紹彭,有翰墨名。中子嗣昌。
嗣昌亦以吏材奮。崇寧中,歷熙河轉運判官,梓州、陝西轉運副使,直龍圖閣、集賢殿修撰,入爲左司郎中,擢徽猷閣待制、陝西都轉運使,知渭州,改慶州。監公使庫皇寘坐獄,嗣昌奏請之,遂以監臨自盜責安化軍節度副使,安置郢州。起知相州,復待制、知太原府。論築涇原三倉勞,加顯謨閣直學士;又以撫納西羌功,進延康、宣和殿學士,拜禮部、刑部尚書。坐啟擬反覆罷,提舉崇褔宮。久之,遷延康殿學士、知延安府,賜第京師。當遷官,丐回授其子昶京秩。
嗣昌前後因事六七貶,多以欺罔獲罪。至是,言者並論之,降爲待制,卒。
先是,徽宗有意圖北方,遣譚稹銜命訪諸帥,韓粹彥、洪中孚皆力雲不可,嗣昌乃潤飾諜詞,以開邊隙。及論事帝前,語至興師,或感激流涕。造亂之咎,人皆歸責焉。
章楶字質夫,建州浦城人。祖頻,爲侍御史,忤章獻後旨黜官,仁宗欲用之而卒。楶以叔得象蔭,爲孟州司戶參軍。應舉入京,聞父對獄於魏,棄不就試,馳往直其冤。還,試禮部第一,擢知陳留縣,歷提舉陝西常平、京東轉運判官、提點湖北刑獄、成都路轉運使,入爲考功、吏部、右司員外郎。
元祐初,以直龍圖閣知慶州。時朝廷戢兵,戒邊吏勿妄動,且捐葭蘆、安疆等四砦予夏,使歸其永樂之人。夏得砦益驕。楶言:「夏嗜利畏威,不有懲艾,邊不得休息。宜稍取其土疆,如古削地之制,以固吾圉。然後諸路出兵,擇據要害,不一再舉,勢將自蹙矣。」遂乘便出討,以致其師,夏果入圍環州。楶先用間知之,遣驍將折可適伏兵洪德城。夏師過之,伏兵識其母梁氏旗幟,鼓譟而出,斬獲甚眾。又預毒於牛圈瀦水,夏人馬飲者多死。召權戶部侍郎。明年,除知同州。紹聖初,知應天府,加集賢殿修撰、知廣州,徙江、淮發運使。
哲宗訪以邊事,對合旨,命知渭州。至即上言城胡蘆河川,據形勝以偪夏。乃以三月及熙河、秦鳳、環慶四路之師,陽繕理他堡壁數十所,自示其怯。或以楶怯,請曰:「此夏必爭之地,夏方營石門峽,去我三十里,能奪而有之乎?」楶又陽謝之,陰具板築守戰之備,帥四路師出胡蘆河川,築二城於石門峽江口好水河之陰。二旬有二日成,賜名平夏城、靈平砦。方興役時,夏以其眾來乘,楶迎擊敗之。既而環慶、鄜延、河東、熙河皆相繼築城,進拓其境,夏人愕視不敢動。夏主遂奉其母合將數十萬兵圍平夏,疾攻十餘日,建高車臨城,填塹而進,不能克,一夕遁去。夏統軍嵬名阿埋、西壽監軍妹勒都逋皆勇悍善戰,楶諜其弛備,遣折可適、郭成輕騎夜襲,直入其帳執之,盡俘其家,虜馘三千餘、牛羊十萬,夏主震駭。哲宗爲御紫宸殿受賀,累擢楶樞密直學士、龍圖閣端明殿學士,進階大中大夫。
楶在涇原四年,凡創州一、城砦九,薦拔偏裨,不間廝役,至於夏降人折可適、李忠傑、朱智用,咸受其馭。夏自平夏之敗,不復能軍,屢請命乞和,哲宗亦爲之寢兵。楶立邊功,爲西方最。
時章惇用事,楶與惇同宗,其得興事,頗爲世所疑。徽宗立,請老,徙知河南。入見,留拜同知樞密院事,俾其子縡爲開封推官以便養。逾年,力謝事罷,授資政殿學士、中太一宮使,未幾,卒。徽宗悼之,贈右銀青光祿大夫,諡曰莊簡,賻恤甚厚。
楶七子:縡、綜、綡、綰、綖、縯、縝,縡、綡最知名。縡繇推官爲戶部員外郎、提點淮南東路刑獄、權知揚州兼提舉香鹽事。時方鑄崇寧大錢,令下,市區晝閉,人持錢買物,至日旰,皇皇無肯售。縡飾市易務致百貨,以小錢收之;且檄倉吏糶米,以大錢予之,盡十日止,民心遂安。未幾,新鈔法行,舊鈔盡廢,一時商賈束手,或自殺。縡得訴者所持舊鈔,爲錢以千計者三十萬,上疏言鈔法誤民,請如約以示大信。上怒,罷縡,降兩官。
綡第進士,歷陝西轉運判官,入爲戶部員外郎。中書侍郎劉逵之妻,綡姊也。逵漸復元祐之政,綡多贊之。蔡京欲擠逵,且惎綡不附己,使其黨攻之,出綡湖州。論者不已,差主管西京崇褔宮。
綜歷通判常州,綰知丹徒縣,綖簽判西安州,縯簽判蘇州,楶孫茇承奉郎,藎監蘇州稅,俱列仕顯。
及京復相,遂興制獄,傾章氏。綖居蘇州,或得私鑄錢數巨罌,京風言者誣綖與州人郁寶所鑄。詔遣李孝壽、張茂直、沈畸、蕭服更往鞫之,連係數百人,累月卒無實,獄多死者。京大怒,別遣孫杰鞫之,傅致如章,綖刺面配沙門島,追毀出身以來文字,除名勒停,籍入其家。竄縡台州,綜秀州,綡溫州,綰睦州,縯永州,茇處州,藎均州,官司降罷除名者十餘人,時論冤之。
孫杰擢龍圖閣直學士、知蘇州,張商英入相,始辨前獄,移綖常州,綡復朝奉郎、通判秀州。頃之,綖改授內殿崇班,綡秘書省校書郎,遷倉部員外郎,出提點兩浙刑獄,以龍圖閣直學士知越州。譚稹宣撫燕山,請綡爲參謀,加右文殿修撰。金人破蔚州,背歸山後議,稹以錯置乖方罷。綡落職送吏部,會赦恩,上書告老,復龍圖閣直學士致仕,卒。
論曰:神宗奮英特之資,乘財力之富,銳然欲復河、湟,平靈、夏,而蔡挺、王韶、章楶輩起諸生,委褒衣,樹勛戎馬間。世非無材,顧上所趣尚磨厲奚如耳。觀挺之治兵,韶之策敵,楶之制勝,亦一時良將。薛向雖無三子勞,而董漕邊饟,不乏仰給,持重樞府。不啟事端,又其善也。若厚之降隴拶、瞎征,取湟、鄯、廓州,功足繼韶。而嗣昌造釁北伐,迺悖於向,可勝誅邪?雖然,佳兵好還,道家所戒,卒之宷以左道殺,綖以鑄錢陷,此非其驗也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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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三百二十九‧列傳第八十八  常秩 鄧綰子洵武 李定 舒亶 蹇周輔子序 辰 徐鐸 王廣淵弟臨 王陶 王子韶 何正臣 陳繹
  常秩字夷甫,潁州汝陰人。舉進士不中,屏居里巷,以經術著稱。嘉祐中,賜束帛,爲潁州教授,除國子直講,又以爲大理評事;治平中,授忠武軍節度推官、知長葛縣,皆不受。
神宗即位,三使往聘,辭。熙寧三年,詔郡「以禮敦遣,毋聽秩辭」。明年,始詣闕,帝曰:「先朝累命,何爲不起?」對曰:「先帝亮臣之愚,故得安閭巷。今陛下嚴詔趣迫,是以不敢不來,非有所決擇去就也。」帝悅,徐問之:「今何道免民於凍餒?」對曰:「法制不立,庶民食侯食,服侯服,此今日大患也。臣才不適用,願得辭歸。」帝曰:「既來,安得不少留?異日不能用卿,乃當去耳。」即拜右正言、直集賢院、管幹國子監,俄兼直舍人院,遷天章閣侍講、同修起居注,仍使供諫職。復乞歸,改判太常寺。
七年,進寶文閣待制兼侍讀,命其子立校書崇文院。九年,病不能朝,提舉中太一宮、判西京留司御史台。還潁。十年,卒,年五十九,贈右諫議大夫。
秩平居爲學求自得。王回,里中名士也,每見秩與語,輒欿然自以爲不及。歐陽脩、胡宿、呂公著、王陶、沈遘、王安石皆稱薦之,翕然名重一時。
初,秩隱居,既不肯仕,世以爲必退者也。後安石爲相更法,天下沸騰,以爲不便,秩在閭閻,見所下令,獨以爲是,一召遂起。在朝廷任諫爭,爲侍從,低首抑氣,無所建明,聞望日損,爲時譏笑。秩長於春秋,至斥孫復所學爲不近人情。著講解數十篇,自謂「聖人之道,皆在於是」。及安石廢春秋,遂盡諱其學。
立,始命爲天平軍推官,秩死,使門人趙沖狀其行,云:「自秩與安石去位,天下官吏陰變其法,民受塗炭,上下循默,敗端內萌,莫覺莫悟。秩知其必敗。」紹聖中,蔡卞薦立爲秘書省正字、諸王府說書侍講,請用爲崇政殿說書,得召對,又請以爲諫官。卞方與章惇比,曾布欲傾之,乘間爲哲宗言立附兩人,因暴其行狀事,以爲詆毀先帝。帝亟下史院取視,言其不遜,以責惇、卞,惇、卞懼,請貶立,乃黜監永州酒稅。
鄧綰字文約,成都雙流人。舉進士,爲禮部第一。稍遷職方員外郎。熙寧三年冬,通判寧州。時王安石得君專政,條上時政數十事,以爲宋興百年,習安玩治,當事更化。又上書言:「陛下得伊、呂之佐,作青苗、免役等法,民莫不歌舞聖澤。以臣所見寧州觀之,知一路皆然;以一路觀之,知天下皆然。誠不世之良法,願勿移於浮議而堅行之。」其辭蓋媚王安石。又貽以書頌,極其佞諛。
安石薦於神宗,驛召對。方慶州有夏寇,綰敷陳甚悉。帝問安石及呂惠卿,以不識對。帝曰:「安石,今之古人;惠卿,賢人也。」退見安石,欣然如素交。宰相陳昇之、馮京以綰練邊事,屬安石致齋,復使知寧州。綰聞之不樂,誦言;「急召我來,乃使還邪?」或問:「君今當作何官?」曰:「不失爲館職。」「得無爲諫官乎?」曰:「正自當爾。」明日,果除集賢校理、檢正中書孔目房。鄉人在都者皆笑且罵,綰曰:「笑罵從汝,好官須我爲之。」
尋同知諫院。獻所著洪範建極錫褔論,帝曰:「洪範,天人、自然之大法,朕方欲舉而措諸天下,矯革眾敝。卿當堲淫朋比德之人,規以助朕。」綰頓首曰:「敢不力行所學,以奉聖訓。」明年,遷侍御史知雜事、判司農寺。
時常平、水利、免役、保甲之政,皆出司農,故安石藉綰以威眾。綰請先行免役於府界,次及諸道。利州路歲用錢九萬六千緡,而轉運使李瑜率三十萬,綰言:「均役本以裕民,今乃務聚斂,積寬餘,宜加重黜。」富弼在亳,不散青苗錢,綰請付吏究治。畿縣民訴助役,詔詢其便否兩行之,綰與曾布輒上還堂帖。中丞楊繪言未聞司農得繳奏者,不報。凡呂公著、謝景溫所置推直官、主簿,悉罷去之,而引蔡確,唐坰爲御史。
五年春,擢御史中丞。國朝故事,未有台雜爲中丞者,帝特命之。又加龍圖閣待制。建言:「頃時御史罷免,猶除省府職司,蓋厥初選用既審,則議論雖不合,人材亦不可遺。願籍前後諫官、御史得罪者姓名,以次甄錄,使於進退間與凡僚稍異,則人思竭盡矣。」
遼人來理邊地,屯兵境上,聲言將用師,於是兩河戒嚴,且令河北修城守之具。綰曰:「非徒無益,且大擾費。」帝從其言而止。又言:「遼妄爲地訟,意在窺我。去冬聚兵累月,逡巡自罷,其情偽可見。今當御之以堅強,則不渝二國之平,平則彼不我疑,而我得以遠慮。苟先之以畏屈,彼或將力爭,則大爲中國之恥。」帝覽疏嘉之。
安石去位,綰頗附呂惠卿。及安石復相,綰欲彌前跡,乃發惠卿置田華亭事,出知陳州。又論三司使章惇協濟其奸,出知湖州。初,惠卿弟和卿創手實法,綰曰:「凡民養生之具,日用而家有之。今欲盡令疏實,則家有告訐之憂,人懷隱匿之慮,無所措手足矣。商賈通殖貨財,交易有無,不過服食、器用、米粟、絲麻、布帛之類,或春有之而夏以盪析,或秋貯之而冬已散亡,公家簿書,何由拘錄,其勢安得不犯?徒使嚚訟者趨賞報怨以相告訐,畏怯者守死忍困而已。」詔罷其法。遷翰林學士,仍爲中丞。
綰慮安石去失勢,乃上言宜錄安石子及婿,仍賜第京師。帝以語安石,安石曰:「綰爲國司直,而爲宰臣乞恩澤,極傷國體,當黜。」又薦彭汝礪爲御史,安石不悅,遽自劾失舉。帝謂綰操心頗僻,賦性奸回,論事薦人,不循分守,斥知虢州。逾歲,爲集賢院學士、知河陽。元豐中,以待制知荊南、陳、陝,徙永興軍,改青州。奏言歲大稔,斗粟五七錢。帝知其佞,令提舉官酌市價以聞。進龍圖閣直學士、知鄧州。
元祐初,徙揚州。言者論其奸,改滁州,未去鄧而卒,年五十九。子洵仁、洵武。洵仁,大觀中爲尚書右丞。
洵武字子常,第進士,爲汝陽簿。紹聖中,哲宗召對,爲秘書省正字、校書郎、國史院編修官,撰神宗史,議論專右蔡卞,詆誣宣仁後尤切,史禍之作,其力居多。遷起居舍人。
徽宗初,改秘書少監,既而用蔡京薦,復史職。御史陳次升、陳師錫言:「洵武父綰在熙寧時以曲媚王安石,神宗數其邪僻奸回,今置洵武太史,豈能公心直筆,發揚神考之盛德,而不掩其父之惡乎?且其人材凡近,學問荒繆,不足以污此選。」不聽。遷起居郎。
時韓忠彥、曾布爲相,洵武因對言:「陛下乃先帝子,今相忠彥乃琦之子。先帝行新法以利民,琦嘗論其非,今忠彥爲相,更先帝之法,是忠彥能繼父志,陛下爲不能也。必欲繼志述事,非用蔡京不可。」京出居外鎮,帝未有意復用也,洵武爲帝言:「陛下方紹述先志,群臣無助者。」乃作愛莫助之圖以獻。其圖如史記年表,列旁行七重,別爲左右,左曰元豐,右曰元祐,自宰相、執政、侍從、台諫、郎官、館閣、學校各爲一重。左序助紹述者,執政中唯溫益一人,余不過三四,若趙挺之、范致虛、王能甫、錢遹之屬而已。右序舉朝輔相、公卿、百執事咸在,以百數。帝出示曾布,而揭去左方一姓名。布請之,帝曰:「蔡京也。洵武謂非相此人不可,以與卿不同,故去之。」布曰:「洵武既與臣所見異,臣安敢豫議?」明日,改付溫益,益欣然奉行,請籍異論者,於是決意相京。進洵武中書舍人、給事中兼侍講,修撰哲宗實錄,遷吏部侍郎。
洵武疏言:「神宗稽古建官,既正省、台、寺、監之職,而以寄祿階易空名矣。今在選七階,自兩使判官至主簿、尉,有帶知安州雲夢縣而爲河東幹當公事者,有河中司錄參軍而監楚州鹽場者,有瀛州軍事推官、知大名府元城縣充濮州教授者,殽亂紛錯,莫甚於此。謂宜造爲新名,因而制祿。」詔悉更之。遷刑部尚書,又請初出官人兼用刑法試,俾知爲吏之方。崇寧三年,拜尚書右丞,轉左丞、中書侍郎。
妖人張懷素獄興,其黨有與洵武連昏者,坐出知隨州。提舉明道宮,復端明殿學士,知亳州、河南府,召爲中太一宮使,連進觀文殿學士,爲大名尹。政和中,夏祭,入侍祠。以佑神觀使兼侍讀留修國史,改保大軍節度使。未幾,知樞密院。
五谿蠻擾邊,即仿陝西弓箭手制,募邊民習知溪洞險易者,置所司教以戰陣,勸以耕牧,得勝兵幾萬人以鎮撫之。遷特進,拜少保,封莘國公,恩典如宰相。宣和元年,薨,年六十五,贈太傅,諡曰文簡。
鄧氏自綰以來,世濟其奸,而洵武阿二蔡尤力。京之敗亂天下,禍源自洵武起焉。
李定字資深,揚州人。少受學於王安石。登進士第,爲定遠尉、秀州判官。熙寧二年,孫覺薦之,召至京師,謁諫官李常,常問曰:「君從南方來,民謂青苗法何如?」定曰:「民便之,無不喜者。」常曰:「舉朝方共爭是事,君勿爲此言。」定即往白安石,且曰:「定但知據實以言,不知京師乃不許。」安石大喜,謂曰:「君且得見,盍爲上道之。」立薦對。神宗問青苗事,其對如曩言,於是諸言新法不便者,帝皆不聽。命定知諫院,宰相言前無選人除諫官之比,遂拜太子中允、監察御史里行。知制誥宋敏求、蘇頌、李大臨封還制書,皆罷去。
御史陳薦疏:「定頃爲涇縣主簿,聞庶母仇氏死,匿不爲服。」詔下江東、淮、浙轉運使問狀,奏云:「定嘗以父年老,求歸侍養,不雲持所生母服。」定自辯言,實不知爲仇所生,故疑不敢服,而以侍養解官。曾公亮謂定當追行服,安石力主之,改爲崇政殿說書。御史林旦、薛昌朝言,不宜以不孝之人居勸講之地,並論安石,章六七上,安石又白罷兩人。定亦不自安,蘄解職,以集賢校理、檢正中書吏房、直舍人院同判太常寺。八年,加集賢殿修撰、知明州。
元豐初,召拜寶文閣待制、同知諫院,進知制誥,爲御史中丞。劾蘇軾湖州謝上表,擿其語以爲侮慢。因論軾自熙寧以來,作爲文章,怨謗君父,交通戚里。逮赴台獄窮治。當會赦,論不已,竄之黃州。方定自鞫軾獄,勢不可回。一日,於崇政殿門外語同列曰:「蘇軾乃奇才也。」俱不敢對。
請復六案糾察之職,並諸路監司皆得鉤考,從之。彗出東方,求直言,太史謂有兵變,帝命宦者視衛士飲食。定言一飯不足市恩,適起小人之心,乃止。或議廢明堂祀,帝以訪定。定曰:「三歲一郊或明堂,祖宗以來,未之有改。誰爲此言,願治其妄。」帝曰:「聽卿言足矣。」遷翰林學士。坐論府界養馬事失實,罷知河陽。留守南京,召爲戶部侍郎。哲宗立,以龍圖閣學士知青州,移江寧府。言者爭暴其前過,又謫居滁州。元祐二年,卒。
定於宗族有恩,分財振贍,家無餘貲。得任子,先及兄息。死之日,諸子皆布衣。徒以附王安石驟得美官,又陷蘇軾於罪,是以公論惡之,而不孝之名遂著。
舒亶字信道,明州慈谿人。試禮部第一,調臨海尉。民使酒詈逐後母,至亶前,命執之,不服,即自起斬之,投劾去。王安石當國,聞而異之,御史張商英亦稱其材,用爲審官院主簿。使熙河括田,有績,遷奉禮郎。鄭俠既貶,復被逮,亶承命往捕,遇諸陳。搜俠篋,得所錄名臣諫草,有言新法事及親朋書尺,悉按姓名治之,竄俠嶺南,馮京、王安國諸人皆得罪。擢亶太子中允、提舉兩浙常平。
元豐初,權監察御史里行。太學官受賂,事聞,亶奉詔驗治,凡辭語微及者,輒株連考竟,以多爲功。加集賢校理。同李定劾蘇軾作爲歌詩譏訕時事。亶又言:「王詵輩公爲朋比,如盛僑、周邠固不足論,若司馬光、張方平、范鎮、陳襄、劉摯,皆略能誦說先王之言,而所懷如此,可置而不誅乎?」帝覺其言爲過,但貶軾、詵,而光等罰金。
未幾,同修起居注,改知諫院。張商英爲中書檢正,遺亶手帖,示以子婿所爲文。亶具以白,雲商英爲宰屬而干請言路,坐責監江陵稅。始,亶以商英薦得用;及是,反陷之。進知雜御史、判司農寺,超拜給事中、權直學士院。逾月,爲御史中丞。舉劾多私,氣焰熏灼,見者側目,獨憚王安禮。
亶在翰林,受廚錢越法,三省以聞,事下大理。初,亶言尚書省凡奏鈔法當置籍,錄其事目。今違法不錄,既案奏,乃謾以發放歷爲錄目之籍,亶以爲大臣欺罔。而尚書省取台中受事籍驗之,亦無錄目,亶遽雜他文書送省,於是執政復發其欺。大理鞫廚錢事,謂亶爲誤。法官吳處厚駁之,御史楊畏言亶所受文籍具在,無不承之理。帝曰:「亶自盜爲贓,情輕而法重;詐爲錄目,情重而法輕。身爲執法,而詐妄若是,安可置也!」命追兩秩勒停。亶比歲起獄,好以疑似排抵士大夫,雖坐微罪廢斥,然遠近稱快。十餘年,始復通直郎。
崇寧初,知南康軍。辰溪蠻叛,蔡京使知荊南,以開邊功,由直龍圖閣進待制。明年,卒,贈直學士。
蹇周輔字磻翁,成都雙流人。少與范鎮、何郯爲布衣交。年未冠,試大廷,不第。鎮、郯既貴達,周輔始特奏名,再舉進士,知宜賓、石門二縣,通判安肅軍,爲御史台推直官。善於訊鞫,鉤索微隱,皆用智得情。嘗有詔獄,事連掖庭掌寶侍史,它司累月不能決,乃命周輔。度不可追逮,奏請以要辭示主者詰服之,時以爲知體。及治李逢獄竟,台臣雜治無異辭,神宗稱其能,擢開封府推官,出爲淮南轉運副使。盜廖恩聚黨閩中,多害兵吏,改使褔建,護諸將以討之,恩遂降。
元豐初,循唐制,歸百司獄於大理寺,選爲少卿,遷三司度支副使。先是,湖南例食淮鹽,周輔始請運廣鹽數百萬石,分鬻郴、全、道州;又以淮鹽增配潭、衡諸郡,湘中民愁困,法既行,遂領於度支。以集賢殿修撰爲河北都轉運使,進寶文閣待制,召爲戶部侍郎、知開封府,事多不決。授中書舍人,不拜,改刑部侍郎。元祐初,言者暴其立江西、褔建鹽法,掊克欺誕,負公擾民,罷知和州。徙廬州。卒,年六十六。
周輔彊學,善屬文,神宗嘗命作答高麗書,屢稱善。爲吏深文刻核,故老而獲戾。子序辰。
序辰字授之,登第後數年,以泗州推官主管廣西常平。周輔方使閩,上言父子並祗命遠方,家無所託,蘄改一近地。乃易京西,旋提舉江西常平,繼父行鹽法。爲監察御史,遷殿中侍御史、右司諫。哲宗立,改司封員外郎。周輔得罪,以序辰成其惡,降簽書廬州判官。起知楚州,提點江東刑獄。
紹聖中,遷左司員外郎,進起居郎、中書舍人、同修國史。疏言:「朝廷前日正司馬光等奸惡,明其罪罰,以告中外。惟變亂典刑,改廢法度,訕讟宗廟,睥睨兩宮,觀事考言,實狀彰著。然蹤跡深秘,包藏禍心,相去八年之間,蓋已不可究質。其章疏案牘,散在有司,若不匯緝而藏之,歲久必致淪棄。願悉討奸臣所言所行,選官編類,入爲一帙,置之一府,以示天下後世大戒。」遂命序辰及徐鐸編類。由是縉紳之禍,無一得脫者。遷禮部尚書,與安惇看詳訴理事。以奉使遼國無狀,黜知黃州。閱四月,除龍圖閣待制、知揚州。
徽宗立,中書言序辰類元祐章牘,傅致語言,指爲謗訕。詔與惇並除名勒停,放歸田裡。蔡京爲相,復拜刑部、禮部侍郎,爲翰林學士,進承旨。有言其在先帝遏密中以音樂自娛者,黜知汝州。二年,徙蘇州。坐縱部民盜鑄錢,謫單州團練副使、江州安置。又坐守蘇時以天寧節同其父忌日,輒於前一日設宴,及節日不張樂,移永州。會赦,復官中奉大夫,遂卒。序辰亦有文,善傅會,深文刻核,似其父雲。
徐鐸字振文,興化莆田人。熙寧進士第一,簽書鎮東軍判官。紹聖末,以給事中直學士院。蹇序辰建議編類元祐諸臣章牘事狀,詔鐸同主之。凡一時施行文書,攈拾附著,纖悉不遺。遷禮部侍郎。鐸雖雲封駁,而是時凡給事中不肯書讀者,輒命代行之。貢院獲舉人挾書,開封尹蔣之奇將以徒定罪,鐸爭不可,之奇爲從輕比。既上省,章惇怒,罰府吏,舉人竟坐刑,鐸不復敢有言,眾傳以爲笑。後議除御史中丞,或摭此事以爲無所執持,乃止。
徽宗立,以龍圖閣待制知青州。御史中丞豐稷論鐸編類事狀,率視章惇好惡爲輕重,存歿名臣,橫罹竄斥,序辰既放歸田裡,鐸之罪不在其下。詔落職知湖州。崇寧中,拜禮部尚書。方議廟制,鐸請增爲九室。議者疑已祧之主不可復祔,鐸言:「唐之獻祖、中宗、代宗與本朝之僖祖,皆嘗祧而復。今宜存宣祖於當祧,復翼祖於已祧,禮無不稱。」從之。進吏部尚書,卒。
論曰:士學不爲己,而俯仰隨時,如挈皋居井上,求其立朝不撓,不可得已。常秩在嘉祐、治平時,三辭羔雁之聘,若能隱居以求其志者。及王安石用事,一召即至,容容曆年,曾無一嘉謨,而竊顯位。至定之黨附,亶之凶德,宜爲世所指名。綰及周輔二家,父子並同惡相濟,而序辰與鐸編類事狀,流毒元祐名臣,忠義之士,爲之一空,馴致靖康之禍,可勝嘆哉。
王廣淵字才叔,大名成安人。慶曆中,上曾祖明家集,詔官其後,廣淵推與弟廣廉,而以進士爲大理法直官、編排中書文字。裁定祖宗御書千卷,仁宗嘉之,以知舒州,留不行。
英宗居藩邸,廣淵因見昵,獻所爲文,及即位,除直集賢院。諫官司馬光言:「漢衛綰不從太子飲,故景帝待之厚。周張美私以公錢給世宗,故世宗薄之。廣淵交結奔競,世無與比,當仁宗之世,私自托於陛下,豈忠臣哉?今當治其罪,而更賞之,何以厲人臣之節?」帝不聽,用爲群牧、三司戶部判官,從容謂曰:「朕於洪範得高明沉潛之義,剛內以自強,柔外以應物,人君之體,無出於是。卿爲朕書之於欽明殿屏,以備觀省,非特開元無逸圖也。」加直龍圖閣。帝有疾,中外憂疑,不能寢食,帝自爲詔諭之曰:「朕疾少間矣。」廣淵宣言於眾。
神宗立,言者劾其漏泄禁中語,出知齊州,改京東轉運使,得於內省傳達章奏。曾公亮、王安石持不可,乃止。廣淵以方春農事興而民苦乏,兼併之家得以乘急要利,乞留本道錢帛五十萬,貸之貧民,歲可獲息二十五萬,從之。其事與青苗錢法合,安石始以爲可用,召至京師。御史中丞呂公著摭其舊惡,還故官。程顥、李常又論其抑配掊克,迎朝廷旨意以困百姓。會河北轉運使劉庠不散青苗錢奏適至,安石曰:「廣淵力主新法而遭劾,劉庠故壞新法而不問,舉事如此,安得人無向背?」故顥與常言不行。徙使河東,擢寶文閣待制、知慶州。
宣撫使興師入夏境,檄慶會兵。方授甲,卒長吳逵以眾亂,廣淵亟召五營兵御之。逵率二千人斬關出,廣淵遣部將姚兕、林廣追擊,降其眾。柔遠三都戍卒欲應賊,不果,廣淵陽勞之,使還戍,潛遣兵間道邀襲,盡戮之。猶以盜發所部,削兩秩。二年,進龍圖閣直學士、知渭州。
廣淵小有才而善附會,所辟置類非其人。帝謂執政曰:「廣淵奏辟將佐,非貴遊子弟,即胥史輩,至於濮宮書吏亦預選,蓋其人與時君卿善。一路官吏不少,置而不取,乃用此輩,豈不誤朝廷事?已下詔切責,卿等宜貽書申戒之。」卒,年六十,贈右諫議大夫。元豐初,詔以其被遇先帝之故,弟臨自皇城使擢爲兵部郎中、直昭文館,子得君賜進士出身。
臨字大觀,亦起進士,簽書雄州判官。嘉祐初,契丹泛使至,朝論疑所應,臨言:「契丹方飢困,何能爲?然春秋許與之義,不可以不謹。彼嘗求馴象,可拒而不拒;嘗求樂章,可與而不與,兩失之矣。今橫使之來,或謂其求聖像,聖像果可與哉?」朝廷善其議。治平中,詔求武略,用近臣薦,自屯田員外郎換崇儀使、知順安軍,改河北沿邊安撫都監。上備御數十策,大略皆自治而已。
契丹刺兩輸人爲義軍,來歸者數萬。或請遣還,臨曰:「彼歸我而遣之,必爲亂,不如因而撫之。」詔從其請,自是來者益多,契丹悔失計。進安撫副使,歷知涇鄜州、廣信安肅軍。召對,還文階,知齊州、滄州、荊南,入爲戶部副使,以寶文閣待制知廣州府、河中,卒。
王陶字樂道,京兆萬年人。第進士,至太常丞而丁父憂。陶以登朝在郊祀後,恩不及親,乞還所遷官,丐追贈。詔特聽之,仍俟服闋,除太子中允。
嘉祐初,爲監察御史里行。衛卒入延褔宮爲盜,有司引疏決恩降其罪。陶曰:「禁省之嚴,不應用外間會降爲比。」於是流諸海島,主者皆論罰。中貴人導煉丹者入禁廷,陶言:「漢、唐方士,名爲化黃金、益年壽以惑人主者,後皆就戮。請出之。」陳昇之爲樞密副使,論其不當,升之去,陶亦知衛州,改蔡州。明年,復以右正言召。陶言:「臣與四人同補郡,今獨兩人召,請並還唐介、呂誨等。」
英宗知宗正寺,逾年不就職。陶上疏曰:「自至和中聖躬違豫之後,天下顒顒,無所寄命,交章抗疏,請早擇宗室親賢,以建儲嗣,危言切語,動天感人。夫爲是議者,豈皆懷不忠孝、爲奸利附托之人哉?發於至誠,念宗廟社稷無窮大計而已。陛下順民欲而安人心,故親發德音,銳爲此舉,中外搖搖之心,一旦定矣。厥後浸潤稽緩,豈免憂疑?流言或雲事由嬪御、宦侍姑息之語,聖意因而惑焉。婦人近幸,詎識遠圖?臣恐海內民庶,謂陛下始者順天意民心命之,今者聽左右姑息之言而疑之,使遠近奸邪得以窺間伺隙,可不惜哉!」因請對,仁宗曰:「今當別與一名目。」既而韓琦決策,遂立爲皇子。英宗即位,加直史館、修起居注、皇子位伴讀、淮陽潁王府翊善、知制誥,進龍圖閣學士、知永興軍,召爲太子詹事。
神宗立,遷樞密直學士,拜御史中丞。郭逵以簽書樞密宣撫陝西,詔令還都。陶言:「韓琦置逵二府,至用太祖故事,出師劫制人主,琦必有奸言惑亂聖德。願罷逵爲渭州。」帝曰:「逵先帝所用,今無罪黜之,是章先帝用人之失也,不可。」陶既不得逞,遂以琦不押文德常朝班奏劾之。陶始受知於琦,驟加獎拔。帝初臨御,頗不悅執政之專,陶料必易置大臣,欲自規重位,故視琦如仇,力攻之,琦閉門待罪。帝徙陶爲翰林學士,旋出知陳州,入權三司使。呂公著言其反覆不可近,又以侍讀學士知蔡州,歷河南府、許汝陳三州,以東宮舊臣加觀文殿學士。帝終薄其爲人,不復用。元豐三年,卒,年六十一,贈吏部尚書,諡曰文恪。
陶微時苦貧,寓京師教小學。其友姜愚氣豪樂施,一日大雪,念陶奉母寒餒,荷一鍤剗雪,行二十里訪之。陶母子凍坐,日高無炊煙。愚亟出解所衣錦裘,質錢買酒肉、薪炭,與附火飲食,又捐數百千爲之娶。陶既貴,尹洛,愚老而喪明,自衛州新鄉往謁之,意陶必念舊哀己。陶對之邈然,但出尊酒而已。愚大失望,歸而病死。聞者益薄陶之爲人。
王子韶字聖美,太原人。中進士第,以年未冠守選,復游太學,久之乃得調。王安石引入條例司,擢監察御史里行,出按明州苗振獄。安石惡祖無擇,子韶迎其意,發無擇在杭州時事,自京師逮對,而以振獄付張載,無擇遂廢。中丞呂公著等論新法,一台盡罷。子韶出知上元縣,遷湖南轉運判官。御史張商英劾其不葬父母,貶知高郵縣。由司農丞提舉兩浙常平。入對,神宗與論字學,留爲資善堂修定說文官。官制行,爲禮部員外郎,以入省後期,改庫部。
元祐中,歷吏部郎中、衛尉少卿,遷太常諫官。劉安世言:「熙寧初,士大夫有『十鑽』之目,子韶爲『衙內鑽』,指其交結要人子弟,如刀鑽之利。又陷祖無擇於深文,搢紳所共鄙薄,豈宜污禮樂之地!」改衛尉卿。安世復言:「七寺正卿班少常上,因彈擊而獲超遷,是啟僥倖也。」乃出知滄州。入爲秘書少監,迎伴遼使,御下苛刻,軍吏因被酒刃傷子韶及其子。又出知濟州,建言乞追復先烈以貽後法,復以太常少卿召,進秘書監,拜集賢殿修撰、知明州,卒。崇寧二年,子相錄元祐中所上疏稿聞於朝,詔贈顯謨閣待制。
何正臣字君表,臨江新淦人。九歲舉童子,賜出身,復中進士第。元豐中,用蔡確薦,爲御史里行。遂與李定、舒亶論蘇軾,得五品服,領三班院。會正御史專六察,正臣言:「幸得備言路,以激濁揚清爲職,不宜兼治它曹。」神宗善之,爲悉罷御史兼局,而正臣解三班,加直集賢院,擢侍御史知雜事。
韓存寶討瀘夷無功,命治其獄,被以逗撓罪誅之。還,除寶文閣待制、知審官東院,尚書省建爲吏部侍郎。逾年,嫚於奉職,銓擬多牴牾。事聞,以製法未善爲解。王安禮曰:「法未善,有司所當請,豈得歸罪於法?」乃出知潭州。時詔州縣聽民以家貲易鹽,吏或推行失指。正臣條上其害,謂無益於民,亦不足以佐國用,遂寢之,民以爲便。後歷刑部侍郎、知宣州,卒。
陳繹字和叔,開封人。中進士第,爲館閣校勘、集賢校理,刊定前漢書,居母喪,詔即家讎校。英宗臨政淵嘿,繹獻五箴,曰主斷、明微、廣度、省變、稽古。同判刑部,獄訟有情法相忤者,讞之。或言刑曹唯知正是否,不當有所輕重。繹曰:「持法者貴審允,心知失刑,惡得坐視?」由是多所平反。帝稱其文學,以爲實錄檢討官。
神宗立,爲陝西轉運副使,入直舍人院、修起居注、知制誥,拜翰林學士,以侍講學士知鄧州。繹不能肅閨門,子與婦一夕俱殞於卒伍之手,傲然無慚色。召知通進、銀台司,帝語輔臣曰:「繹論事不避權貴。」命權開封府。時獄有小疑,輒從中覆;至繹,特聽便宜處決。久之,還翰林,仍領府。治司農吏盜庫錢獄未竟,中書檢正張諤判寺事,懼失察,以帖詰稽留,繹遣吏示以成牘。言者論其徇宰屬、縱有罪,出知滁州。郊祀恩,復知制誥,言者再論之,得秘書監、集賢院學士。
元豐初,知廣州。庫有檀香佛像,繹以木易之。事覺,有司當爲官物有剩利。帝曰:「是以事佛麗重典矣。」時繹已加龍圖閣待制、知江寧府,乃貶建昌軍,奪其職。後復太中大夫以卒,年六十八。
繹爲政務摧豪黨,而行與貌違,暮年繆爲敦樸之狀,好事者目爲「熱熟顏回」。
論曰:王廣淵在仁宗時,因近昵獻文於英宗潛邸,固已有竊取功名之心,蓋爲臣之不忠者,雖列侍從,烏足道哉!王陶始爲韓琦所知,在御史時,頗能譏切時政。乃爲中丞,則承望風旨,攻琦如仇讎,欲自取重位。其忘姜愚布衣之義,又不足責矣。王子韶之陷祖無擇,何正臣之論蘇軾,皆小人之盜名。陳繹希合用事,固無足道,然於獄事多所平反,惜乎閨門不肅,廉恥並喪,雖明曉吏事,亦何取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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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三百三十‧列傳第八十九  任顓 李參 郭申錫 傅求 張景憲 竇卞 張瓌 孫瑜 許遵 盧士宗 錢象先 韓璹 杜純弟紘 杜常 謝麟 王宗望 王吉甫
  任顓字誠之,青州壽光人。舉進士,得同學究出身。至衛尉丞,上其文,乃賜第,擢鹽鐵判官。陝西鑄康定大銅錢,顓曰:「壞五爲一,以一當十,恐犯者眾。」卒如其言。
夏人納款,遣使要請十一事,甚者欲去臣稱男。顓押伴,一切曉以義,辭折而去。又再遣使來欲自買賣,且通青鹽,增歲賜。詔許置榷場,其議多顓所發。出爲京西轉運使,奏計京師。元昊爲下所殺,遣楊守素來告哀。守素,乃始爲元昊謀不稱臣、納賜節者也,仁宗記嘗屈其使者,復使押伴。顓問守素其主所以死,不能對,訖去,不敢肆。改知鳳翔府。帝語輔臣,顓宜備朝廷委任,留判三司憑由司。爲諒祚冊禮使,採摭西夏風物、山川、道里、出入攻取之要,爲治戎精要三篇上之。
進直史館,遷河東轉運使。帝嘗以禁帑金帛賜河北,亦欲與河東。顓辭曰:「受委制財用,而先有求,不敢。」顓爲使者,每行部,必擇僚佐之賢者一人與俱,凡事必與議,未嘗以胥吏自隨,人安其政。入爲鹽鐵副使,擢天章閣待制。
儂賊犯嶺外,以知潭州。宣撫司以宣毅卒有功,檄補軍校,顓察其色動,曰:「必有異志。」執按之,具服爲賊內應。蒐其家,得所記潭事甚悉,梟首以徇。詔書褒激,賜白金五百兩,進龍圖閣直學士、知渭州。坐在潭日賤市死商珠,降爲待制。時四路以邊警聞,渭獨無所上,朝廷疑斥候不密,顓力言無他虞,帝使覘之,信。乃還學士,徙徐州,以太子賓客致仕。積官戶部侍郎,卒,年七十八。
李參字清臣,鄆州須城人。以蔭知鹽山縣。歲飢,諭富室出粟,平其直予民,不能糴者,給以糟籺,所活數萬。
通判定州,都部署夏守恩貪濫不法,轉運使使參按之,得其事,守恩謫死。知荊門軍,荊門歲以夏伐竹,並稅簿輸荊南造舟,積日久多蠧惡不可用,牙校破產不償責。參請冬伐竹,度其費以給,余募商人與爲市,遂除其害。
歷知興元府,淮南、京西、陝西轉運使。部多戍兵,苦食少。參審訂其闕,令民自隱度麥粟之贏,先貸以錢,俟谷熟還之官,號「青苗錢」。經數年,廩有羨糧。熙寧青苗法,蓋萌於此矣。
朝廷患邊費益廣,參建議輦錢邊郡,以平估糴,權罷入中法。比其去,省榷貨錢千萬計。召爲鹽鐵副使,以右諫議大夫爲河北都轉運使。與安撫使郭申錫相視決河,議不協;又與真定呂溱相惡,二人皆得罪,參移使河東,知荊南。
嘉祐七年,召爲三司使,參知政事孫抃曰:「參爲主計,外台將承風刻剝天下,天下之民因矣。」乃改群牧使。詔王安石、王陶置局經度國計,參言:「官各有職,臣若不任事,當從廢黜。不然,乞罷此局。」從之。
治平初,加集賢院學士、知瀛州,賜黃金百兩,帥臣有賜自參始。再遷樞密直學士、知秦州。蕃酋藥家族作亂,討平之,得良田五百頃,以募弓箭手。居鎮閱歲,未嘗以邊事聞。英宗遣使問故,對曰:「將在邊,期於無事而已,不敢妄以寇貽主憂。」以疾解邊任,判西京御史台,起知曹、濮二州。神宗久知其才,書姓名於殿柱。以知永興軍,不行,卒,年七十四。
參無學術,然剛果嚴深,喜發擿奸伏,不假貸,事至即決,雖簿書纖悉不遺,時稱能吏。
郭申錫字延之,魏人。自言唐代公元振之後。第進士,爲晉陵尉。民訴弟爲人所殺,申錫察其色懼而哭不哀,曰:「吾得賊矣,非汝乎?」執而訊之,果然。久之,知博州。州兵出戍,有欲脅眾爲亂者,申錫戮一人,黥二人,乃定。奏至,仁宗曰:「小官臨事如此,豈易得?」即爲御史台推直官。數上疏論事,大臣不便。鞫獄慶州。京東盜執濮州通判井淵,遷知州事,未閱月,悉擒凶黨,斬以徇。
召爲侍御史,遂知雜事。張貴妃追冊、起園陵,張堯佐爲使相,陳執中嬖妾殺婢,余靖引胡恢有醜行,高若訥引范祥啟邊釁,申錫皆奏劾之。屢詆權幸無所避,帝謂之曰:「近世士大夫,方未達時,好指陳時事,及被進用則不然,是資言以進耳,卿勿爲也。」
諜稱契丹遣泛使,命體量安撫河北,還爲鹽鐵副使。相視決河,坐訟李參失實,黜知濠州。帝明榜朝堂,稱其欺誣,以儆在位。旋加直史館、知江寧府,再副鹽鐵,進天章閣待制、知鄧州河中。
種諤取綏州,申錫曰:「邊患將自此始。」及諒祚死,請捐前故,聽其子襲爵,且言曰:「二虜賴歲幣甚厚,渝平豈其所利,必有以致之。但得重將守邊,不要功生事,則善矣。」著邊鄙守御策。以給事中致仕,卒,年七十七。
傅求字命之,考城人。進士甲科,通判泗州。淮水溢,毀城。朝廷遣中使護築,絕淮取土,道遠,度用兵六十萬。求相汴堤旁有高埠,夷之得土,載以回舟,省工費殆半。
徙大名府,府守呂夷簡委以事。夷簡入相,薦其才,擢知宿州,提點江西、益州刑獄,爲梓州路轉運使。夷獠寇合江,鈐轄司會兵掩擊,求馳往按所以狀,乃縣吏冒取播州田,獠故恐而叛。即黥吏置嶺南,夷人聞之,散去。益州文彥博上其狀,進秩,徙陝西。
關中行當十鐵錢,盜鑄不可計,求請變法。時州縣已散二百八十萬緡,亟下令更爲當三。民出不意,蕩產失業,多自經死,然盜鑄遂止。自康定用兵,移稅輸邊,民力大困。求令輸本州,而轉錢以供邊糴,民受其惠,而兵食亦足。召爲戶部副使。
隴右蕃酋蘭氈獻古渭州地,秦州范祥納之,請繕城屯兵,又括熟戶田,諸羌靳之,相率叛。夏人慾得渭地久,移文來索。後帥張昪以祥貪利生事,請棄之。詔求往視,求以爲城已訖役,且已得而棄,非所以強國威。乃詔諭羌眾,反其田,報夏人以渭非其有,不應索,正其封疆而還,兵遂解。進天章閣待制、陝西都轉運使,加龍圖閣直學士、知慶州。
環之定邊砦蕃官蘇恩,以小過疑懼而遁,將佐議致討。涇原既出師境上,求謂恩非素攜二者,乘以兵,必起邊患。但遣裨將從十數卒扣其帳,開以禍福,恩感泣,還砦如初。入判太常寺,權發遣開封府,遷樞密直學士、知定州,復以龍圖閣學士權開封。
求本有吏能幹局,至是,春秋浸高,且病聵。三司大將錢吉密殺妹,爲鄰所告,求不能決,反坐告者;又斷獄數差失。御史言其不勝任,出知兗州。卒,年七十一。
張景憲字正國,河南人。以父師德任淮南轉運副使。山陽令鄭昉贓累巨萬,親戚多要人,景憲首案治,流之嶺外,貪吏望風引去。徙京西、東轉運使。王逵居鄆,專持吏短長,求請賄謝如所欲,景憲上其惡,編置宿州。熙寧初,爲戶部副使。
韓絳築撫寧、囉兀兩城,帝命景憲往視。始受詔,即言城不可守,固不待到而後知也。未幾,撫寧陷。至延安,又言:「囉兀邈然孤城,鑿井無水,將何以守。臣在道,所見師勞民困之狀非一,願罷徒勞之役,廢無用之城,嚴飭邊將爲守計。令邊郡召生羌,與之金帛、官爵,恐黠羌多詐,緩急或爲內應,宜亟止之。」陝西轉運司議,欲限半歲令民悉納錢於官,而易以交子。景憲言:「此法可行於蜀耳,若施之陝西,民將無以爲命。」其後卒不行。
加集賢殿修撰,爲河東都轉運使。議者欲分河東爲兩路,景憲言:「本道地肥磽相雜,州縣貧富亦異,正宜有無相通,分之不便。」議遂寢。改知瀛州,上言:「比歲多不登,民積逋欠。今方小稔,而官督使並償,道路流言,其禍乃甚於凶歲。願以寬假。」帝從之,仍下其事。
元豐初年,知河陽。時方討西南蠻,景憲入辭,因言:「小丑跳梁,殆邊吏擾之耳。且其巢穴險阻,若動兵遠征,萬一饋餉不繼,則我師坐困矣。」帝曰:「卿言是也,然朝廷有不得已者。」明年,徙同州,以太中大夫卒,年七十七。
景憲在仁宗朝爲部使者,時吏治尚寬,獨多舉刺;及熙寧以來,吏治峻急,景憲反濟以寬。方新法之行,不劾一人。居官不畏強御,非公事不及執政之門。自負所守,於人少許可。母卒,一夕鬚髮盡白,世以此稱之。
竇卞字彥法,曹州冤句人。進士第二,通判汝州。秦悼王葬汝,宗室來祔者眾,役兵五千。郡守林濰以汝與其鄉近,因使輦薪芻、鐵石致其家。眾怨憤,謀殺濰,會日暮門閉,不果,遂挾大校叛。卞啟關招諭之,曰:「汝曹特醉酒狂呼爾,毋恐。」眾小定,乃密推首惡羈之,請於朝。詔濰致仕,悉配徙亂者。
加集賢校理、知太常院,知絳州,開封府推官。方禁銷金爲衣,皇城卒捕得之,屬卞治,以中禁爲言。奏曰:「真宗行此制,自掖廷始,今不正以法,無以示天下,且非祖宗立法意。」英宗曰:「然。文王『刑於寡妻,至於兄弟,以御於家邦』,正謂是也。」從其請。
出知深州。熙寧初,河決滹沱,水及郡城,地大震。流民自恩、冀來,踵相接,卞發常平粟食之。吏白擅發且獲罪,卞曰:「俟請而得報,民死矣。吾寧以一身活數萬人。」尋以請,詔許之。外間訛言水大至,卞下令敢言者斬。一日,復報大水且至,吏請閉門,卞不可,既而果妄。時發六州卒築武彊,陳卒惰,主者笞之,不服。卞曰:「廂兵犯將校,法不至重,然興役聚工,不可拘以常法。」命斬之以聞,有詔嘉獎。還爲戶部判官、同修起居注,進天章閣待制,判昭文館、將作監。
始,卞官汝時,與殿直王永年者相接頗厚,及在京師,永年求監金曜門庫,卞爲禱提舉楊繪,繪薦爲之。永年置酒於家,延繪、卞至,出其妻侑飲,且時致薄餉。永年以事系獄死,御史發其私,卞坐奪職,提舉靈仙觀。卒,年四十五。
張瓌字唐公,洎之孫也。舉進士,以婦父王欽若嫌,召試學士院,賜第,除秘閣校理、同知太常禮院。諡錢惟演曰文墨,其子撾登聞鼓上訴,仁宗使問狀,瓌條奏甚切,朝廷不能奪,乃賜諡曰思。溫成廟祠享如神御,請殺其禮。
判吏部南曹,爲開封府推官、知洪州。營校督役苛急,其徒三百人將以夜殺之,求不獲,持臿噪於門,請易校。瓌召問諭遣,明日,推治黠十人,不爲易校。積閥當遷,十年不會課,文彥博爲言,特遷之。徙兩浙轉運使,加直史館、知潁州揚州,即拜淮南轉運使。
三司下諸道責羨財,淮南獨上金九錢,三司使怒,移文譙切,瓌以賦數民貧對。入修起居注、知制誥。草故相劉沆贈官制,頗言其附會取顯位。沆子瑾帥子弟婦女衰絰詣闕,哭訴瓌挾私怨,且醜詆其人。執政以褒贈乃恩典,瓌不當爲貶詞,出知黃州,然瑾亦竟不敢請父諡。還判流內銓。
英宗時,論第在先朝乞蚤定儲副者,進左諫議大夫、翰林侍讀學士。劉瑾又訟其判銓日調其子不應法,復出濠州。歷應天府、河南、河陽,請爲太平州。
瓌平生薦士,後雖不如所舉,未嘗以令自首,故再坐削階。當官遇事輒言,觸忤勢要,至屢黜,終不悔。卒,年七十。
孫瑜字叔禮,博平人。以父任爲將作監主簿,賈昌朝薦爲崇文檢討、同知禮院、開封府判官。
使契丹,適西討捷書至,館伴要入賀,啖以厚餉。瑜辭以奉使有指,不肯賀。加秘閣校理、兩浙轉運使。入辭,仁宗訪其家世,謂曰:「卿孫奭子邪?奭,大儒也,久以道輔朕。」因面賜金紫。
先是,郡縣倉庾以斗斛大小爲奸,瑜奏均其制,黜吏之亡狀者,民大喜。有言其變新器非便,下遷知曹州。尋有言瑜所作量法均一誠便者,乃還其元資。徙知蔡州,毀吳元濟像,以其祠事裴度。大水緣城隙入,瑜使囊沙數千捍其沖,城得弗壞。更相、兗、濰、單四州,累官工部侍郎,卒,年七十九。
始,奭之亡,朝廷錄其子孫,時瑜之子爲諸孫長,瑜曰:「吾忍因父喪而官吾子乎?」以兄之孤上之。瑜天資整敏,齊家以嚴稱。善與人交,一受知終身不易。所薦士有過,或教使自言,曰:「已知之而復擠之,吾不爲也。」
論曰:宋至神宗,承平百餘年,風行政成,士皆守官稱職,雖上之化,亦下之氣習使然也。當時仕於朝廷,出守方岳,持節一道,專對四方者,各有其人,其政跡且多可紀,自顓至瑜是已。顓能折夏人,屈元昊使者;參擊貪除害,乃心邊事;申錫除凶黨,詆權幸;求黥黠吏,禁盜鑄;卞以身活人;瓌不貢羨財;景憲因母死而發白;孫瑜不忍以父喪而得官;此其行尤昭昭者歟。
許遵字仲塗,泗州人。第進士,又中明法,擢大理寺詳斷官、知長興縣。水災,民多流徙,遵募民出米振濟,竟以無患。益興水利,溉田甚博,邑人便利,立石紀之。
爲審刑院詳議官,知宿州、登州。遵累典刑獄,強敏明恕。及爲登州,執政許以判大理,遵欲立奇以自鬻。會婦人阿雲獄起。
初,雲許嫁未行,嫌婿陋,伺其寢田舍,懷刀斫之,十餘創,不能殺,斷其一指。吏求盜弗得,疑雲所爲,執而詰之,欲加訊掠,乃吐實。遵按雲納采之日,母服未除,應以凡人論,讞於朝。有司當爲謀殺已傷,遵駁言:「雲被問即承,應爲按問。審刑、大理當絞刑,非是。」事下刑部,以遵爲妄,詔以贖論。未幾,果判大理。恥用議法坐劾,復言:「刑部定議非直,雲合免所因之罪。今棄敕不用,但引斷例,一切按而殺之,塞其自守之路,殆非罪疑惟輕之義。」詔司馬光、王安石議。光以爲不可,安石主遵,御史中丞滕甫、侍御史錢顗皆言遵所爭戾法意,自是廷論紛然。安石既執政,悉罪異己者,遂從遵議。雖累問不承者,亦得爲按問。或兩人同爲盜劫,吏先問左,則按問在左;先問右,則按問在右。獄之生死,在問之先後,而非盜之情,天下益厭其說。
熙寧間,出知壽州,再判大理寺,請知潤州,又請提舉崇福宮。尋致仕,累官中散大夫。卒,年八十一。
盧士宗字公彥,濰州昌樂人。舉五經,歷審刑院詳議、編敕刪定官,提點江西刑獄。侍講楊安國以經術薦之,仁宗御延和殿,詔講官悉升殿聽其講易。明日,復命講泰卦,又召經筵官及僕射賈昌朝聽之。授天章閣侍講,賜三品服,加直龍圖閣、天章閣待制、判流內銓。
李參、郭申錫有決河訟,詔士宗劾之。士宗言兩人皆爲時用,有罪當驗問,不宜逮鞫。於是但黜申錫爲州。進龍圖閣直學士、知審刑院、通進銀台司。
仁宗神主祔廟,禮院請以太祖、太宗爲一世,而增一室以備天子事七世之禮。詔兩制與禮官考議,孫抃等欲如之。士宗以爲:「在禮,太祖之廟,萬世不毀;其餘昭穆,親盡即毀,示有終也。自漢以來,天子受命之初,太祖尚在三昭、三穆之次,祀四世或六世,其以上之主,屬雖尊於太祖,親盡則遷。故漢元帝之世,瘞太上廟主於國,魏明帝遷處士主於園邑,晉武、惠祔廟,遷征西、豫章府君。大抵過六世則遷其主,蓋太祖已正東向之位,則並三昭三穆爲七世矣。唐高祖初祀四世,太宗增祀六世,太宗祔廟則遷弘農府君,高宗祔廟又遷宣宗,皆前世成法,惟明皇九廟祀八世,於事爲不經。今大行祔廟,僖祖親盡當遷,於典禮爲合,不當添展一室。」詔抃等再議,卒從八室之說。議者咎之。
出知青州,入辭,英宗曰:「學士忠純之操,朕所素知,豈當久處外。」命再對,及見,論知人安民之要,勸帝守祖宗法。御史言其罕通吏事,且衰病,改沂州。
熙寧初,以禮部侍郎致仕,卒,年七十一。士宗以儒者長刑名之學,而主於仁恕,故在刑部審刑,前後十數年。
錢象先字資元,蘇州人。進士高第,呂夷簡薦爲國子監直講,歷權大理少卿、度支判官、河北江東轉運使,召兼天章閣侍講。詳定一路敕成,當進勳爵,仁宗以象先母老,欲慰之,獨賜紫章服。進待制、知審刑院,加龍圖閣直學士,出知蔡州。
象先長於經術,侍邇英十餘年,有所顧問,必依經以對,反覆諷諭,遂及當世之務,帝禮遇甚渥。故事,講讀官分日迭進,象先已得蔡,帝猶諭之曰:「大夫行有日矣,宜講徹一編。」於是同列罷進者浹日。徙知河南府、陳州,復兼侍講、知審刑院。
象先旁通法家說,故屢爲刑官,條令多所裁定。嘗以爲犯敕者重,犯令者輕,請移敕文入令者甚眾。又議告捕法,以爲罪有可去,有可捕,苟皆許捕,則奸人將倚法以害善良,因削去許捕百餘事。其持心平恕類此。復知許、潁、陳三州,以吏部侍郎致仕。卒,年八十一。
韓璹字君玉,衛州汲人。登進士第,知定州安喜縣。爲政彊力,能使吏不賄,守韓琦稱其才。爲開封司錄。嘉祐寬恤諸道,分遣使者。璹曰:「京師諸夏本,顧獨不蒙惠乎?」乃具徭役利害上之,詔司馬光、陳洙詳定條式,遂革大姓漁並之弊。提點利州路、河北刑獄,以開封府判官迎契丹使。使問:「南朝不聞打圍,何也?」璹曰:「我後仁及昆蟲,非時不爲耳。」
熙寧初,爲梓州路轉運使。朝廷命諸道議更役法,璹首建並綱減役之制,綱以數計者百二十有八,衙前以人計者二百八十有三,省役人五百。又請裁定諸州衙簿,於是王安石言:「璹所言皆久爲公私病,監司背公養譽,莫之或恤,而獨能體上意,宜加賞。」乃下褒詔,且賜帛二百。入爲鹽鐵副使,以右諫議大夫知澶州。坐失舉,降太常少卿。河決,晝夜捍禦。神宗念其勞,復故官太中大夫,判將作監,轉正議大夫致仕。卒,年七十七。
璹吏事絕人,閱按牘,終身不忘,澶州民懷思之。他日,郡守或欲有所爲,民必曰:「此已經韓太中矣。」以故輒止。
杜純字孝錫,濮州鄄城人。少有成人之操,伯父沒官南海上,其孤弱,柩不能還。純白父請往,如期而喪至。
以蔭爲泉州司法參軍。泉有蕃舶之饒,雜貨山積。時官於州者私與爲市,價十不償一,惟知州關詠與純無私買,人亦莫知。後事敗,獄治多相牽繫,獨兩人無與。詠猶以不察免,且檄參對。純憤懣,陳書使者爲訟冤,詠得不坐。
熙寧初,以河西令上書言政,王安石異之,引寘條例司,數與論事,薦於朝,充審刑詳議官。或議復肉刑,先以刖代死刑之輕者,純言:「今盜抵死,歲不減五十,以死懼民,民常不畏,而況於刖乎?人知不死,犯者益眾,是爲名輕而實重也。」事遂寢。
秦帥郭逵與其屬王韶成訟,純受詔推鞫,得韶罪。安石主韶,變其獄,免純官。韓絳爲相,以檢詳三司會計。安石再來,乃請監池州酒。久之,爲大理正。上言:「朝廷非不惡告訐,而有覘事者以擿抉隱微,蓋京師聚萬姓,易以宿奸,於計當然,非擾人也。比來或徒隸觖望,或民相怨仇,或意冒告賞,但泛雲某有罪,某知狀,官不識所逮之囚,囚不省見逮之故。若許有司先計其實,而坐爲欺者以誣告,當無不竟矣。」
隰州商尹奇貿溫泉礬有羨數,雲官潤之,寺欲械訊河東。純曰:「奇情止爾,若傅致其罪,恐自是民無復敢貨礬,則數百萬之儲,皆爲土石。請姑沒其羨而釋其人。」曹州民王坦避水患,以車載貨入京,征商者以爲匿稅,寺議黥坦,純復爭之,卿楊汲奏爲立異,又廢於家。
元祐元年,范純仁、韓維、王存、孫永交薦之,除河北轉運判官。初更役書,司馬光稱其論議詳盡,予之書曰:「足下在彼,朝廷無河北憂。」純因建言:「河防舊隸轉運,今乃領屬都水外丞,計其決溢之變,前日不加多,今日不加少。然出財之司,則常憂費而緩不急;用財之官,則寧過計而無不及,不如使之歸一。」後如其言。
召爲刑部員外郎、大理少卿,擢侍御史。言者詆其不由科第,改右司郎中,尋知相州,徙徐州,陝西轉運使。還,拜鴻臚、光祿卿,權兵部侍郎。謝病,以集賢院學士提舉崇福宮,改修撰。卒,年六十四。弟紘。
紘字君章,起進士,爲永年令。歲荒,民將他往,召諭父老曰:「令不能使汝必無行,若留,能使汝無飢。」皆喜聽命。乃官給印券,使稱貸於大家,約歲豐爲督償,於是鹹得食,無徙者。明年稔,償不愆素。神宗聞其材,用爲大理詳斷官、檢詳樞密刑房,修武經要略。以職事對,帝翌日語宰相,嘉其論奏明白,未果用。
紘每議獄,必傅經誼。民間有女幼許嫁,未行而養於婿氏,婿氏殺以誣人,吏當如昏法。紘曰:「禮,婦三月而廟見,未廟見而死,則歸葬於家,示未成婦也。律,定昏而夫犯,論同凡人。養婦雖非禮律,然未成婦則一也。」議乃定。又論:「天下囚應死,吏懦不行法,輒以疑讞。夫殺人而以疑讞,是縱民爲殺之道也。請治妄讞者。」不從。
擢刑部郎中。元祐初,爲夏國母祭奠使。時夏人方修貢,入其國,禮猶倨,迓者至衣毛裘,設王人坐,蒙以黲,且不跪受詔。紘責之曰:「天王吊禮甚厚,今不可以加禮。」夏人畏懼加敬。他日,夏使至,請歸復侵疆。紘逆之至館,使欲入見有所陳,紘止之,答語頗不遜。紘曰:「國主設有請,必具表中,此大事也,朝廷肯以使人口語爲可否乎?」隨語連拄之,乃不敢言。
遷右司郎中、大理卿,以直秘閣知齊、鄧二州,復爲大理卿,權刑部侍郎,加集賢殿修撰,爲江淮發運使、知鄆州。獄繫囚三百人,紘至之旬日,處決立盡。又以刑部召,未至,還之鄆。
嘗有揭幟城隅,著妖言其上,期爲變,州民皆震。俄而草場白晝火,蓋所揭一事也,民又益恐。或請大索城中,紘笑曰:「奸計正在是,冀因吾膠擾而發,奈何墮其術中?彼無能爲也。」居無何,獲盜,乃奸民爲妖如所揣,遂按誅之。徙知應天府,卒,年六十二。
紘事兄純禮甚備。在鄆州聞訃,泣曰:「兄教我成立,今亡不得臨,死不瞑矣。」謫詣闕,迎其柩於都門,哀動行路。悉以奉錢給寡嫂,推其子恩,官其子若孫一人。宦京師時,里人馬隨調選,病臥逆旅,紘載與歸,醫視之。隨竟死,爲治喪第中。或以爲嫌,不自恤,其風義蓋天性雲。
杜常字正甫,衛州人,昭憲皇后族孫也。折節學問,無戚里氣習。嘗跨驢讀書,驢嗜草失道,不之覺,觸桑木而墮,額爲之傷。
中進士第,調河陽司法參軍事,富弼禮重之。積遷河東轉運判官,提點河北刑獄,歷兵部左司郎中、太常少卿、太僕太府卿、戶工刑吏部侍郎,出知梓州、青鄆徐州、成德軍。
崇寧中,至工部尚書,以龍圖閣學士知河陽軍。苦旱,及境而雨,大河決,直州西上埽,勢危甚。常親護役,徙處埽上,埽潰水溢,及常坐而止。於是役人盡力,河流遂退,郡賴以安。卒,年七十九。
謝麟字應之,建州甌寧人。登第,調會昌令。民被酒夜與仇斗,既歸而所親殺之,因誣仇。麟知死者無子,所親利其財,一訊得實。再調石首令,縣苦江水爲患,堤不可御,麟疊石障之,自是人得安堵,號「謝公堤」。
通判辰州。章惇使湖湘,拓沅州,薦麟爲守,由太常博士改西上閣門副使。徭賊犯辰溪,麟且捕且招,一方以寧。詔使經制宜州獠,降其種落四千八百人,納思廣洞民千四百室,得鎧甲二萬,褒賜甚渥。如果州刺史,知荊南、涇邠二州。
元祐初,復以朝議大夫、直秘閣知潭州,加直龍圖閣,歷徙江寧鳳翔府、渭桂二州。融江有夷警,將吏議致討,麟以計平之。戍兵從北來,不能水土,麟部土人使極南,而北兵止屯近郡,賴以全者甚眾。卒於官。
王宗望字磻叟,光州固始人。以蔭累擢夔州路轉運副使。哲宗即位,行赦賞軍,萬州彌旬不給。庖卒朱明因眾怒,白晝入府宅,傷守臣,左右驚散,他兵籍籍謀兆亂。宗望聞變,自夔疾驅至,先命給賞,然後斬明以徇,且竄視守傷而不救者。乃自劾,朝廷嘉之。歷倉部郎中、司農少卿、江淮發運使。
楚州沿淮至漣州,風濤險,舟多溺。議者謂開支氏渠引水入運河,歲久不決,宗望始成之,爲公私利。代吳安持爲都水使者。自大河有東、北流之異,紛爭十年,水官無所適從。宗望謂回河有創立金堤七十里,索緡錢百萬,詔從之。右正言張商英論其誕謾,而宗望奏已有成績,遂增秩三等,加直龍圖閣、河北都轉運使,擢工部侍郎,以集賢殿修撰知鄆州。卒,年七十七。元符中,治其導河東流事,以爲附會元祐,追所得恩典雲。
王吉甫字邦憲,同州人。舉明經,練習法律,試斷刑入等,爲大理評事,累遷丞、正、刑部員外郎、大理少卿。
舒亶以官燭引至第,執政欲坐以自盜。吉甫謂不可,執政怒,移獄他所,吉甫亦就辨。亶乃用飲食論罪,不以燭也。南郊起幔城,役卒急於畢事,董役者責之曰:「此殆類白露屋耳。」卒訴之,吏當非所宜言論死。吉甫謂非咒詛不應死,遂求對。神宗怒曰:「得非爲白露屋事來邪?」吉甫從容敷陳,不少懾,帝爲霽怒,其人得釋。蘇軾南遷,所過,郡守有延館之者,走馬使上聞,詔鞫之。吉甫議當笞,宰相章惇不悅。吉甫曰:「法如是,難以增加成罪。」卒從笞。太倉火,議誅守者十餘人,亦爭之,皆得不死。其持論寬平,大抵類此。
請知齊州、梓州。梓在東川爲壯藩,戶口最盛。轉運使欲增折配以取羨餘,吉甫謂其僚曰:「民力竭矣,一增之後,不可復減,吾寧貽使者怒,忍爲國斂怨、爲民基禍哉。」竟卻之。歷提點梓州路京畿刑獄、開封少尹、知同邢漢三州,以中大夫卒,年七十。
吉甫老於爲吏,廉介不回,但一於用法,士恨其少緣飾雲。
論曰:宋取士兼習律令,故儒者以經術潤飾吏事,舉能其官。遵惠政及民,而緩登州婦獄,君子謂之失刑。士宗、象先皆執經勸講,其爲刑官,論法平恕,宜哉。璹吏事絕人,民懷其德。純以微官能著清節,紘議獄必傅經誼,風義藹然。常坐護危埽,麟定徭、獠,宗望弭萬州之變,皆靖至難之事於談笑間。吉甫一於用法,而廉介不回,有足稱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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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三百三十一‧列傳第九十  孫長卿 周沆 李中師 羅拯 馬仲甫 王居卿 孫構 張詵 蘇采 馬從先 沈遘弟遼 李大臨 呂夏卿 祖無擇 程師孟 張問陳舜俞 樂京 劉蒙附 苗時中 韓贄 楚建中 張頡 盧革子秉
  孫長卿字次公,揚州人。以外祖朱巽任爲秘書省校書郎。天禧中,巽守雍,命隨所取浮圖像入見。仁宗方權聽天下事,嘉其年少敏占對,欲留侍東宮,辭以母疾。詔遷官知楚州糧料院。郡倉積米五十萬,陳腐不可食,主吏皆懼法,毋敢輕去,長卿爲酌新舊均渫之,吏罪得免。
通判河南府。秋,大雨,軍營壞,或言某眾將叛,洛中讙然。長卿馳諭之曰:「天雨敗屋廬,未能葺,汝輩豈有欲叛意,得無有乘此動吾軍者邪?」推首惡一人誅之,留宿其所,眾遂定。詔汰三陵奉先卒,汰者群噪府下,長卿矯制使還,而具言不可汰之故,朝廷爲止。知和州,民訴人殺弟,長卿察所言無理,問其貲,曰:「上等也。」家幾人?曰:「惟此弟爾。」曰:「然則汝殺弟也。」鞫之,服,郡人神明之。
提點益州路刑獄,歷開封鹽鐵判官、江東淮南河北轉運使、江浙荊淮發運使。歲漕米至八百萬,或疑其多,長卿曰:「吾非欲事羨贏,以備飢歲爾。」議者謂楚水多風波,請開盱眙河,自淮趣高郵,長卿言:「地阻山迴繞,役大難就。」事下都水,調工數百萬,卒以不可成,罷之。時又將弛茶禁而收其征,召長卿議,長卿曰:「本祖宗榷茶,蓋將備二邊之糴,且不出都內錢,公私以爲便。今之所行,不足助邊糴什一,國用耗矣。」乃條所不便十五事,不從。
改陝西都轉運使。逾年,知慶州。州據險高,患無水,蓋嘗疏引澗谷汲城中,未幾復絕。長卿鑿百井,皆及泉。泥陽有羅川、馬嶺,上構危棧,下臨不測之淵,過者惴恐。長卿訪得唐故道,辟爲通塗。加集賢院學士、河東都轉運使,拜龍圖閣直學士、知定州。
熙寧元年,河北地大震,城郭倉庾皆隤,長卿盡力繕補。神宗知其能,轉兵部侍郎,留再任。明年,卒,年六十六。
長卿無文學,而長於政事,爲能臣。性潔廉,不以一毫取諸人。定州當得園利八十萬,悉歸之公。既沒,詔中使護其喪歸葬。
周沆字子真,青州益都人。第進士,知渤海縣。歲滿,縣人請留,既報可,而以親老求監州稅。通判鳳翔,初置轉運判官。沆使江西,求葬親,改知沂州。歷開封府推官。
湖南蠻唐、盤二族寇暴,殺居民,官軍數不利,以沆爲轉運使。沆言:「蠻驟勝方驕,未易鬥力,宜須秋冬進兵。且其地險氣毒,人驍悍,善用鋋盾,北軍不能確。請選邕、宜、融三州卒三千人習知山川技藝者,徑擣其巢,布余兵絡山足,出則獵取之。俟其勢窮力屈,乃可順撫。」朝廷用其策,二族皆降。加直史館、知潭州。他道兵來戍者,率兩期乃代,多死瘴癘,沆請以期爲斷,戍人便之。
徙河東轉運使。民盜鑄鐵錢,法不能禁,沆高估錢價,鑄者以無利,自息。入爲度支副使。
儂智高亂定,仁宗命安撫廣西,諭之曰:「嶺外地惡,非賊所至處,毋庸行。」對曰:「君命,仁也;然遠民罹塗炭,當布宣天子德澤。」遂往,遍行郡邑。民避寇棄業,吏用常法,滿半歲則聽人革佃。沆曰:「是豈與凶年詭征役者同科?」奏申其期。擢天章閣待制、陝西都轉運使,改河北。
李仲昌建六塔河之議,以爲費省而功倍。詔沆行視,沆言:「近計塞商胡,本度五百八十萬工,用薪芻千六百萬;今才用功一萬,薪芻三百萬。均一河也,而功力不相侔如是,蓋仲昌先爲小計,以來興役爾。況所規新渠,視河廣不能五之一,安能容受?此役若成,河必汎溢,齊、博、濱、棣之民其魚矣。」既而從初議,河塞複決,如沆言。
又徙河東轉運使,遷龍圖閣直學士、知慶州。召知通進銀台司、判太常寺。英宗既即位,契丹賀乾元節使至,沆館客,欲取書柩前,使者以非典故,不可。沆折之曰:「昔貴國有喪,吾使至柳河即反,今聽於几筵達命,恩禮厚矣,尚何雲?」使者立授書。朝廷未知契丹主年,沆乘間雜他語以問,得其實,使者悔之曰:「今復應兄事南朝矣。」
進樞密直學士、知成德軍。俗方棄親事佛,沆閱按,斥數千人還其家。以戶部侍郎致仕,卒,年六十九。
李中師字君錫,開封人。舉進士,陳執中薦爲集賢校理、提點開封府界。境多盜,中師立賞格,督吏分捕,盡得之。進秩,辭不受,乃擢度支判官,爲淮南轉運使。兩浙飢,移淮粟振贍,僚屬議勿與,中師曰:「朝廷視民,淮、浙等爾。」卒與之。徙河東,入爲度支副使,拜天章閣待制、陝西都轉運使,知澶州、河南府。召權三司使、龍圖閣直學士,復爲河南。前此多大臣居守,委事掾幕,吏習弛緩,中師一以嚴整齊之,號爲治辦。然用法刻深,煩碎無大體,唯厚結中人。
初,神宗嘗對宰相稱其治狀,富弼曰:「陛下何從知之?」帝默然。中師銜弼沮己,及再至,弼已老,乃籍其戶,令出免役錢與富民等。又希司農指,多取余,視他處爲重,洛人怨之。朝廷以中師率先推行,召爲群牧使。乞廢河南、北監牧,省國費,而養馬於民,不報。後竟行其說,民不堪命。權發遣開封府,卒,年六十一。有女嫁陳執中子世儒,坐夫事誅死。
羅拯字道濟,祥符人。第進士,歷官知榮州。州介兩江間,每江漲,輒犯城郭,拯作東西二堤除其患。選知秀州,爲江西轉運判官、提點福建刑獄。泉州興化軍水壞廬舍,拯請勿征海運竹木,經一年,民居皆復其舊。
遷轉運使。邵武之光澤不榷酒,以課賦民,號「黃麴錢」,拯均之他三邑,人以爲便。改江、淮發運副使。江、淮故無積倉,漕船系岸下,俟糴入乃得行,蓋官吏以淮南不受陳粟爲逃譴計。拯始請凡米至而不可上供者,以廩軍;又貯浙西米於潤倉以時運,自是漕增而費省。轉爲使。
拯使閩時,泉商黃謹往高麗,館之禮賓省,其王雲自天聖后職貢絕,欲命使與謹俱來。至是,拯以聞,神宗許之,遂遣金悌入貢。高麗復通中國自茲始。加天章閣待制。居職七年,徙知永興軍、青潁秦三州,卒,年六十五。
拯性和柔,不與人校曲直。爲發運使時,與副皮公弼不協。公弼徙他道,御史劾其貸官錢,拯力爲辨理。錢公輔爲諫官,嘗論拯短,而公輔姻黨多在拯部內,往往薦進之。或譏以德報怨,拯曰:「同僚不協,所見異也;諫官所言,職也。又何怨乎?」時論服其長者。
馬仲甫字子山,廬江人,太子少保亮之子也。舉進士,知登封縣。轘轅道險厄,遂傭民鑿平爲坦塗,人便其行,爲刻石頌美。通判趙州,知台州,爲度支判官。
內侍楊永德言漕舟淮、汴間,惟水遞鋪爲便。詔仲甫偕往訂可否,還言其害十餘條,議遂格。出爲夔路轉運使。歲飢,盜粟者當論死,仲甫請罪減一等,詔須奏裁。復言:「飢羸拘囚,比得報,死矣,請決而後奏。」
徙使淮南。真、揚諸州地狹,出米少,官糴之多,價常踴登,濱江米狼戾,而農無所售。仲甫請移糴以紓其患,兩益於民,從之。遂繇戶部判官爲發運使。自淮陰徑泗上,浮長淮,風波覆舟,歲罹其患。仲甫建議鑿洪澤渠六十里,漕者便之。
拜天章閣待制、知瀛州秦州。古渭介青唐之南,夏人在其北,中通一徑,小警則路絕。仲甫得篳栗城故址,自雞川砦築堡,北抵南谷,環數百里爲內地,詔賜名甘谷堡。故時羌人入城貿易,皆僦邸,仲甫設館處之,陽示禮厚,實閒之也。
熙寧初,守亳、許、揚三州,糾察在京刑獄,知通進、銀台司,復爲揚州,提舉崇禧觀,卒。
王居卿字壽明,登州蓬萊人。以進士至知齊州,提舉夔路京東刑獄、鹽鐵判官。建言商賈轉百貨市塞上者,聽以家貲抵於官,爲給長券,至賣所,並輸徵稅直,公私便之。
出知揚州,改京東轉運使。青州河貫城中,苦泛溢爲病,居卿即城立飛梁,上設樓櫓,下建門,以時閉啟,人誦其智。徙河北路。河決曹村,居卿立軟橫二埽以遏怒流,而不與水爭。朝廷賞其功,建以爲都水法。召拜戶部副使、提舉市易,擢天章閣待制、河北都轉運使。知秦州、太原府,卒,年六十二。居卿俗吏,特以言利至從官。
孫構字紹先,博平人。中進士第,爲廣濟軍判官,歲入圭田粟六百石,構止受百石,余以畀學官。久之,知黎州,夷年墨數擾邊,用間殺之。蜀帥呂公弼上其事,擢知真州。凶歲得盜,令名指黨伍,悉置諸法,境內爲清。
遷度支判官。夔州部夷梁承秀、李光吉、王兗導生獠入寇,轉運判官張詵請誅之。選構爲使,倍道之官,至則遣渝州豪杜安行募千人往襲,自督官軍及黔中兵擊其後,斬承秀,入討二族,火其居。餘眾保黑崖嶺,黔兵從間道夜噪而進,光吉墜崖死,兗自縛降。以其地建南平軍。錄功加直昭文館。
徙湖北轉運使。章惇興南、北江蠻事,構諭降懿、洽二州,納歸附州十四。初,渡辰溪,舟毀而溺,得援者僅免,神宗憫之,賜帛三百。北江酋彭師晏常持向背,構知向水酋彭儒武與有隙,檄使攻之,師晏降,得其下溪州地,五溪皆平。進集賢殿修撰,賜三品服。交阯入寇,拜右諫議大夫、知桂州,聲言將掎角擣其巢穴,寇聞引去。以疾提舉崇福宮,換太中大夫,卒,年六十四。
構喜功名,勇於建立,西南邊事自此始雲。
張詵字樞言,建州浦城人。第進士,通判越州。民患苦衙前役,詵科別人戶,籍其當役者,以差人錢爲僱人充,皆以爲便。知襄邑縣,擢夔路轉運判官。錄闢土之功,加直集賢院,改陝西轉運副使。召對,帝曰:「朕未識卿,每閱章奏,獨卿與蔡挺有所論請,使人瞭然。尋當以帥事相屬。」及入辭,賜服金紫。
明年,直龍圖閣、知秦州。前此將吏貪功,多從羌地獵射,因起邊患。詵至,申令毋得犯,得一人,斬諸境上,群羌感悅。遷天章閣待制、知熙州。董氈遣鬼章逼岷州,詵往討,董氈迎戰,破之於錯鑿城,斬首萬級。
元豐初,加龍圖閣直學士、知成都府,徙杭州。將行,復命權經略熙河事,趣使倍道行。時倉卒治戎,有司計產調夫,戶至累首,民多流亡。詵中塗訴其狀,乞敕劍外招攜之,不報。會靈武師罷,乃赴杭,道過京師,帝訪以西事,對曰:「彼勢雖弱,而我師未銳,邊備未飭,願以歲月圖功。」累官正議大夫,卒,年七十二。
詵性孝友,廉於財,平生不殖田業。既建拓瀘夷地被進用後,雖有善言可紀,終不逭清議雲。
蘇宷字公佐,磁州滏陽人。擢第,調兗州觀察推官,受知於守杜衍。爲大理詳斷官。民有母改嫁而死,既葬,輒盜其柩歸祔,法當死。宷曰:「子取母祔父,豈與發冢取財等?」請而生之。
遷審刑院詳議、御史台推直官,知單州,提點梓州益州路刑獄、利路轉運使。文州歲市羌馬,羌轉買蜀貨,猾駔上下物價,肆爲奸漁。宷議置折博務,平貨直以易馬,宿弊頓絕。
入判大理寺,爲湖北、淮南、成都路轉運使,擢侍御史知雜事,判刑部。使契丹,還及半道,聞英宗晏駕,契丹置宴仍用樂,宷謂送者曰:「兩朝兄弟國家,君臣之義,吾與君等一也。此而可忍,孰不可忍。」遂爲之徹樂。
進度支副使,以集賢殿修撰知鳳翔。還,糾察在京刑獄,又出知潭州、廣州,累轉給事中,知河南府,無留訟。入知審刑院,卒。宷長於刑名,故屢爲法官,數以讞議受詔獎焉。
馬從先字子野,祥符人。少盡力於學。父當任子,推以與其弟。由進士累官太常少卿、知宿州。宿在淮、汴間,素難治,從先取囊博者、重坐者厚賞以求盜。禁屠牛、鑄錢,嚴甚。大水,發廩振流亡,全活數十萬。代還,知壽州,以老辭,英宗諭遣之曰:「聞卿治行籍甚,壽尤重於宿,姑爲朕往。」既至,治如曩時。由太子賓客轉工部侍郎致仕。從先性整嚴,雖盛夏不袒跣。晚學佛,預言其終時,年七十六而卒。
論曰:長卿性務廉潔,以能臣稱,中師用法刻深,以治辨稱,雖均爲材吏,而優劣自見。拯及仲甫俱能爲國興利除害。構始開西南邊,詵遂拓瀘夷被進用,雖有他善,而不能逭清議。至於沆決河議,綏遠民,折鄰使,歷有可稱述者,其最優歟。
沈遘字文通,錢塘人。以蔭爲郊社齋郎。舉進士,廷唱第一,大臣謂已官者不得先多士,乃以遘爲第二。通判江寧府,歸,奏本治論。仁宗曰:「近獻文者率以詩賦,豈若此十篇之書爲可用也。」除集賢校理。頃之,修起居注,遂知制誥。以父扶坐事免,求知越州,徙杭州。
爲人疏雋博達,明於吏治,令行禁止。民或貧不能葬,給以公錢,嫁孤女數百人,倡優養良家子者,奪歸其父母。善遇僚宷,皆甘樂傾盡爲之耳目,刺閭巷長短,纖悉必知,事來立斷。禁捕西湖魚鱉,故人居湖上,蟹夜入其籬間,適有客會宿,相與食之,旦詣府,遘迎語曰:「昨夜食蟹美乎?」客笑而謝之。小民有犯法,情稍不善者,不問法輕重,輒刺爲兵,奸猾屏息。提點刑獄鞫真卿將按其狀,遘爲稍弛,而刺者復爲民。
嘉祐遺詔至,爲次於外,不飲酒食肉者二十七日。召知開封府,遷龍圖閣直學士,治如在杭州。蚤作視事,逮午而畢,出與親舊還往,從容燕笑,沛然有餘暇,士大夫交稱其能。拜翰林學士、判流內銓。丁母憂,英宗閔其去,賚黃金百兩,仍命扶喪歸蘇州。既葬,廬墓下,服未竟而卒,年四十,世咨惜之。弟遼,從弟括。
遼字叡達,幼挺拔不群,長而好學尚友,傲睨一世。讀左氏、班固書,小摹仿之,輒近似,迺鉏植縱舍,自成一家。趣操高爽,縹縹然有物外意,絕不喜進取。用兄任監壽州酒稅。吳充使三司,薦監內藏庫。熙寧初,分審官建西院,以爲主簿,時方重此官,出則奉使持節。遼故受知於王安石,安石嘗與詩,有「風流謝安石,瀟灑陶淵明」之稱。至是當國,更張法令,遼與之議論,寖咈意,日益見疏。於是坐與其長不相能,罷去。久之,以太常寺奉禮郎監杭州軍資庫,轉運使使攝華亭縣。他使者適有夙憾,思中以文法,因縣民忿爭相牽告,辭語連及,遂文致其罪。下獄引服,奪官流永州,遭父憂不得釋。更赦,始徙池州。留連江湖間累年,益偃蹇傲世。既至池,得九華、秋浦間,翫其林泉,喜曰:「使我自擇,不過爾耳。」即築室於齊山之上,名曰云巢,好事者多往游。
遼追悔平生不自貴重,悉謝棄少習,杜門隱几,雖筆硯亦埃塵竟日。間作爲文章,雄奇峭麗,尤長於歌詩,曾鞏、蘇軾、黃庭堅皆與唱酬相往來,然竟不復起。元豐末,卒,年五十四。
括字存中,以父任爲沭陽主簿。縣依沭水,乃職方氏所書「浸曰沂、沭」者,故跡漫爲污澤,括新其二坊,疏水爲百渠九堰,以播節原委,得上田七千頃。
擢進士第,編校昭文書籍,爲館閣校勘,刪定三司條例。故事,三歲郊丘之制,有司按籍而行,藏其副,吏沿以干利。壇下張幔,距城數里爲園囿,植采木、刻鳥獸綿絡其間。將事之夕,法駕臨觀,御端門、陳仗衛以閱嚴警,游幸登賞,類非齋祠所宜。乘輿一器,而百工侍役者六七十輩。括考禮沿革,爲書曰南郊式。即詔令點檢事務,執新式從事,所省萬計,神宗稱善。遷太子中允、檢正中書刑房、提舉司天監,日官皆市井庸販,法象圖器,大抵漫不知。括始置渾儀、景表、五壺浮漏,招衛朴造新曆,募天下上太史占書,雜用士人,分方技科爲五,後皆施用。加史館檢討。
淮南飢,遣括察訪,發常平錢粟,疏溝瀆,治廢田,以救水患。遷集賢校理,察訪兩浙農田水利,遷太常丞、同修起居注。時大籍民車,人未諭縣官意,相挻爲憂;又市易司患蜀鹽之不禁,欲盡實私井而輦解池鹽給之。言者論二事如織,皆不省,括侍帝側,帝顧曰:「卿知籍車乎?」曰:「知之。」帝曰:「何如?」對曰:「敢問欲何用?」帝曰:「北邊以馬取勝,非車不足以當之。」括曰:「車戰之利,見於歷世。然古人所謂兵車者,輕車也,五御折旋,利於捷速。今之民間輜車重大,日不能三十里,故世謂之太平車,但可施於無事之日爾。」帝喜曰:「人言無及此者,朕當思之。」遂問蜀鹽事,對曰:「一切實私井而運解鹽,使一出於官售,誠善。然忠、萬、戎、瀘間夷界小井尤多,不可猝絕也,勢須列候加警,臣恐得不足償費。」帝頷之。明日,二事俱寢。擢知制誥,兼通進、銀台司,自中允至是才三月。
爲河北西路察訪使。先是,銀冶,轉運司置官收其利,括言:「近寶則國貧,其勢必然;人眾則囊橐奸偽何以檢頤?朝廷歲遺契丹銀數十萬,以其非北方所有,故重而利之。昔日銀城縣、銀坊城皆沒於彼,使其知鑿山之利,則中國之幣益輕,何賴歲餉,鄰釁將自茲始矣。」
時賦近畿戶出馬備邊,民以爲病,括言:「北地多馬而人習騎戰,猶中國之工彊弩也。今舍我之長技,強所不能,何以取勝。」又邊人習兵,唯以挽彊定最,而未必能貫革,謂宜以射遠入堅爲法。如是者三十一事,詔皆可之。
遼蕭禧來理河東黃嵬地,留館不肯辭,曰:「必得請而後反。」帝遣括往聘。括詣樞密院閱故牘,得頃歲所議疆地書,指古長城爲境,今所爭蓋三十里遠,表論之。帝以休日開天章閣召對,喜曰:「大臣殊不究本末,幾誤國事。」命以畫圖示禧,禧議始屈。賜括白金千兩使行。至契丹庭,契丹相楊益戒來就議,括得地訟之籍數十,預使吏士誦之,益戒有所問,則顧吏舉以答。他日復問,亦如之。益戒無以應,謾曰:「數里之地不忍,而輕絕好乎?」括曰:「師直爲壯,曲爲老。今北朝棄先君之大信,以威用其民,非我朝之不利也。」凡六會,契丹知不可奪,遂舍黃嵬而以天池請。括乃還,在道圖其山川險易迂直,風俗之純龐,人情之向背,爲使契丹圖抄上之。拜翰林學士、權三司使。
嘗白事丞相府,吳充問曰:「自免役令下,民之詆訾者今未衰也,是果於民何如?」括曰:「以爲不便者,特士大夫與邑居之人習於復除者爾,無足恤也。獨微戶本無力役,而亦使出錢,則爲可念。若悉弛之,使一無所預,則善矣。」充然其說,表行之。蔡確論括首鼠乖剌,陰害司農法,以集賢院學士知宣州。明年,復龍圖閣待制、知審官院,又出知青州,未行,改延州。至鎮,悉以別賜錢爲酒,命廛市良家子馳射角勝,有軼群之能者,自起酌酒以勞之,邊人驩激,執弓傅矢,唯恐不得進。越歲,得徹札超乘者千餘,皆補中軍義從,威聲雄他府。以副總管種諤西討拔銀、宥功,加龍圖閣學士。朝廷出宿衛之師來戍,賞賚至再而不及鎮兵。括以爲衛兵雖重,而無歲不戰者,鎮兵也。今不均若是,且召亂。乃藏敕書,而矯制賜緡錢數萬,以驛聞。詔報之曰:「此右府頒行之失,非卿察事機,必擾軍政。」自是,事不暇請者,皆得專之。蕃漢將士自皇城使以降,許承制補授。
諤師次五原,值大雪,糧餉不繼,殿直劉歸仁率眾南奔,士卒三萬人皆潰入塞,居民怖駭。括出東郊餞河東歸師,得奔者數千,問曰:「副都總管遣汝歸取糧,主者爲何人?」曰:「在後。」即諭令各歸屯。及暮,至者八百,未旬日,潰卒盡還。括出按兵,歸仁至,括曰:「汝歸取糧,何以不持軍符?」歸仁不能對,斬以徇。經數日,帝使內侍劉惟簡來詰叛者,具以對。
大將景思誼、曲珍拔夏人磨崖葭蘆浮圖城,括議築石堡以臨西夏,而給事中徐禧來,禧欲先城永樂。詔禧護諸將往築,令括移府並塞,以濟軍用。已而禧敗沒,括以夏人襲綏德,先往救之,不能援永樂,坐謫均州團練副使。元祐初,徙秀州,繼以光祿少卿分司,居潤八年卒,年六十五。
括博學善文,於天文、方志、律歷、音樂、醫藥、卜算,無所不通,皆有所論著。又紀平日與賓客言者爲筆談,多載朝廷故實、耆舊出處,傳於世。
李大臨字才元,成都華陽人。登進士第,爲絳州推官。杜衍安撫河東,薦爲國子監直講、睦親宅講書。文彥博薦爲秘閣校理。考試舉人,誤收失聲韻者,責監滁州稅。未幾,還故職。
仁宗嘗遣使賜館閣官御書,至大臨家,大臨貧無皂隸,方自秣馬,使者還奏,帝曰:「真廉士也。」以親老,請知廣安軍,徙卭州。還,爲群牧判官、開封府推官。
神宗雅知其名,擢修起居注,進知制誥、糾察在京刑獄。言青苗法有害無益,王安石怒。會李定除御史,宋敏求、蘇頌相繼封還詞命,次至大臨,大臨亦還之。帝批:「去歲詔書,台官不拘官職奏舉,後未審更制也。」頌、大臨合言:「故事,台官必以員外郎、博士,近制但不限此,非謂選人亦許之也。定以初等職官超朝籍,躐憲台,國朝未有。幸門一開,名器有限,安得人人滿其意哉。」復詔諭數四,頌、大臨故爭不已,乃以累格詔命,皆歸班,大臨以工部郎中出知汝州。
辰溪貢丹砂,道葉縣,其二篋化爲雙雉,斗山谷間。耕者獲之,人疑爲盜,械送於府。大臨識其異,訊得實,釋耕者。徙知梓州,加集賢殿修撰,復天章閣待制。甫七十,致仕七年而卒。
大臨清整有守,論議識大體,因爭李定後名益重,世並宋敏求、蘇頌稱爲「熙寧三舍人」雲。
呂夏卿字縉叔,泉州晉江人。舉進士,爲江寧尉。編修唐書成,直秘閣、同知禮院。仁宗選任大臣,求治道,夏卿陳時務五事,且言:「天下之勢,不能常安,當於未然之前救其弊;事至而圖之,恐無及已。」朝廷頗采其策。
英宗世,歷史館檢討、同修起居注、知制誥。帝嘗訪以政,對曰:「兩朝不惜金帛以和二邊,脫民鋒鏑之禍,古未有也。願勿失前好。」出知潁州,得奇疾,身體日縮,卒時才如小兒,年五十三。
夏卿學長於史,貫穿唐事,博採傳記雜說數百家,折衷整比。又通譜學,創爲世系諸表,於新唐書最有功雲。
祖無擇字擇之,上蔡人。進士高第。歷知南康軍、海州,提點淮南廣東刑獄、廣南轉運使,入直集賢院。時封孔子後爲文宣公,無擇言:「前代所封曰宗聖,曰奉聖,曰崇聖,曰恭聖,曰褒聖;唐開元中,尊孔子爲文宣王,遂以祖諡而加後嗣,非禮也。」於是下近臣議,改爲衍聖公。
出知袁州。自慶曆詔天下立學,十年間其敝徒文具,無命教之實。無擇首建學官,置生徒,郡國弦誦之風,由此始盛。同修起居注、知制誥,加龍圖閣直學士、權知開封府,進學士,知鄭、杭二州。
神宗立,知通進、銀台司。初,詞臣作誥命,許受潤筆物。王安石與無擇同知制誥,安石辭一家所饋不獲,義不欲取,置諸院梁上。安石憂去,無擇用爲公費,安石聞而惡之。
熙寧初,安石得政,乃諷監司求無擇罪。知明州苗振以貪聞,御史王子韶使兩浙,廉其狀,事連無擇。子韶,小人也,請遣內侍自京師逮赴秀州獄。蘇頌言無擇列侍從,不當與故吏對曲直,御史張戩亦救之,皆不聽。及獄成,無貪狀,但得其貸官錢、接部民坐及乘船過制而已。遂謫忠正軍節度副使。安石猶爲帝言:「陛下遣一御史出,即得無擇罪,乃知朝廷於事但不爲,未有爲之而無效者。」尋復光祿卿、秘書監、集賢院學士,主管西京御史台,移知信陽軍,卒。
無擇爲人好義,篤於師友,少從孫明復學經術,又從穆脩爲文章。兩人死,力求其遺文匯次之,傳於世。以言語政事爲時名卿,用小累鍛鍊放棄,訖不復振,士論惜之。
論曰:沈遘以文學致身,而長於治才。沈括博物洽聞,貫乎幽深,措諸政事,又極開敏。呂夏卿號稱史才,尤精譜諜之學。宋之縉紳,士各精其能,學不苟且,故能然也。李大臨官居繳駁,克舉其職;祖無擇治郡所至,能修校官,是皆班班可紀者。然大臨以論李定絀,無擇以忤安石廢棄終身,即是亦足以知二人之賢矣。
程師孟字公辟,吳人。進士甲科。累知南康軍、楚州,提點夔路刑獄。瀘戎數犯渝州,邊使者治所在萬州,相去遠,有警率浹日乃至,師孟奏徙於渝。夔部無常平粟,建請置倉,適凶歲,振民不足,即矯發他儲,不俟報。吏懼,白不可。師孟曰:「必俟報,餓者盡死矣。」竟發之。
徙河東路。晉地多土山,旁接川谷,春夏大雨,水濁如黃河,俗謂之「天河」,可溉灌。師孟出錢開渠築堰,淤良田萬八千頃,裒其事爲水利圖經,頒之州縣。爲度支判官,知洪州,積石爲江堤,浚章溝,揭北閘以節水升降,後無水患。
判三司都磨勘司。接伴契丹使,蕭惟輔曰:「白溝之地當兩屬,今南朝植柳數里,而以北人漁界河爲罪,豈理也哉?」師孟曰:「兩朝當守誓約,涿郡有案牘可覆視,君舍文書,滕口說,遽欲生事耶?」惟輔愧謝。
出爲江西轉運使。盜發袁州,州吏爲耳目,久不獲。師孟械吏數輩送獄,盜即成擒。加直昭文館、知福州。築子城,建學舍,治行最東南。徙廣州。州城爲儂寇所毀,他日有警,民駭竄,方伯相踵至,皆言土疏惡不可築。師孟在廣六年,作西城。及交阯陷邕管,聞廣守備固,不敢東。時師孟已召還,朝廷念前功,以爲給事中、集賢殿修撰、判都水監。
賀契丹生辰,至涿州,契丹命席,迎者正南向,涿州官西向,宋使介東向。師孟曰:「是卑我也。」不就列。自日昃爭至暮,從者失色,師孟辭氣益厲,叱儐者易之,於是更與迎者東西向。明日,涿人餞於郊,疾馳過不顧;涿人移雄州,以爲言,坐罷歸班。復起知越州、青州,遂致仕,以光祿大夫卒,年七十八。
師孟累領劇鎮,爲政簡而嚴,罪非死者不以屬吏。發隱擿伏如神,得豪惡不逞跌宕者,必痛懲艾之,至剿絕乃已,所部肅然。洪、福、廣、越爲生立祠。
張問字昌言,襄陽人也。進士起家,通判大名府。群牧地在魏,歲久冒入於民,有司按舊籍括之,地數易主,券不明,吏苟趣辦,持詔書奪人田,至毀室廬、發丘墓。問至,則曰:「是豈朝廷意耶?」其上以聞。仁宗諭大臣曰:「吏用心悉如問,何患赤子之不安也。」立罷之。
擢提點河北刑獄。大河決,議築小吳,問言:「曹村、小吳南北相直,而曹村當水沖,賴小吳堤薄,水溢北出,故南堤無患。若築小吳,則左彊而右傷,南岸且決,水並京畿爲害,獨可於孫、陳兩埽間起堤以備之耳。」詔付水官議,久不決,小吳卒潰。
徙江東、淮南轉運使,加直集賢院、戶部判官,復爲河北轉運使。所部地震,河再決,議者欲調京東民三十萬,自澶築堤抵乾寧。問曰:「堤未能爲益,災傷之餘,力役勞民,非計也。」神宗從之。問十年不奏考課,詔特遷其官,入爲度支副使,拜集賢殿修撰、河東轉運使。坐誤軍須,貶知光化軍,未幾,復使河北。諸葛公權之亂,郡縣株蔓,連逮至數百千人,問上疏申理,止誅首惡。
熙寧末,知滄州。自新法行,問獨不阿時好。歲飢,爲帝言民苟免常平、助役之苦,反以得流亡爲幸,語切直驚人。元豐定官制,王安禮薦問可任六曹侍郎,帝以其好異論,不用。歷知河陽、潞州。元祐初,爲秘書監、給事中,累官正議大夫,卒,年七十五。
問處己廉潔、嘗仕鄜延幕府,與種世衡善,父喪,世衡遺汝州田十頃,辭弗受。使歸,未至而世衡卒。其子古,用父治命,亦不納田,蕪穢者三十年。後汝守請以給學,朝廷命反諸種氏。
熙寧時,有陳舜俞、樂京、劉蒙,亦以役法廢黜。
舜俞字令舉,湖州烏程人。博學強記。舉進士,又舉制科第一。熙寧三年,以屯田員外郎知山陰縣,詔俟代還試館職。舜俞辭曰:「爵祿名器,砥礪多士,宜示以至神,烏可要期如付劑契?」繳中書帖上之。
青苗法行,舜俞不奉令,上疏自劾曰:「民間出舉財物,取息重止一倍,約償緡錢,而谷粟、布縷、魚鹽、薪蔌、耰鉏、釜錡之屬,得雜取之。朝廷募民貸取,有司約中熟爲價,而必償緡錢,欲如私家雜償他物不可得,故愚民多至賣田宅、質妻孥。有識耆老,戒其鄉黨子弟,未嘗不以貰貸爲苦。祖宗著令,以財物相出舉,任從書契,官不爲理。其保全元元之意,深遠如此。今誘之以便利,督之以威刑,方之舊法,異矣。詔謂振民乏絕而抑兼併,然使十戶爲甲,浮浪無根者毋得給俵,則乏絕者已不蒙其惠。此法終行,愈爲兼併地爾。何以言之?天下之有常平,非能人人計口受餉,但權谷價貴賤之柄,使積貯者不得深藏以邀利爾。今散爲青苗,唯恐不盡,萬一饑饉薦至,必有乘時貴糶者,未知將何法以制之?官制既放錢取息,富室藏鏹,坐待鄰里逋欠之時,田宅妻孥隨欲而得,是豈不爲兼併利哉。雖分爲夏秋二科,而秋放之月與夏斂之期等,夏放之月與秋斂之期等,不過展轉計息,以給爲納,使吾民終身以及世世,每歲兩輸息錢,無有窮已。是別爲一賦以敝海內,非王道之舉也。」奏上,責監南康軍鹽酒稅,五年而卒。
舜俞始嘗棄官歸,居秀之白牛村,自號白牛居士。已而復出,遂貶死。蘇軾爲文哭之,稱其「學術才能,兼百人之器,慨然將以身任天下之事,而人之所以周旋委曲、輔成其天者不至。一斥不復,士大夫識與不識,皆深悲之」雲。
京,荊南人。爲布衣時,鄉里稱其行義,事母至孝。妻張氏家絕,挾女弟自隨,京未嘗見其面。妻死,京寢食於外,爲嫁之。嘉祐初,詔訪遺逸,以薦聞,得校書郎,爲湖陽、赤水二縣令。神宗求言,京上疏以畏天保民爲請。知長葛縣。助役法行,京曰:「提舉常平官言不便。」使之條析,又不報,且不肯治縣事,自列丐去。提舉官劾之,詔奪著作佐郎。經十年,乃復官,監黃州酒稅,以承議郎致仕。元祐初,召赴闕,不至,終於家。
蒙字子明,渤海人。恥爲詞賦,不肯舉進士;習茂才異等,又不欲自售。都轉運使劉庠舉遺逸,召試第一,知湖陽縣。常平使者召會諸縣令議免役法,蒙爲不便,不肯與議,退而條上其害,即投劾去,亦奪官。歸鄉教授,養親講學,從游甚眾。元豐二年,卒,才年四十。門人朋友誄其行,號曰正思先生。元祐初,賜其家帛五十匹。
苗時中字子居,其先自壺關徙宿州。以蔭主寧陵簿。邑有古河久堙,請開導以溉田,爲利甚博,人謂之苗公河。
調潞州司法參軍。郡守欲入一囚於死,執不可。守怒,責甚峻,時中曰:「寧歸田裡,法不可奪。」守悟而聽之。熙寧中,以司農丞使梓州路,密薦能吏十人,後皆進用,人卒莫之知。
交人犯邊,擢廣西轉運副使。師討交人罪,次富良江,久不進。時中曰:「師無進討意,賊必從間道來,乘我不備,冀萬一之勝,勢窮然後降耳。」密備之,既而果從上流來,戰敗,始納款。
徙梓州轉運副使。韓存寶討蠻乞弟,逗遛不行。時中曰:「師老矣,將士暴露,非計之善者。」存寶不聽,卒坐誅。林廣代存寶。乞弟既降,復逸去,將士相視失色。及暮,刁斗不鳴,時中問廣,廣曰:「既失賊,故縱兵追之,不暇恤爾。」時中曰:「天子以十萬眾相付,豈以一死爲勇耶。今入異境,變且不測。」廣悟,亟止追者,整軍以進。會得詔班師,軍行,時中以糧道遠,創爲折運法,食以不乏。遷兩階,爲發運副使、河東轉運使,加直龍圖閣、知桂州,進寶文閣待制,至戶部侍郎,卒。
韓贄字獻臣,齊州長山人。登進士第,至殿中侍御史。坐微累,黜監江州稅。道除知睦州,復爲侍御史。荊湖災,出持節安撫。湘中自馬氏擅國,計丁輸米,身死產竭不得免,贄奏除之。改知諫院,進天章閣待制。宰相梁適以私容奸,狄青起卒伍、位樞密,內侍王守忠遷官不次,皆舉劾無所諱。
出知滄、瀛二州,遷龍圖閣直學士、河北都轉運使。河決商胡而北,議者欲復之。役將興,贄言:「北流既安定,驟更之,未必能成功。不若開魏金堤使分注故道,支爲兩河,或可紓水患。」詔遣使相視,如其策,才役三千人,幾月而畢。入判都水監,權開封府,政簡而治。知河南府,建永厚陵,費省而不擾,神宗稱之。還知審刑院、糾察在京刑獄,知徐州,以吏部侍郎致仕。
贄性行淑均,平居自奉至約,推所得祿賜買田贍族黨,賴以活者殆百數。退休十五年,謝絕人事,讀書賦詩以自娛。年八十五,卒。
楚建中字正叔,洛陽人。第進士,知滎河縣。民苦鹽稅不平,建中約田多寡以爲輕重。
主管鄜延經略機宜文字。夏人來正土疆,往蒞其事。眾暴至,兩騎傅矢引滿向之,建中披腹使射,曰:「吾不憚死。」騎即去,眾服其量。元昊歸款,建中白府請築安定、黑水八堡以控東道,夏人果來,聞有備,不敢入。累遷提點京東刑獄、鹽鐵判官。昭陵建,命裁定調度,省數十萬計。歷夔路、淮南、京西轉運使,進度支副使。
神宗用事西鄙,以建中嘗爲邊臣所薦,召欲用之,言不合旨,出知滄州。久之,爲天章閣待制、陝西都轉運使,知慶州、江寧、成德軍,以正議大夫致仕。元祐初,文彥博薦爲戶部侍郎,不拜。卒,年八十一。
張頡字仲舉,其先金陵人,徙鼎州桃源。第進士,調江陵推官。歲旱飢,朝廷遣使安撫,頡條獻十事,活數萬人。知益陽縣,縣接梅山溪峒,多蠻獠出沒,頡按禁地約束,召徭人耕墾,上其事,不報。累遷開封府判官、提點江西刑獄、廣東轉運使。
熙寧中,章惇取南江地,建沅、懿等州,克梅山,與楊光僭爲敵。頡居憂於鼎,移書朝貴,言南江殺戮過甚,無辜者十八九,浮屍蔽江,民不食魚者數月。惇疾其說,欲分功啖之,乃言曰:「頡昔令益陽,首建梅山之議,今日成功,權輿於頡。」詔賜絹三百匹。
尋擢江、淮制置發運副使,改知荊南,復徙廣西轉運使。時建廣源爲順州,將城之,頡謂無益,朝廷從其議。坐捽罵參軍沈竦罷歸。
未幾,以直集賢院知齊、滄二州,進直龍圖閣、知桂州。入覲,帝首言:「卿鄉者論順州不可守,信然。」時有獻言者謂:「海南黎人陳被蓋五洞酋領,異時盛強,且爲中國患。今請出兵自效,宜有以撫納之。」命頡處其事。頡使一介往呼之,出,補以牙校,喜而去。詔問何賞之薄,對曰:「荒徼蠻蜑無他覬,得是足矣。」尋罷兵,海外訖無事。
久之,轉運使馬默劾其經理宜州蠻事失宜,罷職知均州。哲宗立,還故職,知鳳翔、廣州,召爲戶部侍郎。
頡所歷以嚴致理,而深文狡獪。右司諫蘇轍論其九罪,執政以頡雖無德而才可用,不報。逾年,以寶文閣待制出爲河北都轉運使,徙知瀛州。湖北溪徭畔,朝廷托頡素望,復徙知荊南,至都門,暴卒。
盧革字仲辛,湖州德清人。少舉童子,知杭州馬亮見所爲詩,嗟異之。秋,貢士,密戒主司勿遺革。革聞,語人曰:「以私得薦,吾恥之。」去弗就。後二年,遂首選;至登第,年才十六。
慶曆中,知龔州。蠻入寇,桂管騷動,革經畫軍須,先事而集。移書安撫使杜杞,請治諸郡城,及易長吏之不才者。又言:「嶺外小郡,合四五不當中州一大縣,無城池甲兵之備,將爲賊困,宜度遠近並省之。」後儂智高來,九郡相繼不守,皆如革慮。
知婺、泉二州,提點廣東刑獄、福建湖南轉運使。復請外,神宗謂宰相曰:「革廉退如是,宜與嘉郡。」遂爲宣州。以光祿卿致仕。用子秉恩轉通議大夫,退居於吳十五年。秉爲發運使,得請歲一歸覲。後帥渭,乞解官終養。帝數賜詔慰勉,時以爲榮。卒,年八十二。
秉字仲甫,未冠,有雋譽。嘗謁蔣堂,坐池亭,堂曰:「亭沼粗適,恨林木未就爾。」秉曰:「亭沼如爵位,時來或有之;林木非培植根株弗成,大似士大夫立名節也。」堂賞味其言,曰:「吾子必爲佳器。」
中進士甲科,調吉州推官、青州掌書記、知開封府倉曹參軍,浮湛州縣二十年,人無知者。王安石得其壁間詩,識其靜退,方置條例司,預選中。奉使淮、浙治鹽法,與薛向究索利病,出本錢業鬻海之民,戒不得私鬻,還奏,遂爲定製。
檢正吏房公事,提點兩浙、淮東刑獄,顓提舉鹽事。持法苛嚴,追胥連保,罪及妻孥,一歲中犯者以千萬數。進位置發運副使。東南飢,詔損上供米價以糴。秉言:「價雖賤,貧者終艱得錢,請但償糴本,而以其餘振贍。」是歲上計,神宗問曰:「聞滁、和民捕蝗充食,有諸?」對曰:「有之,民飢甚,殍死相枕籍。」帝惻然曰:「前此獨趙抃爲朕言之耳。」先是,發運使多獻餘羨以希恩寵,秉言:「職在董督六路財賦,以時上之,安得羨。今稱羨者,率正數也。請自是罷獻,獨以七十萬緡償三司逋。」
加集賢殿修撰、知渭州。五路大出西討,唯涇原有功,進寶文閣待制。夏境胡盧川距塞二百里,恃險遠不設備,秉遣將姚麟、彭孫襲擊之,俘斬萬計。遷龍圖閣直學士。夏酋仁多嵬丁舉國入寇,犯熙河定西城,秉治兵瓦亭,分兩將駐靜邊砦,指夏人來路曰:「吾遲明坐待捷報矣。」及明果至,見宋師,驚曰:「天降也。」縱擊之,皆奔潰。或言嵬丁已死,有識其衣服者,諸將請以聞。秉曰:「幕府上功患不實,吾敢以疑似成欺乎?」他日物色之,嵬丁果死,詔褒賜服馬、金幣,且使上所獲器甲。
秉守邊久,表父革年老,乞歸。移知湖州,行三驛,復詔還渭,慰藉優渥。革聞,亦以義止其議。已而革疾亟,乃得歸。元祐中,知荊南。劉安世論其行鹽法虐民,降待制、提舉洞霄宮,卒。
論曰:宋室之人才亦盛矣。青苗法始行,滿朝耆壽故臣,法家拂士,引古今通誼,盡力爭之而不能止,往往多自引去。及數年之後,憲令既成,天下亦莫如之何。已而間守遠郡,尚能懇懇爲民有言。舜俞、京、蒙俱以區區一縣令,力抗部使者,視棄其官如弊屣,類非畏威懷祿者能之。師孟活飢羸,興水利,擿奸誅惡,所歷可稱;逮使契丹,正坐席禮,毅然不少屈。時中止林廣縱兵追蠻,深達兵家之變。贄居諫省,舉劾無所避,允有直臣之風。建中雅量卻敵,辭嚴氣正,尤爲奇偉。頡雖有才,而深文狡獪,豈其天性然。革始終廉退,秉不免於阿徇時好,行鹽法以虐民,父子之習相遠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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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三百三十二‧列傳第九十一  滕元發 李師中 陸詵子師閔 趙禼 孫路 游師雄 穆衍
  滕元發初名甫,字元發。以避高魯王諱,改字爲名,而字達道,東陽人。將生之夕,母夢虎行月中,墮其室。性豪雋慷慨,不拘小節。九歲能賦詩,范仲淹見而奇之。舉進士,廷試第三,用聲韻不中程,罷,再舉,復第三。授大理評事、通判湖州。孫沔守杭,見而異之,曰:「奇才也,後當爲賢將。」授以治劇守邊之略。
召試,爲集賢校理、開封府推官、鹽鐵戶部判官、同修起居注。英宗書其姓名藏禁中,未及用。神宗即位,召問治亂之道,對曰:「治亂之道如黑白、東西,所以變色易位者,朋黨汨之也。」神宗曰:「卿知君子小人之黨乎?」曰:「君子無黨,辟之草木,綢繆相附者必蔓草,非松柏也。朝廷無朋黨,雖中主可以濟;不然,雖上聖亦殆。」神宗以爲名言,太息久之。
進知制誥、知諫院。御史中丞王陶論宰相不押班爲跋扈,神宗以問元發,元發曰:「宰相固有罪,然以爲跋扈,則臣以爲欺天陷人矣。」拜御史中丞。種諤擅築綏州,且與薛向發諸路兵,環、慶、保安皆出剽掠,夏人誘殺將官楊定。元發上疏極言諒祚已納款,不當失信,邊隙一開,兵連民疲,必爲內憂。又中書、樞密制邊事多不合,中書賞戰功而樞密降約束,樞密詰修堡而中書降褒詔。元發言:「戰守,大事也,而異同如是,願敕二府必同而後下。」宰相以其子判鼓院,諫官謂不可。神宗曰:「鼓院傳達而已,何與於事。」元發曰:「人有訴宰相,使其子達之,可乎?」神宗悟,爲罷之。
京師郡國地震,元發上疏指陳致災之由,大臣不悅,出知秦州。神宗曰:「秦州,非朕意也。」留不遣。館伴契丹使楊興公,開懷與之語,興公感動,將去,泣之而別。河北地大震,命元發爲安撫使。時城舍多圮,吏民懼壓,皆幄寢茇舍,元發獨處屋下,曰:「屋摧民死,吾當以身同之。」瘞死食飢,除田租,修堤障,察貪殘,督盜賊,北道遂安。除翰林學士、知開封府。民王穎有金爲鄰婦所隱,閱數尹不獲直。穎憤而致傴,扶杖訴於庭。元發一問得實,反其金,穎投杖仰謝,失傴所在。
夏國主秉常被篡,元發言:「繼遷死時,李氏幾不立矣。當時大臣不能分建諸豪,乃以全地王之,至今爲患。今秉常失位,諸將爭權,天以此遺陛下,若再失此時,悔將無及。請擇立一賢將,假以重權,使經營分裂之,可不勞而定,百年之計也。」神宗奇其策,然不果用。
元發在神宗前論事,如家人父子,言無文飾,洞見肝鬲。神宗知其誠藎,事無巨細,人無親疏,輒皆問之。元發隨事解答,不少嫌隱。王安石方立新法,天下詾詾。恐元發有言,神宗信之也,因事,以翰林侍讀學士出知鄆州。徙定州。初入郡,言新法之害,且曰:「臣始以意度其不可耳,既爲郡,乃親見之。」歲旱求言,又疏奏:「新法害民者,陛下既知之矣,但下一手詔,應熙寧三年以來所行有不便者,悉罷之,則民心悅而天意解矣。」皆不聽。
歷青州、應天府、齊鄧二州。會婦黨李逢爲逆,或因以擠之,黜爲池州,未行,改安州。流落且十歲,猶以前過貶居筠州。或以爲復有後命,元發談笑自若,曰:「天知吾直,上知吾忠,吾何憂哉。」遂上章自訟,有曰:「樂羊無功,謗書滿篋;即墨何罪,毀言日聞。」神宗覽之惻然,即以爲湖州。
哲宗登位,徙蘇、揚二州,除龍圖閣直學士,復知鄆州。學生食不給,民有爭公田二十年不決者,元發曰:「學無食而以良田飽頑民乎?」乃請以爲學田,遂絕其訟。時淮南、京東飢,元發慮流民且至,將蒸爲癘疫。先度城外廢營地,召諭富室,使出力爲席屋,一夕成二千五百間,井灶器用皆具。民至如歸,所全活五萬。徙真定,又徙太原。
元發治邊凜然,威行西北,號稱名帥。河東十二將,其八以備西邊,分半番休。元發至之八月,邊遽來告,請八將皆防秋。元發曰:「夏若並兵犯我,雖八將不敵;若其不來,四將足矣。」卒遣更休。防秋將懼,扣閣爭之。元發指其頸曰:「吾已舍此矣,頭可斬,兵不可出。」是歲,塞上無風塵警。詔以四砦賜夏人,葭蘆在河東,元發請先畫境而後棄,且曰:「取城易,棄城難。」命部將訾虎領兵護邊,夏不敢近。夏既得砦,又欲以綏德城爲說,畫境出二十里外。元發曰:「是一舉而失百里,必不可。」九上章爭之。
以老力求淮南,乃爲龍圖閣學士,復知揚州,未至而卒,年七十一,贈左銀青光祿大夫,諡曰章敏。
李師中字誠之,楚丘人。年十五,上封事言時政。父緯爲涇原都監,夏人十餘萬犯鎮戎,緯帥兵出戰,而帥司所遣別將郭志高逗遛不進,諸將以眾寡不敵,不敢復出,緯坐責降。師中詣宰相辯父無罪,時呂夷簡爲相,詰問不屈,夷簡怒,以爲非布衣所宜言。對曰:「師中所言,父事也。」由是知名。
舉進士,鄜延龐籍辟知洛川縣。民有罪,妨其農時者必遣歸,令農隙自詣吏。令當下者榜於民,或召父老諭之。租稅皆先期而集。民負官茶直十萬緡,追系甚眾,師中爲脫桎梏,語之曰:「公錢無不償之理,寬與汝期,可乎?」皆感泣聽命。乃令鄉置一匱,籍其名,許日輸所負,一錢以上輒投之,書簿而去。比終歲,逋者盡足。官移諸郡粟於邊,已而反之,盛冬大雪,勞且費,至賤售予兼併家。師中令過縣願輸者聽,躬坐庾門,執契以須,數日,得萬斛。使下其法於他縣。嘗出鄉亭,見戎人雜耕,皆兵興時入中國,人藉其力,往往結爲婚姻,久而不歸。師中言若輩不可雜處,言之經略使,並索旁郡者,徙諸絕塞。
龐籍爲樞密副使,薦其才。召對,轉太子中允、知敷政縣,權主管經略司文字。夏人以歲賜緩,移邊曰:「願勿逾歲暮。」詔吏報許,師中更牒曰:「如故事。」樞密院劾爲擅改制書,師中曰:「所改者郡牒耳,非制也。」朝廷是之,薄其過。
提點廣西刑獄。桂州靈渠故通漕,歲久石窒舟滯,師中即焚石,鑿而通之。邕管有馬軍五百,馬不能夏,多死。師中謂地皆險阻,無所事騎,奏罷之。士人補攝官,銓授無法,權在吏。悉記其名,使待除於家。
初,邕州蕭注、宜州張師正謀啟邊釁,注欲以所管蠻峒酋豪往討交阯,雲不用朝廷兵食。詔下經略使蕭固、轉運使宋咸,二人爲注所餌,合詞稱便,而師中至,詔以注奏付之。師中邀注來,難之曰:「君以酋豪伐交阯,能保必勝乎?」曰:「不能。」師中曰:「既不能保必勝,脫有敗衄,奈何?」注知不可,遂罷議。會蠻徭申紹泰入追亡者,害巡檢宋士堯,注又張皇爲駭奏,仁宗爲之旰食。師中言無足憂,因劾注邀功生事,掊斂失眾心,卒致將率敗覆,按法當斬。於是注責泰州安置,並按固、咸,皆坐貶。師中攝帥事。交阯耀兵於邊,聲言將入寇。師中方宴客,飲酒自若,草六榜揭境上,披以其情得,不敢動,即日貢方物。紹泰懼,委巢穴遁去。儂智高子宗旦保火峒,眾無所屬,前將規討以幸賞,遂固守。師中檄諭禍福,立率其族以地降。邊人化其德,多畫象立祠以事,稱爲桂州李大夫,不敢名。
還,知濟、兗二州。濟水堙塞久,師中訪故道,自兗城西南啟鑿之,功未半而去。遷直史館、知鳳翔府。種諤取綏州,師中言:「西夏方入貢,叛狀未明,恐彼得以藉口,徒啟其釁端也。」鄜延路覘知西夏駐兵綏、銀州,檄諸路當牽制,師中疏論牽制之害。時諸將皆請行,師中曰:「不出兵,罪獨在帥,非諸將憂也。」既而此舉卒罷。
熙寧初,拜天章閣待制、河東都轉運使。西人入寇,以師中知秦州。詔賜以班超傳,師中亦以持重總大體自處。前此多屯重兵於境,寇至則戰,嬰其銳鋒,而內無以遏其入。師中簡善守者列塞上,而使善戰者中居,令諸城曰:「即寇至,堅壁固守;須其去,出戰士尾襲之。」約束既熟,常以取勝。
王韶築渭、涇上下兩城,屯兵以脅武勝軍,撫納洮、河諸部。下師中議,遂言:「今修築必廣發兵,大張聲勢,及令蕃部納土,招弓箭手,恐西蕃及洮、河、武勝軍部族生疑。今不若先招撫青唐、武勝及洮、河諸族,則西蕃族必乞修城砦,因其所欲,量發兵築城堡,以示斷絕夏人鈔略之患,部人必歸心。唐於西域,每得地則建爲州,其後皆陷失,以清水爲界。大抵根本之計未實,腹心之患未除,而勤遠略、貪土地者,未有不如此者。」詔師中罷帥事。
韶又請置市易,募人耕緣邊曠土,師中奏阻其謀。王安石方主韶,坐以奏報反覆罪,削職知舒州。徙洪、登、齊,復待制、知瀛州。又乞召司馬光、蘇軾等置左右。師中言時政得失,又自稱薦曰:「天生微臣,蓋爲聖世,有臣如此,陛下其舍諸。」呂惠卿敭其語,以爲罔上,遂貶和州團練副使安置。還右司郎中,卒,年六十六。
師中始仕州縣,邸狀報包拯參知政事,或雲朝廷自此多事矣。師中曰:「包公何能爲,今鄞縣王安石者,眼多白,甚似王敦,他日亂天下,必斯人也。」後二十年,言乃信。
其志尚甚高,每進見,多陳天人之際、君臣大節,請以進賢退不肖爲宰相考課法。在官不貴威罰,務以信服人,至明而恕。去之日,民擁道遮泣,馬不得行。杜衍、范仲淹、富弼皆薦其有王佐才。然好爲大言,以故不容於時而屢黜,氣未嘗少衰。
陸詵字介夫,餘杭人。進士起家,簽書北京判官。貝州亂,給事不乏興;賊平,又條治其獄,無濫者。加集賢校理、通判秦州。范祥城古渭,詵主饋餉,具言:「非中國所恃,而勞師屯戍,且生事。」既而諸羌果怒爭,塞下大擾,經二歲乃定。
判太常禮院、吏部南曹,提點開封縣鎮。咸平龍騎軍皆故群盜,牢廩不時得,毆蒞給官,還營不自安,大校柴元煽使亂。詔詵往視,許元以不死,命取始禍者自贖,眾皆帖然。
提點陝西刑獄。時鑄錢法壞,議者欲變大錢當一,詵言:「民間素重小銅錢而賤大鐵錢,他日以一當三猶輕之,今減令均直,大錢必廢。請以一當二,則公私所損亡幾,而商賈可以通行;兼盜鑄者計其直無贏,將必自止。」從之。
徙湖南、北轉運使,直集英院,進集賢殿修撰、知桂州。奏言:「邕去桂十八驛,異時經略使未嘗行飭武備,臣願得一往,使群蠻知省大將號令,因以聲震南交。」詔可。自儂徭定後,交人浸驕,守帥常姑息。詵至部,其使者黎順宗來,偃蹇如故態。詵絀其禮,召問折諭,導以所當爲,懾伏而去。詵遂至邕州,集左、右江四十五峒首詣麾下,閱簡工丁五萬,補置將吏,更鑄印給之,軍聲益張。交人滋益恭,遣使入貢。召爲天章閣待制、知諫院,命張田代之,英宗戒以毋得改詵法。
道除知延州,趣入覲,帝勞之曰:「卿在嶺外,施設無不當者。鄜延最當敵要,今將何先?」對曰:「邊事難以隃度,未審陛下欲安靜邪,將威之也?」帝曰:「大抵邊陲當安靜。昨王素爲朕言,惟朝廷與帥臣意如此;至如諸將,無不貪功生事者。卿謂何如?」詵曰:「素言是也。」諒祚寇慶州,以敗還,聲言益發人騎,且出嫚辭,復攻圍大順城。詵謂由積習致然,不稍加折誚,則國威不立。乃留止請時服使者及歲賜,而移宥州問故。帝喜曰:「固知詵能辦此。」諒祚聞之大沮,盤旋不敢入,乃報言:「邊吏擅興兵,今誅之矣。」朝廷遣何次公持詔書諭告,詵以爲未可。明年,又乞留賜冬服及大行遺留二使,而自以帥牒告之故。諒祚始因詵謝罪,共貢職。
銀州監軍嵬名山與其國隙,扣青澗城主種諤求內附,諤以狀聞,遂欲因取河南地。詵曰:「數萬之眾納土容可受,若但以眾來,情偽未可知,且安所置之。」戒諤毋妄動。諤持之力,詔詵召諤問狀,與轉運使薛向議撫納。詵、向言:「名山誠能據橫山以捍敵,我以刺史世封之,使自爲守,故爲中國之利。今無益我而輕啟西舋,非計也。」乃共畫三策,令幕府張穆之入奏,而穆之陰受向指,詭言必可成。神宗意詵不協力,徙知秦、鳳。諤遂發兵取綏州,詵欲理諤不稟節制之狀,未及而徙。詵馳見帝,請棄綏州而上諤罪,帝愈不懌,罷知晉州。既諤抵罪,向、穆之皆坐貶,以詵知真定,改龍圖閣學士、知成都。
青苗法出,詵言:「蜀峽刀耕火種,民常不足。今省稅科折已重,其民輕侈不爲儲積,脫歲儉不能償逋,適陷之死地,願罷四路使者。」詔獨置成都府一路。熙寧三年,卒,年五十九。子師閔。
師閔以父任爲官。熙寧末,李稷提舉成都路茶場,辟幹當公事;不三年,提舉本路常平,遂居稷職。在蜀茶額三十萬,稷既增而五之,師閔又衍爲百萬。稷死,師閔訟其前功,乞賜之土田。詔賜稷十頃,進師閔都大提舉成都、永興路榷茶,位視轉運使。又兼買馬、監牧,事權震灼,建請無不遂志,所行職事,他司莫預聞。
茶禍既被於秦、蜀,又欲延荊、楚、兩河,神宗不許。元祐初,用御史中丞劉摯言,遣黃廉入蜀訪察。右司諫蘇轍論其六害,謂:「李稷引師閔共事,增額置場,以金銀貨拘民間物折博,賤取而貴出之,其害過於市易。自法始行,至今四變,利益深,民益困。立法之虐,未有甚於此者。」廉奏至,如轍所陳。乃貶師閔主管東嶽廟。
久之,起知蘄州。會復置常平官,李清臣在中書,即以師閔使河北。尋加直秘閣,復領秦、蜀茶事,於是一切如初。又使掾屬詣闕奏券馬事,安壽、韓忠彥議頗異,獨曾布以爲然,曰:「但行之一年,而以較綱馬,利害即可見矣。」師閔遂請令蕃漢商人願持馬受券者,於熙、秦兩路印驗價給之,而請直於太僕,若此券盛行,則買馬場可罷。既用其策,明年,太僕會綱馬之籍,死者至什二,而券馬所損才百分一。詔獎之,賜以金帛。改陝西轉運使,加集賢殿修撰、知秦州。
諸道方進築被爵賞,師閔在秦無所事,怏怏不釋。曾布議使督本部兵赴熙河共攻,師閔承命踴躍,集兵四萬以待。而章惇陰諷熙帥鍾傳先出塞,敕師閔聽傳節制,築淺井,又築癿囉,皆不成而還。傳更檄會兵於 34b9.gif 耳關,未至復卻。秦鳳之師再出再返,勞且弊,言者乞加責,不聽。
旋進寶文閣待制,召爲戶部侍郎。未及拜,坐秦州詐增首虜事,落職知鄞。未幾,還之。歷河南、永興軍、延安府,卒。
趙禼字公才,卭州依政人。第進士,爲汾州司法參軍。郭逵宣撫陝西,辟掌機宜文字。種諤擅納綏州降人數萬,朝廷以其生事,議誅諤,反故地歸降人,以解仇釋兵。禼上疏曰:「諤無名興舉,死有餘責。若將改而還之,彼能聽順而亡絕約之心乎?不若諭以彼眾餓莩,投死中國,邊臣雖擅納,實無所利,特以往年俘我蘇立、景詢輩爾。可遣詢等來,與降人交歸,各遵紀律,而疆埸寧矣。如其蔽而不遣,則我留橫山之眾,未爲失也。」
又徙逵帥鄜延,爲逵移書執政,請存綏州以張兵勢,先規度大理河川,建堡砦,畫稼穡之地三十里,以處降者。若棄綏不守,則無以安新附之眾。援種世衡招蕃兵部敵屯青澗城故事。朝廷從之,活降人數萬,爲東路捍蔽。
熙寧初,夏人誘殺知保安軍楊定等,既而以李崇貴、韓道喜來獻,且請和。朝廷欲官其任事之酋,鐫歲賜以爲俸給,因使納塞門、安遠二砦而還綏州。禼言:「綏實形勢之地,宜增廣邊障,乃無窮之利。若存綏以觀其變,計之得也。」神宗召問狀,對曰:「綏之存亡,皆不免用兵。降二萬人入吾肝脾,舋隙已深,不可亡備。」神宗然之。除集賢校理。
夏人犯環慶,後復來賀正。禼請邊吏離其心腹,因以招橫山之眾,此不戰而屈人兵也。遷提點陝西刑獄。韓絳宣撫陝西,河東兵西討,禼爲絳言:「大兵過山界,皆砂磧,乏善水草,又亡險隘可以控扼,今切危之。若乘兵威招誘山界人戶,處之生地,當先經畫山界控扼之地,然後招降;不爾,勞師遠攻,未見其利。」絳欲取橫山,納種諤之策,遂城囉兀,以禼權宣撫判官。諤趣河東兵會銀川,規以後期斬將。禼白絳,令諤自往中路迎東兵。諤懼違節制,乃不敢逞。加直龍圖閣、知延州。
夏人屢欲款塞,每以虛聲搖邊。詔問方略,禼審計形勢,爲破敵之策以獻。遣裨將曲珍、呂真以兵千人分巡東西路。夏人方以四萬眾自間道欲取綏,道遇珍,皇駭亟戰,真繼至,夏眾敗走。夏自失綏,意未能已。禼揣知其情,奏言:「夏使請和,必欲畫綏界,願聽本路經略司分畫;歲賜,則俟通和之日復焉。」明年,遂用禼策,以綏爲綏德城。
初,鄜延地皆荒瘠,占田者不出租賦,倚爲藩蔽。寶元用兵後,凋耗殆盡,其曠土爲諸酋所有。禼因招問曰:「往時汝族戶若干,今皆安在?」對:「大兵之後,死亡流散,其所存止此。」禼曰:「其地存乎?」酋無以對。禼曰:「聽汝自募丁,家使占田充兵,若何?吾所得者人爾,田則吾不問也。」諸酋皆感服歸募,悉補亡籍。又檢括境內公私閒田,得七千五百餘頃,募騎兵萬七千。禼以異時蕃兵提空簿,漫不可考,因議涅其手。屬歲飢,禼令蕃兵願刺手者,貸常平谷一斛,於是人人願刺,因訓練以時,精銳過於正兵。神宗聞而嘉之,擢天章閣待制。
交阯叛,詔爲安南行營經略、招討使,總九將軍討之,以中官李憲爲貳。禼與議不合,請罷憲。神宗問可代者,禼以郭逵老邊事,願爲裨贊,於是以逵爲宣撫使,禼副之。逵至,輒與禼異:禼欲乘兵形未動,先撫輯兩江峒丁,擇壯勇啖以利,使招徠攜貳,隳其腹心,然後以大兵繼之,逵不聽;禼又欲使人齎敕榜入賊中招納,又不聽。遂令燕達先破廣源,復還永平。禼以爲廣源間道距交州十二驛,趣利掩擊,出其不意,川途並進,三路致討,勢必分潰,固爭不能得。賊乘緩遂據江列戰艦數百艘,官軍不能濟。禼分遣將吏伐木治攻具,機石如雨,其艦被擊,皆廢。徐以罷卒致賊,設伏擊之,斬首數千級,馘其渠酋,遂皆降。逵怍於玩寇,乃移疾先還。逵既坐貶,禼亦以不即平賊,降爲直龍圖閣、知桂州。後復天章閣待制、權三司使。
時西師大舉,五路並進,以禼爲河東轉運使,領降卒赴鄜延餉種諤軍。諤抵罪,禼又坐饋挽不給,黜知相州。既而鐫職知淮陽軍,居數月,盡復故職。
知慶州。羌名昌詭稱送幣,將入寇,禼知蕃主白信可使,信適以罪系獄。破械出之,告以其故,約期日使往,果縛取以歸。明年,夏人慾襲取新壘,大治攻械。禼具上撓夏計。及夏侵蘭州,禼遣曲珍將兵直抵鹽韋,俘馘千,驅孳畜五千。其酋栧厥嵬名宿兵於賀蘭原,時出攻邊,禼遣將李照甫、蕃官歸仁各將兵三千左右分擊,耿端彥兵四千趍賀蘭原,戒端彥曰:「賀蘭險要,過嶺,則砂磧也。使敵入平夏,無繇破之。」又選三蕃官各輕兵五百,取間道出敵砦後,邀其歸路。端彥與戰賀羅平,敵敗,果趍平夏。千兵伏發,敵駭潰,斬馘甚眾,生擒嵬名,斬首領六,獲戰馬七百,牛羊、老幼三萬餘。遷龍圖閣直學士,復帥延安。
元祐初,梁乙埋數擾邊,禼知夏將入侵,檄西路將劉安、李儀曰:「夏即犯塞門,汝徑以輕兵擣其腹心。」後果來犯,安等襲洪州,俘斬甚眾,夏遂入貢。既而以重兵壓境,諸將亟請益戍兵爲備,禼徐諭之曰:「第謹斥堠、整戈甲,無爲寇先,戍兵不可益也。」因遣人詰夏,夏兵遂去。遷樞密直學士。
乙埋終不悛。使間以善意問乙埋:「何苦與漢爲仇。必欲寇,第數來,恐汝所得不能償所亡,洪州是也。能改之,吾善遇汝。」遺之戰袍、錦彩,自是乙埋不復窺塞。禼乃縱間,國中疑而殺之。
五年,拜端明殿學士,遷太中大夫。夏遣使以地界爲請,朝廷許還葭蘆、米脂、浮屠、安疆四砦,以禼領分畫之議。夏既得四砦,猶未有恭順意,未幾復犯涇原。會禼卒,年六十五,贈右光祿大夫。紹聖四年,以禼與元祐棄地議,系其名於黨籍。
孫路字正甫,開封人。進士及第。元豐中,爲司農丞。鄧潤甫薦爲御史,召對,其言不合新政,神宗語輔臣以爲不可用,下遷主簿。路鞅鞅不釋,求通判河州,徙蘭州。夏人入寇,論捍禦功,進五階,除陝西轉運判官。
元祐初,爲吏部、禮部員外郎,侍講徐王府。司馬光將棄河、湟,邢恕謂光曰:「此非細事,當訪之邊人,孫路在彼四年,其行止足信,可問也。」光亟召問,路挾輿地圖示光曰:「自通遠至熙州才通一徑,熙之北已接夏境,今自北關闢土百八十里,瀕大河,城蘭州,然後可以捍蔽。若捐以予敵,一道危矣。」光幡然曰:「賴以訪君,不然幾誤國事。」議遂止。
遷右司郎中,以直龍圖閣知慶州。章惇柄國,複議取棄地。時諸道相視未進,路聲言修舊壘,載器甲樓鹵,頓大順城下,夜半趍安疆,遲明據之,六日而城完。加寶文閣待制,遂築興平、橫山。進龍圖閣直學士,徙知熙州。
涇原城西安,詔出師牽制其勢。路即將眾臨會州,遂建取青唐之策。大將王愍、王贍擣邈川,贍先至,下之。愍與爭功,路右愍,顓屬以兵;贍有請,輒弗應。贍訴諸朝,召拜路兵部尚書,以龍圖閣學士知成都。未行,坐他事削職,知興國軍。徽宗立,歷太原、河南、永興軍、河中府,卒。
游師雄字景叔,京兆武功人。學於張載,第進士。爲儀州司戶參軍,遷德順軍判官。鄜延將劉琯與主帥議戰守策,欲自延安入安定、黑水,師雄以地薄賊境,懼有伏,請由他道。既而諜者言夏伏精騎於黑水傍,琯謝曰:「微君言,吾不返矣。」
趙禼帥延安,辟爲屬。時夏人擾邊,戍兵在別堡,龍安以北諸城兵力咸弱,禼患之。師雄請發義勇以守,多聚石城上,待其至。夏人知有備,不敢入,但襲荒堆、三泉而還。歲飢,行諸壘振貸,計口賦糧,人無殍亡。運石瑩甲,深溝繕城,邊備益固。
元祐初,爲宗正寺主簿。執政將棄四砦,訪於師雄。師雄曰:「此先帝所立,以控制夏人者也,若何棄之,不惟示中國之怯,將起敵人無厭之求。儻瀘、戎、荊、粵視以爲請,亦將與之乎?萬一燕人遣一乘之使,來求關南十縣,爲之奈何?」不聽。因著分疆錄。遷軍器監丞。
吐蕃寇邊,其酋鬼章青宜結乘間脅屬羌構夏人爲亂,謀分據熙河。朝廷擇可使者與邊臣措置,詔師雄行,聽便宜從事。既至,諜知夏人聚兵天都山,前鋒屯通遠境。吐蕃將攻河州,師雄欲先發以制之,請于帥劉舜卿。舜卿曰:「彼眾我寡,奈何?」師雄曰:「在謀不在眾。脫事不濟,甘受首戮。」議三日乃定,遂分兵爲二,姚兕將而左,種誼將而右。兕破六逋宗城,斬首千五百級,攻講朱城,斷黃河飛梁,青唐十萬眾不得度。誼破洮州,擒鬼章及大首領九人,斬首千七百級。捷書聞,百僚表賀,遣使告永裕陵。將厚賞師雄,言者猶以爲邀功生事,止遷一官,爲陝西轉運判官、提點秦鳳路刑獄。
夏人侵涇原,復入熙河,師雄言:「蘭州距賊一舍,通遠不百里,非有重山復嶺之阻。宜於定西、通渭之間建汝遮、納迷、結珠三柵,及護耕七堡,以固藩籬,此無窮之利也。」詔付范育,皆如初議。
入拜祠部員外郎,加集賢校理,爲陝西轉運使。內地移粟於邊,民以輦僦爲病。師雄言:「往者邊土不耕,仰給於內,今積粟已多,軍食自足,宜令內地量轉輸致之直,以免大費。」報可。召詣闕,哲宗勞之曰:「洮州之役,可謂雋功,但恨賞太薄耳。」對曰:「皆上稟廟算,臣何力之有焉。唯當時將士勳勞未錄,此爲欠也。」因陳其本末。拜衛尉少卿。哲宗數訪邊防利病,師雄具慶曆以來邊臣施置之臧否,朝廷謀議之得失,及方今禦敵之要,凡六十事,名曰紹聖安邊策,上之。
出知邠州,改河中府,進直龍圖閣、知秦州,未至,詔攝熙州。以夏人擾邊,詔使者與熙帥、秦帥共謀之。使者銳於討擊,師雄謂:「進築城壘以自蔽,席捲之師未應深入也。」上章爭之,不報。既而使者知攻取之難,卒用師雄策。
自復洮州之後,于闐、大食、佛林、邈黎諸國皆懼,悉遣使入貢。朝廷令熙河限其二歲一進。師雄曰:「如此,非所以來遠人也。」未幾還秦,徙知陝州。卒,年六十。師雄慷慨豪邁,有志事功,議者以用不盡其材爲恨。
穆衍字昌叔,河內人,徙河中。第進士,調華池令。民牛爲仇家斷舌而不知何人,訟於縣,衍命殺之。明日,仇以私殺告,衍曰:「斷牛舌者乃汝耶?」訊之具服。
後知淳化,耀之屬縣。衍從韓絳宣撫陝西,遇慶卒潰亂,衍念母在耀,亟謁歸,信宿走七驛。比至,慶卒嘗戍華池,知衍名,不敢近。時諸郡捕賊兵糧糒無以給,遂擅發常平倉,且懼得罪。衍曰:「飢之不恤,則吾兵將爲慶卒矣。」衍考課爲一路最。
元豐中,種諤西征,參其軍事。諤第賞,以死事爲下。衍曰:「此非所以勸忠也。」力爭之。諤還入塞,詔往靈武援渭、慶兩軍。將行,衍曰:「吾兵惰,歸未及解甲,安能犯不測於千里外哉?」諤乃止。同幕畏罪,陽謝衍曰:「師不再舉,君之力也。」衍識其意,曰:「全萬眾之命,以一身塞責,衍無憾焉。」
元祐初,大臣議棄熙、蘭,衍與孫路論疆事,以爲「蘭棄則熙危,熙棄則關中震。唐自失河、湟,西邊一有不順,則警及京都。今二百餘年,非先帝英武,孰能克復。若一旦委之,恐後患益前,悔將無及矣」。議遂止。改陝西轉運判官,金部、戶部員外郎。
熙河分畫未決,詔衍視之。還言:「質孤、勝如據兩川美田,實彼我必爭之地,自西關失利,遂廢不守。請界二壘之間,城李諾平以控要害,及他城堡皆起亭障,以通涇原。」明年,遂城李諾,名曰定遠。三遷左司郎中。
紹聖初,以直秘閣爲陝西轉運使,加直龍圖閣、知慶州,徙延安,又徙秦州,未行而卒。年六十三。敕河中官庀其葬,後追錄不棄蘭州議,官其一子。
論曰:自熙寧至於紹聖,四方之事多矣。夏人乍服乍叛,其地或予或奪,廟堂之上,論靡有定,相爲短長,元發、師中輩七人,一時謀謨,蓋可考也。元發論君子小人,言簡而盡,足動人主,而神宗惑安石之言,竟弗之悟。師中豫識安石於鄞令,以爲目肖王敦,將亂天下,蓋又先於呂誨矣。詵能鎮撫西夏,又能靖交阯之難,誠有御邊之才;其子師閔爲時籠利,無足取者。趙禼狃於西陲之勝,取敗南裔,後獲嵬名,庶足自贖。朝臣議棄河、湟,孫路以一言止之,使司馬光自悔幾於誤國;及取青唐,下邈川,可驗其能,然右王愍而困王贍,非大將之器也。游師雄之禽鬼章,復洮州,以致諸國入貢,校之諸將,其功獨爲雋偉。衍爲政得民心,既去而亂兵不忍驚其母,德之足以感人,有如是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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