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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四百三十一‧列传第一百九十 儒林一 聂崇义 邢昺 孙奭 王昭素 孔维 孔宜 崔颂子𣆐 尹拙 田敏 辛文悦 李觉 崔颐正弟偓佺 李之才
聂崇义,河南洛阳人。少举三礼,善礼学,通经旨。
汉乾祐中,累官至国子礼记博士,校定公羊春秋,刊板于国学。
周显德中,累迁国子司业兼太常博士。先是,世宗以郊庙祭器止由有司相承制造,年代浸久,无所规式,乃命崇义检讨摹画以闻。四年,崇义上之,乃命有司别造焉。
五年,将禘于太庙,言事者以宗庙无祧室,不当行禘祫之礼。崇义援引故事上言,其略曰:‘魏明帝以景初三年正月上仙,至五年二月祫祭,明年又禘,自兹后以五年为禘。且魏以武帝为太祖,至明帝始三帝,未有毁主而行禘祫。其证一也。宋文帝元嘉六年,祠部定十月三日大祠,其太学博士议云:案禘祫之礼,三年一,五年再。宋高祖至文帝裁亦三帝,未有毁主而行禘祫。其证二也。梁武帝用谢广议,三年一禘,五年一祫,谓之大祭,禘祭以夏,祫祭以冬。且梁武乃受命之君,裁追尊四朝而行禘祫,则知祭者是追养之道,以时移节变,孝子感而思亲,故荐以首时,祭以仲月,间以禘祫,序以昭穆,乃礼之经也,非关宗庙备与未备。其证三也。’终从崇义之议。
未几,世宗诏崇义参定郊庙祭玉,又诏翰林学士窦俨统领之。崇义因取三礼图再加考正,建隆三年四月表上之,俨为序。太祖览而嘉之,诏曰:‘礼器礼图,相承传用,寖历年祀,宁免差违。聂崇义典事国庠,服膺儒业,讨寻故实,刊正疑讹,奉职效官,有足嘉者。崇义宜量与酬奖,所进三礼图,宜令太子詹事尹拙集儒学三五人更同参议,所冀精详,苟有异同,善为商确。’五月,赐崇义紫袍、犀带、银器、缯帛以奖之。拙多所驳正,崇义复引经以释之,悉以下工部尚书窦仪,俾之裁定。仪上奏曰:‘伏以圣人制礼,垂之无穷,儒者据经,所传或异,年祀寖远,图绘缺然,踳驳弥深,丹青靡据。聂崇义研求师说,耽味礼经,较于旧图,良有新意。尹拙爰承制旨,能罄所闻。尹拙驳议及聂崇义答义各四卷,臣再加详阅,随而裁置,率用增损,列于注释,共分为十五卷以闻。’诏颁行之。
拙、崇义复陈祭玉鼎釜异同之说,诏下中书省集议。吏部尚书张昭等奏议曰:
按聂崇义称:祭天苍璧九寸圆好,祭地黄琮八寸无好,圭、璋、琥并长九寸。自言周显德三年与田敏等按周官玉人之职及阮谌、郑玄旧图,载其制度。
臣等按周礼玉人之职,只有‘璧琮九寸’、‘瑑琮八寸’及‘璧羡度尺、好三寸以为度’之文,即无苍璧、黄琮之制。兼引注有尔雅‘肉倍好’之说,此即是注‘璧羡度’之文,又非苍璧之制。又详郑玄自注周礼,不载尺寸,岂复别作画图,违经立异?
四部书目内有三礼图十二卷,是隋开皇中敕礼官修撰,其图第一、第二题云‘梁氏’,第十后题云‘郑氏’,又称不知梁氏、郑氏名位所出。今书府有三礼图,亦题‘梁氏、郑氏’,不言名位。厥后有梁正者,集前代图记更加详议,题三礼图曰:‘陈留阮士信受礼学于颍川綦册君,取其说为图三卷,多不按礼文而引汉事,与郑君之文违错。’正删为二卷,其阮士信即谌也。如梁正之言,可知谌之纰谬。兼三卷礼图删为二卷,应在今礼图之内,亦无改祭玉之说。
臣等参详自周公制礼之后,叔孙通重定以来,礼有纬书,汉代诸儒颇多著述,讨寻祭玉,并无尺寸之说。魏、晋之后,郑玄、王肃之学各有生徒,三礼、六经无不论说,检其书亦不言祭玉尺寸。臣等参验画图本书,周公所说正经不言尺寸,设使后人谬为之说,安得便入周图?知崇义等以诸侯入朝献天子夫人之琮璧以为祭玉,又配合‘羡度’、‘肉好’之言,彊为尺寸,古今大礼,顺非改非,于理未通。
又据尹拙所述礼神之六玉,称取梁桂州刺史崔灵恩所撰三礼义宗内‘昊天及五精帝圭、璧、琮、璜皆长尺二寸,以法十二时;祭地之琮长十寸,以效地之数’。又引白虎通云:‘方中圆外曰璧,圆中方外曰琮。’崇义非之,以为灵恩非周公之才,无周公之位,一朝撰述,便补六玉阙文,尤不合礼。
臣等窃以刘向之论洪范,王通之作元经,非必挺圣人之姿,而居上公之位,有益于教,不为斐然。臣等以灵恩所撰之书,聿稽古训,祭玉以十二为数者,盖天有十二次,地有十二辰,日有十二时,封山之玉牒十二寸,圜丘之笾豆十二列,天子以镇圭外守,宗后以大琮内守,皆长尺有二寸。又祼圭尺二寸,王者以祀宗庙。若人君亲行之郊祭,登坛酌献,服大裘,搢大圭,行稽奠,而手秉尺二之圭,神献九寸之璧,不及礼宗庙祼圭之数,父天母地,情亦奚安?则灵恩议论,理未为失,所以自义宗之出,历梁、陈、隋、唐垂四百年,言礼者引为师法,今五礼精义、开元礼、郊祀录皆引义宗为标准。近代晋、汉两朝,仍依旧制。周显德中田敏等妄作穿凿,辄有更改。自唐贞观之后凡三次大修五礼,并因隋朝典故,或节奏繁简之间稍有厘革,亦无改祭玉之说。伏望依白虎通、义宗、唐礼之制,以为定式。
又尹拙依旧图画釜,聂崇义去釜画镬。臣等参详旧图,皆有釜无镬。按易说卦云‘坤为釜’,诗云‘惟锜及釜’,又云‘溉之釜鬵’,春秋传云‘锜釜之器’,礼记云‘燔黍捭豚’,解云‘古未有甑釜,所以燔捭而祭’。即釜之为用,其来尚矣,故入于礼图。今崇义以周官祭祀有省鼎镬,供鼎镬,又以仪礼有羊镬、豕镬之文,乃云画釜不如画镬。今诸经皆载釜之用,诚不可去,又周、仪礼皆有镬之文,请两图之。又若观诸家祭祀之画,今代见行之礼,于大祀前一日,光禄卿省视鼎镬。伏请图镬于鼎下。
诏从之。未几,崇义卒,三礼图遂行于世,并画于国子监讲堂之壁。
崇义为学官,兼掌礼,仅二十年,世推其该博。郭忠恕尝以其姓嘲之曰:‘近贵全为聩,攀龙即作聋。虽然三个耳,其奈不成聪。’崇义对曰:‘仆不能为诗,聊以一联奉答。’即云:‘勿笑有三耳,全胜畜二心。’盖因其名以嘲之,忠恕大惭,人许其机捷而不失正,真儒者之戏云。
邢昺字叔明,曹州济阴人。太平兴国初,举五经,廷试日,召升殿讲师、比二卦,又问以群经发题,太宗嘉其精博,擢九经及第,授大理评事、知泰州盐城监,赐钱二十万。昺以是监处楚、泰间,泰僻左而楚会要,盐食为急,请改隶楚州,从之。明年,召为国子监丞,专讲学之任。迁尚书博士,出知仪州,就转国子博士。代还,赐绯,选为诸王府侍讲。雍熙中,迁水部员外郎,改司勋。端拱初,赐金紫,累迁金部郎中。
真宗即位,改司勋郎中,俄知审刑院,以昺儒者不达刑章,命刘元吉同领其事。是冬,昺上表自陈夙侍讲讽,迁右谏议大夫。咸平初,改国子祭酒。二年,始置翰林侍讲学士,以昺为之。受诏与杜镐、舒雅、孙奭、李慕清、崔偓佺等校定周礼、仪礼、公羊穀梁春秋传、孝经论语尔雅义疏,及成,并加阶勋。俄为淮南、两浙巡抚使。初置讲读之职,即于便坐令昺讲左氏春秋,侍读预焉。五年讲毕,宴近臣于崇政殿,赐昺袭衣、金带加器币,仍迁工部侍郎,兼国子祭酒、学士如故。知审官院陈恕丁内艰,以昺权知院事。
景德二年,上言:‘亡兄素尝举进士,愿霑赠典。’特赠大理评事。是夏,上幸国子监阅库书,问昺经版几何,昺曰:‘国初不及四千,今十余万,经、传、正义皆具。臣少从师业儒时,经具有疏者百无一二,盖力不能传写。今板本大备,士庶家皆有之,斯乃儒者逢辰之幸也。’上喜曰:‘国家虽尚儒术,非四方无事何以及此。’上又访以学馆故事,有未振举者,昺不能有所建明。先是,印书所裁余纸,鬻以供监中杂用,昺请归之三司,以裨国用。自是监学公费不给,讲官亦厌其寥落。上方兴起道术,又令昺与张雍、杜镐、孙奭举经术该博、德行端良者,以广学员。三年,加刑部侍郎。
昺居近职,常多召对,一日从容与上语及宫邸旧僚,叹其沦丧殆尽,唯昺独存。翌日赐白金千两,且诏其妻至宫庭,赐以冠帔。四年,昺以羸老艰于趋步上前,自陈曹州故乡,愿给假一年归视田里,俟明年郊祀还朝。上命坐慰劳之,因谓曰:‘便可权本州,何须假耶?’昺又言杨砺、夏侯峤同为府僚,二臣没皆赠尚书。上悯之,翌日谓宰相曰:‘此可见其志矣。’即超拜工部尚书,知曹州职如故。
入辞日,赐袭衣、金带。是日,特开龙图阁,召近臣宴崇和殿,上作五、七言诗二首赐之,预宴者皆赋。昺视壁间尚书、礼记图,指中庸篇曰,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因陈其大义,上嘉纳之。及行,又令近臣祖送,设会于宜春苑。大中祥符初,上东封泰山,昺表曹州民请车驾经由本州,仍令济阴令王范部送父老诣阙,优诏答之。俄召还。车驾进发,命判留司御史台。礼毕,进位礼部尚书。
上勤政悯农,每雨雪不时,忧形于色,以昺素习田事,多委曲访之。初,田家察阴晴丰凶,皆有状候,老农之相传者率有验,昺多采其说为对。又言:‘民之灾患大者有四:一曰疫,二曰旱,三曰水,四曰畜灾。岁必有其一,但或轻或重耳。四事之害,旱暵为甚,盖田无畎浍,悉不可救,所损必尽。传曰:“天灾流行,国家代有。”此之谓也。’
三年,被病请告,诏太医诊视。六月,上亲临问疾,赐名药一奁、白金器千两、缯彩千匹。国朝故事,非宗戚将相,无省疾临丧之礼,特有加于昺与郭贽者,以恩旧故也。未几,有旨命中书召其子太常博士知东明县仲宝、国子博士知信阳军若思还侍疾。逾月卒,年七十九,赠左仆射,三子并进秩。
初,雍熙中,昺撰礼选二十卷献之,太宗探其帙,得文王世子篇,观之甚悦,因问卫绍钦曰:‘昺为诸王讲说,曾及此乎?’绍钦曰:‘诸王常时访昺经义,昺每至发明君臣父子之道,必重复陈之。’太宗益喜。上尝因内阁暴书,览而称善,召昺同观,作礼选赞赐之。昺言:‘家无遗稿,愿得副本。’上许之。缮录未毕而昺卒,亟诏写二本,一本赐其家,一本俾置冢中。
昺在东宫及内庭,侍上讲孝经、礼记、论语、书、易、诗、左氏传,据传疏敷引之外,多引时事为喻,深被嘉奖。上尝问:‘管仲、召忽皆事公子纠,小白之入,召忽死之,管仲乃归齐相桓公。岂非召忽以忠死,而管仲不能固其节,为臣之道当若是乎?又郑注礼记世子篇云:“文王以勤忧损寿,武王以安乐延年。”朕以为本经旨意必不然也。且夏禹焦劳,有玄圭之赐,而享国永年。若文王能忧人之心,不自暇逸,纵无感应,岂至亏损寿命耶?’各随其事理以对。
先是,咸平中,王钦若知贡举,有告其受举人贿赂者,下御史台鞫得状,钦若自诉,诏昺与边肃、毋宾古、阎承翰就太常寺覆推。昺力辨钦若,而洪湛抵罪,钦若以是德之。昺之厚被宠顾,钦若与有功焉。
仲宝贪猥不才,举止率易,士大夫多鄙笑之。钦若在中书,用为三司判官,后至祠部郎中,坐赃黜官,卒。若思终于驾部郎中。
孙奭字宗古,博州博平人。幼与诸生师里中王彻,彻死,有从奭问经者,奭为解析微指,人人惊服,于是门人数百皆从奭。后徙居须城。
九经及第,为莒县主簿,上书愿试讲说,迁大理评事,为国子监直讲。太宗幸国子监,召奭讲书,至‘事不师古,以克永世,匪说攸闻’。帝曰:‘此至言也。商宗乃得贤相如此耶!’因咨嗟久之。赐五品服。真宗以为诸王府侍读。会诏百官转对,奭上十事。判太常礼院、国子监、司农寺,累迁工部郎中,擢龙图阁待制。
奭以经术进,守道自处,即有所言,未尝阿附取悦。大中祥符初,得天书于左承天门,帝将奉迎,召宰相对崇政殿西庑。王旦等曰:‘天贶符命,实盛德之应。’皆再拜称万岁。又召问奭,奭对曰:‘臣愚,所闻“天何言哉”,岂有书也?’帝既奉迎天书,大赦改元,布告其事于天下,筑玉清昭应宫。是岁,天书复降泰山,帝以亲受符命,遂议封禅,作礼乐。王钦若、陈尧叟、丁谓、杜镐、陈彭年皆以经义左右附和,由是天下争言符瑞矣。
四年,又将祀汾阴,是时大旱,京师近郡谷踊贵,奭上疏谏曰:‘先王卜征,五年岁习其祥,祥习则行,不习则增修德而改卜。陛下始毕东封,更议西幸,殆非先王卜征五年慎重之意,其不可一也。夫汾阴后土,事不经见。昔汉武帝将封禅,故先封中岳,祠汾阴,始巡幸郡县,遂有事于泰山。今陛下既已登封,复欲幸汾阴,其不可二也。古者圜丘方泽,所以郊祀天地,今南北郊是也。汉初承秦,唯立五畤以祀天,而后土无祀,故武帝立祠于汾阴。自元、成以来,从公卿之议,遂徙汾阴后土于北郊,后之王者多不祀汾阴。今陛下已建北郊,乃舍之而远祀汾阴,其不可三也。西汉都雍,去汾阴至近。今陛下经重关,越险阻,轻弃京师根本,而慕西汉之虚名,其不可四也。河东,唐王业之所起也。唐又都雍,故明皇间幸河东,因祠后土。圣朝之兴,事与唐异,而陛下无故欲祀汾阴,其不可五也。昔者周宣王遇灾而惧,故诗人美其中兴,以为贤主。比年以来,水旱相继,陛下宜侧身修德,以答天谴,岂宜下徇奸回,远劳民庶,盘游不已,忘社稷之大计?其不可六也。夫雷以二月启蛰,八月收声,育养万物,失时则为异。今震雷在冬,为异尤甚。此天意丁宁以戒陛下,而反未悟,殆失天意,其不可七也。夫民,神之主也,是以圣王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今国家土木之功累年未息,水旱洊沴,饥馑居多,乃欲劳民事神,神其享之乎?此其不可八也。陛下必欲为此者,不过效汉武帝、唐明皇,巡幸所至,刻石颂功,以崇虚名,夸示后世尔。陛下天资圣明,当慕二帝、三王,何为下袭汉、唐之虚名,其不可九也。唐明皇以嬖宠奸邪,内外交害,身播国屯,兵交关下,亡乱之迹如此,由狃于承平,肆行非义,稔致祸败。今议者引开元故事以为盛烈,乃欲倡导陛下而为之,臣切为陛下不取,此其不可十也。臣言不逮意,陛下以臣言为可取,愿少赐清问,以毕臣说。’
帝遣内侍皇甫继明就问,又上疏曰:
陛下将幸汾阴,而京师民心弗宁,江、淮之众困于调发,理须镇安而矜存之。且土木之功未息,而夺攘之盗公行,外国治兵,不远边境,使者虽至,宁可保其心乎?昔陈胜起于徭戍,黄巢出于凶饥,隋炀帝勤远略而唐高祖兴于晋阳,晋少主惑小人而耶律德光长驱中国。陛下俯从奸佞,远弃京师,涉仍岁荐饥之墟,修违经久废之祠,不念民疲,不恤边患。安知今日戍卒无陈胜,饥民无黄巢,英雄将无窥伺于肘腋,外敌将无观衅于边陲乎?
先帝尝议封禅,寅畏天灾,寻诏停寝。今奸臣乃赞陛下力行东封,以为继成先志。先帝尝欲北平幽朔,西取继迁,大勋未集,用付陛下,则群臣未尝献一谋、画一策,以佐陛下继先帝之志者;反务卑辞重币,求和于契丹,蹙国縻爵,姑息于继迁;曾不思主辱臣死为可戒,诬下罔上为可羞。撰造祥瑞,假托鬼神,才毕东封,便议西幸,轻劳军驾,虐害饥民,冀其无事往还,便谓成大勋绩。是陛下以祖宗艰难之业,为奸邪侥幸之资,臣所以长叹而痛哭也。
夫天地神祇,聪明正直,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未闻专事笾豆簠簋,可邀福祥。春秋传曰:‘国之将兴听于民,将亡听于神。’愚臣非敢妄议,惟陛下终赐裁择。
后天下数有灾变,又言:‘古者五载巡守,有国之事尔,非必有紫气黄云,然后登封,嘉禾异草,然后省方也。今野雕山鹿,郡国交奏,秋旱冬雷,群臣率贺,退而腹非窃笑者比比皆是。孰谓上天为可罔,下民为可愚,后世为可欺乎?人情如此,所损不细,惟陛下深鋻其妄。’
六年,又上疏曰:‘陛下封泰山,祀汾阴,躬谒陵寝,今又将祠于太清宫,外议籍籍,以谓陛下事事慕效唐明皇,岂以明皇为令德之主耶?甚不然也。明皇祸败之迹有足为深戒者,非独臣能知之,近臣不言者,此怀奸以事陛下也。明皇之无道,亦无敢言者,及奔至马嵬,军士已诛杨国忠,请矫诏之罪,乃始谕以识理不明,寄任失所。当时虽有罪己之言,觉寤已晚,何所及也。臣愿陛下早自觉寤,抑损虚华,斥远邪佞,罢兴土木,不袭危乱之迹,无为明皇不及之悔,此天下之幸,社稷之福也。’帝以为‘封泰山,祠汾阴,上陵,祀老子,非始于明皇。开元礼今世所循用,不可以天宝之乱,举谓为非也。秦为无道甚矣,今官名、诏令、郡县犹袭秦旧,岂以人而废言乎?’作解疑论以示群臣。然知奭朴忠,虽其言切直,容之而弗斥。
久之,以父老请归田里,不许,以知密州。居二年,迁左谏议大夫,罢待制还,纠察在京刑狱。是时初置天庆、天祺、天贶、先天、降圣节,天下设斋醮张燕,费甚广。奭又请裁省浮用,不报。复出知河阳,又求解官就养,迁给事中,徙兖州。
天禧中,朱能献乾祐天书。复上疏曰:
朱能者,奸憸小人,妄言祥瑞,而陛下崇信之,屈至尊以迎拜,归秘殿以奉安,上自朝廷,下及闾巷,靡不痛心疾首,反唇腹非,而无敢言者。
昔汉文成将军以帛书饭牛,既而言牛腹中有奇书,杀视得书,天子识其手迹。又有五利将军妄言,方多不仇,二人皆坐诛。先帝时有侯莫陈利用者,以方术暴得宠用,一旦发其奸,诛于郑州。汉武可谓雄材,先帝可谓英断。唐明皇得灵宝符、上清护国经、宝券等,皆王𫟹、田同秀等所为,明皇不能显戮,怵于邪说,自谓德实动天,神必福我。夫老君,圣人也。傥实降语,固宜不妄,而唐自安、史乱离,乘舆播越,两都荡覆,四海沸腾,岂天下太平乎?明皇虽仅得归阙,复为李辅国劫迁,卒以忧终,岂圣寿无疆、长生久视乎?以明皇之英睿,而祸患猥至曾不知者,良由在位既久,骄亢成性,谓人莫己若,谓谏不足听。心玩居常之安,耳熟导谀之说,内惑宠嬖,外任奸回,曲奉鬼神,过崇妖妄。今日见老君于阁上,明日见老君于山中。大臣尸禄以将迎,端士畏威而缄默。既惑左道,即紊政经,民心用离,变起仓卒。当是之时,老君宁肯御兵,宝符安能排难邪?
今朱能所为,或类于此,愿陛下思汉武之雄材,法先帝之英断,鉴明皇之召祸,庶几灾害不生,祸乱不作。
未几,能果败。奭又尝请减修寺度僧,帝虽未用其言,尝令向敏中谕令陈时政得失,奭以纳谏、恕直、轻徭、薄敛四事为言,颇施行焉。
仁宗即位,宰相请择名儒以经术侍讲读,乃召为翰林侍讲学士,知审官院,判国子监,修真宗实录。丁父忧,起复,兼判太常寺及礼院,三迁兵部侍郎、龙图阁学士。每讲论至前世乱君亡国,必反复规讽。仁宗意或不在书,奭则拱默以俟,帝为竦然改听。尝画无逸图上之,帝施于讲读阁。时章宪明肃皇后每五日一御殿,与帝同听政,奭言:‘古帝王朝朝暮夕,未有旷日不朝。陛下宜每日御殿,以览万机。’奏留中不报。然帝与皇太后尤爱重之,每进见,未尝不加礼。
三请致仕,召对承明殿,敦谕之,以年逾七十固请,泣下,帝亦恻然,诏与冯元讲老子三章,各赐帛二百匹。以不得请,求近郡,优拜工部尚书,复知兖州。诏须宴而后行,又留数月,特宴太清楼,近臣皆预,帝作飞白大字以赐二府,而小字赐诸学生,独奭与晁迥兼赐大小字。诏群臣即席赋诗,太后又别出禁中珍器劝酒。翌日奭入谢,又命讲老子,赐袭衣、金带、银鞍勒马。及行,赐宴瑞圣园,又赐诗,诏近臣皆赋。以恭谢恩改礼部尚书,既而累表乞归,以太子少傅致仕。疾甚,徙正寝,屏婢妾,谓子瑜曰:‘无令我死妇人之手。’卒,奏至,帝谓张士逊曰:‘朕方欲召奭还,而奭遂死矣。’嗟惜者久之,罢朝一日,赠左仆射,谥曰宣。
奭性方重,事亲笃孝,父亡,舐其面以代颒。常掇五经切于治道者,者经典徽言五十卷。又撰崇祀录、乐记图、五经节解、五服制度。尝奉诏与邢昺、杜镐校定诸经正义,庄子、尔雅释文,考正尚书、论语、孝经、尔雅谬误及律音义。
初,圜丘无外壝,五郊从祀不设席,尊不施羃;七祠时飨饮福用一尊,不设三登,升歌不以雍彻;冬至摄祀昊天上帝,外级止十七位,而不以星辰从;飨先农在祈谷之前;上丁释奠无三献;宗庙不备二舞;诸臣当谥者,或既葬乃请。奭皆援古奏正,遂著于礼。又请冬至罢祀五帝,大雩设五帝而罢祠昊天上帝。事下有司议,不合而止。
瑜官至工部侍郎致仕。
孔维字为则,开封雍丘人。乾德四年九经及第,解褐东明、鄢陵二主簿。开宝中,礼部再奏为考试官,调滁州军事推官。太宗即位,擢授太子左赞善大夫,知河南县,通判滑、梓二州。太平兴国中,就拜国子周易博士,代还,迁礼记博士。七年,使高丽,王治问礼于维,维对以君父臣子之道,升降等威之序,治悦,称之曰:‘今日复见中国之夫子也。’九年,判国学事。雍熙初,迁主客员外郎。三年,擢为国子司业,赐金紫。
会将有事于籍田,维起周礼至于唐书,凡沿革制度并录之以献,观者称其博。又上书请禁原蚕以利国马。直史馆乐史驳之曰:
管子云:‘仓廪实,知礼节;衣食足,知荣辱。’是以古先哲王厚农桑之业,以其为衣食之原耳。一夫不耕,天下有受其饥者;一妇不蚕,天下有受其寒者。故天子亲耕,后妃亲蚕,屈身以化下者,邦国之重务也。吴都赋曰:‘国赋再熟之稻,乡贡八蚕之绵。’则蚕之有原,其来旧矣。今孔维请禁原蚕以利国马,徒引前经物类同气之文,不究时事确实之理。夫所市国马来自外方,涉远驰驱,亏其秣饲,失于善视,遂至玄黄,致毙之由,鲜不以此。今乃欲禁其蚕事,甚无谓也。唐朝畜马,具存监牧之制,详观本书,亦无禁蚕之文。况近降明诏,来年春有事于籍田,是则劝农之典方行,而禁蚕之制又下,事相违戾,恐非所长。
臣尝历职州县,粗知利病,编民之内,贫窭者多,春蚕所成,止充赋调之备,晚蚕薄利,始及卒岁之资。今若禁其后图,必有因缘为弊,滋彰挠乱,民岂皇宁。涣汗丝纶,所宜重慎。
上览之,遂寝晚蚕之禁。维复抗疏曰:
按周礼夏官司马职禁原蚕者,为伤马也。原,再也。天文,辰为马。蚕书,蚕为龙精,月直大火,则浴其种。是蚕与马同气,物莫能两大,故禁再蚕以益马也。又郭璞云:‘重蚕为原,今晚蚕也。’臣少亲耕桑之务,长历州县之职,物之利害,尽知之矣。蚩蚩之氓知其利而不知其害,故有早蚕之后,重养晚蚕之茧,出丝甚少,再采之叶来岁不茂,岂止伤及于马,而桑亦损矣。臣自县历官,路见坰野之地官马多死,若非明援典据,助其畜牧,安敢妄有举陈哉。
按本草注:‘以僵蚕涂马齿,则不能食草。’物类相感如此。月令仲春祭马祖,季春享先蚕,皆谓天驷房星也,为马祈福,谓之马祖,为蚕祈福,谓之先蚕,是蚕与马同其类尔。蚕重则马损,气感之而然也。臣谓依周礼禁原蚕为当。
上虽不用维言,而嘉其援引经据,以章付史馆。籍田毕,拜国子祭酒。淳化初,兼工部侍郎。二年,卒,年六十四。
维通经术。准旧制,举九经,一上不中第即改科。开宝中,维论其事非便,诏礼部,自今九经同诸科许再赴举。
太宗尹京日,维为属邑吏,颇以经术受知。即位后,维始升郎署。自以通经求为司业,即以授之。使外国者皆假服紫,维自高丽还,会东使至,维自耻衣绯,因求见上,诡言:‘高丽使问臣获何罪降服,臣无以对。’因泣下。上怜之,即赐以金紫。及为祭酒,又奏言:‘朝廷久不置此官,少有知者,臣之亲戚故旧有书信来者,多云祭酒郎中。田敏晋朝任祭酒,仍兼侍郎,愿循前例,兼领是官,庶获美称。’上从之。然缙绅恶其儒者躁求,无退让之风。
尝建议乞广太学,上以侵坏民舍不许。受诏与学官校定五经疏义,刻板行用,功未及毕,被病,上遣太医诊视,使者抚问。初,维私用印书钱三十余万,为掌事黄门所发,维忧惧,遽以家财偿之,疾遂亟,上赦而不问。维将终,召其婿郑革口授遗表,以五经疏未毕为恨。
景德四年,录其孙禹圭同学究出身。
孔宜字不疑,兖州曲阜人,孔子四十四世孙。
孔子生鲤,字伯鱼。鲤生伋,字子思。伋生白,字子上。白生求,字子家。求生箕,字子京。箕生穿,字子高。穿生谦,字子慎。谦生鲋,字子鱼,以弟子腾为嗣。腾字子襄,值秦难,藏其家书于屋壁。腾生忠,字季忠。忠生武。武生延年及安国。延年生霸,字次孺,汉昭帝时为博士,宣帝时为太中大夫,授皇太子经,元帝即位,赐爵关内侯,号褒成君。霸生福。福生房。房生均,字长平,好学有才,为尚书郎,平帝元始元年,封均为褒成侯,食邑二千户,追谥夫子为褒成宣尼公。王莽以均为太尉,三以疾辞,得还,莽败,失国。后汉世祖建武十四年,复封均子志为褒成侯,谥元成。志生损,袭爵,和帝永元四年,徙封损为褒亭侯。损卒,子曜嗣侯,邑千户。子完嗣,邑百户。完早卒无子,以弟子羡袭爵。
羡仕魏为议郎,黄初二年,封宗圣侯,邑百户。羡生震,晋武帝泰始三年,徙封奉圣亭侯,邑二百户,历太常、黄门侍郎。震生嶷。嶷生抚,举孝廉,辟太尉掾,历豫章太守。抚生懿。懿生鲜,有度量,好学,宋文帝元嘉十九年,袭封奉圣侯。鲜生乘,博学有才艺,后魏孝文延兴初,举孝廉,三年,封乘为崇圣大夫,复十户,以供洒扫。乘生灵珍,袭爵,历秘书郎,太和十九年,改封崇圣侯,邑百户。灵珍生文泰。文泰生渠,北齐文宣帝天保元年,改封恭圣侯。后周宣帝大象二年,追封孔子为邹国公,以渠袭爵,邑百户。
渠生长孙,隋文帝复封长孙为邹国公。长孙生嗣哲,应制举,历泾州司兵参军、太子通事舍人,大业四年,改封绍圣侯,邑百户。嗣哲生德伦,唐太宗贞观十一年,封褒圣侯,邑百户,朝会位同三品,复其子孙。则天天授二年,赐德伦玺书、衣服。德伦生崇基,袭侯,中宗神龙元年,授朝散大夫。崇基生璲之,玄宗开元中,历国子四门博士、邠王府文学、蔡州长史。二十七年,诏追谥孔子为文宣王,改封褒圣侯璲之为袭文宣公,兼兖州长史。璲之生萱,袭封,历兖州泗水令。萱生齐卿,德宗建中三年,诏以齐卿为兖州司马,陷于东平,卒。至宪宗元和十三年,平李师道,其子惟晊归鲁,诏以惟晊为兖州参军,奉夫子祀,复五十户,以供洒扫。惟晊生策,会昌元年,历国子监丞、尚书博士。大中元年,宰相白敏中奏岁给封户绢百疋,充春秋奉祀。自璲之至策,五世并袭封文宣公。策生振,懿宗咸通四年,举进士甲科,历兖州观察判官,至刑部员外郎。振生昭俭,历兖州司马、曲阜令。自策至昭俭,三世岁给封绢,以供享祀。昭俭生光嗣,哀帝天祐中,为泗水主簿,奉孔子祀。
光嗣生仁玉,九岁通春秋,姿貌雄伟。后唐明宗长兴元年,以为曲阜主簿,三年,迁龚丘令,龚文宣公,晋高祖天福五年,改曲阜令。周高祖广顺二年,平慕容彦超,幸曲阜,拜孔子庙及墓,召仁玉,赐五品服,复以为本县令。
仁玉四子,长曰宜,举进士不第,乾德中诣阙上书,述其家世,诏以为曲阜主簿,历黄州军事推官,迁司农寺丞,掌星子镇市征。宜上言:‘星子当江湖之会,商贾所集,请建为军。’诏以为县,就命宜知县事,后以为南康军。
宜代还,献文赋数十篇,太宗览而嘉之,召见,问以孔子世嗣,因下诏曰:‘素王之道,百代所崇,传祚袭封,抑存典制。文宣王四十四代孙、司农寺丞宜服勤素业,砥砺廉隅,亟历官联,洽闻政绩,圣人之后,世德不衰,俾登朝伦,以光儒胄。可太子右赞善大夫,袭封文宣公,复其家。’未几,通判密州。太平兴国八年,诏修曲阜孔子庙,宜贡方物为谢,诏褒之,迁殿中丞。雍熙三年,王师北征,受诏督军粮,涉拒马河溺死,年四十六。
子延世字茂先,以父死事赐学究出身,为曲阜主簿,历闽、长葛二令。真宗至道三年十一月,召赴阙,以为曲阜令,袭封文宣公,赐白金束帛及太宗御书印九经。咸平三年,诏本道转运使、本州长吏待以宾礼,仍留三年,卒官,年三十八。次曰宪,太平兴国二年进士及第,至工部员外郎,知浚仪县。次曰冕,应城主簿。次曰勗,雍熙中进士及第。
延世子圣祐,景德初始九岁,特赐同学究出身。大中祥符元年,东封泰山,特听圣祐衣绿陪位,缀京官班后。及还至兖州,十一月朔,幸曲阜,谒孔子庙,行酌献之礼,孔氏宗属并令陪位。又幸孔林,观其墓久之。又御北亭,召从臣观古碑。加谥孔子为玄圣文宣王,追封孔子父叔梁纥齐国公,母颜氏鲁国太夫人。擢圣祐为太常寺奉礼郎,又录其近属进士谓同三传出身,习进士延祐、习学究延渥延鲁延龄并同学究出身,共赐银二百两、绢三百疋,以充奉祠庙。时勗为殿中丞、通判广州,王钦若言其有声于乡曲,召赴阙,改太常博士,赐绯,令知曲阜县,专主祠庙。二年三月,又遣使赐太宗御书及九经书疏、三史藏于庙,令本州选儒生讲说。圣祐后改大理评事。天禧五年,授光禄寺丞,袭封文宣公,知仙源县事。后改名佑,迁太子中舍,卒年三十。
勗为司封郎中。延鲁大中祥符五年复举进士及第,后改名道辅,为左司谏、龙图阁待制,自有传。
崔颂字敦美,河南偃师人。父协,后唐门下侍郎、平章事。颂幼丧母,为外祖母所鞠养。以荫补河南府巡官,历开封主簿、邓州录事参军,以疾去官。未几,诣阙上书言事,宰相桑维翰览而奇之,擢为左拾遗,选右补阙。
汉初,加朝散阶,副右散骑常侍张煦册钱俶为吴越王。梁末,协尝使两浙,至是,越人美之,赠贿甚厚。及还,值周祖入京师,为军士剽夺悉尽。世宗镇澶渊,择僚佐,颂与王朴、王敏中皆中其选,以颂为观察判官,赠金紫。世宗尹京,拜司封员外郎,充判官,以断狱悮失罢职,守本官。即位,拜驾部郎中,迁吏部,复副尹日就使两浙。世宗读唐元稹均田疏,命写为图赐近臣,遣使均诸道租赋,颂使兖州,颇增旧额。恭帝嗣位,改左谏议大夫。
宋初,判国子监。会重修国学及武成王庙,命颂总领其事。建隆三年夏,始会生徒讲说,太祖遣中使以酒果赐之。每临幸国学,召颂与语,因及经义,颂应答无滞。及郊祀,以颂摄太仆,升车执绥,上问以一时典礼,颂占对闲雅,上甚重之。未几,坐请托有司为所亲求便官,出为保大军行军司马。乾德六年,暴得疾卒,年五十。
颂好诙谐,善笔札,受命书世宗谥册文,当时称其遒丽。笃信释氏,睹佛像必拜。性多疑,在鄜州官舍,尝召圬墁者治堂室,以帛蒙其目,人皆笑之。
子晓,至太子右赞善大夫。
𣆐字文炳,雍熙二年进士,淹雅有士行,累为屯田员外郎、开封三司户部判官。景德中,雍王元份薨,府官皆坐黜。时戚维为曹国公元俨府翊善,上谓宰相曰:‘元俨年少,尤资赞导,维迂懦循默,不能规戒,闻崔𣆐性纯谨,以之代维,庶有裨益。’因召对,迁都官员外郎,充记室参军,赐金紫,迁兵部郎中,出知河中府,转太常少卿、将作监,卒。
尹拙,颍州汝阴人。梁贞明五年举三史,调补下邑主簿,摄本镇馆驿巡官。后唐长兴中,召为著作佐郎、直史馆,迁左拾遗,依前直史馆,加朝散大夫。应顺初,出为宣武军掌书记、检校虞部员外郎兼殿中侍御史。清泰初,加检校驾部员外郎兼御史大夫。二年,改检校虞部郎中、忠武军掌书记。
晋天福四年,入为右补阙。明年,转侍御史。会诏拙与张昭、吕琦等同修唐史,改仓部员外郎,赐金紫。八年,迁左司员外郎。契丹入寇,赵延寿镇常山,以拙为掌书记。汉初,召为司马郎中、弘文馆直学士。
周广顺初,迁库部郎中兼太常博士,仍充直学士。奉使荆南还,改兵部郎中。显德初,拜检校右散骑常侍、国子祭酒、通判太常礼院事,与张昭同修唐应顺、清泰及周祖实录,又与昭及田敏同详定经典释文。丁忧,免。宋初,改检校工部尚书、太子詹事、判太府寺,迁秘书监、判大理寺。乾德六年,告老,以本官致事。
拙性纯谨,博通经史。周世宗北征,命翰林学士为文祭白马祠,学士不知所出,遂访于拙,拙历举郡国祠白马者以十数,当时伏其该博。开宝四年,卒,年八十一。
子季通,至国子博士。
田敏,淄州邹平人。少通春秋之学。梁贞明中登科,调补淄州主簿,不令之任,留为国子四门博士。后唐天成初,改尚书博士,赐绯。满岁,为国子博士。上言请四郊置斋宫,不报。秩满,转屯田员外郎,以详明典礼兼太常博士。建议请依春秋每岁藏冰荐宗庙,颁公卿,如古礼。奉诏与太常卿刘岳、博士段颙、路航、李居浣、陈观等删定唐郑余庆书仪,又诏与马镐等同校九经。改户部员外郎,赐金紫。清泰初,迁国子司业。
晋天福四年授祭酒,仍检校工部尚书,俄兼户部侍郎。开运初,迁兵部侍郎,充弘文馆学士、判馆事。议者以敏止可任学官,宰相桑维翰闻之,即改授检校右仆射,复为祭酒。汉乾祐中,拜尚书右丞,判国子监。
周广顺初,改左丞,遣使契丹,将岁赂钱十万贯,止其侵剽,契丹不许。周祖将亲郊,命权判太常卿事。世宗即位,真拜太常卿、检校左仆射,加司空。显德五年,上章请老,赐诏曰:‘卿详明礼乐,博涉典坟,为儒学之宗师,乃荐绅之仪表。朕方资旧德,以访话言,遽览封章,愿致官政。引年之制虽著旧文,尊贤之心方深虚伫,所请宜不允。’迁工部尚书。俄再上表愿归故乡,以遂首丘之志,改太子少保致仕,归淄州别墅。恭帝即位,加少傅。开宝四年,卒,年九十二。
敏解官归乡,有良田数十顷,多酿美酒待宾客。体强少疾,徒步往来闾巷间不以杖。每日亲授诸子经。自作父墓碑,辞甚质。敏尝使湖南,路出荆渚,以印本经书遗高从诲,从诲谢曰:‘祭酒所遗经书,仆但能识孝经耳。’敏曰:‘读书不必多,十八章足矣。如诸侯章云“在上不骄,高而不危,制节谨度,满而不溢”,皆至要之言也。’时从诲兵败于郢,故敏以此讽之,从诲大惭。
敏虽笃于经学,亦好为穿凿,所校九经,颇以独见自任,如改尚书盘庚‘若网在纲’为‘若纲在纲’,重言‘纲’字。又尔雅‘椴,木槿’注曰:‘日及’,改为‘白及’。如此之类甚众,世颇非之。
子章,至殿中丞。
辛文悦者,不知何许人。以五经教授,太祖幼时从其肄业。周显德中,太祖历禁卫为殿前都点检,节制方面。文悦久不获接见,一日,梦邀车驾请见,既拜,乃太祖也。太祖亦梦其来谒,因令左右寻访,文悦果自至,太祖异之。及登位,召见,授太子中允,判太府事。开宝三年,出知房州。时周郑王出居是州,上以文悦长者,故命焉。文悦后累迁至员外郎。
又有张遁、张文旦者,尝与太宗同学校,太平兴国中,诣阙自言,各起家为主簿。
李觉字仲明,本京兆长安人。曾祖鼎,唐国子祭酒、苏州刺史,唐末,避乱徙家青州益都。鼎生瑜,本州推官。瑜生成,字咸熙,性旷荡,嗜酒,喜吟诗,善琴奕,画山水尤工,人多传秘其迹。周枢密使王朴将荐其能,会朴卒,郁郁不得志。乾德中,司农卿卫融知陈州,闻其名,召之,成因挈族而往,日以酣饮为事,醉死于客舍。
子觉,太平兴国五年举九经,起家将作监丞,通判建州,秩将满,州人借留,有诏褒之,就迁左赞善大夫、知泗州,转秘书丞。太宗以孔颖达五经正义刊板诏孔维与觉等校定。王师征燕蓟,命觉部京东诸州刍粮赴幽州。维荐觉有学,迁礼记博士,赐绯鱼。
雍熙三年,与右补阙李若拙同使交州,黎桓谓曰:‘此土山川之险,中朝人乍历之,岂不倦乎?’觉曰:‘国家提封万里,列郡四百,地有平易,亦有险固,此一方何足云哉!’桓默然色沮。使还久之,迁国子博士。
端拱元年春,初令学官讲说,觉首预焉。太宗幸国子监谒文宣王毕,升辇将出西门,顾见讲坐,左右言觉方聚徒讲书,上即召觉,令对御讲。觉曰:‘陛下六龙在御,臣何敢辄升高坐。’上因降辇,令有司张帟幕,设别坐,诏觉讲周易之泰卦,从臣皆列坐。觉因述天地感通、君臣相应之旨,上甚悦,特赐帛百疋。
俄献时务策,上颇嘉奖。是冬,以本官直史馆。右正言王禹偁上言:‘觉但能通经,不当辄居史职。’觉仿韩愈毛颖传作竹颖传以献,太宗嘉之,故寝禹偁之奏。淳化初,上以经书板本有田敏辄删去者数字,命觉与孔维详定。二年,详校春秋正义成,改水部员外郎、判国子监。四年,迁司门员外郎。被病假满,诏不绝奉。卒。
觉累上书言时务,述养马、漕运、屯田三事,太宗嘉其详备,令送史馆,语见本志。觉性彊毅而聪敏,尝与秘阁校理吴淑等同考试开封府秋赋举人,语及算雉兔首足法,觉曰:‘此颇繁,吾能易之。’及成,果精简。淑意其宿制,即试以别法,皆能立就,坐中皆叹伏。
子宥,大中祥符五年进士,为祠部员外郎、集贤校理。
崔颐正开封封丘人。与弟偓佺并举进士,明经术。颐正雍熙中为高密尉,秩满,国子祭酒孔维荐之,以为国学直讲,迁殿中丞。太宗召见,令说庄子一篇,赐钱五万。判监李至上言:‘本监先校定诸经音疏,其间文字讹谬尚多,深虑未副仁君好古诲人之意也。盖前所遣官多专经之士,或通春秋者未习礼记,或习周易者不通尚书,至于旁引经史,皆非素所传习,以是之故,未得周详。伏见国子博士杜镐、直讲崔颐正、孙奭皆苦心彊学,博贯九经,问义质疑,有所依据。望令重加刊正,冀除舛谬。’从之。
咸平初,又有学究刘可名言诸经版本多舛误,真宗命择官详正,因访达经义者,至方参知政事,以颐正对。曰:‘朕宫中无事,乐闻讲诵。’翌日召颐正于苑中,说尚书大禹谟,赐以牙绯。自是日令赴御书院待对,说尚书至十卷。颐正年老步趋艰蹇,表求致仕,上命坐,问恤甚至,赐器币,听以本官致仕,仍充直讲,改国子博士。三年,卒,年七十九。
偓佺淳化中历福州连江尉,判国子监李至奏为直讲,引对便坐,太宗顾谓曰:‘李觉尝奏朕云,“四皓”中一先生,或言姓“用”字加撇,或云加点。尔知否?’偓佺曰:‘昔秦时程邈撰隶书,训如仆隶之易使也。今字与古或异。臣闻刀用为角,音榷。两点为
,音鹿。用上一撇一点俱不成字。’
咸平二年,真宗幸国学,召偓佺说尚书,即特赐绯。景德后,令讲道德经,日於崇文院候对,终篇,赐以白金缯彩。三年,卒,年七十九。尝撰帝王手鉴十卷,并注曹唐大游仙诗十五卷。其子世安上之,特赐出身。
李之才字挺之,青社人也。天圣八年同进士出身,为人朴且率,自信,无少矫厉。师河南穆脩,脩性卞严寡合,虽之才亦频在诃怒中,之才事之益谨,卒能受易。时苏舜钦辈亦从脩学易,其专授受者惟之才尔。脩之易受之种放,放受之陈抟,源流最远,其图书象数变通之妙,秦、汉以来鲜有知者。
之才初为卫州获嘉主簿、权共城令。时邵雍居母忧于苏门山百源之上,布裘蔬食,躬爨以养父。之才叩门来谒,劳苦之曰:‘好学笃志果何似?’雍曰:‘简策之外,未有迹也。’之才曰:‘君非迹简策者,其如物理之学何?’他日则又曰:‘物理之学学矣,不有性命之学乎?’雍再拜愿受业,于是先示之以陆淳春秋,意欲以春秋表仪五经,既可语五经大旨,则授易而终焉。其后雍卒以易名世。
之才器大,难乎识者,栖迟久不调,或惜之,则曰:‘宜少贬以图荣进。’石延年独曰:‘时不足以容君,盍不弃之隐去。’再调孟州司法参军,时范雍守孟,亦莫之知也。雍初自洛建节守延安,送者皆出境外,之才独别近郊,或病之,谢曰:‘故事也。’顷之,雍谪安陆,之才沿檄见之洛阳,前日远送之人无一来者,雍始恨知之之晚。
友人尹洙以书荐于中书舍人叶道卿,因石延年致之,曰:‘孟州司法参军李之才,年三十九,能为古文章,语直意遂,不肆不窘,固足以蹈及前辈,非洙所敢品目,而安于卑位,无仕进意,人罕知之。其才又达世务,使少用于世,必过人远甚,恨其贫不能决其归心,知之者当共成之。’延年复书曰:‘今业文好古之士至鲜且不张,苟遗若人,其学益衰矣。’延年素不喜谒贵仕,凡四五至道卿门,通其书乃已。道卿荐之,遂得应铨新格,有保任五人,改大理寺丞,为缑氏令。未行,会延年与龙图阁直学士吴遵路调兵河东,辟之才泽州签署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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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人刘羲叟从受历法,世称‘羲叟历法’,远出古今上,有杨雄、张衡所未喻者,实之才授之。
在泽转殿中丞,丁母忧,甫除丧,暴卒于怀州官舍,庆历五年二月也。时尹洙兄渐守怀,哭之才过哀,感疾不逾月亦卒。之才归葬青社,邵雍表其墓,有曰:‘求于天下,得闻道之君子李公以师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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