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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延章

[二十四史] 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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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四百二十三‧列传第一百八十二  吴泳 徐范 李韶 王迈 史弥巩 陈埙子蒙 赵与 25c85.gif  李大同 黄 3f66.gif  杨大异
  吴泳字叔永,潼川人。嘉定二年进士。历官为军器少监,行太府寺丞,行校书郎,升秘书丞兼权司封郎官,兼枢密院编修官,升著作郎,时暂兼权直舍人院。
轮对,言:‘愿陛下养心,以清明约己,以恭俭进德,以刚毅发强,毋以旨酒违善言,毋以嬖御嫉庄士,毋以靡曼之色伐天性。杜渐防微,澄源正本,使君身之所自立者先有其地。夫然后移所留之聪明以经世务,移所舍之精神以强国政,移所用之心力以恤罢民,移所当省之浮费以犒边上久戍之士,则不惟可以消弭灾变,攘除奸凶,殄灭寇贼,虽以是建久安长治之策可也。’
他日入对,又言:‘诵往哲之遗言,进谋国之上策,实不过曰内修政事而已。然所谓内修者,非但车马器械之谓也。衮职之阙,所当修也;官师之旷,所当修也;出令之所弗清,所当修也;本兵之地弗严,所当修也;直言敢谏之未得其职,所当修也;折冲御侮之弗堪其任,所当修也。陛下退修于其上,百官有司交修于其下,朝廷既正,人心既附,然后申警国人,精讨军实,合内修外攘为一事,神州赤县,皆在吾指顾中矣。’
火灾,应诏上封曰:‘京城之灾,京城之所见也。四方有败,陛下亦得而见之乎?夫惨莫惨于兵也,而连年不戢,则甚于火矣。酷莫酷于吏也,而频岁横征,则猛于火矣。闽之民困于盗,浙之民困于水,蜀之民困于兵。横敛之原既不澄于上,包苴之根又不绝于下。譬彼坏木,疾用无枝,而内涸之形见矣。’
迁秘书少监,兼权中书舍人,寻迁起居舍人兼权吏部侍郎,兼直学士院。疏言:‘世之识治体而忧时几者,以为天运将变矣,世道将降矣,国论将更矣,正人将引去而旧人将登用矣。执持初意,封植正论,兹非砥柱倾颓之时乎?若使廉通敏慧者专治财赋,淑慎晓畅者专御军旅,明清敬谨者专典刑狱,经术通明使道训典,文雅丽则使作训辞,秉节坚厉使备风宪,奉法循理使居牧守,刚直有守者不听其引去,恬退无竞者不听其里居,功名慷慨者不佚之以祠庭,言论闿爽者不寘之于外服,随才器使,各尽其分,则短长小大,安有不适用者哉!’又言谨政体、正道揆、厉臣节、综军务四事。
权刑部尚书兼修玉牒,以宝章阁直学士知宁国府,提举太平兴国宫,进宝章阁学士,差知温州。赴官,道间闻温州饥,至处州,乞蠲租科降,救饿者四万八千有奇,放夏税一十二万有奇,秋苗二万八千有奇,病者复与之药。事闻,赐衣带鞍马。改知泉州,以言罢。所著有鹤林集。

徐范字彝父,福州候官人。少孤,刻苦授徒以养母。与兄同举于乡,入太学,未尝以疾言遽色先人。
丞相赵汝愚去位,祭酒李祥、博士杨简论救之,俱被斥逐。同舍生议叩阍上书,书已具,有闽士亦署名,忽夜传韩侂胄将寘言者重辟,闽士怖,请削名,范之友亦劝止之。范慨然曰:‘业已书名矣,尚何变?’书奏,侂胄果大怒,谓其扇摇国是,各送五百里编管。范谪临海,与兄归同往,禁锢十余年。
登嘉定元年进士第。授清江县尉,辟江、淮制置司准备差遣。属边事纷糺,营砦子弟募隶军籍者未及涅,汹汹相惊。一夕,秉烛招刺千余人,踊跃争奋。差主管户部架阁,改太学录,迁国子监主簿。入对,言:‘时平,不急之务、无用之官,犹当痛加裁节,矧多事之秋,所贵全万民之命,纾一时之急,独奈何坐视其无救而以虚文自蔽哉!愿惩既往之失,废无用之文,一意养民,以培国本。’
丐外,添差通判泽州。湖湘大旱,振救多所裨益。知邵武军,寻召赴行在,言:‘功利不若道德,刑罚不若恩厚,杂伯不若纯王,异端不若儒术,谀佞不若直谏,便嬖不若正人,奢侈不若诗书,盘游不若节俭,玩好不若宵衣旰食,穷黩不若偃兵息民。是非两立,明白易见。几微之际,大体所关。积习不移,治道舛矣。’迁国子监丞,徙太常丞,权都官郎官,改秘书丞、著作郎、起居郎、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以朝奉大夫致仕。卒,赠朝请大夫、集英殿修撰。
李韶字元善,弥逊之曾孙也。父文饶,为台州司理参军,每谓人曰:‘吾司臬多阴德,后有兴者。’韶五岁,能赋梅花。嘉定四年,与其兄宁同举进士。调南雄州教授。校文广州,时有当国之亲故私报所业,韶却之。调庆元。丞相史弥远荐士充学职,韶不与。袁燮求学宫射圃益其居,亦不与,燮以此更敬韶。
以廉勤荐,迁主管三省架阁文字,迁太学正,改太学博士。上封事谏济王竑狱,且以书晓弥远,言甚恳到。又救太学生寗式,迕学官。丐外,添差通判泉州。郡守游九功素清严,独异顾韶。改知道州。葺周惇颐故居,录其子孙于学宫,且周其家。绍定四年,行都灾,韶应诏言事。提举福建市舶。会星变,又应诏言事。入为国子监丞,改知泉州兼市舶。
端平元年,召。明年,转太府寺丞,迁都官郎官,迁尚左郎官。未几,拜右正言。奏乞以国事、边防二事专委丞相郑清之、乔行简各任责。论汰兵、节财及襄、蜀边防。又论史嵩之、王遂和战异议,迄无成功,请出遂于要藩,易嵩之于边面,使各尽其才。史宅之将守袁州,韶率同列一再劾之。俱不报。乞解言职,拜殿中侍御史,辞,不允。奏曰:‘顷同臣居言职者四人,未逾月徐清叟去,未三月杜范、吴昌裔免,独臣尚就列。清叟昨言“三渐”,臣继其说,李宗勉又继之,陛下初不加怒,而清叟竟去,犹曰清叟倡之也。今臣与范、昌裔言,未尝不相表里,二臣出台,臣独留,岂臣言不加切于二臣邪?抑先去二臣以警臣,使知择而后言邪?清叟所言“三渐”,臣犹以为未甚切。今国柄有陵夷之渐,士气有委靡之渐,主势有孤立之渐,宗社有阽危之渐,上下偷安,以人言为讳,此意不改,其祸岂直三渐而已。’
时魏了翁罢督予祠,韶讼曰:‘了翁刻志问学,几四十年,忠言谠论,载在国史,去就出处,具有本末。端平收召,论事益切。去年督府之遣,体统不一,识者逆知其无功。了翁迫于君命,黾勉驱驰,未有大阙。襄州变出肘腋,未可以为了翁罪。枢庭之召,未几改镇,改镇未久,有旨予祠。不知国家四十年来收拾人才,烨然有称如了翁者几人?愿亟召还,处以台辅。’又劾奏陈洵益刑余腐夫,粗通文墨,扫除贱隶,窃弄威权,乞予洵益外祠。劾女冠吴知古在宫掖招权纳贿,宜出之禁庭。帝怒,韶还笏殿陛乞归。会祀明堂,雷电,免二相,韶权工部侍郎、正言,迁起居舍人。复疏洵益、知古,不报。辞新命,不许。应诏上封事,几数千言。帝谕左右曰:‘李韶真有爱朕忧国之心。’凡三辞不获,以生死祈哀乞去。帝蹙额谓韶曰:‘曲为朕留。’退,复累疏乞补外,以集英殿修撰知漳州,号称廉平。朝廷分遣部使者诸路称提官楮,韶疏极言其敝。
嘉熙二年,召。明年,上疏乞寝召命云:
端平以来,天下之患,莫大于敌兵岁至,和不可,战不能,楮券日轻,民生流离,物价踊贵,遂至事无可为。臣窃论以为必自上始,九重菲衣恶食,卧薪尝胆,使上下改虑易听,然后可图。今二患益深,虽欲效忠,他莫有以为说。此其不敢进者一。
史宅之,故相子,予郡,外议皆谓扳援之徒将自是复用,故尝论列至再。今圣断赫然,用舍由己,人才一变矣。环视前日在廷之臣,流落摈弃,臣虽欲贪进,未知所以处其身。此其不敢进者二。
始臣为郎,蜀受兵方亟,庙堂已遣小使至,特起嵩之于家,而言者攻击不已。臣妄论以为讲和固非策,而首兵亦岂能无罪。故居言路,首乞出高论者付以兵事,使稍知敌情者尝试其说于阃外。不知事势推移,遂竟罢废,而款敌无功者,白麻扬廷矣。或者将议臣前日有所附会。此臣重不敢进者三。
又臣昨弹内侍女冠,不行,退惟圣主高明,必不容其干政。然未几首相去位,臣亦出台,传闻其人谓臣受庙堂风旨,故决意丐外。今臣言迄不行,苟贪君命,窃恐或者讥臣向何所闻而去,今何所见而来。此臣重不敢进者四。
四年,诏趣赴阙,辞,迁户部侍郎,再辞,不许。五年,改礼部侍郎,辞,诏不允,令所在州军护遣至阙。嵩之遣人谓韶曰:‘毋言济邸、宫媪、国本。’韶不答。上疏曰:‘臣生长淳熙初,犹及见度江盛时民生富乐,吏治修举。事变少异,政归私门,绍定之末,元气索矣。端平更化,陛下初意岂不甚美。国事日坏,其人或罢或死,莫有为陛下任其责者。考论至是,天下事岂非陛下所当自任而力为乎?左氏载史墨言:“鲁公世从其失,季氏世修其勤。”盖言所由来者渐矣。陛下临御日久,宜深思熟念,威福自己,谁得而盗之哉?舍此不为,悠悠玩愒,乃几于左氏所谓“世从其失者”。’盖以世卿风嵩之也。疏出,嵩之不悦,曰:‘治春秋人下语毒。’当是时,杜范亦在列,二人廉直,中外称为‘李、杜。’
兼侍讲,累辞,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辞,迁吏部侍郎兼中书舍人,三辞,不许。淳祐二年,疏言:‘道揆之地,爱善类不胜于爱爵禄,畏公议不胜于畏权势。陛下以腹心寄之大臣,大臣以腹心寄之一二都司,恐不能周天下之虑。故以之用人,则能用其所知,岂能用其所不知;以之守法,则能守其所不与,必不能守于其所欲与。’又及济王、国本、宫媪。三上疏乞归,以宝章阁直学士知泉州,辞,乞畀祠,不许。既归,三辞,仍旧职提举鸿庆宫。
淳祐五年,韶被召,再辞,诏本州通判劝勉赴阙。迁礼部侍郎,三辞,迁权礼部尚书,复三辞,不许。入见,疏曰:‘陛下改畀正权,并进时望,天下孰不延颈以觊大治。臣窃窥之,恐犹前日也。君子小人,伦类不同。惟不计近功,不急小利,然后君子有以自见;不恶闻过,不讳尽言,然后小人无以自托。不然,治乱安危,反复手尔。’
又曰:‘陛下所谋者嫔妃近习,所信者贵戚近亲。按政和令:“诸国戚、命妇若女冠、尼,不因大礼等辄求入内者,许台谏觉察弹奏。”乞申严禁廷之籍,以绝天下之谤。世臣贵戚,牵联并进,何示人以不广也。借曰以才选,他时万一有非才者援是以求进,将何以抑之耶!’
又曰:‘今土地日蹙者未反,人民丧败者未复,兵财止有此数,旦旦而理之,不过椎剥州县,朘削里闾。就使韩、白复生,桑、孔继出,能为陛下强兵理财,何补治乱安危之数,徒使国家负不韪之名。况议论纷然,贤者不过苟容而去,不肖者反因是以媒其身,忠言至计之不行,浅功末利之是计,此君子小人进退机括所系,何不思之甚也!’
又曰:‘闻之道路,德音每下,昆虫草木咸被润泽,恩独不及于一枯胔。威断出,自公卿大夫莫敢后先,令独不行于一老媪。小大之臣积劳受爵,皆得以延于世,而国储君副,社稷所赖以灵长,独不蚤计而豫定。’又疏乞还,不许。兼侍读,三辞,不许。又三疏乞归。
时游似以人望用,然有牵制之者,韶奏云:‘人主职论一相而已,非其人不以轻授。始而授之,如不得已,既乃疑之,反使不得有所为,是岂专任责成之体哉!所言之事不必听,所用之人不必从,疑畏忧沮,而权去之矣。’擢翰林学士兼知制诰、兼侍读,不拜,诏不许,又三辞,不许。
嵩之服除,有乡用之意,殿中侍御史章琰、正言李昂英、监察御史黄师雍论列嵩之甚峻,诏落职予祠。韶同从官抗疏曰:‘臣等谨按春秋桓公五年书:“蔡人、卫人、陈人从王伐郑。”春秋之初,无君无亲者莫甚于郑庄。二百四十二年之经,未有云“王伐国”者,而书“王”书“伐”,以见郑之无王,而天王所当声罪以致讨。未有书诸侯从王以伐者,而书三国从王伐郑,又见诸侯莫从王以伐罪,而三国之微者独至,不足伸天王之义,初不闻以其尝为王卿士而薄其伐。今陛下不能正奸臣之罪,其过不专在上,盖大臣百执事不能辅天子以讨有罪,皆春秋所不赦。乞断以春秋之义,亟赐裁处。’诏嵩之勒令致仕。既而嵩之进观文殿大学士,韶上疏争之甚力。未几,琰、昂英他有所论列,并罢言职。韶复上疏留之。
七年,韶十上疏丐去,以端明殿学士提举玉隆宫。时直学士院应 34a1.gif 、中书舍人赵汝腾拜疏留韶内祠,未报。韶陛辞,疏甚剀切,其略曰:‘彼此相视,莫行其志,而剸裁庶攻,品量人物,相与运于冥冥之中者,不得不他有人焉。是中书之手可束,而台谏之口可钤,朝廷之事所当力为,不可枚举,皆莫有任其责者,甚非所以示四方、一体统。’改提举万寿观兼侍读,即出国门,力辞,道次三衢,诏趣受命,再辞,仍奉祠玉隆。
八年,被召,辞,不许。再辞,仍旧职奉祠万寿兼侍读,令守臣以礼趣行。又辞,不许。九年,仍奉祠玉隆。十一年,祠满再任。卒,年七十五。韶忠厚纯实,平粹简澹,不溺于声色货利,默坐一室,门无杂宾云。
王迈字贯之,兴化军仙游人。嘉定十年进士,为潭州观察推官。丁内艰,调浙西安抚司干官。考廷试,详定官王元春欲私所亲寘高第,迈显擿其缪,元春怒,嗾谏官李知孝诬迈在殿庐语声高,免官。
调南外睦宗院教授。真德秀方守福州,迈竭忠以裨郡政。赴都堂审察,丞相郑清之曰:‘学官掌故,不足浼吾贯之。’俄召试学士院,策以楮币,迈援据古今,考究本末,谓:‘国贫楮多,弊始于兵。干、淳初行楮币,止二千万,时南北方休息也。开禧兵兴,增至一亿四千万矣。绍定有事山东,增至二亿九千万矣。议者徒患楮穷,而弗惩兵祸,姑以今之尺籍校之,嘉定增至二十八万八千有奇。用寡谋之人,试直突之说,能发而不能收,能取而不能守。今无他策,核军实,窒边衅,救楮币第一义也。’又言:‘修内司营缮广,内帑宣索多,厚施缁黄,滥予嫔御,若此未尝裁撙,徒闻有括田、榷盐之议者。向使二事可行,故相行之久矣。更化伊始,奈何取前日所不屑行者而行之乎?’又因楮以及时事,言:‘君子之类虽进,而其道未行;小人之迹虽屏,而其心未服。’真德秀病危,闻迈所对,善之。
帝再相乔行简,或传史嵩之复用,迈上封事曰:‘天下之相,不与天下共谋之,是必冥冥之中有为之地者。且旧相奸憸刻薄,天下所知,复用,则君子空于一网矣。’又言吴知古、陈洵益挠政。轮对,言:‘君不可欺天,臣不可欺君,厚权臣而薄同气,为欺天之著。’迈由疏远见帝,空臆无隐,帝为改容。言者劾迈论边事过实,魏了翁侍经筵,为帝言惜其去,改通判漳州。禋祀雷雨,迈应诏言:‘天与宁考之怒久矣。麹糵致疾,妖冶伐性,初秋逾旬,旷不视事,道路忧疑,此天与宁考之所以怒也。隐、刺覆绝,攸、熺尊宠,纲沦法斁,上行下效,京卒外兵,狂悖迭起,此天与宁考之所以怒也。陛下不是之思,方用汉灾异免三公故事,环顾在廷,莫知所付。遥相崔与之,臣恐与之不至,政柄他有所属,此世道否泰,君子小人进退之机也。’于是台官李大同言迈交结德秀、了翁及洪咨夔以收虚誉,削一秩免。蒋岘劾迈前疏妄论伦纪,请坐以非所宜言之罪,削二秩。久之,复通判赣州,改福州、建康府、信州,皆不行。淳祐改元,通判吉州。右正言江万里袖疏榻前曰:‘迈之才可惜,不即召,将有老不及之叹。’帝以为然。有尼之者,遂止。
知邵武军。在郡,诏以亢旱求言,迈驿奏七事,而以彻龙翔宫、立济王后为先。时郑清之再相,以左司郎官召,力辞。以直秘阁提点广东刑狱,亦辞。改侍右郎官,谏官焦炳炎论罢。予祠,卒,赠司农少卿。
迈以学问词章发身,尤练世务。易祓戒潭人曰:‘此君不可犯。’夺势家冒占田数百亩以还民。李宗勉尝论迈,然迈评近世宰辅,至宗勉,必曰‘贤相’。徐清叟与迈有违言,迈晚应诏,谓清叟有人望可用。世服其公云。
史弥巩字南叔,弥远从弟也。好学彊记。绍熙四年,入太学,升上舍。时弥远柄国,寄理不获试,淹抑十载。嘉定十年,始登进士第。
时李 21334.gif 开鄂阃,知弥巩持论不阿,辟咨幕府事。寿昌戍卒失律,欲尽诛其乱者,乃请诛倡者一人,军心感服。改知溧水县,首严庠序之教。端平初,入监都进奏院。转对,有君子小人才不才之奏,护蜀保江之奏。嘉熙元年,都城火,弥巩应诏上书,谓修省之未至者有五。又曰:‘天伦之变,世孰无之。陛下友爱之心亦每发见,洪咨夔所以蒙陛下殊知者,谓霅川之变非济邸之本心,济邸之死非陛下之本心,其言深有以契圣心耳。矧以先帝之子,陛下之兄,乃使不能安其体魄于地下,岂不干和气,召灾异乎?蒙蔽把握,良有以也。’
出提点江东刑狱。岁大旱,饶、信、南康三郡大侵,谓振荒在得人,俾釐户为五,甲乙以等第振粜,丙为自给,丁籴而戊济,全活为口一百一十四万有奇。徽之休宁有淮民三十余辈,操戈劫人财,逮捕,法曹以不伤人论罪。弥巩曰:‘持兵为盗,贷之,是滋盗也。’推情重者僇数人,一道以宁。饶州兵籍溢数,供亿不继,请汰冗兵。令下,营门大噪。乃呼诸校谓曰:‘汰不当,许自陈,敢哗者斩。’咸叩头请罪,诸营帖然,廪给亦大省。召为司封郎中,以兄子嵩之入相,引嫌丐祠,遂以直华文阁知婺州。时年已七十,丐祠,提举崇禧观。里居绝口不道时事。卒,年八十。真德秀尝曰:史南叔不登宗衮之门者三十年,未仕则为其寄理,已仕则为其排摈,皭然不污有如此。
五子,长肯之,终刑部郎官,能之、有之、胄之俱进士。肯之子蒙卿,咸淳元年进士,调江阴军教授,蚤受业色川阳恪,为学淹博,著书立言,一以朱熹为法。
陈埙字和仲,庆元府鄞人。大父叔平与同郡楼钥友善,死,钥哭之。埙才四岁,出揖如成人。钥指槃中银杏使属对,埙应声曰:‘金桃。’问何所据?对以杜诗‘鹦鹉啄金桃’。钥竦然曰:‘亡友不死矣。’长受周官于刘著,顷刻数千百言辄就。试江东转运司第一,试礼部复为第一。
嘉定十年,登进士第。调黄州教授。丧父毁瘠,考古礼制时祭、仪制、祭器行之。忽叹曰:‘俗学不足学。’乃师事杨简,攻苦食淡,昼夜不怠。免丧,史弥远当国,谓之曰:‘省元魁数千人,状元魁百人,而恩数逾等,盍令省元初授堂除教授,当自君始。’埙谢曰:‘庙堂之议甚盛,举自埙始,得无嫌乎?’径部注处州教授以去,士论高之。
理宗即位,诏求言,埙上封事曰:‘上有忧危之心,下有安泰之象,世道之所由隆。上有安泰之心,下有忧危之象,世道之所由污。故为天下而忧,则乐随之。以天下为乐,则忧随之。有天下者,在乎善审忧乐之机而已。今日之敝,莫大于人心之不合,纪纲之不振,风俗之不淳,国敝人偷而不可救。愿陛下养之以正,励之以实,莅之以明,断之以武。’而埙直声始著于天下。与郡守高似孙不合,去,归奉其母。召为太学录,逾年始至。转对,言:‘天道无亲,民心难保。日月逾迈,事会莫留。始之锐,久则怠。始之明,久则昏。垂拱仰成,盛心也,不可因以负有为之志。遵养时晦,至德也,不可因以失乘时之机。’上嘉纳之。迁太学博士,主宗正寺簿。都城火,埙步往玉牒所,尽藏玉牒于石室。诏迁官,不受。应诏言应上天非常之怒者,当有非常之举动,历陈致灾之由。又有吴潜、汪泰亨上弥远书,乞正冯榯、王虎不尽力救火之罪,及行知临安府林介、两浙转运使赵汝惮之罚。人皆壮之。
迁太常博士,独为袁燮议谥,余皆阁笔,因叹曰:‘幽、厉虽百世不改。谥有美恶,岂谀墓比哉?’会朱端常子乞谥,埙曰:‘端常居台谏则逐善类,为藩牧则务刻剥,宜得恶谥,以戒后来。’乃谥曰荣愿。议出,宰相而下皆肃然改容。考功郎陈耆覆议,合宦者陈洵益欲改,埙终不答。
李全在楚州有异志,埙以书告弥远:‘痛加警悔,以回群心。蚤正典刑,以肃权纲。大明黜陟,以饬政体。’不纳。未几,贾贵妃入内,埙又言:‘乞去君侧之蛊媚,以正主德;从天下之公论,以新庶政。’弥远召埙问之曰:‘吾甥殆好名邪?’埙曰:‘好名,孟子所不取也。夫求士于三代之上,惟恐其好名;求士于三代之下,惟恐其不好名耳。’力丐去,添差通判嘉兴府。弥远卒,召为枢密院编修官。入对,首言:‘天下之安危在宰相。南渡以来,屡失机会。秦桧死,所任不过万俟禼、沈该耳。侂胄死,所任史弥远耳。此今日所当谨也。’次言:‘内廷当严宦官之禁,外廷当严台谏之选。’于是洵益阴中之,监察御史王定劾埙,出知常州,改衢州。
寇卜日发漈坑,遵江山县而东。埙获谍者,即遣人致牛酒谕之曰:‘汝不为良民而为劫盗,不事耒耜而弄甲兵,今享汝牛酒,冀汝改业,否则杀无赦。’于是自首者日以百数,献器械者重酬之,遂以溃散。改提点都大坑冶,徙福建转运判官。侍御史蒋岘常与论中庸,不合,又劾之。主管崇道观。逾年,迁浙西提点刑狱。岁旱,盗起,捕斩之,盗惧徙去。安吉州俞垓与丞相李宗勉连姻,恃势黩货,埙亲按临之。弓手戴福以获潘丙功为副尉,宗勉倚之为腹心,盗横贪害,埙至,福闻风而去。贻书宗勉曰:‘埙治福,所以报丞相也。传间实走丞相,贤辅弼不宜有此。’宗勉答书曰:‘福罪恶贯盈,非君不能治。宗勉虽不才,不敢庇奸凶。惟君留意。’及获福豫章,众皆欲杀之,埙曰:‘若是则刑滥矣。’乃加墨徇于市,囚之圜土。以吏部侍郎召,及为国子司业,诸生咸相庆,以为得师。
未几,兼玉牒检讨、国史编修、实录修撰,乃辞兼史馆。历陈境土之蹙,民生之艰,国计之匮,‘既无经理图回之素,惟有感动转移之策,必有为之本者,本者何?复此心之妙耳’。又言:‘履泰安而逸乐者,有习安致危之理。因艰危而兢惧者,有虑危图安之机。明用舍以振纪纲,躬节俭以汰冗滥,屏奸妄以厉将士,抑贵近以宽粜籴,结乡社以防窃发,黜增创以培根本。今任用混殽,薰莸同器,遂使贤者耻与同群。’谏议大夫金渊见之,怒。埙乞补外,不许,又辞免和籴转官赏,亦不许。知温州,未上,以言罢。
埙家居,时自娱于泉石,四方学者踵至。轻财急义,明白洞达,一言之出,终身可复。忽卧疾,戒其子抽架上书占之,得吕祖谦文集,其墓志曰:‘祖谦生于丁巳岁,没于辛丑岁。’埙曰:‘异哉!我生于庆元丁巳,今岁在辛丑,于是一甲矣。吾死矣夫!’
子蒙,年十八,上书万言论国事。吴子良奇之,妻以女。为太府寺主簿。入对,极言贾似道为相时国政阙失,文多不录。为淮东总领,似道诬以贪污,贬建昌军簿,录其家,惟青毡耳。德祐初,礼部侍郎李珏乞放便,以刑部侍郎召,不赴,卒。
赵与所至急于财利,几于聚敛之臣矣。
李大同字从仲,婺州东阳人。嘉定十六年进士。历官为秘书丞兼崇政殿说书,拜右正言兼侍讲。疏言:‘赵、冀分野,乃有荧惑犯填星之变,则我师之出,岂无当长虑而却顾者。故臣愿陛下勿以星文为小异而或加忽。一话一语,一政一事,必求有以格天心而弭灾变。至于进兵攻讨,尤切谨重。’迁太常少卿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兼侍讲,兼权侍立修注官,迁起居郎,拜殿中侍御史,权刑部侍郎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选吏部侍郎,进工部尚书,以宝谟阁直学士知平江府,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乞致仕,不许,后卒于家。

黄为诗谕之,獠感悦,有公事莫敢违。
通判处州,经、总制有额无钱,俗号殿最纲,乃不乐。间行西湖,慨然曰:‘我昔在南、北山,一水一石,无不自题品,今无复情味,何邪?’
丐外,知台州。谢良佐子孙居台者既播越流落,条目建置,忧民如家。迁袁州,哭从弟哀甚,得疾卒。所著有复斋集。
杨大异字同伯,唐天平节度使汉公之后,十世祖祥避地醴陵,因家焉。祥事亲孝,亲亡袁毁,泣尽继以血,庐墓终身,有白芝、白乌、白兔之瑞。事闻于朝,褒封至孝公,赐名木植墓道,以旌其孝。
大异从胡宏受春秋大义。登嘉定十三年进士第。授衡阳主簿,有惠政。调龙泉尉,摄邑令。适岁饥,提刑司遣吏和籴米二万石于邑,米价顿增,民乏食,大异即以提刑司所籴者如价发粜,民甚德之。提刑赵与大怒,捃其罪弗得,坐以方命,移安远尉。
邑有峒寇扰民,官兵致讨,积年弗获,檄大异往治之。大异以一仆负告身自随,肩舆入贼峒,传呼尉至,贼露刃成列以待,徐谕以祸福,皆伏地叩头,愿改过自新。留告身为质,偕其渠魁数辈出降。以赏迁吉州户曹,改广西经干,复以弭盗赏,除四川制置司参议官。北兵入成都,大异从制置使丁黼巷战,兵败,身被数创死,阖门皆遇难。诘旦,其部曲窃往瘗之,大异复苏,负以逃,获免。进朝奉郎,宰石门县,就除通判溧阳,摄州事,皆有惠政。去官之日,老弱攀号留之,大异易服潜去。擢知登闻鼓院,迁大理寺丞,平反冤狱者七。召对,极言时政得失,迕宰相意,出知澧州。理宗曰:‘是四川死节更生者杨大异耶?论事剀切,有用之材也。何遽出之?’对曰:‘是人尤长于治民。’命予节兼庾事,进直秘阁、提点广东刑狱兼庾事。
时常平司逋负山积,械系追索,奸蠹百出。大异与之约,悉纵遣之,负者如期毕输,吏无所容其奸。访张九龄曲江故宅,建相江书院,以祀九龄。改提点广西刑狱兼漕、庾二司,所至奸吏屏息,寇盗绝迹。凡可以为民兴利除害者,必奏行之。复建宣成书院祀张栻、吕祖谦。广海幅员数千里,道不拾遗,报政为最。未六十即丐致仕,不允,章四上,除秘阁修撰、太中大夫,提举崇禧观、醴陵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归里第,与居民无异,学者从之,讲肄谆谆,相与发明经旨,条析理学。食祠禄者二十四年,卒,年八十二。子霆、霖。霆在忠义传。
论曰:正论之在天下,未尝亡也。徐范之于韩侂胄,吴泳、李韶、王迈之于史氏,皆能无所回挠,正色直言。至于史弥巩则弥远之弟,陈埙其甥也,不以私亲而废天下之公论。抑孟子所谓‘寡助之至’者欤?赵与扬历最久,甘为聚敛之臣。李大同以乡人乔行简为相,荐起之。黄出仕,以恤民尊贤为急,可谓知本。大异节义如此,宜其善政之著称于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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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四百二十四‧列传第一百八十三  陆持之 徐鹿卿 赵逢龙 赵汝腾 孙梦观 洪天锡 黄师雍 徐元杰 孙子秀 李伯玉
  陆持之字伯微,知荆门军九渊之子也。七岁能为文。九渊授徒象山之上,学者数百人,有未达,持之为敷绎之。荆门郡治火,持之仓卒指授中程,九渊器之。
韩侂胄将用兵,持之忧时不怿,乃历聘时贤,将有以告。见徐谊于九江,时议防江,持之请择僚吏察地形,孰险而守,孰易而战,孰隘而伏,毋专为江守。具言:‘自古兴事造业,非有学以辅之,往往皆以血气盛衰为锐惰。故三国、两晋诸贤,多以盛年成功名。公更天下事变多矣,未举一事,而朝思夕惟,利害先入于中,愚恐其为之难也。’谊怃然。又之鄂谒薛叔似、项安世,之荆谒吴猎,争欲留之,寻皆谢归。著书十篇,名戆说。
嘉定三年,试江西转运司预选,常平使袁燮荐于朝,谓持之议论不为空言,缓急有可倚仗。不报。豫章建东湖书院,连帅以书币彊起持之长之。嘉定十六年,宁宗特诏持之秘书省读书,固辞,不获。既至,又诏以迪功郎入省,乞归,不许。理宗即位,转修职郎,差干办浙西安抚司,以疾请致仕,特命改通直郎。所著有易提纲、诸经杂说。
徐鹿卿字德夫,隆兴丰城人。博通经史,以文学名于乡,后进争师宗之。嘉定十六年,廷试进士,有司第其对居二,详定官以其直抑之,犹寘第十。
调南安军学教授。张九成尝以直道谪居,鹿卿摭其言行,刻诸学以训。先是周惇颐、程颢与其弟颐皆讲学是邦,鹿卿申其教,由是理义之学复明。立养士纲条,学田多在溪峒,异时征之无艺,农病之,鹿卿抚恤,无逋租者。其后盗作,环城屋皆毁,惟学宫免,曰:‘是无挠我者。’
辟福建安抚司干办公事。会汀、邵寇作,鹿卿赞画备御,动中机会。避寇者入城,多方振济,全活甚众。郡多火灾,救护有方。会都城火,鹿卿应诏上封事,言积阴之极,其征为火,指言惑嬖宠,溺燕私、用小人三事尤切。真德秀称其气平论正,有忧爱之诚心。改知尤溪县。德秀守泉,辟宰南安,鹿卿以不便养辞。德秀曰:‘道同志合,可以拯民,何惮不来?’鹿卿入白其母,欣然许之。既至,首罢科敛之无名者,明版籍,革预借,决壅滞,达冤抑,邑以大治。德秀寻帅闽,疏其政以劝列邑。岁饥,处之有法,富者乐分,民无死徙。最闻,令赴都堂审察。以母丧去。
诏服阕赴枢密禀议,首言边事、楮币。主管官告院,干办诸司审计司。故相子以集英殿修撰食祠禄,又帮司农少卿米麦,鹿卿曰:‘奈何为一人坏成法。’持不可。迁国子监主簿。入对,陈六事,曰:‘洗凡陋以起事功,昭劝惩以收主柄,清班著以储实才,重藩辅以蔽都邑,用闽、越舟师以防海,合东南全力以守江。’上皆嘉纳。改枢密院编修官,权右司,赞画二府,通而守法。会右史方大琮、编修刘克庄、正字王迈以言事黜,鹿卿赠以诗,言者并劾之,太学诸生作四贤诗。知建昌军,未上,而崇教、龙会两保与建黎原、铁城之民修怨交兵,鹿卿驰书谕之,敛手听命。既至,则宽赋敛,禁掊克,汰赃滥,抑彊御,恤寡弱,黥黠吏,训戍兵,创百丈砦,择兵官,城属县,治行大孚,田里歌诵。
督府横取秋苗斛面,建昌为米五千斛。鹿卿争之曰:‘守可去,米不可得。’民恐失鹿卿,请输之以共命。鹿卿曰:‘民为守计则善矣。守独不为民计乎?’卒争以免。召赴行在,将行,盗发南丰,捕斩渠首二十人,余不问。擢度支郎官兼右司。入对,极陈时敝。改侍右郎官兼敕令删修官,兼右司。鹿卿又言当时并相之敝。宰相以甘言诱鹿卿,退语人曰:‘是牢笼也,吾不能为宰相私人。’言者以他事诋鹿卿,主管云台观。越月,起为江东转运判官。岁大饥,人相食,留守别之杰讳不诘,鹿卿命掩捕食人者,尸诸市。又奏援真德秀为漕时拨钱以助振给,不报。遂出本司积米三千余石减半贾以粜,及减抵当库息,出缗钱万有七千以予贫民,劝居民收字遗孩,日给钱米,所活数百人。宴集不用乐。
会岳珂守当涂,制置茶盐,自诡兴利,横敛百出,商旅不行,国计反屈于初。命鹿卿核之,吏争窜匿。鹿卿宽其期限,躬自钩考,尽得其实。珂辟置贪刻吏,开告讦以罔民,没其财,民李士贤有稻二千石,囚之半岁。鹿卿悉纵舍而劝以其余分,皆感泣奉命。珂罢,以鹿卿兼领太平,仍暂提举茶盐事。弛苛征,蠲米石、芜湖两务芦税。江东诸郡飞蝗蔽天,入当涂境,鹿卿露香默祷,忽飘风大起,蝗悉度淮。之杰密请移鹿卿浙东提点刑狱,加直秘阁兼提举常平。鹿卿言罢浮盐经界碱地,先撤相家所筑,就捕者自言:‘我相府人。’鹿卿曰:‘行法必自贵近始。’卒论如法。丞相史弥远之弟通判温州,利韩世忠家宝玩,籍之,鹿卿奏削其官。
初,鹿卿檄衢州推官冯惟说决婺狱,惟说素廉平,至则辨曲直,出淹禁。大家不快其为,会乡人居言路,迺属劾惟说。州索印纸,惟说笑曰:‘是犹可以仕乎?’自题诗印纸而去。衢州郑逢辰以缪举,鹿卿以委使不当,相继自劾,且共和其诗。御史兼二人劾罢之。及知泉州,改赣州,皆辞。迁浙西提点刑狱、江淮都大坑冶,皆以病固辞,遂主管玉局观。及召还,又辞,改直宝章阁知宁国府,提举江东常平,又辞。
淳祐三年,以右司召,犹辞。丞相杜范遗书曰:‘直道不容,使人击节。君不出,岂以冯惟说故耶?惟说行将有命矣。’鹿卿迺出。擢太府少卿兼右司。入对,请定国本、正纪纲、立规模,‘时事多艰,人心易摇,无独力任重之臣,无守节伏义之士,愿蚤决大计’。上嘉纳之。兼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兼崇政殿说书。逾年,兼权吏部侍郎。时议使执政分治兵财,鹿卿执议不可。以疾丐祠,迁右文殿修撰、知平江府兼发运副使。力丐祠,上谕丞相挽留之。召权兵部侍郎,固辞,上令丞相以书招之,鹿卿至,又极言君子小人,切于当世之务。兼国子祭酒,权礼部侍郎,兼同修国史,兼实录院同修撰,兼侍讲,兼权给事中。鹿卿言‘琐闼之职无所不当问,比年命下而给舍不得知,请复旧制’。从之。
上眷遇冞笃而忌者寖多,有撰伪疏托鹿卿以传播,历诋宰相至百执事,鹿卿初不知也,遂力辨上前,因乞去,上曰:‘去,则中奸人之计矣。’令临安府根捕,事连势要,狱不及竟。迁礼部侍郎。累疏告老,授宝章阁待制、知宁国府,而引年之疏五上,不允,提举鸿禧观,遂致仕,进华文阁待制。卒,遗表闻,赠四官。
鹿卿居家孝友,喜怒不形,恩怨俱泯,宗族乡党,各得欢心。居官廉约清峻,豪发不妄取,一庐仅庇风雨。所著有泉谷文集、奏议、讲义、盐楮议政稿、历官对越集,手编汉唐文类、文苑菁华,谥清正。
赵逢龙字应甫,庆元之鄞人。刻苦自修,为学淹博纯实。登嘉定十六年进士第。授国子正、太学博士,历知兴国、信、衢、衡、袁五州,提举广东、湖南、福建常平。每至官,有司例设供张,悉命撤去,日具蔬饭,坐公署,事至即面问决遣。为政务宽恕,抚谕恻怛,一以天理民彝为言,民是以不忍欺。居官自常奉外,一介不取。民赋有逋负,悉为代输。尤究心荒政,以羡余为平籴本。迁将作监,拜宗正少卿兼侍讲。凡道德性命之蕴,礼乐刑政之事,缕缕为上开陈。疏奏甚众,稿悉焚弃。年八十有八终于家。
逢龙家居讲道,四方从游者皆为钜公名士。丞相叶梦鼎出判庆元,修弟子礼,常谓师门庳陋,欲市其邻居充拓之。逢龙曰:‘邻里粗安,一旦惊扰,彼虽勉从,我能无愧于心!’逢龙寡嗜欲,不好名,敭历日久,泊然不知富贵之味。或问何以裕后,逢龙笑曰:‘吾忧子孙学行不进,不患其饥寒也。’
赵汝腾字茂实,宗室子也。居福州。宝庆二年进士。历官差主管礼、兵部架阁,迁籍田令,召试馆职,授秘书省正字,升校书郎,寻升秘书郎兼史馆校勘。轮对,言节用先自乘舆宫掖始。兼玉牒所检讨官,以直焕章阁知温州,进直徽猷阁、江东提点刑狱,又进直宝文阁,差知婺州。召赴阙,迁起居舍人,兼权中书舍人,升起居郎,时暂兼权吏部侍郎,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兼侍讲,迁吏部侍郎兼侍讲,权工部尚书兼权中书舍人,皆兼同修撰,以左司谏陈垓论罢。召为礼部尚书兼给事中,兼修国史、实录院修撰。入奏,言:‘前后奸谀之臣,伤善害贤,自取穹官要职,何益于陛下,而深损于圣德。兴利之臣,移东就西,顺适宫禁,自遂谿壑无厌之欲,何益于陛下,而深戕于国脉。则陛下私惠群小之心,可以息矣。’又言:‘陛下有用君子之名,无用君子之实。’
兼直学士院,拜翰林学士兼知制诰,兼侍读。辞归故里,累召,力辞,以龙图阁学士知绍兴府、浙东安抚使。召至阙,以端明殿学士提举佑神观,兼翰林学士承旨,知泉州、知州南外宗正事,复提举佑神观兼侍读,兼翰林学士承旨。景定二年,卒,遗表上,特赠四官。
孙梦观字守叔,庆元府慈溪人。宝庆二年进士。调桂阳军教授、浙西提举司干办公事,差主管吏部架阁文字,为武学谕。轮对,言:‘人主不容有所惮,尤不容有所玩,惮则有言而不能容,玩则虽容其言而不能用。’力请外,添差通判严州,主管崇道观,召为武学博士、太常寺丞兼诸王宫大小学教授,大宗正丞兼屯田郎官、将作少监。知嘉兴府,仍旧班兼右司郎官、将作监。转对,极言:‘风宪之地,未闻有十八疏攻一竦者。封驳之司,未闻有三舍人不肯草制者。道揆不明,法守滋乱,天下之权将有所寄,而倒持之患作。’当路者滋不悦。出知泉州兼提举市舶,改知宁国府。蠲逋减赋,无算泛入者尽籍于公帑。户部遣官督赋,急若星火,阖郡皇骇,莫知为计。梦观曰:‘吾宁委官以去,毋宁病民以留。’力丐祠,且将以府印牒所遣官,所遣官闻之夜遁。他日梦观去宁国,人言之为之流涕。
丞相董槐召还,帝问江东廉吏,槐首以梦观对,帝说,乃迁司农少卿兼资善堂赞读。轮对,谓:‘今内外之臣,恃陛下以各遂其私,而陛下独一无可恃,可为寒心!’次论:‘郡国当为斯民计,朝廷当为郡国计。乞命大臣应自前主计之臣夺州县之利而归版曹者,复归所属,庶几郡国蒙一分之宽,则斯民亦受一分之赐。’帝善其言。迁太府卿、宗正少卿,兼给事中、起居舍人、起居郎。八上章辞免,以监察御史吴燧论罢,直龙图阁与祠,授秘阁修撰、江淮等路提点铸钱司公事。甫至官,即复召为起居郎兼侍右侍郎、给事中兼赞读,兼国子祭酒,权吏部侍郎。奏事抗论益切,以宠赂彰、仁贤逝、货财偏聚为言,且谓‘未易相之前,敝政固不少;既易相之后,敝政亦自若。’在廷之士皆危之。梦观曰:‘吾以一布衣蒙上恩至此,虽捐躯无以报,利钝非所计也。’
力求补外,以集英殿修撰知建宁府。蠲租税,省刑罚,郡人徐清叟、蔡抗以为有古循吏风。民有梦从者甚都,迎祠山神,出视之则梦观也。俄而梦观得疾,口授遗表,不忘规谏,遂卒。帝悼惜久之,赙银帛三百。梦观退然若不胜衣,然义所当为,奋往直前;其居败屋数间,布衣蔬食,而重名节云。
洪天锡字君畴,泉州晋江人。宝庆二年进士。授广州司法。长吏盛气待僚属,天锡糺正为多。丁内艰,免丧,调潮州司理。势家夺民田,天锡言于守,还之。
帅方大琮辟真州判官,留寘幕府。改秩知古田县。行乡饮酒礼。邑剧,牒愬猥多,天锡剖决无留难。有倚王邸势杀人者,诛之不少贷。调通判建宁府。大水,擅发常平仓振之。擢诸司粮料院,拜监察御史兼说书。累疏言:‘天下之患三:宦官也,外戚也,小人也。’劾董宋臣、谢堂、厉文翁,理宗力护文翁,天锡又言:‘不斥文翁,必为王府累。’上令吴燧宣谕再三,天锡力争,谓:‘贵幸作奸犯科,根柢蟠固,乃迟回护惜,不欲绳以法,势焰愈张,纪纲愈坏,异时祸成,虽欲治之不可得矣。’上又出御札,俾天锡易疏,欲自戒饬之。天锡又言:‘自古奸人虽凭怙,其心未尝不畏人主之知,苟知之而止于戒饬,则凭怙愈张,反不若未知之为愈也。’章五上,出关待罪。诏二人已改命,宋臣续处之。天锡言:‘臣留则宋臣去,宋臣留则臣当斥,愿早赐裁断。’越月,天雨土,天锡以其异为蒙,力言阴阳君子小人之所以辨,又言修内司之为民害者。
蜀中地震,浙、闽大水,又言:‘上下穷空,远近怨疾,独贵戚巨阉享富贵耳。举天下穷且怨,陛下能独与数十人者共天下乎?’会吴民仲大论等列愬宋臣夺其田,天锡下其事有司,而御前提举所移文谓田属御庄,不当白台,仪鸾司亦牒常平。天锡谓:‘御史所以雪冤,常平所以均役,若中贵人得以控之,则内外台可废,犹为国有纪纲乎?’乃申劾宋臣并卢允升而枚数其恶,上犹力护之。天锡又言:‘修内司供缮修而已,比年动曰“御前”,奸赃之老吏,迹捕之凶渠,一窜名其间,则有司不得举手,狡者献谋,暴者助虐,其展转受害者皆良民也。愿毋使史臣书之曰:“内司之横自今始。”’疏上至六七,最后请还御史印,谓:‘明君当为后人除害,不当留患以遗后人。今朝廷轻给舍台谏,轻百司庶府,而北司独重,仓卒之际,臣实惧焉。’言虽不果行,然终宋世阉人不能窃弄主威者,皆天锡之力,而天锡亦自是去朝廷矣。改大理少卿,再迁太常,皆不拜。
改广东提点刑狱,五辞。明年,起知潭州,久之始至官。戢盗贼,尊先贤,逾年大治。直宝谟阁,迁广东转运判官,决疑狱,劾贪吏,治财赋,皆有法。召为秘书监兼侍讲,以聩辞,升秘阁修撰、福建转运副使,又辞。度宗即位,以侍御史兼侍读召,累辞,不许,在道间,监察御史张桂劾罢之。乃疏所欲对病民五事:曰公田,曰关子,曰银纲,曰盐钞,曰赋役。又言:‘在廷无严惮之士,何以寝奸谋?遇事无敢诤之臣,何以临大节?人物稀疏,精采销耎,隐惰惜己者多,忘身徇国者少。’进工部侍郎兼直学士院,加显文阁待制、湖南安抚使、知潭州,改漳州,皆力辞。
又明年,改福建安抚使,力辞,不许。亭户买盐至破家陨身者,天锡首罢之,民作佛事以报。罢荔枝贡。召为刑部尚书,诏宪守之臣趣行无虚日,不起。久之,进显文阁直学士,提举太平兴国宫,三降御札趣之,又力辞。逾年,进华文阁直学士,仍旧宫观,寻致仕,加端明殿学士,转一官。疾革,草遗表以规君相。上震悼,特赠正议大夫,谥文毅。
天锡言动有准绳,居官清介,临事是非不可回折。所著奏议、经筵讲义,进故事、通祀辑略、味言发墨、阳岩文集。
黄师雍字子敬,福州人。少从黄干学。入太学。宝庆二年,举进士。诏为楚州官属。出盗贼白刃之冲,不畏不慑。李全反状已露,师雍密结忠义军别部都统时青图之,谋泄,全杀青,师雍不为动,全亦不加害。秩满,朝议褒异,师雍耻出史弥远门,不往见之。调婺州教授,学政一以吕祖谦为法。李宗勉、赵必愿、赵汝谈皆荐之。
师雍慕徐侨有清望,欲谒之,会其有召命,师雍曰:‘今不可往也。’侨闻而贤之,至阙,以其学最闻。宗勉在政府,力言于丞相乔行简,行简已许以朝除。师雍以书见行简,劝其归老,行简不悦,宗勉之请遂格。
知遂之龙溪,转运使王伯大上其邑最。行简罢,宗勉与史嵩之入相,召师雍审察,将至而宗勉卒。嵩之延师雍,密示相亲意,师雍不领;迁粮料院,又曰:‘料院与相府密迩,所以相处。’师雍亦不领。嵩之独相,权势浸盛,上下惧祸,未有发其奸者。博士刘应起首疏论嵩之,帝感悟,思逐嵩之。师雍与应起相善,故嵩之疑师雍左右之,讽御史梅杞击师雍,差知兴化军,旋夺之,改知邵武军。及应起为监察御史,师雍迁宗正寺簿,寻亦拜监察御史。首疏削金渊秩,送外居住。再疏斥赵纶、项容孙、史肯之。嵩之终丧,正言李昴英、殿中侍御史章琰共疏乞窜斥之,师雍亦上疏论列,帝感悟,即其日诏勒令致仕。权直舍人院刘克庄封还词头,乞畀嵩之以贴职如宰臣去国故事,遂得守金紫光禄大夫、观文殿学士致仕。议者曰:‘大夫,官也。观文,职也。元降御笔但云“守官”,无“本官职”之辞。观文之命,自克庄启之。朋邪顾望,不可赦。’师雍遂劾克庄临事失身犯义,免所居官,琰亦继劾克庄,师雍又乞籍嵩之家隶张叔仪,皆从之。
未几,昴英劾临安尹赵与 25c85.gif 、坦、垓、大有合为一,师雍独立。宷恶之尤甚,思所以去师雍,未得,招四人共谋之。会大旱求言,应诏者多指宷、坦等为起灾之由,牟子才、李伯玉、卢钺语尤峻。坦等伪撰匿名书,诬三士,师雍榻前辨,谓:‘匿名书条令所禁,非公论也,不知何为至前。’因发其伪撰之迹。适乣疏誉师雍,宷迺以钺附师雍,帝不听,擢师雍左司谏。
未几,宷入政府,谢方叔、赵汝腾疏其奸,宷遂罢去。师雍与丞相郑清之故同舍,然以劾刘用行、魏岘皆清之亲故,清之不乐。坦喜曰:‘吾得所以去之矣。’遣其妇日造清之妻,谮曰:‘彼去用行、岘,乃去丞相之渐也。’帝将以师雍为侍御史,清之曰:‘如此,则臣不可留。’迁起居舍人兼侍讲,即力丐去。清之犹冀师雍少贬,师雍曰:‘吾欲为全人。’终不屈。数月,坦卒劾师雍及高斯得俱罢。久之,以直宝文阁奉祠,陈垓又嗾同列寝之。清之卒,起师雍为左史,既而改江西转运使,迁礼部侍郎,命下而卒于江西官舍。
师雍简淡寡欲,靖厚有守,言若不出口,而于邪正之辨甚明,视外物轻甚,故博采公论,当官而行,爱护名节,无愧师友云。
徐元杰字仁伯,信州上饶人。幼徐悟,诵书日数千言,每冥思精索。闻陈文蔚讲书铅山,实朱熹门人,往师之。后师事真德秀。绍定五年,进士及第。签书镇东军节度判官厅公事。
嘉熙二年,召为秘书省正字,迁校书郎。奏否泰、剥复之理,因及右辖久虚,非骨鲠耆艾,身足负荷斯世者,不可轻畀。又言皇子竑当置后及蚤立太子,乞蚤定大计。时谏官蒋岘方力排竑置后之说,遂力请外,不许,即谒告归,丐祠,章十二上。三年,迁著作佐郎兼兵部郎官,以疾辞。差知安吉州,辞。召赴行在奏事,辞益坚。
淳祐元年,差知南剑州。会峡阳寇作,擒渠魁八人斩之,余释不问。父老或相语曰:‘侯不来,我辈鱼肉矣。’郡有延平书院,率郡博士会诸生亲为讲说。民讼,率呼至以理化诲,多感悦而去。输苗听其自槩,阖郡德之。丁母忧去官,众遮道跪留。既免丧,授侍左郎官。言敌国外患,乞以宗社为心。言钱塘驻跸,骄奢莫尚,宜抑文尚质。兼崇政殿说书,每入讲,必先期斋戒。尝进仁宗诏内降指挥许执奏及台谏察举故事为戒,语多切宫壶。拜将作监,进杨雄大匠箴,陈古节俭。时天久不雨,转对,极论洪范天人感应之理及古今遇灾修省之实,辞益忠恳。
丞相史嵩之丁父忧,有诏起复,中外莫敢言,惟学校叩阍力争。元杰时适轮对,言:‘臣前日晋侍经筵,亲承圣问以大臣史嵩之起复,臣奏陛下出命太轻,人言不可沮抑。陛下自尽陛下之礼,大臣自尽大臣之礼,玉音赐俞,臣又何所容喙。今观学校之书,使人感叹。且大臣读圣贤之书,畏天命,畏人言。家庭之变,哀戚终事,礼制有常。臣窃料其何至于忽送死之大事,轻出以犯清议哉!前日昕庭出命之易,士论所以凛凛者,实以陛下为四海纲常之主,大臣身任道揆,扶翊纲常者也。自闻大臣有起复之命,虽未知其避就若何,凡有父母之心者莫不失声涕零,是果何为而然?人心天理,谁实无之,兴言及此,非可使闻于邻国也。陛下乌得而不悔悟,大臣乌得而不坚忍?臣恳恳纳忠,何敢诋讦,特为陛下爱惜民彝,为大臣爱惜名节而已。’疏出,朝野传诵。帝亦察其忠亮,每从容访天下事,经筵益申前议。未几,夜降御笔黜四不才台谏,起复之命遂寝。
元老旧德次第收召,元杰亦兼右司郎官,拜太常少卿,兼给事中、国子祭酒,权中书舍人。杜范入相,复延议军国事。为书无虑数十,所言皆朝廷大政,边鄙远虑。每裁书至宗社隐忧处,辄阁笔挥涕,书就随削稿,虽子弟无有知者。六月朔,轮当侍立,以暴疾谒告。特拜工部侍郎,随乞纳禄,诏转一官致仕。夜四鼓,遂卒。
先,元杰未死之一日,方谒左丞相范锺归,又折简察院刘应起,将以翼日奏事。是夕,俄热大作,诘朝不能造朝,夜烦愈甚,指爪忽裂,以死。朝绅及三学诸生往吊,相顾骇泣。讣闻,帝震悼曰:‘徐元杰前日方侍立,不闻有疾,何死之遽耶?’亟遣中使问状,赙赠银绢二百计。已而太学诸生伏阙愬其为中毒,且曰:‘昔小人有倾君子者,不过使之自死于蛮烟瘴雨之乡,今蛮烟瘴雨不在岭海,而在陛下之朝廷。望奋发睿断,大明典刑。’于是三学诸生相继叩阍讼冤,台谏交疏论奏,监学官亦合辞闻于朝。二子直谅、直方乞以恤典充赏格。有旨付临安府逮医者孙志宁及常所给使鞫治。既又改理寺,诏殿中侍御史郑采董之,且募告者赏缗钱十万、官初品。大理寺正黄涛谓伏暑证,二子乞斩涛谢先臣。然狱迄无成,海内人士伤之,帝悼念不已,赐官田五百亩、缗钱五千给其家。赐谥忠愍。
孙子秀字元实,越州余姚人。绍定五年进士。调吴县主簿。有妖人称‘水仙太保’,郡守王遂将使治之,莫敢行,子秀奋然请往,焚其庐,碎其像,沈其人于太湖,曰:‘实汝水仙之名矣。’妖遂绝。日诣学宫与诸生讨论义理。辟淮东总领所中酒库,檄督宜兴县围田租。既还,白水灾,总领恚曰:‘军饷所关,而敢若此,独不为身计乎?’子秀曰:‘何敢为身计,宁罪去尔。’力争之,遂免。
调滁州教授,至官,改知金坛县。严保伍,釐经界,结义役,一切与民休息。讼者使赍牒自诣里正,并邻证来然后行,不实者往往自匿其牒,惟豪黠者有犯,则痛绳不少贷。淮民流入以万计,振给抚恤,树庐舍,括田使耕,拔其能者分治之。崇学校,明教化,行乡饮酒礼。访国初茅山书院故址,新之,以待远方游学之士。
通判庆元府,主管浙东盐事。先是,诸场盐百袋附五袋,名‘五釐盐’,未几,提举官以为正数,民困甚,子秀奏蠲之。辟干办行在诸司粮料院。衢州寇作,水冒城郭,朝廷择守,属子秀行。子秀谓捕贼之责,虽在有司,亦必习土俗之人,乃能翦其凭依,截其奔突。乃立保伍,选用土豪,首旌常山县令陈谦亨、寓士周还淳等捍御之劳,且表于朝,乞加优赏,人心由是竞劝。未几,盗复起江山、玉山间,甫七日,而众禽四十八人以来。终子秀之任,贼不复动。水潦所及,则为治桥梁,修堰闸,补城壁,浚水原,助葺民庐,振以钱米,招通邻籴。奏蠲秋苗万五千石有奇,尽代纳其夏税,并除公私一切之负;坍溪沙壅之田,请于朝,永蠲其税,民用复苏。
南渡后,孔子裔孙寓衢州,诏权以衢学奉祀,因循逾年,无专飨之庙。子秀撤废佛寺,奏立家庙如阙里。既成,行释菜礼。以政最迁太常丞,以言罢。未几,迁大宗正丞,迁金部郎官。金部旧责州郡以必不可辨之泛数,吏颠倒为奸欺。子秀日夜讨论,给册转递以均其输,人人如债切身,不遣一字而输足。迁将作监、淮东总领,辞。改知宁国府,辞。为左司兼右司,再兼金部。与丞相丁大全议不合,去国。差知吉州,寻镌罢。
时嬖幸朱熠凡三劾子秀。开庆元年,为浙西提举常平。先是,大全以私人为之,尽夺亭民盐本钱,充献羡之数;不足,则估籍虚摊。一路骚动,亭民多流亡。子秀还前政盐本钱五十余万贯,奏省华亭茶盐分司官,定衡量之非法多取者,于是流徙复业。徙浙西提点刑狱兼知常州。淮兵数百人浮寓贡院,给饷不时,死者相继,子秀请于朝,创名忠卫军,置砦以居,截拨上供赡之。盗劫吴大椿,前使者讳其事,诬大椿与兄子焴争财,自劫其家,追毁大椿官,编置千里外,徙黥其臧获。子秀廉得实,乃悉平反之。寻以兼郡则行部非便,得请专臬事。击贪举廉,风采凛然,犴狱为清。
进大理少卿,直华文阁、浙东提点刑狱兼知婺州。婺多势家,有田连阡陌而无赋税者,子秀悉核其田,书诸牍,势家以为厉己,嗾言者罢之。寻迁湖南转运副使,以迎养非便辞,移浙西提点刑狱。子秀冒暑周行八郡三十九县,狱为之清。安吉州有妇人愬人杀其夫与二仆,郡守损赏万缗,逮系考掠十余人,终莫得其实。子秀密访之,乃妇人赂宗室子杀其夫,仆救之,并杀以灭口。一问即伏诛,又释伪会之连逮者,远近称为神明。
初,狱讼之滞,皆由期限之不应。使者下车,或亲书戒州县勿违,而违如故,则怒之。怒之,改匣,又违则又重怒之,至再三。而专卒四出,巡尉等司缴限抱匣费不赀,则其势必违。子秀与州县约,到限者径诣庭下,吏不得要索,亦无违者。其后创循环总匣属各州主管官,凡管内诸司报应皆并入匣,一日一遣,公移则又总实于匣以往。于是事无小大,纤悉毕具,而风闻者反谓专卒凌州县,劾罢之,子秀笑而已。移江东提点刑狱。度宗即位,进太常少卿兼右司,寻兼知临安府,以言罢。起知婺州,卒。
子秀少从上虞刘汉弼游,磊落英发,抵掌极谈,神采飞动。与人交久而益亲,死生患难,营救不遗力。闻一善则手录之。
李伯玉字纯甫,饶州余干人。端平二年,进士第二。初名诚,以犯理宗潜讳更今名。授观察推官、太学正兼庄文府教授、太学博士。召试馆职,历诋贵戚大臣,直声暴起。改校书郎,奏言:‘台评迎合上意,论罢尤焴、杨栋、卢钺三人,忠邪不辨,乞同罢。’帝不允。监察御史陈垓连劾罢之。
奉云台祠,差知南康军,迁著作佐郎兼沂靖惠王府教授,兼考功郎官,兼尚书右司员外郎。引故事弹台臣萧泰来,迁著作郎。帝怒,降两官罢叙。复知邵武军,改湖北提点刑狱,移福建,迁尚右郎官。侍御史何梦然论伯玉迺吴潜之死党,奉祀,迁福建提举常平、淮西转运判官。召赴经筵,迁考功郎兼太子侍读,拜太府少卿、秘书少监、起居郎、工部侍郎。
度宗即位,兼侍讲,权礼部侍郎,升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贾似道尝集百官议事,忽厉声曰:‘诸君非似道拔擢,安得至此!’众默然莫敢应者,伯玉答曰:‘伯玉殿试第二名,平章不拔擢,伯玉地步亦可以至此。’似道虽改容而有怒色。既退。即治归。以显文阁待制知隆兴府,右正言黄万石论罢。召入觐,擢权礼部尚书兼侍读。似道益专国柄,帝以伯玉旧学,进之卧内,相对泣下,欲用以参大政,似道益忌之,而伯玉寻病卒。
伯玉尝请罢童子科,以为非所以成人材,厚风俗。赵汝腾尝荐八士,各有品目,于伯玉曰‘铜山铁壁’。立朝风节,大较似之。所著有斛峰集。
论曰:陆持之学足以承其家,而不幸蚤丧,徐鹿卿论议明达,克施有政,赵逢龙之清操,汝腾之不挠,孙梦观之平直,洪天锡、黄师雍、徐元杰、李伯玉皆悉心直言,不避权势,孙子秀政绩著见,皆当时之杰出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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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四百二十五‧列传第一百八十四  刘应龙 潘牥 洪芹 赵景纬 冯去非 徐霖 徐宗仁 危昭德 陈垲 杨文仲 谢枋得

刘应龙字汉臣,瑞州高安人。嘉熙二年进士。授零陵主簿,饶州录事参军。有毛隆者,务剽掠杀人,州民被盗,遥呼盗曰:‘汝毛隆也?’盗亦曰:‘我毛隆也。’既,讼于官,捕隆置狱,应龙曰:‘盗诚毛隆,其肯自谓?’因言于州,州不可,乃委它官,隆诬伏抵死,未几盗败,应龙繇是著名。改知崇仁县。淮西失守,江西诸州有残破者,县佐贰闻变先遁,应龙固守不去。
先是,理宗久未有子,以弟福王与芮之子为皇子,丞相吴潜有异论,帝已不乐。大元兵度江,朝野震动,逐丞相丁大全,复起潜为相,帝问潜策安出,潜对曰:‘当迁幸。’又问卿如何,潜曰:‘臣当死守于此。’帝泣下曰:‘卿欲为张邦昌乎?’潜不敢复言。未几北兵退,帝语群臣曰:‘吴潜几误朕。’遂罢潜相。帝怒潜不已,应龙朝受命,帝夜出象简书疏稿授应龙,使劾潜,应龙谓:‘潜本有贤誉,独论事失当,临变寡断。祖宗以来,大臣有罪未尝轻肆诛戮。欲望姑从宽典,以全体貌。’帝大怒。迺按劾丁大全,请加窜斥,疏言:‘内莫急于苏民瘼以固国本,外莫急于讨军实以振国威。’又言时政四事,广发廪以振民饥,通商贩以助民食,劝分富室以助官籴,严等第以核民数,稽检放以苏民穷,严戢盗以除民害。贾似道素忌潜,会京师米贵,应龙为劝粜歌,宦者取以上闻,帝问知应龙所作,问似道米价高,当亟处之,似道访其由,亦怒应龙。迁司农少卿,寻以右谏议大夫孙附凤言,遂去国。
景定三年,湖南饥,起提举常平。以救荒功,迁直宝章阁、广南东路转运判官。迁秘书监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知隆兴府兼江西转运副使,奏免和籴二十万石。擢权户部侍郎兼侍讲。时似道当国,百官奏对稍切直者辄黜,应龙言:‘臣观今日之事,可言者多矣。迩日以来,靖恭自守者以论事为忌,指陈稍切者联翩引去,岂两省缴驳过甚,重其疑欤?抑廷臣奏对咈意,速其畏欤?朝廷清明之时,而言者已怀疑畏,臣恐正臣夺气,鲠臣吃舌,宜非盛世所有。’遂迕当路,自侍从、两省以下无不切齿。未几,以集英殿修撰知建宁府,亟辞,中书舍人卢钺希指封还录黄。久之,起为江东转运使,辞。
南海寇作,朝廷患之,乃以显谟阁待制知广州、广东经略安抚使。寇闻应龙至,遁去。应龙剿逐之,南海大治。特旨屡召,拜户部侍郎仍兼侍读,七上奏辞免。德祐元年,迁兵部尚书、宝章阁直学士、知赣州,兼江西兵马钤辖、青海军节度使,力辞,隐九峰。
子元高亦举进士,知候官县。没,洪天锡叹曰:‘朝廷失一御史矣。’
潘牥字庭坚,福州闽人。端平二年策进士,牥对曰:‘陛下承休上帝,皈德匹夫,何异为人子孙,身荷父母劬劳之赐,乃指豪奴悍婢为恩私之地。欲父母无怒,不可得也。’又曰:‘陛下手足之爱,生荣死哀,反不得视士庶人。此如一门之内,骨肉之间未能亲睦,是以僮仆疾视,邻里生侮。宜厚东海之恩,裂淮南之土,以致人和。’时对者数百人,庭坚语最直。
会殿中侍御史蒋岘劾方大琮、刘克庄、王迈前倡异论,并诬牥姓同逆贼,策语不顺,请皆论以汉法。牥调镇南军节度推官、衢州推官,历浙西提举常平司。迁太学正,旬日,出通判潭州。日食,应诏上封事曰:‘熙宁初元日食,诏郡县掩骼,著为令。故王一抔浅土,其为暴骸亦大矣。请以王礼改葬。’又移书丞相游佀申言之,佀心善其言,方将收用之,而牥卒。
洪芹,尚书右仆射适之曾孙,以大父泽入官,甫更调,登进士第。自南平司法改钦州教授。部使者爱其才,先后并荐之,有旨召审察。丁内外艰。入主省架阁,迁太学博士。轮对,发明絜矩之道。擢国子博士,出通判南剑,入为太常博士,累迁将作少监。属词臣无当上意,慨然思得天下士,丞相程元凤言当今地望无逾洪芹者,进兼翰林,权直秘书少监。
开庆元年,升直学士院,继权礼部侍郎、中书舍人。属兵兴,帝悟柄任非人,自贻国祸,诏书所至,闻者奋激,盖芹所草也。丁大全罢相,出典乡郡。芹迁礼部侍郎,缴奏:‘大全鬼蜮之资,穿窬之行,暴戾淫黩,引用凶恶,陷害忠良,遏塞言路,浊乱朝纲。乞尽从谏臣所请,追官远窜,以伸国法,以谢天下。’沈炎乘上怒,攻丞相吴潜,芹独缴奏曰:‘方国本多虞,潜星驰赴阙,理纷镇浮,陈力为多。一旦视为弁髦,得无如诗所谓“将安将乐,女转弃予”乎?’慷慨敢言,天下义之。
迁礼部侍郎,帝锐意乡用而以论去,退寓永嘉,怡然自适。咸淳初,起知宁国府。卒。有文集。
赵景纬字德父,临安府于潜人。少勤学,弱冠得周惇颐、程颢兄弟诸书读之,恨不及登朱熹之门。熹门人叶味道谓之曰:‘度正,吾党中第一人。’遂往见,首诲以求放心为本。由是往来味道、正之间,研索益精。入太学,登淳祐元年进士第。授江阴军教授,诸生守其榘度。丁母忧,以禄不逮养,服阕不调。作读易菴悬霤山。江东提点刑狱吴势卿辟为干办公事,不就。召为史馆检阅,辞,不许;乞换待次教授,不许;乞岳祠,又不许;乞致仕,不报。有旨特与改合入官,主管崇道观,三辞,不许。景定元年,特授秘书郎,两辞,不许。迁著作郎,辞,不许。以疾丐祠,差主管佑神观兼史馆校勘。史成,两乞外祠,进直秘阁,与在外宫观,辞职名,不许。差主管崇禧观。
台州守王华甫建上蔡书院,礼景纬为堂长,以疾辞。依旧职差知台州,两辞,不许,趣命益严。至郡,以化民成俗为先务,首取陈述古谕俗文书示诸邑,且自为之说,使其民更相告谕、讽诵、服行,期无失坠。约束官吏扰民五事。取孝经庶人章为四言咏赞其义,使朝夕歌之,至有为之感涕者。举遗逸车若水、林正心于朝。旌孝行,作训孝文以励其俗。平重刑,惩哗讦,治豪横。建黄岩县社仓六十有六。浚河道九十里,筑堤路三十里。节浮费,为下户代输秋苗。奏蠲五邑坊河渡钱。
期年之内,乞归田里者再。进考功郎官,再辞,不许。兼沂靖惠王府教授,辞,不许。是冬,四辞新命,且乞祠,皆不许。乃乞于赤城、桐柏之间采药著书,庶几有补后学,使病废之身不为无用于圣世,不许。御笔兼崇政殿说书,三辞,不许。乃造朝,侍缉熙殿,以易进讲,论‘圣人体元之妙在惟几,人君得此,则天下有治而无乱,人事有吉而无凶矣’。又曰:‘惕厉祗惧,乃天心之所存。圣人先处于忧,故能无忧,先处以危,故能无危;若乃先自处于安乐,则忧危乘之矣。’又论监司守令,其说曰:‘知人之难,自古已然。人才乏使,莫今为甚。或观望而挠于势,或阿私而徇于情,或是非不公而以枉为直,或毁誉失实而以污为廉。遂使举刺不当,不足以服天下之心。与其糺劾于有罪之后,而未必尽得其情;孰若精择于未用之先,而使之各称其职。’
慧出于柳,景纬应绍上封事曰:
今日求所以解天意者,不过悦人心而已。百姓之心即天心也。锢私藏而专天下之同欲,则人不悦。保私人而违天下之公议,则人不悦。闾阎之糟糠不厌,而燕私之供奉自如,则人不悦。百姓之膏血日朘,而符移之星火愈急,则人不悦。不公于己而欲绝天下之私,则人不悦。不澄其源而欲止天下之贪,则人不悦。夫必有是数者,斯足以召怨而致灾。
愿陛下捐内帑以绝壅利之谤;出嫔嫱以节用度之奢。弄权之貂寺素为天下之所共恶者,屏之绝之;毒民之恩泽侯尝为百姓之所愤者,黜之弃之。择忠鲠敢言之士置之台谏,以通关鬲之壅;选慈惠忠信之人使为守宰,以保元气之残。又必稽干、淳以来,凡利源窠名之在百司庶府者,悉隶其旧,以济经用之急;公田派买不均之敝,听民自陈,随宜通变,以安田里之生。则人心悦、天意解矣。人之常情,惧心每发于灾异初见之时,不能不潜移于谄谀交至之后。万一过听左右宽譬之言,曲为它说以自解,毛举细故以塞责,而恐惧之初心弛,则下拂人心,上违天意,国之安危或未可知。
又曰:‘损玉食,不若损内帑、却贡奉之为实。避正朝,不若塞幸门、广忠谏之为实。肆大眚固所以广仁恩,又不若择循良、黜贪暴之为实。盖天意方回而未豫,人心乍悦而旋疑,此正阴阳胜复之会,眷命隆替之机也。’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辞,不许。转对,言:‘愿明辨义利之限,力破系吝之私,以天自处而绝内外之分,以道制欲而黜耳目之累。毋以闺闼之贱干公议,毋以戚畹之私紊国常。’乞归田里,不许。拜太府少卿,兼职仍旧,再辞,不许。复上疏乞归,不许。
以直敷文阁知嘉兴府,辞,仍乞奉祠,皆不许。咸淳元年至郡,首以护根本、正风俗为先务。三乞辞,不许。拜宗正少卿,御笔兼侍讲,辞,不许。乃还家,三乞祠,御笔趣行,犹乞宽告,不许。至国门,御笔兼权工部侍郎,时暂兼权中书舍人,三辞,不许。以礼记进讲,开陈敬恕之义。封还滥恩词头,帝从之。又言:‘损德害身之大莫过于嗜欲,而窒嗜欲之要莫切于思。居处则思敬,动作则思礼,祭祀则思诚,事亲则思孝。每御一食,则思天下之饥者。每服一衣,则思天下之寒者。嫔嫱在列,必思夏桀以嬖色亡其国。饮燕方欢,必思商纣以沈湎丧其身。念起而思随之,则念必息。欲萌而思制之,则欲必消。志气日以刚健,德性日以充实,岂不盛哉。’
又曰:‘雷发非时,窃迹今日之事而有疑焉。内批叠降而名器轻,宫阃不严而主威亵,横恩之滥已收而复出,戢贪之诏方严而随弛。宫正什伍之令所以防奇邪,而或纵于乞怜之卑词。缁黄出入之禁所以严宸居,而间惑于禬禳之小数。以至弹墨未干,而抆拭之旨已下;驳奏未几,而捷出之径已开。命令不疑,则阳纵而不收。主意不坚,则阴闭而不密。陛下可不思致灾之由,而亟求所以正之哉?愿清其天君,以端出治之源;谨其号令,以肃纪纲之本。毋牵于私恩而挠公法,毋迁于迩言而乱旧章,去谗而远色,贱货而贵德,则人心悦而天意得,可以开太平而兆中兴也。’
进权礼部侍郎兼修玉牒,再辞,不许。升兼侍读,辞,不许。进圣学四箴:一曰惜日力以致其勤,二曰精体认以充其知,三曰屏嗜好以专其业,四曰谨行事以验其用。五乞归田里,帝勉留之,请益力。特授集英殿修撰、知建宁府,辞,不许,乃还家。召为中书舍人,三辞,不许,请益力。进显文阁待制,依所乞予祠,辞职名,不许,遂差提举玉隆万寿宫。有疾,谢医却药,曰:‘使我清心以顺天命,毋重恼我怀。’拱手三揖乃卒。诏特赠四官至中奉大夫,谥文安。景纬天性孝友,雅志冲澹,亲没无意仕进,故其立朝之日不久云。
冯去非字可迁,南康都昌人。父椅字仪之,家居授徒,所注易、书、诗、语、孟、太极图,西铭辑说,孝经章句,丧礼小学,孔子弟子传,读史记及诗文、志录,合二百余卷。
去非,淳祐元年进士。尝干办淮东转运司,治仪真,欧阳脩东园在焉,使者黄涛欲以为佛寺,时已许荐,去非力争不得,宁不受使者荐,谒告而去。宝祐四年,召为宗学谕。丁大全为左谏议大夫,三学诸生叩阍言不可,帝为下诏禁戒,诏立石三学,去非独不肯书名碑之下方。监察御史吴衍、翁应弼劾诸生下狱,去非复调护宗学生之就逮者。未几,大全签书枢密院事、参知政事,蔡抗去国,去非亦以言罢。归舟泊金、焦山,有僧上谒,去非不虞其为大全之人也,周旋甚款。僧乘间致大全意,愿毋遽归,少俟收召,诚得尺书以往,成命即下。去非奋然正色曰:‘程丞相、蔡参政牵率老夫至此,今归吾庐山,不复仕矣,斯言何为至我!’绝之,不复与言。
徐霖字景说,衢州西安人。年十三,有志圣人之道,取所作文焚之,研精六经之奥,探赜先儒心传之要。淳祐四年,试礼部第一。知贡举官入见,理宗曰:‘第一名得人。’嘉奖再三。登第,授沅州教授。
时宰相史嵩之挟边功要君,植党颛国。霖上疏历言其奸深之状,以为:‘其先也夺陛下之心,其次夺士大夫之心,而其甚也夺豪杰之心。今日之士大夫,嵩之皆变化其心而收摄之矣。且其变化之术甚深,非章颖然号于人使之为小人也。常于善类择其质柔气弱易以夺之者,亲任一二,其或稍有异己,则潜弃而摈远之,以风其余。彼以名节之尊不足以易富贵之愿,义利之辨亦终暗于妻妾宫室之私,则亦从之而已。’疏奏,见者吐舌,为霖危之。未几,嵩之匿父丧求起复,君子并起而攻之,上大感悟。
丞相范锺进所召试馆职二人,上思霖之忠,亲去其一,易霖名。及试,则曰:‘人主无自强之志,大臣有患失之心,故元良未建,凶奸未窜。’是时,丞相杜范已薨,而锺虽得位,畏奸人覆出为己祸故也。擢秘书省正字,霖辞不获命,遂就职。会日食,霖应诏上封事曰:‘日,阳类也,天理也,君子也。吾心之天理不能胜乎人欲,朝廷之君子不能胜乎小人。宫闱之私昵未屏,琐闼之奸邪未辨,台臣之讨贼不决,精祲感浃,日为之食。’又数言建立太子。迁校书郎。七年夏,大旱,霖应诏言:‘谏议大夫不易则不雨,京兆尹不易则不雨。’不报,去国。上遣著作郎姚希得留之,不还。御笔改合入官,迺改宣教郎。霖屡辞,曰:‘向为身死而不敢欺其君父,今以官高而自眩于平生,失其本心,何以暴其忠志?’又曰:‘志贵乎洁,忠尚乎精,即有取,则自蹈于垢污矣。’
八年夏,添差通判信州,霖皆力辞,竟未拜,改秩之命故也。寻令守臣勉谕之,特改宣教郎、主管云台观,霖迺拜受。十二年,迁秘书省著作郎,累辞,不许。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上曰:‘今日所当言者,当备陈之。’霖复以正太子名为言,又奏:‘万化之本在心,存心之法在敬。’兼权尚左郎官,兼崇政殿说书。迺上疏言:‘叶大有阴柔奸黠,为群憸冠,不宜久长台谏,乞斥去。’不报。兼权左司。霖知无不言,于是谗嫉者思以中伤,而上亦不说。乞补外,知抚州。祠先贤,宽租赋,振饥穷,诛悍将,建营砦,几一月而政举化行。以言去,士民遮道,不得行,及暝,始由径以出。
宝祐元年,差知衡州。三年,当之官,遂辞,差知袁州。五年,丁外艰,哀毁号绝,水浆不入口七日。明年开庆元年,差主管崇禧观。景定二年,知汀州。明年,卒。将终,语其长子心亨曰:‘有生必有死,自古圣贤皆然,吾复何憾。’尚书省请加优异,诏与一子恩泽。度宗赐祭田百亩,以旌直臣。霖间居衢,守游钧筑精舍,聘霖为学者讲道,是日听者三千余人。
徐宗仁字求心,信之永丰人。淳祐十年进士。历官为国子监主簿。开庆元年,伏阙上书曰:
赏罚者,军国之纲纪。赏罚不明,则纲纪不立。今天下如器之欹而未坠于地,存亡之机,固不容发。兵虚将惰,而力匮财殚,环视四境,类不足恃;而所恃以维持人心、奔走豪杰者,惟陛下赏罚之微权在耳。权在陛下,而陛下不知所以用之,则未坠者安保其终不坠乎?臣为此惧久矣。
陛下当危急之时,出金币,赐土田,授节钺,分爵秩,尺寸之功,在所必赏。故当悉心效力,图报万分可也。而自干腹之兵越江逾广以来,凡阅数月,尚未闻有死战阵、死封疆、死城郭者,岂赏罚不足以劝惩之耶?今通国之所谓佚罚者,不过丁大全、袁玠、沈翥、张镇、吴衍、翁应弼、石正则、王立爱、高铸之徒,而首恶则董宋臣也。是以廷绅抗疏,学校叩阍,至有欲借尚方剑为陛下除恶。而陛下乃释而不问,岂真欲爱护此数人而重咈千万人之心?天下之事势急矣,朝廷之纪纲坏矣。若误国之罪不诛,则用兵之士不勇。今东南一隅天下,已半坏于此数人之手,而罚不损其豪毛。彼方拥厚赀,挟声色,高卧华屋,而使陛下与二三大臣焦心劳思,可乎?三军之在行者,岂不愤然不平曰:‘稔祸者谁欤,而使我损躯兵革之间?’百姓之罹难者,岂不群然胥怨曰:‘召乱者谁欤,而使我流血锋镝之下?’陛下亦尝一念及此乎?
又极论边事,谓惠亵而威不振。论董宋臣盘固日久,蒙蔽日久。又请‘使有言责者皆得以尽其言,则国论伸而国威振,臣虽屏处山林,亦有生气’。迁国子监丞、秘书省著作佐郎,主管崇禧观。迁考功郎官兼崇政殿说书,进读敬天图。迁太府少卿兼侍讲、兼侍立修注官,迁太常少卿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知宁国府。监察御史郭阊论罢。
德祐元年,起授吏部侍郎兼中书门下检正诸房公事,兼提领丰储仓所,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侍左侍郎。乞假督府名称往本州同守臣防拓,不允。权礼部尚书兼益王府赞读。卫益王走海上,厓山兵败,死焉。
危昭德,邵武人。宝祐元年进士。历官为史馆检阅校勘、武学谕、宗正寺簿兼崇政殿说书,迁秘书郎。疏言:‘国之命在民,民之命在士大夫。士大夫不廉,朘民膏血,为己甘腴,民不堪命矣。’又言:‘愿陛下与二三大臣察利害之实,究安危之本,明诏郡国,申严号令,俾急其所急,凡荒政之当举者,不可一日而置念;缓其可缓,凡苛赋之肆扰者,易为此时之宽征。固结人心,乃所以延天命也。’又言:‘愿陛下举考课之事,内以责诸弹纠之职,外以责诸监司、郡守之计。贪浊昏庸,固在必惩。廉能正直,尤当示劝。察之精则黜陟之咸服,行之力则观听之具孚,而课吏之实得矣。’
进兼侍讲。又言:‘民者,邦之命脉,欲寿国脉,必厚民生,欲厚民生,必宽民力。’且条上厉民四敝。又言:‘愿陛下为万世根本之虑,为一时仓卒之防,必求安节之亨,毋招不节之咎,节之又节,则宫闱之费差省,帑藏之积自充,上用足而下不匮矣。’又乞‘察欣瘁休戚之故,酌利害损益之宜,孰为当因,孰为当革,孰为可罢,孰为可行,则折衷泉货而远近便,开通关梁而商贾行。下修身奉法之诏,而吏得自新;出输仓助贷之令,而民免贵籴;窒墨敕之门,而无官府黜陟之异;止轮台之议,而无疆界彼此之分,则气脉苏醒、意向翕合矣’。
迁起居舍人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寻迁殿中侍御史、侍御史。谏作宗阳宫。权工部侍郎兼同修国史实录院,乞致仕,特转一官。昭德在经筵,以易、春秋、大学衍义进讲,反复规正者甚多、所著春山文集。
子彻孙,咸淳元年进士。
陈垲字子爽,嘉兴人。历京湖制置使司主管机宜文字,差知德安府,加直宝谟阁、江西提点刑狱,改直敷文阁、提举千秋鸿禧观,转司农寺丞、主管崇道观、知安庆府。召赴阙,加直显谟阁、湖南提点刑狱。再召为右司郎官,加直宝文阁知隆兴府、江西安抚使,改知江州,主管江西安抚司事。召为右司郎官,进直龙图阁、浙西提点刑狱,迁司农少卿,以秘阁修撰知庆元府兼沿海制置副使,迁大理卿,进右文殿修撰、知平江府兼淮、浙发运使。
户部侍郎赵必愿举垲最,诏特转一官,迁太府卿、司农卿,权工部侍郎兼同详定敕令官,兼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入奏,言:‘愿陛下转移世道之枢机,砥砺士大夫之廉耻,使知名义为重,利禄为轻。久去国以恬退闻者召之,久立朝以更迭请者从之,甘言容悦者必斥,真情丐闲者勿留。如此。则君臣上下皆以真实相与,四维既张,士大夫难进易退之风,当见于圣世,人才幸甚!’又言:‘请以从官仿古昔入从出藩之意,其从臣为诸路宪漕,则以提点刑狱使、转运使系衔,假之“使”名,示与庶官别,仍乞除授自臣始。’自是屡言于帝前,不许。以言罢。
未几,进集英殿修撰、知婺州,改知太平州兼江东转运副使。请蠲放诸郡灾伤。加户部侍郎、淮东总领,寻提领江、淮茶盐所兼知太平州。发公帑代三县输折丝帛钱五十万九千三百六十余贯。又作浮淮书堂以处两淮之民而教之。进显谟阁待制、知广州,权兵部尚书,又进宝章阁直学士、知婺州,迁权户部尚书,寻为真,时暂兼吏部尚书,以宝文阁学士知潭州兼湖南安抚使。召赴阙,以旧职提举太平兴国宫,加龙图阁学士,依旧宫观。久之,加端明殿学士。咸淳四年,卒,谥清毅。
垲屡历麾节,军民爱戴,幕客盛多,而垲又乐荐士。所著可斋瓿稿二十卷。
杨文仲字时发,眉州彭山人。七岁而孤。母胡,年二十有八,守节自誓,教养诸子。文仲既冠,以春秋贡,其母喜曰:‘汝家至汝,三世以是经收效矣。’
淳祐七年,文仲以胄试第一入太学。九年,又以公试第一升内舍。时言路颇壅,因季冬雷震,首帅同舍叩阍极言时事,有曰:‘天本不怒,人激之使怒。人本无言,雷激之使言。’一时争传诵之。升上舍,为西廊学录。丞相谢方叔尝问文仲曰:‘今日何事最急?’对曰:‘国本未建,莫大于此。上意未喻,当以死请可也。’宝祐元年,登进士第。丁母忧,释服,属从叔父栋守婺州罢归,寓余杭,文仲往问伊、洛之学。
调复州学教授。转运使印应飞辟入幕。明嫠妇冤狱,应飞悉从文仲议,且荐之。荆湖宣抚使赵葵署文仲佐分司幕。姚希得、江万里合荐文仲学为有用。辟四川宣抚司准备差遣,添差沿海制置司干办公事,召为户部架阁,迁太学正,升博士。时栋为祭酒,讲学益诣精邃。迁国子博士。丐外,添差通判台州。故事,守贰尚华侈,正月望,取灯民间,吏以白,文仲曰:‘为吾然一灯足矣。’劭农东郊,守因欲泛湖,文仲即先驰归。添差通判扬州。牙契旧额岁为钱四万缗,累政增至十六万,开告讦以求羡。文仲曰:‘希赏以扰民,吾不为也。’卒增十八界一而已。制置使李庭芝檄主管机宜文字。时有沙田,使者欲举行之,文仲力争,以为:‘事不可妄兴,盖与民之惠有限,不扰之惠无穷。江北风寒之地,民力竭矣,为利几何,安忍重扰吾民乎!’事遂不行。
召为宗学博士。郊祀,摄圜坛子阶监察御史。近辅兵变水患,轮对,言:‘皇天眷命,垂四百年,天命久熟之余,国脉癃老之候,此岂非一大喜惧之交乎?愿陛下一初清明,自作主宰。’又曰:‘春多沈阴,岂但麦秋之忧。于时为夬,尤轸苋陆之虑。天目则洪水发焉,苏、湖则弄兵兴焉。峨冠于于,而每见大夫之乏使;佩印累累,而常虑贪渎之无厌。将习黄金横带之娱,兵疲赤籍挂虚之穴。蚩蚩编氓,得以轻统府;琐琐警遽,辄以忧朝廷。设不幸事有大于此者,国何赖焉?’帝竦听,顾问甚至。迁太常丞,寻兼权仓部郎官,兼崇政殿说书,迁将作少监,又迁将作监。
文仲在讲筵,每以积诚感动,尝进读春秋,帝问五霸何以为三王罪人,文仲奏云:‘齐桓公当王霸升降之会,而不能为向上事业,独能开世变厉阶。臣考诸春秋,桓公初年多书“人”,越二十年,伐楚定世子之功既成,然后书“侯”之辞迭见,此所以为尊王抑伯之大法。然王岂徒尊哉?盖欲周王子孙率修文、武、成、康之法度,以扶持文、武、成、康之德泽,则王迹不熄,西周之美可寻,如此方副春秋尊王之意。’帝曰:‘先帝圣训有曰:“丝竹之乱耳,红紫之眩目,良心善性,皆本有之。”又曰:“得圣贤心学之指要,本领端正,家传世守,以是而君国子民,以是而祈天永命,以是而贻谋燕翼。”大哉先训,朕朝夕服膺。’时帝以疾连不视朝,文仲奏:‘声色之事,若识得破,元无可好。’帝敛容端拱久之。
盛夏,建宗阳宫,坏徙民居,畿甸骚然。文仲疏谏:‘移闾阎之聚,为香火之庭,不得为善计矣。陛下绍祖宗之位,岂以黄、老之居为轻重哉。’翼日面奏,益恳至,丞相贾似道怒曰:‘杨文仲多言!’诏卿监以上荐人才,文仲荐陈存、吕折、锺季玉等十有八人,名士二人,金华王柏、天台车若水也。兼国子司业,兼侍立修注官。又以救太学教谕彭成大迕似道,主管崇禧观,出知衡州。运饷有法而民不扰,以所当得米八千石立思济仓。召为秘书少监,寻兼崇政殿说书。以疾乞致仕,不许。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迁太常少卿兼国子司业,迁起居舍人。
瀛国公即位,授权工部侍郎兼权侍右郎官,寻兼给事中。有事明堂,议以上公摄行,文仲议曰:‘今祗见天地之始,虽在幼冲,比即丧次,已胜拜跪,执礼无违,所当亲飨。’时丞相王爚、陈宜中不协,文仲上疏言:‘事危且急矣。祖宗所深赖,亿兆所寄命,在乎二相,苟以不协之故,今日不战,明日不征,时不再来,后悔何及!’寻兼国子祭酒。请谥金华何基及柏。时大元兵度江,畿甸震动,朝士多弃去者,侍从班惟文仲一人,诏旌在列不去者二阶。文仲疾益甚,乞祠,以集英殿修撰知漳州,三上章乞致仕,改知泉州。因将家逾岭南待次,卒,而宋亡矣。有见山文集焉。
谢枋得字君直,信州弋阳人也。为人豪爽。每观书,五行俱下,一览终身不忘。性好直言,一与人论古今治乱国家事,必掀髯抵几,跳跃自奋,以忠义自任。徐霖称其‘如惊鹤摩霄,不可笼絷’。
宝祐中,举进士,对策极攻丞相董槐与宦官董宋臣,意擢高第矣,及奏名,中乙科。除抚州司户参军,即弃去。明年复出,试教官,中兼经科,除教授建宁府。未上,吴潜宣抚江东、西,辟差干办公事。团结民兵,以捍饶、信、抚,科降钱米以给之。枋得说邓、傅二社诸大家,得民兵万余人,守信州,暨兵退,朝廷核诸军费,几至不免。
五年,彗星出东方,枋得考试建康,擿似道政事为问目,言:‘兵必至,国必亡。’漕使陆景思衔之,上其稿于似道,坐居乡不法,起兵时冒破科降钱,且讪谤,追两官,谪居兴国军。咸淳三年,赦,放归。德祐元年,吕文焕导大元兵东下鄂、黄、蕲、安庆、九江,凡其亲友部曲皆诱下之,遂屯建康。枋得与吕师夔善,乃应诏上书,以一族保师夔可信,乞分沿江诸屯兵,以之为镇抚使,使之行成,且愿身至江州见文焕与议。从之,使以沿江察访使行,会文焕北归,不及而反。
以江东提刑、江西招谕使知信州。明年正月,师夔与武万户分定江东地,枋得以兵逆之,使前锋呼曰:‘谢提刑来。’吕军驰至,射之,矢及马前。枋得走入安仁,调淮士张孝忠逆战团湖坪,矢尽,孝忠挥双刀击杀百余人。前军稍却,后军绕出孝忠后,众惊溃,孝忠中流矢死。马奔归,枋得坐敌楼见之,曰:‘马归,孝忠败矣。’遂奔信州。师夔下安仁,进攻信州,不守。枋得乃变姓名,入建宁唐石山,转茶坂,寓逆旅中,日麻衣蹑屦,东乡而哭,人不识之,以为被病也。已而去,卖卜建阳市中,有来卜者,惟取米屦而已,委以钱,率谢不取。其后人稍稍识之,多延至其家,使为弟子论学。天下既定,遂居闽中。
至元二十三年,集贤学士程文海荐宋臣二十二人,以枋得为首,辞不起。又明年,行省丞相忙兀台将旨诏之,执手相勉劳。枋得曰:‘上有尧、舜,下有巢、由,枋得名姓不祥,不敢赴诏。’丞相义之,不强也。二十五年,福建行省参政管如德将旨如江南求人材,尚书留梦炎以枋得荐,枋得遗书梦炎曰:‘江南无人材,求一瑕吕饴甥、程婴、杵臼厮养卒,不可得也。纣之亡也,以八百国之精兵,而不敢抗二子之正论,武王、太公凛凛无所容,急以兴灭继绝谢天下。殷之后遂与周并立。使三监、淮夷不叛,武庚必不死,殷命必不黜。夫女真之待二帝亦惨矣。而我宋今年遣使祈请,明年遣使问安。王伦一市井无赖、狎邪小人,谓梓宫可还,太后可归。终则二事皆符其言。今一王伦且无之,则江南无人材可见也。今吾年六十余矣,所欠一死耳,岂复有它志哉!’终不行。郭少师从瀛国公入朝,既而南归,与枋得道时事,曰:‘大元本无意江南,屡遣使使顿兵,令毋深入,待还岁币即议和,无枉害生灵也。张宴然上书乞敛兵从和,上即可之。兵交二年,无一介行李之事,乃挈数百年宗社而降。’因相与痛哭。
福建行省参政魏天祐见时方以求材为急,欲荐枋得为功,使其友赵孟 284f4.gif 来言,枋得骂曰:‘天祐仕闽,无毫发推广德意,反起银冶病民,顾以我辈饰好邪?’及见天祐,又傲岸不为礼,与之言,坐而不对。天祐怒,强之而北。枋得即日食菜果。
二十六年四月,至京师,问谢太后櫕所及瀛国所在,再拜恸哭。已而病,迁悯忠寺,见壁间曹娥碑,泣曰:‘小女子犹尔,吾岂不汝若哉!’留梦炎使医持药杂米饮进之,枋得怒曰:‘吾欲死,汝乃欲生我邪?’弃之于地,终不食而死。伯父徽明以特奏恩为当阳尉,摄县事,时天基节上寿,大元兵奄至,徽明出兵战死,二子趋进抱父尸,亦死。
论曰:刘应龙不附贾似道,冯去非不附丁大全,潘牥论皇子竑事,坎𡒄以终。洪芹讼吴潜,伟哉。赵景纬,醇儒也,而无躁竞之心。徐霖进则直言于朝,退则讲道于里。徐宗仁国亡与亡,异乎怀二心以事其君者也。危昭德经筵进对之言,悉载诸故史。陈垲能以意气感人,杨文仲当抢攘之时,犹能荐士,谢枋得嵚崎以全臣节,皆宋末之卓然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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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四百二十六‧列传第一百八十五 循吏 陈靖 张纶 邵晔 崔立 鲁有开 张逸 吴遵路 赵尚宽 高赋 程师孟 韩晋卿 叶康直
  宋法有可以得循吏者三:太祖之世,牧守令录,躬自召见,问以政事,然后遣行,简择之道精矣;监司察郡守,郡守察县令,各以时上其殿最,又命朝臣专督治之,考课之方密矣;吏犯赃遇赦不原,防闲之令严矣。
承平之世,州县吏谨守法度以修其职业者,实多其人。其间必有绝异之绩,然后别于赏令,或自州县善最,他日遂为名臣,则抚字之长又不足以尽其平生,故始终三百余年,循吏载诸简策者十二人。作循吏传。
陈靖字道卿,兴化军莆田人。好学,颇通古今。父仁壁,仕陈洪进为泉州别驾。洪进称臣,豪猾有负险为乱者,靖徒步谒转运使杨克巽,陈讨贼策。召还,授阳翟县主簿。契丹犯边,王师数不利,靖遣从子上书,求入奏机略。诏就问之,上五策,曰:明赏罚;抚士众;持重示弱,待利而举;帅府许自辟士;而将帅得专制境外。太宗异之,改将作监丞,未几,为御史台推勘官。
时御试进士,多擢文先就者为高等,士皆习浮华,尚敏速。靖请以文付考官第甲乙,俟唱名,或果知名士,即置上科。丧父,起复秘书丞,直史馆,判三司开拆司。淳化四年,使高丽还,提点在京百司,迁太常博士。
太宗务兴农事,诏有司议均田法,靖议曰:‘法未易遽行也。宜先命大臣或三司使为租庸使,或兼屯田制置,仍择三司判官选通知民事者二人为之贰。两京东西千里,检责荒地及逃民产籍之,募耕作,赐耕者室庐、牛犂、种食,不足则给以库钱。别其课为十分,责州县劝课,给印纸书之。分殿最为三等:凡县管垦田,一岁得课三分,二岁六分,三岁九分,为下最;一岁四分,二岁七分,三岁至十分,为中最;一岁五分,未及三岁盈十分者,为上最。其最者,令佐免选或超资;殿者,即增选降资。每州通以诸县田为十分,视殿最行赏罚。候数岁,尽罢官屯田,悉用赋民,然后量人授田,度地均税,约井田之制,为定以法,颁行四方,不过如此矣。’太宗谓吕端曰:‘朕欲复井田,顾未能也,靖此策合朕意。’乃召见,赐食遣之。
他日,帝又语端。曰:‘靖说虽是,第田未必垦,课未必入,请下三司杂议。’于是诏盐铁使陈恕等各选判官二人与靖议,以靖为京西劝农使,命大理寺丞皇甫选、光禄寺丞何亮副之。选等言其功难成,帝犹谓不然。既而靖欲假缗钱二万试行之,陈恕等言:‘钱一出,后不能偿,则民受害矣。’帝以群议终不同,始罢之,出靖知婺州,再迁尚书刑部员外郎。
真宗即位,复列前所论劝农事,又言:‘国家御戎西北,而仰食东南,东南食不足,则误国大计。请自京东、西及河北诸州大行劝农之法,以殿最州县官吏,岁可省江、淮漕百余万。’复诏靖条上之,靖请刺史行春,县令劝耕,孝悌力田者赐爵,置五保以检察奸盗,籍游惰之民以供役作。又下三司议,皆不果行。
历度支判官,为京畿均田使,出为淮南转运副使兼发运司公事,徙江南转运使。极论前李氏横赋于民凡十七事,诏为罢其尤甚者。徙知潭州,历度支、盐铁判官。祀汾阴,为行在三司判官。又历京西、京东转运使,知泉、苏、越三州,累迁太常少卿,进太仆卿、集贤院学士,知建州,徙泉州,拜左谏议大夫。初,靖与丁谓善,谓贬,党人皆逐去,提点刑狱、侍御史王耿乃言靖老疾,不宜久为乡里官,于是以秘书监致仕,卒。
靖平生多建画,而于农事尤详,尝取淳化、咸平以来所陈表章,目曰劝农奏议,录上之,然其说泥古,多不可行。
张纶字公信,颍州汝阴人。少倜傥任气。举进士不中,补三班奉职,迁右班殿直。从雷有终讨王均于蜀,有降寇数百据险叛,使纶击之,纶驰报曰:‘此穷寇,急之则生患,不如谕以向背。’有终用其说,贼果弃兵来降。以功迁右侍禁、庆州兵马监押,擢阁门祗候,益、彭、简等州都巡检使。所部卒纵酒掠居民,纶斩首恶数人,众乃定。徙荆湖提点刑狱,迁东头供奉官、提点开封府界县镇公事。
奉使灵夏还,会辰州溪峒彭氏蛮内寇,以知辰州。纶至,筑蓬山驿路,贼不得通,乃遁去。徙知渭州。改内殿崇班、知镇戎军。奉使契丹,安抚使曹玮表留之,不可。蛮复入寇,为辰州、澧、鼎等州缘边五溪十峒巡检安抚使,谕蛮酋祸福,购还所掠民,遣官与盟,刻石于境上。
久之,除江、淮制置发运副使。时盐课大亏,乃奏除通、泰、楚三州盐户宿负,官助其器用,盐入优与之直,由是岁增课数十万石。复置盐场于杭、秀、海三州,岁入课又百五十万。居二岁,增上供米八十万。疏五渠,导太湖入于海,复租米六十万。开长芦西河以避覆舟之患,又筑漕河堤二百里于高邮北,旁锢钜石为十 40ee.gif ,以泄横流。泰州有捍海堰,延袤百五十里,久废不治,岁患海涛冒民田。纶方议修复,论者难之,以为涛患息而畜潦之患兴矣。纶曰:‘涛之患十九,而潦之患十一,获多而亡少,岂不可邪?’表三请,愿身自临役。命兼权知泰州,卒成堰,复逋户二千六百,州民利之,为立生祠。
邵晔字日华,其先京兆人。唐末丧乱,曾祖岳挈族之荆南谒高季兴,不见礼,遂之湖南。彭玗刺全州,辟为判官。会贼鲁仁恭寇连州,即署岳国子司业、知州事,遂家桂阳。祖崇德,道州录事参军。父简,连山令。
晔幼嗜学,耻从辟署。太平兴国八年,擢进士第,解褐,授邵阳主簿,改大理评事、知蓬州录事参军。时太子中舍杨全知州,性悍率蒙昧,部民张道丰等三人被诬为劫盗,悉置于死,狱已具,晔察其枉,不署牍,白全当核其实。全不听,引道丰等抵法,号呼不服,再系狱按验。既而捕获正盗,道丰等遂得释,全坐削籍为民。晔代还引对,太宗谓曰:‘尔能活吾平民,深可嘉也。’赐钱五万,下诏以全事戒谕天下。授晔光禄寺丞,使广南采访刑狱。俄通判荆南,赐绯鱼。迁著作佐郎、知忠州。历太常丞、江南转运副使,改监察御史。以母老乞就养,得知朗州。入判三司磨勘司,迁工部员外郎、淮南转运使。
景德中,假光禄卿,充交阯安抚国信使。会黎桓死,其子龙钺嗣立,兄龙全率兵劫库财而去,其弟龙廷杀钺自立,龙廷兄明护率扶兰砦兵攻战。晔驻岭表,以事上闻,改命为缘海安抚使,许以便宜设方略。晔贻书安南,谕朝廷威德,俾速定位。明护等即时听命,奉龙廷主军事。初,诏晔俟其事定,即以黎桓礼物改赐新帅。晔上言:‘怀抚外夷,当示诚信,不若俟龙廷贡奉,别加封爵而宠赐之。’真宗甚嘉纳。使还,改兵部员外郎,赐金紫。初受使,假官钱八十万,布私觌物,及为安抚,已偿其半,余皆诏除之。尝上邕州至交州水陆路及宜州山川等四图,颇详控制之要。
俄判三司三勾院,坐所举季随犯赃,晔当削一官,上以其远使之勤,止令停任。大中祥符初,起知兖州,表请东封,优诏答之。及遣王钦若、赵安仁经度封禅,仍判州事,就命晔为京东转运使。封禅礼毕,超拜刑部郎中,复判三勾院,出为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使。四年,改右谏议大夫、知广州。州城濒海,每蕃舶至岸,常苦飓风,晔凿内濠通舟,飓不能害。俄遘疾卒,年六十三。
崔立字本之,开封鄢陵人。祖周度,仕周为泰宁军节度判官。慕容彦超叛,周度以大义责之,遂见杀。
立中进士第。为果州团练推官,役兵辇官物,道险,乃率众钱,佣舟载归。知州姜从革论如率敛法,当斩三人,立曰:‘此非私己,罪杖尔。’从革初不听,卒论奏,诏如立议。真宗记之,特改大理寺丞,知安丰县。大水坏期斯塘,立躬督缮治,逾月而成。进殿中丞,历通判广州、许州。
会滑州塞决河,调民出刍楗,命立提举受纳。立计其用有余,而下户未输者尚二百万,悉奏弛之。知江阴军,属县有利港久废,立教民濬治,既成,溉田数千顷,及开横河六十里,通运漕。累迁太常少卿,历知棣、汉、相、潞、兖、郓、泾七州。兖州岁大饥,募富人出谷十万余石振饿者,所全活者甚众。
立性淳谨,尤喜论事。大中祥符间,帝既封禅,士大夫争奏上符瑞,献赞颂,立独言:‘水发徐州,旱连江、淮,无为烈风,金陵火,天所以警骄惰、戒淫泆也,区区符瑞,尚何足为治道言哉?’前后上四十余事。以右谏议大夫知耀州,改知濠州,迁给事中。告老,进尚书工部侍郎致仕,卒。识韩琦于布衣,以女妻之,人尝服其鉴云。
鲁有开字元翰,参知政事宗道从子也。好礼学,通左氏春秋。用宗道荫,知韦城县。曹、濮剧盗横行旁县间,闻其名不敢入境。知确山县,大姓把持官政,有开治其最甚者,遂以无事。兴废陂,溉民田数千顷。富弼守蔡,荐之,以为有古循吏风。
知金州,有蛊狱,当死者数十人,有开曰:‘欲杀人,衷谋之足矣,安得若是众邪?’讯之则诬。天方旱,狱白而雨。知南康军,代还。熙宁行新法,王安石问江南如何,曰:‘法新行,未见其患,当在异日也。’以所对乖异,出通判杭州。
知卫州,水灾,人乏食,擅贷常平钱粟与之,且奏乞蠲其息。徙冀州,增堤,或谓:‘郡无水患,何以役为?’有开曰:‘豫备不虞,古之善计也。’卒成之。明年河决,水果至,不能冒堤而止。朝廷遣使河北,民遮诵有开功状,召为膳部郎中。元祐中,历知信阳军、洺滑州,复守冀,官至中大夫,卒。
张逸字大隐,郑州荥阳人。进士及第,为试秘书省校书郎。知襄州邓城县,有能名。知州谢泌将荐逸,先设几案,置章其上,望阙再拜曰:‘老臣为朝廷得一良吏。’乃奏之。他日引对,真宗问所欲何官,逸对曰:‘母老在家,愿得近乡一幕职官,归奉甘旨足矣。’授澶州观察推官,数日,以母丧去。服除,引对,帝又固问之,对曰:‘愿得京官。’特改大理寺丞。帝雅贤泌,再召问逸者,用泌荐也。
知长水县,时王嗣宗留守西京,厚遇之,及徙青神县,贫不自给,嗣宗假奉半年使办装。既至县,兴学校,教生徒。后邑人陈希亮、杨异相继登科,逸改其居曰桂枝里。县东南有松柏滩,夏秋暴涨多覆舟,逸祷江神,不逾月,滩为徙五里,时人异之。再迁太常博士、知尉氏县。擢监察御史,提点益州路刑狱,开封府判官。使契丹,为两浙转运使。徙陕西,未赴,又徙河东,居数月,复徙陕西。以龙图阁待制知梓州。
累迁尚书兵部郎中,知开封府。有僧求内降免田税,而逸固执不许。仁宗曰:‘有司能守法,朕何忧也。’又言:‘顷禁命妇干禁中恩,比来稍通女谒,愿令官司纠劾。’从之。
以枢密直学士知益州。逸凡四至蜀,谙其民风。华阳驺长杀人,诬道旁行者,县吏受财,狱既具,乃使杀人者守囚。逸曰:‘囚色冤,守者气不直,岂守者杀人乎?’囚始敢言,而守者果服,立诛之,蜀人以为神。会岁旱,逸使作堰壅江水,溉民田,自出公租减价以振民。初,民饥多杀耕牛食之,犯者皆配关中。逸奏:‘民杀牛以活将死之命,与盗杀者异,若不禁之,又将废穑事。今岁少稔,请一切放还。复其业。’报可。未几,卒于官。
吴遵路字安道。父淑,见文苑传。第进士,累官至殿中丞,为秘阁校理。章献太后称制,政事得失,下莫敢言。遵路条奏十余事,语皆切直,忤太后意,出知常州。尝预市米吴中,以备岁俭,已而果大乏食,民赖以济,自他州流至者亦全十八九。累迁尚书司封员外郎,权开封府推官,改三司盐铁判官,加直史馆,为淮南转运副使。会罢江、淮发运使,遂兼发运司事。尝于真楚泰州、高邮军置斗门十九,以畜泄水利。又广属郡常平仓储畜至二百万,以待凶岁。凡所规划,后皆便之。
迁工部郎中,坐失按蕲州王蒙正故入部吏死罪,降知洪州。徙广州,辞不行。是时发运司既复置使,乃以为发运使,未至,召修起居注。元昊反,建请复民兵。除天章阁待制、河东路计置粮草。受诏料拣河东乡民可为兵者,诸路视以为法。进兵部郎中、权知开封府,驭吏严肃,属县无追逮。
时宋庠、郑戬、叶清臣皆宰相吕夷简所不悦,遵路与三人雅相厚善,夷简忌之,出知宣州。上御戎要略、边防杂事二十篇。徙陕西都转运使,迁龙图阁直学士、知永兴军,被病犹决事不辍,手自作奏。及卒,仁宗闻而悼之,诏遣官护丧还京师。
遵路幼聪敏,既长,博学知大体。母丧,庐墓蔬食终制。性夷雅慎重,寡言笑,善笔札。其为政简易不为声威,立朝敢言,无所阿倚。平居廉俭无他好,既没,室无长物,其友范仲淹分奉赒其家。
子瑛,为尚书比部员外郎,不待老而归。
赵尚宽字济之,河南人,参知政事安仁子也。知平阳县。邻邑有大囚十数,破械夜逸,杀居民,将犯境,尚宽趣尉出捕,曰:‘盗谓我不能来,方怠惰,易取也。宜亟往,毋使得散漫,且为害。’尉既出,又遣徼巡兵蹑其后,悉获之。
知忠州,俗畜蛊杀人,尚宽揭方书市中,教人服药,募索为蛊者穷治,置于理,大化其俗。转运使持盐数十万斤,课民易白金,期会促,尚宽发官帑所储副其须,徐与民为市,不扰而集。
嘉祐中,以考课第一知唐州。唐素沃壤,经五代乱,田不耕,土旷民稀,赋不足以充役,议者欲废为邑。尚宽曰:‘土旷可益垦辟,民稀可益招徕,何废郡之有?’乃按视图记,得汉召信臣陂渠故迹,益发卒复疏三陂一渠,溉田万余顷。又教民自为支渠数十,转相浸灌。而四方之民来者云布,尚宽复请以荒田计口授之,及贷民官钱买耕牛。比三年,榛莽复为膏腴,增户积万余。尚宽勤于农政,治有异等之效,三司使包拯与部使者交上其事,仁宗闻而嘉之,下诏褒焉,仍进秩赐金。留于唐凡五年,民像以祠,而王安石、苏轼作新田、新渠诗以美之。
徙同、宿二州,河中府神勇卒苦大校贪虐,刊匿名书告变,尚宽命焚之,曰:‘妄言耳。’众乃安。已而奏黜校,分士卒隶他营。又徙梓州。尚宽去唐数岁,田日加辟,户日益众,朝廷推功,自少府监以直龙图阁知梓州。积官至司农卿,卒,诏赐钱五十万。
高赋字正臣,中山人。以父任为右班殿直。复举进士,改奉礼郎,四迁太常博士。历知真定县,通判剑邢石州、成德军。知衢州,俗尚巫鬼,民毛氏、柴氏二十余家世蓄蛊毒,值闰岁,害人尤多,与人忿争辄毒之。赋悉擒治伏辜,蛊患遂绝。
徙唐州,州田经百年旷不耕,前守赵尚宽菑垦不遗力,而榛莽者尚多。赋继其后,益募两河流民,计口给田使耕,作陂堰四十四。再满再留,比其去,田增辟三万一千三百余顷,户增万一千三百八十,岁益税二万二千二百五十七。玺书褒谕,宣布治状以劝天下,两州为生立祠。擢提点河东刑狱,又加直龙图阁、知沧州。程昉欲于境内开西流河,绕州城而北注三塘泊。赋曰:‘沧城近河,岁增堤防,犹惧奔溢,矧妄有开凿乎?’昉执不从,后功竟不成。
历蔡、潞二州,入同判太常寺,进集贤院学士。在朝多所建明,尝言:‘二府大臣或僦舍委巷,散处京城,公私非便。宜仿前代丞相府,于端门前列置大第,俾居之。’又言:‘仁宗朝为兖国公主治第,用钱数十万缗。今有五大长公主,若悉如前比,其费无艺。愿讲求中制,裁为定式。’请诸道提点刑狱司置检法官,庶专平谳,使民不冤。乞于禁中建阁,绘功臣像,如汉云台、唐凌烟之制。言多施行。以通议大夫致仕,退居襄阳,卒年八十四。
程师孟字公辟,吴人。进士甲科。累知南康军、楚州,提点夔路刑狱。泸戎数犯渝州边,使者治所在万州,相去远,有警,率浃日乃至。师孟奏徙于渝。夔部无常平粟,建请置仓,适凶岁,振民不足,即矫发他储,不俟报。吏惧,白不可,师孟曰:‘必俟报,饿者尽死矣。’竟发之。
徙河东路。晋地多土山,旁接川谷,春夏大雨,水浊如黄河,俗谓之‘天河’,可溉灌。师孟劝民出钱开渠筑堰,淤良田万八千顷,裒其事为水利图经,颁之州县。为度支判官。知洪州,积石为江堤,浚章沟,揭北闸,以节水升降,后无水患。
判三司都磨勘司,接伴契丹使,萧惟辅曰:‘白沟之地当两属,今南朝植柳数里,而以北人渔界河为罪,岂理也哉?’师孟曰:‘两朝当守誓约,涿郡有案牍可覆视,君舍文书,腾口说,讵欲生事耶?’惟辅愧谢。
出为江西转运使。盗发袁州,州吏为耳目,久不获,师孟械吏数辈送狱,盗即成擒。加直昭文馆,知福州,筑子城,建学舍,治行最东南。徙广州,州城为侬寇所毁,他日有警,民骇窜,方伯相踵至,皆言土疏恶不可筑。师孟在广六年,作西城,及交阯陷邕管,闻广守备固,不敢东。时师孟已召还,朝廷念前功,以为给事中、集贤殿修撰,判都水监。
贺契丹主生辰,至涿州,契丹命席,迎者正南向,涿州官西向,宋使价东向。师孟曰:‘是卑我也。’不就列,自日昃争至暮,从者失色,师孟辞气益厉,叱傧者易之,于是更与迎者东西向。明日,涿人饯于郊,疾驰过不顾,涿人移雄州以为言,坐罢归班。复起知越州、青州,遂致仕,以光禄大夫卒,年七十八。
师孟累领剧镇,为政简而严,罪非死者不以属吏。发隐擿伏如神,得豪恶不逞跌宕者必痛惩艾之,至剿绝乃已,所部肃然。洪、福、广、越为立生祠。
韩晋卿字伯修,密州安丘人。为童子时,日诵书数千言。长以五经中第,历肥乡嘉兴主簿、安肃军司法参军、平城令、大理详断、审刑详议官,通判应天府,知同州、寿州,奏课第一,擢刑部郎中。
元祐初,知明州,两浙转运使差役法复行,诸道处画多仓卒失叙,独晋卿视民所宜而不戾法指。入为大理少卿,迁卿。
晋卿自仁宗朝已典讼臬,时朝廷有疑议,辄下公卿杂议。开封民争鹑杀人,王安石以为盗拒捕斗而死,杀之无罪,晋卿曰:‘是斗杀也。’登州妇人谋杀夫,郡守许遵执为按问,安石复主之,晋卿曰:‘当死。’事久不决,争论盈庭,终持之不肯变,用是知名。
元丰置大理狱,多内庭所付,晋卿持平考核,无所上下。神宗称其才,每谳狱虽明,若事连贵要、屡鞠弗成者,必以委之。尝被诏按治宁州狱,循故事当入对,晋卿曰:‘奉使有指,三尺法具在,岂应刺候主意,轻重其心乎?’受命即行。
诸州请谳大辟,执政恶其多,将劾不应谳者。晋卿曰:‘听断求所以生之,仁恩之至也。苟谳而获谴,后不来矣。’议者又欲引唐日覆奏,令天下庶戮悉奏决。晋卿言:‘可疑可矜者许上请,祖宗之制也。四海万里,必须系以听朝命,恐自今瘐死者多于伏辜者矣。’朝廷皆行其说,故士大夫间推其忠厚,不以法家名之。卒于官。
叶康直字景温,建州人。擢进士第,知光化县。县多竹,民皆编为屋,康直教用陶瓦,以宁火患。凡政皆务以利民。时丰稷为谷城令,亦以治绩显,人歌之曰:‘叶光化,丰谷城,清如水,平如衡。’
曾布行新法,以为司农属。历永兴、秦凤转运判官,徙陕西,进提点刑狱、转运副使。五路兵西征,康直领泾原粮道,承受内侍梁同以饷恶妄奏,神宗怒,械康直,将诛之,王安礼力救,得归故官。
元祐初,加直龙图阁,知秦州。中书舍人曾肇、苏辙劾康直谄事李宪,免官,究实无状,改知河中府,复为秦州。夏人侵甘谷,康直戒诸将设伏以待,歼其二酋,自是不敢犯境。进宝文阁待制、陕西都运使。以疾请知亳州,通濬积潦,民获田数十万亩。召为兵部侍郎,卒,年六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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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四百二十七‧列传第一百八十六 道学一 周敦颐 程颢 程颐 张载弟戬 邵雍
  ‘道学’之名,古无是也。三代盛时,天子以是道为政教,大臣百官有司以是道为职业,党、庠、术、序师弟子以是道为讲习,四方百姓日用是道而不知。是故盈覆载之间,无一民一物不被是道之泽,以遂其性。于斯时也,道学之名,何自而立哉。
文王、周公既没,孔子有德无位,既不能使是道之用渐被斯世,退而与其徒定礼乐,明宪章,删诗,修春秋,赞易象,讨论坟、典,期使五三圣人之道昭明于无穷。故曰:‘夫子贤于尧、舜远矣。’孔子没,曾子独得其传,传之子思,以及孟子,孟子没而无传。两汉而下,儒者之论大道,察焉而弗精,语焉而弗详,异端邪说起而乘之,几至大坏。
千有余载,至宋中叶,周敦颐出于舂陵,乃得圣贤不传之学,作太极图说、通书,推明阴阳五行之理,命于天而性于人者,了若指掌。张载作西铭,又极言理一分殊之旨,然后道之大原出于天者,灼然而无疑焉。仁宗明道初年,程颢及弟颐寔生,及长,受业周氏,已乃扩大其所闻,表章大学、中庸二篇,与语、孟并行,于是上自帝王传心之奥,下至初学入德之门,融会贯通,无复余蕴。
迄宋南渡,新安朱熹得程氏正传,其学加亲切焉。大抵以格物致知为先,明善诚身为要,凡诗、书、六艺之文,与夫孔、孟之遗言,颠错于秦火,支离于汉儒,幽沉于魏、晋、六朝者,至是皆焕然而大明,秩然而各得其所。此宋儒之学所以度越诸子,而上接孟氏者欤。其于世代之污隆,气化之荣悴,有所关系也甚大。道学盛于宋,宋弗究于用,甚至有厉禁焉。后之时君世主,欲复天德王道之治,必来此取法矣。
邵雍高明英悟,程氏实推重之,旧史列之隐逸,未当,今置张载后。张栻之学,亦出程氏,既见朱熹,相与博约又大进焉。其他程、朱门人,考其源委,各以类从,作道学传。
周敦颐字茂叔,道州营道人。元名敦实,避英宗旧讳改焉。以舅龙图阁学士郑向任,为分宁主簿。有狱久不决,敦颐至,一讯立辨。邑人惊曰:‘老吏不如也。’部使者荐之,谓南安军司理参军。有囚法不当死,转运使王逵欲深治之。逵,酷悍史也,众莫敢争,敦颐独与之辨,不听,乃委手版归,将弃官去,曰:‘如此尚可仕乎!杀人以媚人,吾不为也。’逵悟,囚得免。
移郴之桂阳令,治绩尤著。郡守李初平贤之,语之曰:‘吾欲读书,如何?’敦颐曰:‘公老无及矣,请为公言之。’二年果有得。徙知南昌,南昌人皆曰:‘是能辨分宁狱者,吾属得所诉矣。’富家大姓、黠吏恶少,惴惴焉不独以得罪于令为忧,而又以污秽善政为耻。历合州判官,事不经手,吏不敢决,虽下之,民不肯从。部使者赵抃惑于谮口,临之甚威,敦颐处之超然。通判虔州,抃守虔,熟视其所为,乃大悟,执其手曰:‘吾几失君矣,今而后乃知周茂叔也。’
熙宁初,知郴州。用抃及吕公著荐,为广东转运判官,提点刑狱,以洗冤泽物为己任。行部不惮劳苦,虽瘴疠险远,亦缓视徐按。以疾求知南康军。因家庐山莲花峰下,前有溪,合于湓江,取营道所居濂溪以名之。抃再镇蜀,将奏用之,未及而卒,年五十七。
黄庭坚称其‘人品甚高,胸怀洒落,如光风霁月。廉于取名而锐于求志,薄于徼福而厚于得民,菲于奉身而燕及茕嫠,陋于希世而尚友千古。’
博学力行,著太极图,明天理之根源,究万物之终始。其说曰:
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阳变阴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五气顺布,四时行焉。五行一阴阳也,阴阳一太极也,太极本无极也。五行之生也,各一其性。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气交感,化生万物,万物生生,而变化无穷焉。
惟人也得其秀而最灵,形既生矣,神发知矣,五性感动而善恶分,万事出矣。圣人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立人极焉。故圣人与天地合其德,日月合其明,四时合其序,鬼神合其吉凶。君子修之吉,小人悖之凶。故曰:‘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又曰:‘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大哉易也,斯其至矣。
又著通书四十篇,发明太极之蕴。序者谓‘其言约而道大,文质而义精,得孔、孟之本源,大有功于学者也’。
掾南安时,程珦通判军事,视其气貌非常人,与语,知其为学知道,因与为友,使二子颢、颐往受业焉。敦颐每令寻孔、颜乐处,所乐何事,二程之学源流乎此矣。故颢之言曰:‘自再见周茂叔后,吟风弄月以归,有“吾与点也”之意。’侯师圣学于程颐,未悟,访敦颐,敦颐曰:‘吾老矣,说不可不详。’留对榻夜谈,越三日乃还。颐惊异之,曰:‘非从周茂叔来耶?’其善开发人类此。
嘉定十三年,赐谥曰元公,淳祐元年,封汝南伯,从祀孔子庙庭。
二子寿、焘,焘官至宝文阁待制。
程颢字伯淳,世居中山,后从开封徙河南。
高祖羽,太宗朝三司使。父珦,仁宗录旧臣后,以为黄陂尉。久之,知龚州。时宜獠区希范既诛,乡人忽传其神降,言‘当为我南海立祠’,于是迎其神以往,至龚,珦使诘之,曰:‘比过浔,浔守以为妖,投祠具江中,逆流而上,守惧,乃更致礼。’珦使复投之,顺流去,其妄乃息。徙知磁州,又徙汉州。尝宴客开元僧舍,酒方行,人讙言佛光见,观者相腾践,不可禁,珦安坐不动,顷之遂定。熙宁法行,为守令者奉命唯恐后,珦独抗议,指其未便。使者李元瑜怒,即移病归,旋致仕,累转太中大夫。元祐五年,卒,年八十五。
珦慈恕而刚断,平居与幼贱处,唯恐有伤其意,至于犯义理,则不假也。左右使令之人,无日不察其饥饱寒燠。前后五得任子,以均诸父之子孙。嫁遣孤女,必尽其力。所得奉禄,分赡亲戚之贫者。伯母寡居,奉养甚至。从女兄既适人而丧甚夫,珦迎以归,教养其子,均于子侄。时官小禄薄,克己为义,人以为难。文彦博、苏颂等九人表其清节,诏赐帛二百,官给其葬。
颢举进士,调鄠、上元主簿。鄠民有借兄宅居者,发地得瘗钱,兄之子诉曰:‘父所藏。’颢问:‘几何年?’曰:‘四十年。’‘彼借居几时?’曰:‘二十年矣。’遣吏取十千视之,谓诉者曰:‘今官所铸钱,不五六年即遍天下,此皆未藏前数十年所铸,何也?’其人不能答。茅山有池,产龙如蜥蜴而五色。祥符中尝取二龙人都,半涂失其一,中使云飞空而逝。民俗严奉不懈,颢捕而脯之。
为晋城令,富人张氏父死,旦有老叟踵门曰:‘我,汝父也。’子惊疑莫测,相与诣县。叟曰:‘身为医,远出治疾,而妻生子,贫不能养,以与张。’颢质其验。取怀中一书进,其所记曰:‘某年月日,抱儿与张三翁家。’颢问:‘张是时才四十,安得有翁称?’叟骇谢。
民税粟多移近边,载往则道远,就籴则价高。颢择富而可任者,预使贮粟以待,费大省。民以事至县者,必告以孝弟忠信,入所以事其父兄,出所以事其长上。度乡村远近为伍保,使之力役相助,患难相恤,而奸伪无所容。凡孤茕残废者,责之亲戚乡党,使无失所。行旅出于其途者,疾病皆有所养。乡必有校,暇时亲至,召父老与之语。儿童所读书,亲为正句读,教者不善,则为易置。择子弟之秀者,聚而教之。乡民为社会,为立科条,旌别善恶,使有劝有耻。在县三岁,民爱之如父母。
熙宁初,用吕公著荐,为太子中允、监察御史里行。神宗素知其名,数召见,每退,必曰:‘频求对,欲常常见卿。’一日,从容咨诏,报正午,始趋出,庭中人曰:‘御史不知上未食乎?’前后进说甚多,大要以正心窒欲、求贤育材为言,务以诚意感悟主上。尝劝帝防未萌之欲,及勿轻天下士,帝俯躬曰:‘当为卿戒之。’
王安石执政,议更法令,中外皆不以为便,言者攻之甚力。颢被旨赴中堂议事,安石方怒言者,厉色待之。颢徐曰:‘天下事非一家私议,愿平气以听。’安石为之愧屈。自安石用事,颢未尝一语及于功利。居职八九月,数论时政,最后言曰:‘智者若禹之行水,行其所无事也;舍而之险阻,不足以言智。自古兴治立事,未有中外人情交谓不可而能有成者,况于排斥忠良,沮废公议,用贱陵贵,以邪干正者乎?正使徼幸有小成,而兴利之臣日进,尚德之风浸衰,尤非朝廷之福。’遂乞去言职。安石本与之善,及是虽不合,犹敬其忠信,不深怒,但出提点京西刑狱。颢固辞,改签书镇宁军判官。司马光在长安,上疏求退,称颢公直,以为己所不如。
程昉治河,取澶卒八百而虐用之,众逃归。群僚畏昉,欲勿纳。颢曰:‘彼逃死自归,弗纳必乱。若昉怒,吾自任之。’即亲往启门拊劳,约少休三日复役,众驩踊而入。具以事上,得不遣。昉后过州,扬言曰:‘澶卒之溃,盖程中允诱之,吾且诉于上。’颢闻之,曰:‘彼方惮我,何能为。’果不敢言。
曹村埽决,颢谓郡守刘涣曰:‘曹村决,京师可虞。臣子之分,身可塞亦所当为,盍尽遣厢卒见付。’涣以镇印付颢,立走决所,激谕士卒。议者以为势不可塞,徒劳人尔。颢命善泅者度决口,引巨索济众,两岸并进,数日而合。
求监洛河竹木务,历年不叙伐阅,特迁太常丞。帝又欲使修三经义,执政不可,命知扶沟县。广济、蔡河在县境,濒河恶子无生理,专胁取行舟财货,岁必焚舟十数以立威。颢捕得一人,使引其类,贳宿恶,分地处之,令以挽繂为业,且察为奸者,自是境无焚剽患。内侍王中正按阅保甲,权焰章震,诸邑竞侈供张悦之,主吏来请,颢曰:‘吾邑贫,安能效他邑。取于民,法所禁也,独有令故青帐可用尔。’除判武学,李定劾其新法之初首为异论,罢归故官。又坐狱逸囚,责监汝州盐税。哲宗立,召为宗正丞,未行而卒,年五十四。
颢资性过人,充养有道,和粹之气,盎于面背,门人交友从之数十年,亦未尝见其忿厉之容。遇事优为,虽当仓卒,不动声色。自十五六时,与弟颐闻汝南周敦颐论学,遂厌科举之习,慨然有求道之志。泛滥于诸家,出入于老、释者几十年,返求诸六经而后得之。秦、汉以来,未有臻斯理者。
教人自致知至于知止,诚意至于平天下,酒扫应对至于穷理尽性,循循有序。病学者厌卑近而骛高远,卒无成焉,故其言曰:‘道之不明,异端害之也。昔之害近而易知,今之害深而难辨。昔之惑人也乘其迷暗,今之惑人也因其高明。自谓之穷神知化,而不足以开物成务,言为无不周遍,实则外于伦理,穷深极微,而不可以入尧、舜之道。天下之学,非浅陃固滞,则必入于此。自道之不明也,邪诞妖妄之说竞起,涂生民之耳目,溺天下于污浊,虽高才明智,胶于见闻,醉生梦死,不自觉也。是皆正路之蓁芜,圣门之蔽塞,辟之而后可以入道。’
颢之死,士大夫识与不识,莫不哀伤焉。文彦博采众论,题其墓曰明道先生。其弟颐序之曰:‘周公没,圣人之道不行;孟轲死,圣人之学不传。道不行,百世无善治;学不传,千载无真儒。无善治,士犹得以明夫善治之道,以淑诸人,以传诸后;无真儒,则贸贸焉莫知所之,人欲肆而天理灭矣。先生生于千四百年之后,得不传之学于遗经,以兴起斯文为己任,辨异端,辟邪说,使圣人之道焕然复明于世,盖自孟子之后,一人而已。然学者于道不知所向,则孰知斯人之为功;不知所至,则孰知斯名之称情也哉。’
嘉定十三年,赐谥曰纯公。淳祐元年封河南伯,从祀孔子庙庭。
程颐字正叔。年十八。上书阙下,欲天子黜世俗之论,以王道为心。游太学,见胡瑗问诸生以颜子所好何学,颐因答曰:
学以至圣人之道也。圣人可学而至欤?曰:然。学之道如何?曰:天地储精,得五行之秀者为人,其本也真而静,其未发也,五性具焉,曰仁、义、礼、智信。形既生矣,外物触其形而动其中矣,其中动而七情出焉,曰喜、怒、哀、乐、爱、恶、欲。情既炽而益荡,其性凿矣。是故觉者约其情使合于中,正其心,养其性;愚者则不知制之,纵其情而至于邪僻,梏其性而亡之。
然学之道,必先明诸心,知所养,然后力行以求至,所谓‘自明而诚’也。诚之之道,在乎信道笃,信道笃则行之果,行之果则守之固,仁义忠信不离乎心,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出处语默必于是,久而弗失,则居之安,动容周旋中礼,而邪僻之心无自生矣。
故颜子所事,则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仲尼称之,则曰:‘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又曰:‘不迁怒,不贰过。’‘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此其好之笃,学之得其道也。然圣人则不思而得,不勉而中;颜子则必思而后得,必勉而后中。其与圣人相去一息,所未至者守之也,非化之也。以其好学之心,假之以年,则不日而化矣。
后人不达,以谓圣本生知,非学可至,而为学之道遂失。不求诸己,而求诸外,以博闻强记、巧文丽辞为工,荣华其言,鲜有至于道者。则今之学,与颜子所好异矣。
瑗得其文,大惊异之,即延见,处以学职。吕希哲首以师礼事颐。
治平、元丰间,大臣屡荐,皆不起。哲宗初,司马光、吕公著共疏其行义曰:‘伏见河南府处士程颐,力学好古,安贫守节,言必忠信,动遵礼法。年逾五十,不求仕进,真儒者之高蹈,圣世之逸民。望擢以不次,使士类有所矜式。’诏以为西京国子监教授,力辞。
寻召为秘书省校书郎,既入见,擢崇政殿说书。即上疏言:‘习与智长,化与心成。今夫人民善教其子弟者,亦必延名德之士,使与之处,以熏陶成性。况陛下春秋之富,虽睿圣得于天资,而辅养之道不可不至。大率一日之中,接贤士大夫之时多,亲寺人宫女之时少,则气质变化,自然而成。愿选名儒入侍劝讲,讲罢留之分直,以备访问,或有小失,随事献规,岁月积久,必能养成圣德。’颐每进讲,色甚庄,继以讽谏。闻帝在宫中盥而避蚁,问:‘有是乎?’曰:‘然,诚恐伤之尔。’颐曰:‘推此心以及四海,帝王之要道也。’
神宗丧未除,冬至,百官表贺,颐言:‘节序变迁,时思方切,乞改贺为慰。’既除丧,有司请开乐置宴,颐又言:‘除丧而用吉礼,尚当因事张乐,今特设宴,是喜之也。’皆从之。帝尝以疮疹不御迩英累日,颐诣宰相问安否,且曰:‘上不御殿,太后不当独坐。且人主有疾,大臣可不知乎?’翌日,宰相以下始奏请问疾。
苏轼不悦于颐,颐门人贾易、朱光庭不能平,合攻轼。胡宗愈、顾临诋颐不宜用,孔文仲极论之,遂出管勾西京国子监。久之,加直秘阁,再上表辞。董敦逸复摭其有怨望语,去官。绍圣中,削籍窜涪州。李清臣尹洛,即日迫遣之,欲入别叔母亦不许,明日赆以银百两,颐不受。徽宗即位,徙峡州,俄复其官,又夺于崇宁。卒年七十五。
颐于书无所不读,其学本于诚,以大学、语、孟、中庸为标指,而达于六经。动止语默,一以圣人为师,其不至乎圣人不止也。张载称其兄弟从十四五时,便脱然欲学圣人,故卒得孔、孟不传之学,以为诸儒倡。其言之旨,若布帛菽粟然,知德者尤尊崇之。尝言:‘今农夫祁寒暑雨,深耕易耨,播种五谷,吾得而食之;百工技艺,作为器物,吾得而用之;介胄之士,被坚执锐,以守土宇,吾得而安之。无功泽及人,而浪度岁月,晏然为天地间一蠹,唯缀缉圣人遗书,庶几有补尔。’于是著易、春秋传以传于世。易传序曰:
易,变易也,随时变易以从道也。其为书也,广大悉备,将以顺性命之理,通幽明之故,尽事物之情,而示开物成务之道也。圣人之忧患后世,可谓至矣。去古虽远,遗经尚存,然而前儒失意以传言,后学诵言而忘味,自秦而下,盖无传矣。予生千载之后,悼斯文之湮晦,将俾后人沿流而求源,此传所以作也。
‘易有圣人之道四焉:以言者尚其辞,以动者尚其变,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吉凶消长之理、进退存亡之道备于辞,推辞考卦可以知变,象与占在其中矣。‘君子居则观其象而玩其辞,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得于辞不达其意者有矣,未有不得于辞而能通其意者也。至微者理也,至著者象也。体用一源,显微无间,观会通以行其典礼,则辞无所不备。故善学者,求言必自近,易于近者,非知言者也。予所传者辞也,由辞以得意,则在乎人焉。
春秋传序曰:
天之生民,必有出类之才起而君长之,治之而争夺息,导之而生养遂,教之而伦理明,然后人道立,天道成,地道平。二帝而上,圣贤世出,随时有作,顺乎风气之宜,不先天以开人,各因时而立政。暨乎三王迭兴,三重既备,子、丑、寅之建正,忠、质、文之更尚,人道备矣,天运周矣。圣王既不复作,有天下者虽欲仿古之迹,亦私意妄为而已。事之缪,秦至以建亥为正;道之悖,汉专以智力持世,岂复知先王之道也。
夫子当周之末,以圣人不复作也,顺天应时之治不复有也,于是作春秋,为百王不易之大法。所谓‘考诸三王而不缪,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者也。先儒之传,游、夏不能赞一辞,辞不待赞者也,言不能与于斯尔。斯道也,唯颜子尝闻之矣。‘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此其准的也。后世以史视春秋,谓褒善贬恶而已,至于经世之大法,则不知也。
春秋大义数十,其义虽大,炳如日星,乃易见也。惟其微辞隐义、时措从宜者,为难知也。或抑或纵,或予或夺,或进或退,或微或显,而得乎义理之安,文质之中,宽猛之宜,是非之公,乃制事之权衡,揆道之模范也。夫观百物然后识化工之神,聚众材然后知作室之用,于一事一义而欲窥圣人之用心,非上智不能也。故学春秋者,必优游涵泳,默识心通,然后能造其微也。后王知春秋之义,则虽德非禹、汤,尚可以法三代之治。
自秦而下,其学不传,予悼夫圣人之志不明于后世也,故作传以明之,俾后之人通其文而求其义,得其意而法其用,则三代可复也。是传也,虽未能极圣人之蕴奥,庶几学者得其门而入矣。
平生诲人不倦,故学者出其门最多,渊源所渐,皆为名士。涪人祠颐于北岩,世称为伊川先生。嘉定十三年,赐谥曰正公。淳祐元年,封伊阳伯,从祀孔子庙庭。
门人刘绚、李吁、谢良佐、游酢、张绎、苏昞皆班班可书,附于左。吕大钧、大临见大防传。
张载字子厚,长安人。少喜谈兵,至欲结客取洮西之地。年二十一,以书谒范仲淹,一见知其远器,乃警之曰:‘儒者自有名教可乐,何事于兵。’因劝读中庸。载读其书,犹以为未足,又访诸释、老,累年究极其说,知无所得,反而求之六经。尝坐虎皮讲易京师,听从者甚众。一夕,二程至,与论易,次日语人曰:‘比见二程,深明易道,吾所弗及,汝辈可师之。’撤坐辍讲。与二程语道学之要,涣然自信曰:‘吾道自足,何事旁求。’于是尽弃异学,淳如也。
举进士,为祁州司法参军,云岩令。政事以敦本善俗为先,每月吉,具酒食,召乡人高年会县庭,亲为劝酬,使人知养老事长之义,因问民疾苦,及告所以训戒子弟之意。
熙宁初,御史中丞吕公著言其有古学,神宗方一新百度,思得才哲士谋之,召见问治道,对曰:‘为政不法三代者,终苟道也。’帝悦,以为崇文院校书。他日见王安石,安石问以新政,载曰:‘公与人为善,则人以善归公;如教玉人琢玉,则宜有不受命者矣。’明州苗振狱起,往治之,末杀其罪。
还朝,即移疾屏居南山下,终日危坐一室,左右简编,俯而读,仰而思,有得则识之,或中夜起坐,取烛以书。其志道精思,未始须臾息,亦未尝须臾忘也。敝衣蔬食,与诸生讲学,每告以知礼成性、变化气质之道,学必如圣人而后已。以为知人而不知天,求为贤人而不求为圣人,此秦、汉以来学者大蔽也。故其学尊礼贵德、乐天安命,以易为宗,以中庸为体,以孔、孟为法,黜怪妄,辨鬼神。其家昏丧葬祭,率用先王之意,而傅以今礼。又论定井田、宅里、发敛、学校之法,皆欲条理成书,使可举而措诸事业。
吕大防荐之曰:‘载之始终,善发明圣人之遗旨,其论政治略可复古。宜还其旧职,以备咨访。’乃诏知太常礼院。与有司议礼不合,复以疾归,中道疾甚,沐浴更衣而寝,旦而卒。贫无以敛,门人共买棺奉其丧还。翰林学士许将等言其恬于进取,乞加赠恤,诏赐馆职半赙。
载学古力行,为关中士人宗师,世称为横渠先生。著书号正蒙,又作西铭曰:
干称父而坤母,予兹藐焉,乃混然中处。故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与也。
大君者,吾父母宗子;其大臣,宗子之家相也。尊高年所以长其长,慈孤幼所以幼其幼,圣其合德,贤其秀也。凡天下疲癃残疾、惸独鳏寡,皆吾兄弟之颠连而无告者也。‘于时保之’,子之翼也。‘乐且不忧’,纯乎孝者也。违曰悖德,害仁曰贼,济恶者不才,其践形惟肖者也。
知化则善述其事,穷神则善继其志,不愧屋漏为无忝,存心养性为匪懈。恶旨酒,崇伯子之顾养;育英材,颖封人之锡类。不弛劳而底豫,舜其功也;无所逃而待烹,申生其恭也。体其受而归全者,参乎;勇于从而顺令者,伯奇也。富贵福泽,将厚吾之生也;贫贱忧戚,庸玉女于成也。存,吾顺事;殁,吾宁也。
程颐尝言:‘西铭明理一而分殊,扩前圣所未发,与孟子性善养气之论同功,自孟子后盖未之见。’学者至今尊其书。
嘉定十三年,赐谥曰明公。淳祐元年封郿伯,从祀孔子庙庭。弟戬。
戬,字天祺。起进士,调阌乡主簿,知金堂县。诚心爱人,养老恤穷,间召父老使教督子弟。民有小善,皆籍记之。以奉钱为酒食,月吉,召老者饮劳,使其子孙侍,劝以孝弟。民化其德,所至狱讼日少。
熙宁初,为监察御史里行。累章论王安石乱法,乞罢条例司及追还常平使者。劾曾公亮、陈升之、赵抃依违不能救正,韩绛左右徇从,与为死党,李定以邪谄窃台谏。且安石擅国,辅以绛之诡随,台臣又用定辈,继续而来,芽蘖渐盛。吕惠卿刻薄辩给,假经术以文奸言,岂宜劝讲君侧。书数十上,又诣中书争之,安石举扇掩面而笑,戬曰:‘戬之狂直宜为公笑,然天下之笑公者不少矣。’赵抃从旁解之,戬曰:‘公亦不得为无罪。’抃有愧色。遂称病待罪。
出知公安县,徙监司竹监,至举家不食笋。常爱用一卒,及将代,自见其人盗笋箨,治之无少贷;罪已正,待之复如初,略不介意,其德量如此。卒于官,年四十七。
邵雍字尧夫。其先范阳人,父古徙衡漳,又徙共城。雍年三十,游河南,葬其亲伊水上,遂为河南人。
雍少时,自雄其才,慷慨欲树功名。于书无所不读,始为学,即坚苦刻厉,寒不炉,暑不扇,夜不就席者数年。已而叹曰:‘昔人尚友于古,而吾独未及四方。’于是逾河、汾,涉淮、汉,周流齐、鲁、宋、郑之墟,久之,幡然来归,曰:‘道在是矣。’遂不复出。
北海李之才摄共城令,闻雍好学,尝造其庐,谓曰:‘子亦闻物理性命之学乎?’雍对曰:‘幸受教。’乃事之才,受河图、洛书、宓羲八卦六十四卦图像。之才之传,远有端绪,而雍探赜索隐,妙悟神契,洞彻蕴奥,汪洋浩博,多其所自得者。及其学益老,德益邵,玩心高明,以观夫天地之运化,阴阳之消长,远而古今世变,微而走飞草木之性情,深造曲畅,庶几所谓不惑,而非依仿象类、亿则屡中者。遂衍宓羲先天之旨,著书十余万言行于世,然世之知其道者鲜矣。
初至洛,蓬荜环堵,不芘风雨,躬樵爨以事父母,虽平居屡空,而怡然有所甚乐,人莫能窥也。及执亲丧,哀毁尽礼。富弼、司马光、吕公著诸贤退居洛中,雅敬雍,恒相从游,为市园宅。雍岁时耕稼,仅给衣食。名其居曰‘安乐窝’,因自号安乐先生。旦则焚香燕坐,晡时酌酒三四瓯,微醺即止,常不及醉也,兴至辄哦诗自咏。春秋时出游城中,风雨常不出,出则乘小车,一人挽之,惟意所适。士大夫家识其车音,争相迎候,童孺厮隶皆驩相谓曰:‘吾家先生至也。’不复称其姓字。或留信宿乃去。好事者别作屋如雍所居,以候其至,名曰‘行窝’。
司马光兄事雍,而二人纯德尤乡里所慕向,父子昆弟每相饬曰:‘毋为不善,恐司马端明、邵先生知。’士之道洛者,有不之公府,必之雍。雍德气粹然,望之知其贤,然不事表襮,不设防畛,群居燕笑终日,不为甚异。与人言,乐道其善而隐其恶。有就问学则答之,未尝强以语人。人无贵贱少长,一接以诚,故贤者悦其德,不贤者服其化。一时洛中人才特盛,而忠厚之风闻天下。
熙宁行新法,吏牵迫不可为,或投劾去。雍门生故友居州县者,皆贻书访雍,雍曰:‘此贤者所当尽力之时,新法固严,能宽一分,则民受一分赐矣。投劾何益耶?’
嘉祐诏求遗逸,留守王拱辰以雍应诏,授将作监主簿,复举逸士,补颍州团练推官,皆固辞乃受命,竟称疾不之官。熙宁十年,卒,年六十七,赠秘书省著作郎。元祐中赐谥康节。
雍高明英迈,迥出千古,而坦夷浑厚,不见圭角,是以清而不激,和而不流,人与交久,益尊信之。河南程颢初侍其父识雍,论议终日,退而叹曰:‘尧夫,内圣外王之学也。’
雍知虑绝人,遇事能前知。程颐尝曰:‘其心虚明,自能知之。’当时学者因雍超诣之识,务高雍所为,至谓雍有玩世之意;又因雍之前知,谓雍于凡物声气之所感触,辄以其动而推其变焉。于是摭世事之已然者,皆以雍言先之,雍盖未必然也。
雍疾病,司马光、张载、程颢、程颐晨夕候之,将终,共议丧葬事外庭,雍皆能闻众人所言,召子伯温谓曰:‘诸君欲葬我近城地,当从先茔尔。’既葬,颢为铭墓,称雍之道纯一不杂,就其所至,可谓安且成矣。所著书曰皇极经世、观物内外篇、渔樵问对,诗曰伊川击壤集。
子伯温,别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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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四百二十八‧列传第一百八十七 道学二  程氏门人 刘绚 李吁 谢良佐 游酢 张绎 苏昞 尹焞 杨时 罗从彦 李侗
  刘绚字质夫,常山人。以荫为寿安主簿、长子令,督公家逋赋,不假鞭扑而集。岁大旱,府遣吏视伤所,蠲财什二,绚力争不得,封还其楬,请易之。富弼叹曰:‘真县令也。’元祐初,韩维荐其经明行修,为京兆府教授。王岩叟、朱光庭又荐为太学博士,卒于官。绚力学不倦,最明于春秋。程颢每为人言:‘他人之学,敏则有矣,未易保也,若绚者,吾无疑焉。’

李吁字端伯,洛阳人。登进士第。元祐中为秘书省校书郎,卒。程颐谓其才器可以大受,及亡也,祭之以文曰:‘自予兄弟倡明道学,能使学者视仿而信从者,吁与刘绚有焉。’
谢良佐字显道,寿春上蔡人。与游酢、吕大临、杨时在程门,号‘四先生’。登进士第。建中靖国初,官京师,召对,忤旨去。监西京竹木场,坐口语系诏狱,废为民。良佐记问该赡,对人称引前史,至不差一字。事有未彻,则颡有泚。与程颐别一年,复来见,问其所进,曰:‘但去得一“矜”字尔。’颐喜,谓朱光庭曰:‘是子力学,切问而近思者也。’所著论语说行于世。
游酢字定夫,建州建阳人。与兄醇以文行知名,所交皆天下士。程颐见之京师,谓其资可以进道。程颢兴扶沟学,招使肄业,尽弃其学而学焉。第进士,调萧山尉。近臣荐其贤,召为太学录。迁博士,以奉亲不便,求知河清县。范纯仁守颍昌府,辟府教授。纯仁入相,复为博士,签书齐州、泉州判官。晚得监察御史,历知汉阳军、和舒濠三州而卒。
张绎字思叔,河南寿安人。家甚微,年长未知学,佣力于市,出闻邑官传呼声,心慕之,问人曰:‘何以得此?’人曰:‘此读书所致尔。’即发愤力学,遂以文名。预乡里计偕,谓科举之习不足为,尝游僧舍,见僧道楷,将祝发从之。时周行己官河南,警之曰:‘何为舍圣人之学而学佛?异日程先生归,可师也。’会程颐还自涪,乃往受业,颐赏其颖悟。读孟子‘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慨然若有得。未及仕而卒。颐尝言‘吾晚得二士’,谓绎与尹焞也。
苏昞字季明,武功人。始学于张载,而事二程卒业。元祐末,吕大中荐之,起布衣为太常博士。坐元符上书入邪籍,编管饶州,卒。
尹焞字彦明,一字德充,世为洛人。曾祖仲宣七子,而二子有名:长子源字子渐,是谓河内先生;次子洙字师鲁,是谓河南先生。源生林,官至虞部员外郎。林生焞。
少师事程颐,尝应举,发策有诛元祐诸臣议,焞曰:‘噫,尚可以干禄乎哉!’不对而出,告颐曰:‘焞不复应进士举矣。’颐曰:‘子有母在。’焞归告其母陈,母曰:‘吾知汝以善养,不知汝以禄养。’颐闻之曰:‘贤哉母也!’于是终身不就举。焞之从师,与河南张绎同时,绎以高识,焞以笃行。颐既没,焞聚徒洛中,非吊丧问疾不出户,士大夫宗仰之。
靖康初,种师道荐焞德行可备劝讲,召至京师,不欲留,赐号和靖处士。户部尚书梅执礼、御史中丞吕好问、户部侍郎邵溥、中书舍人胡安国合奏:‘河南布衣尹焞学穷根本,德备中和,言动可以师法,器识可以任大,近世招延之士无出其右者。朝廷特召,而命处士以归,使焞韬藏国器,不为时用,未副陛下侧席求贤之意。望特加识擢,以慰士大夫之望。’不报。
次年,金人陷洛,焞阖门被害,焞死复苏,门人舁置山谷中而免。刘豫命伪帅赵斌以礼聘焞,不从则以兵恐之。焞自商州奔蜀,至阆,得程颐易传十卦于其门人吕稽中,又得全本于其婿邢纯,拜而受之。绍兴四年,止于涪。涪,颐读易地也,辟三畏斋以居,邦人不识其面。侍读范冲举焞自代,授左宣教郎,充崇政殿说书,以疾辞。范冲奏给五百金为行资,遣漕臣奉诏至涪亲遣。六年,始就道,作文祭颐而后行。
先是,崇宁以来,禁锢元祐学术,高宗渡江,始召杨时置从班,召胡安国居给舍,范冲、朱震俱在讲席,荐焞甚力。既召,而左司谏陈公辅上疏攻程氏之学,乞加屏绝。焞至九江,上奏曰:‘臣僚上言,程颐之学惑乱天下。焞实师颐垂二十年,学之既专,自信甚笃。使焞滥列经筵,其所敷绎,不过闻于师者。舍其所学,是欺君父,加以疾病衰耗,不能支持。’遂留不进。胡安国奉祠居衡阳,上书言:‘欲使学者蹈中庸,师孔、孟,而禁不从程颐之学,是入室而不由户。’
朱震引疾告去,时赵鼎去位,张浚独相,于是召安国,俾以内祠兼侍读,而上章荐焞,言其拒刘豫之节,且谓其所学所养有大过人者,乞令江州守臣疾速津送至国门。复以疾辞,上曰:‘焞可谓恬退矣。’诏以秘书郎兼说书,趣起之,焞始入见就职。八年,除秘书少监,未几,力辞求去。上语参知政事刘大中曰:‘焞未论所学渊源,足为后进矜式,班列得老成人,亦是朝廷气象。’乃以焞直徽猷阁,主管万寿观,留侍经筵。资善堂翊善朱震疾亟,荐焞自代。辅臣入奏,上惨然曰:‘杨时物故,胡安国与震又亡,朕痛惜之。’赵鼎曰:‘尹焞学问渊源,可以继震。’上指奏牍曰:‘震亦荐焞代资善之职,但焞微聩,恐教儿费力尔。’除太常少卿,仍兼说书。未几,称疾在告,除权礼部侍郎兼侍讲。
时金人遣张通古、萧哲来议和,焞上疏曰:
臣伏见本朝有辽、金之祸,亘古未闻,中国无人,致其猾乱。昨者城下之战,诡诈百出,二帝北狩,皇族播迁,宗社之危,已绝而续。陛下即位以来十有二年,虽中原未复,仇敌未殄,然而赖祖宗德泽之厚,陛下勤抚之至,亿兆之心无有离异。前年徽宗皇帝、宁德皇后崩问遽来,莫究不豫之状,天下之人痛心疾首,而陛下方且屈意降志,以迎奉梓宫、请问讳日为事。今又为此议,则人心日去,祖宗积累之业,陛下十二年勤抚之功,当决于此矣。不识陛下亦尝深谋而熟虑乎,抑在廷之臣不以告也?
礼曰:‘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兄弟之仇不反兵。’今陛下信仇敌之谲诈,而觊其肯和以纾目前之急,岂不失不共戴天、不反兵之义乎?又况使人之来,以诏谕为名,以割地为要,今以不戴天之仇与之和,臣切为陛下痛惜之。或以金国内乱,惧我袭己,故为甘言以缓王师。倘或果然,尤当鼓士卒之心,雪社稷之耻,尚何和之为务?
又移书秦桧言:
今北使在廷,天下忧愤,若和议一成,彼日益强,我日益怠,侵寻朘削,天下有被发左衽之忧。比者,窃闻主上以父兄未返,降志辱身于九重之中有年矣,然亦自是未闻金人悔过,还二帝于沙漠。继之梓宫崩问不详,天下之人痛恨切骨,金人狼虎贪噬之性,不言可见。天下方将以此望于相公,觊有以革其已然,岂意为之已甚乎。
今之上策,莫如自治。自治之要,内则进君子而远小人,外则赏当功而罚当罪,使主上孝弟通于神明,道德成于安彊,勿以小智孑义而图大功,不胜幸甚。
疏及书皆不报,于是焞固辞新命。
九年,以徽猷阁待制提举万寿观兼侍讲,又辞,且奏言:
臣职在劝讲,蔑有发明,期月之间,病告相继,坐窃厚禄,无补圣聪。先圣有言:‘陈力就列,不能者止。’此当去者一也。臣起自草茅,误膺召用,守道之语,形于训词,而臣贪恋宠荣,遂移素守,使朝廷非常不次之举,获怀利苟得之人。此当去者二也。比尝不量分守,言及国事,识见迂陋,已验于今,迹其庸愚,岂堪时用。此当去者三也。臣自擢春官,未尝供职,以疾乞去,更获超迁,有何功劳,得以祗受。此当去者四也。国朝典法,揆之礼经,年至七十,皆当致仕。今臣年齿已及,加以疾病,血气既衰,戒之在得。此当去者五也。臣闻圣君有从欲之仁,匹夫有莫夺之志,今臣有五当去之义,无一可留之理,乞检会累奏,放归田里。
疏上,以焞提举江州太平观。引年告老,转一官致仕。
焞自入经筵,即乞休致,朝廷以礼留之;浚、鼎既去,秦桧当国,见焞议和疏及与桧书已不乐,至是,得求去之疏,遂不复留。十二年,卒。
当是时,学于程颐之门者固多君子,然求质直弘毅、实体力行若焞者盖鲜。颐尝以‘鲁’许之,且曰:‘我死,而不失其正者尹氏子也。’其言行见于涪陵记善录为详,有论语解及门人问答传于世。
杨时字中立,南剑将乐人。幼颖异,能属文,稍长,潜心经史。熙宁九年,中进士第。时河南程颢与弟颐讲孔、孟绝学于熙、丰之际,河、洛之士翕然师之。时调官不赴,以师礼见颢于颍昌,相得甚懽。其归也,颢目送之曰:‘吾道南矣。’四年而颢死,时闻之,设位哭寝门,而以书赴告同学者。至是,又见程颐于洛,时盖年四十矣。一日见颐,颐偶瞑坐,时与游酢侍立不去,颐既觉,则门外雪深一尺矣。关西张载尝著西铭,二程深推服之,时疑其近于兼爱,与其师颐辨论往复,闻理一分殊之说,始豁然无疑。
杜门不仕者十年,久之,历知浏阳、余杭、萧山三县,皆有惠政,民思之不忘。张舜民在谏垣,荐之,得荆州教授。时安于州县,未尝求闻达,而德望日重,四方之士不远千里从之游,号曰龟山先生。
时天下多故,有言于蔡京者,以为事至此必败,宜引旧德老成置诸左右,庶几犹可及,时宰是之。会有使高丽者,国主问龟山安在,使回以闻。召为秘书郎,迁著作郎。及面对奏曰:
尧、舜曰‘允执厥中’,孟子曰‘汤执中’,洪范曰‘皇建其有极’,历世圣人由斯道也。熙宁之初,大臣文六艺之言以行其私,祖宗之法纷更殆尽。元祐继之,尽复祖宗之旧,熙宁之法一切废革。至绍圣、崇宁抑又甚焉,凡元祐之政事著在令甲,皆焚之以灭其迹。自是分为二党,缙绅之祸至今未殄。臣愿明诏有司,条具祖宗之法,著为纲目,有宜于今者举而行之,当损益者损益之,元祐、熙、丰姑置勿问,一趋于中而已。
朝廷方图燕云,虚内事外,时遂陈时政之弊,且谓:‘燕云之师宜退守内地,以省转输之劳,募边民为弓弩手,以杀常胜军之势。’又言:‘都城居四达之衢,无高山巨浸以为阻卫,士人怀异心,缓急不可倚仗。’执政不能用。登对,力陈君臣警戒,正在无虞之时,乞为宣和会计录,以周知天下财物出入之数。徽宗首肯之。
除迩英殿说书。闻金人入攻,谓执政曰:‘今日事势如积薪已然,当自奋励,以竦动观听。若示以怯懦之形,委靡不振,则事去矣。昔汲黯在朝,淮南寝谋。论黯之才,未必能过公孙弘辈也,特其直气可以镇压奸雄之心尔。朝廷威望弗振,使奸雄一以弘辈视之,则无复可为也。要害之地,当严为守备,比至都城,尚何及哉?近边州军宜坚壁清野,勿与之战,使之自困。若攻战略地,当遣援兵追袭,使之腹背受敌,则可以制胜矣。’且谓:‘今日之事,当以收人心为先。人心不附,虽有高城深池、坚甲利兵,不足恃也。免夫之役,毒被海内,西城聚敛,东南花石,其害尤甚。前此盖尝罢之,诏墨未干,而花石供奉之舟已衔尾矣。今虽复申前令,而祸根不除,人谁信之?欲致人和,去此三者,正今日之先务也。’
金人围京城,勤王之兵四集,而莫相统一。时言:‘唐九节度之师不立统帅,虽李、郭之善用兵,犹不免败衄。今诸路乌合之众,臣谓当立统帅,一号令,示纪律,而后士卒始用命。’又言:‘童贯为三路大帅,敌人侵疆,弃军而归,孥戮之有余罪,朝廷置之不问,故梁方平、何灌皆相继而遁。当正典刑,以为臣子不忠之戒。童贯握兵二十余年,覆军杀将,驯至今日,比闻防城仍用阉人,覆车之辙,不可复蹈。’疏上,除右谏议大夫兼侍讲。
敌兵初退,议者欲割三镇以讲和,时极言其不可,曰:‘河朔为朝廷重地,而三镇又河朔之要藩也。自周世宗迄太祖、太宗,百战而后得之,一旦弃之北庭,使敌骑疾驱,贯吾腹心,不数日可至京城。今闻三镇之民以死拒之,三镇拒其前,吾以重兵蹑其后,尚可为也。若种师道、刘光世皆一时名将,始至而未用,乞召问方略。’疏上,钦宗诏出师,而议者多持两端,时抗疏曰:‘闻金人驻磁、相,破大名,劫虏驱掠,无有纪极,誓墨未干,而背不旋踵,吾虽欲专守和议,不可得也。夫越数千里之远,犯人国都,危道也。彼见勤王之师四面而集,亦惧而归,非爱我而不攻。朝廷割三镇二十州之地与之,是欲助寇而自攻也。闻肃王初与之约,及河而返,今挟之以往,此败盟之大者。臣窃谓朝廷宜以肃王为问,责其败盟,必得肃王而后已。’时太原围闭数月,而姚古拥兵逗留不进,时上疏乞诛古以肃军政,拔偏裨之可将者代之。不报。
李纲之罢,太学生伏阙上书,乞留纲与种师道,军民集者数十万,朝廷欲防禁之。吴敏乞用时以靖太学,时得召对,言:‘诸生伏阙纷纷,忠于朝廷,非有他意,但择老成有行谊者为之长贰,则将自定。’钦宗曰:‘无逾于卿。’遂以时兼国子祭酒。首言:‘三省政事所出,六曹分治,各有攸司。今乃别辟官属,新进少年,未必贤于六曹长贰。’又言:
蔡京用事二十余年,蠹国害民,几危宗社,人所切齿,而论其罪者,莫知其所本也。盖京以继述神宗为名,实挟王安石以图身利,故推尊安石,加以王爵,配飨孔子庙庭。今日之祸,实安石有以启之。
谨按安石挟管、商之术,饬六艺以文奸言,变乱祖宗法度。当时司马光已言其为害当见于数十年之后,今日之事,若合符契。其著为邪说以涂学者耳目,而败坏其心术者,不可缕数,姑即一二事明之。昔神宗尝称美汉文惜百金以罢露台,安石乃言:‘陛下若能以尧、舜之道治天下,虽竭天下以自奉不为过,守财之言非正理。’曾不知尧、舜茅茨土阶,禹曰‘克俭于家’,则竭天下以自奉者,必非尧、舜之道。其后王黼以应奉花石之事,竭天下之力,号为享上,实安石有以倡之也。其释凫鹥守成之诗,于末章则谓:‘以道守成者,役使群众,泰而不为骄,宰制万物,费而不为侈,孰弊弊然以爱为事。’诗之所言,正谓能持盈则神祇祖考安乐之,而无后艰尔。自古释之者,未有泰而不为骄、费而不为侈之说也。安石独倡为此说,以启人主之侈心。后蔡京辈轻费妄用,以侈靡为事。安石邪说之害如此。
伏望追夺王爵,明诏中外,毁去配享之像,使邪说淫辞不为学者之惑。
疏上,安石遂降从祀之列。士之习王氏学取科第者,已数十年,不复知其非,忽闻以为邪说,议论纷然。谏官冯澥力主王氏,上疏诋时。会学官中有纷争者,有旨学官并罢,时亦罢祭酒。
时又言:‘元祐党籍中,惟司马光一人独褒显,而未及吕公著、韩维、范纯仁、吕大防、安焘辈。建中初言官陈瓘已褒赠,而未及邹浩。’于是元祐诸臣皆次第牵复。
寻四上章乞罢谏省,除给事中,辞,乞致仕,除徽猷阁直学士、提举嵩山崇福宫。时力辞直学士之命,改除徽猷阁待制、提举崇福宫。陛辞,犹上书乞选将练兵,为战守之备。
高宗即位,除工部侍郎。陛对言:‘自古圣贤之君,未有不以典学为务。’除兼侍读。乞修建炎会计录,乞恤勤王之兵,乞宽假言者。连章丐外,以龙图阁直学士提举杭州洞霄宫。已而告老,以本官致仕,优游林泉,以著书讲学为事。卒年八十三,谥文靖。
时在东郡,所交皆天下士,先达陈瓘、邹浩皆以师礼事时。暨渡江,东南学者推时为程氏正宗。与胡安国往来讲论尤多。时浮沉州县四十有七年,晚居谏省,仅九十日,凡所论列皆切于世道,而其大者,则辟王氏经学,排靖康和议,使邪说不作。凡绍兴初崇尚元祐学术,而朱熹、张栻之学得程氏之正,其源委脉络皆出于时。
子迪,力学通经,亦尝师程颐云。
罗从彦字仲素,南剑人。以累举恩为惠州博罗县主簿。闻同郡杨时得河南程氏学,慨然慕之,及时为萧山令,遂徒步往学焉。时熟察之,乃喜曰:‘惟从彦可与言道。’于是日益以亲,时弟子千余人,无及从彦者。从彦初见时三日,即惊汗浃背,曰:‘不至是,几虚过一生矣。’尝与时讲易,至乾九四爻,云:‘伊川说甚善。’从彦即鬻田走洛,见颐问之,颐反复以告,从彦谢曰:‘闻之龟山具是矣。’乃归卒业。
沙县陈渊,杨时之婿也,尝诣从彦,必竟日乃返,谓人曰:‘自吾交仲素,日闻所不闻,奥学清节,真南州之冠冕也。’既而筑室山中,绝意仕进,终日端坐,间谒时将溪上,吟咏而归,恒充然自得焉。
尝采祖宗故事为遵尧录,靖康中,拟献阙下,会国难不果。尝与学者论治曰:‘祖宗法度不可废,德泽不可恃。废法度则变乱之事起,恃德泽则骄佚之心生。自古德泽最厚莫若尧、舜,向使子孙可恃,则尧、舜必传其子。法度之明莫如周,向使子孙世守文、武、成、康之遗绪,虽至今存可也。’又曰:‘君子在朝则天下必治,盖君子进则常有乱世之言,使人主多忧而善心生,故治。小人在朝则天下乱,盖小人进则常有治世之言,使人主多乐而怠心生,故乱。’又曰:‘天下之变不起于四方,而起于朝廷。譬如人之伤气,则寒暑易侵;木之伤心,则风雨易折。故内有林甫之奸,则外必有禄山之乱;内有卢杞之奸,则外必有朱泚之叛。’
其论士行曰:‘周、孔之心使人明道,学者果能明道,则周、孔之心,深自得之。三代人才得周、孔之心,而明道者多,故视死生去就如寒暑昼夜之移,而忠义行之者易。至汉、唐以经术古文相尚,而失周、孔之心,故经术自董生、公孙弘倡之,古文自韩愈、柳宗元启之,于是明道者寡,故视死生去就如万钧九鼎之重,而忠义行之者难。呜呼,学者所见,自汉、唐丧矣。’又曰:‘士之立朝,要以正直忠厚为本。正直则朝廷无过失,忠厚则天下无嗟怨。一于正直而不忠厚,则渐入于刻;一于忠厚而不正直,则流入于懦。’其议论醇正类此。
朱熹谓:‘龟山倡道东南,士之游其门者甚众,然潜思力行、任重诣极如仲素,一人而已。’绍兴中卒,学者称之曰豫章先生,淳祐间谥文质。
李侗字愿中,南剑州剑浦人。年二十四,闻郡人罗从彦得河、洛之学,遂以书谒之,其略曰:
侗闻之,天下有三本焉,父生之,师教之,君治之,阙其一则本不立。古之圣贤莫不有师,其肄业之勤惰,涉道之浅深,求益之先后,若存若亡,其详不可得而考。惟洙、泗之间,七十二弟子之徒,议论问答,具在方册,有足稽焉,是得夫子而益明矣。孟氏之后,道失其传,枝分派别,自立门户,天下真儒不复见于世。其聚徒成群,所以相传授者,句读文义而已尔,谓之熄焉可也。
其惟先生服膺龟山先生之讲席有年矣,况尝及伊川先生之门,得不传之道于千五百年之后,性明而修,行完而洁,扩之以广大,体之以仁恕,精深微妙,各极其至,汉、唐诸儒无近似者。至于不言而饮人以和,与人并立而使人化,如春风发物,盖亦莫知其所以然也。凡读圣贤之书,粗有识见者,孰不愿得授经门下,以质所疑,至于异论之人,固当置而勿论也。
侗之愚鄙,徒以习举子业,不得服役于门下,而今日拳拳欲求教者,以谓所求有大于利禄也。抑侗闻之,道可以治心,犹食之充饱,衣之御寒也。人有迫于饥寒之患者,皇皇焉为衣食之谋,造次颠沛,未始忘也。至于心之不治,有没世不知虑,岂爱心不若口体哉,弗思甚矣。
侗不量资质之陋,徒以祖父以儒学起家,不忍坠箕裘之业,孜孜矻矻为利禄之学,虽知真儒有作,闻风而起,固不若先生亲炙之得于动静语默之间,目击而意全也。今生二十有四岁,茫乎未有所止,烛理未明而是非无以辨,宅心不广而喜怒易以摇,操履不完而悔吝多,精神不充而智巧袭,拣焉而不净,守焉而不敷,朝夕恐惧,不啻如饥寒切身者求充饥御寒之具也。不然,安敢以不肖之身为先生之累哉。
从之累年,授春秋、中庸、语、孟之说。从彦好静坐,侗退入室中,亦静坐。从彦令静中看喜怒哀乐未发前气象,而求所谓‘中’者,久之,而于天下之理该摄洞贯,以次融释,各有条序,从彦亟称许焉。
既而退居山田,谢绝世故余四十年,食饮或不充,而怡然自适。事亲孝谨,仲兄性刚多忤,侗事之得其懽心。闺门内外,夷愉肃穆,若无人声,而众事自理。亲戚有贫不能婚嫁者,则为经理振助之。与乡人处,饮食言笑,终日油油如也。
其接后学,答问不倦,虽随人浅深施教,而必自反身自得始。故其言曰:‘学问之道不在多言,但默坐澄心,体认天理。若是,虽一毫私欲之发,亦退听矣。’又曰:‘学者之病,在于未有洒然冰解冻释处。如孔门诸子,群居终日,交相切磨,又得夫子为之依归,日用之间观感而化者多矣。恐于融释而不脱落处,非言说所及也。’又曰:‘读书者知其所言莫非吾事,而即吾身以求之,则凡圣贤所至而吾所未至者,皆可勉而进矣。若直求之文字,以资诵说,其不为玩物丧志者几希。’又曰:‘讲学切在深潜缜密,然后气味深长,蹊径不差。若概以理一,而不察其分之殊,此学者所以流于疑似乱真之说而不自知也。’尝以黄庭坚之称濂溪周茂叔‘胸中洒落,如光风霁月’,为善形容有道者气象,尝讽诵之,而顾谓学者存此于胸中,庶几遇事廓然,而义理少进矣。
其语中庸曰:‘圣门之传是书,其所以开悟后学无遗策矣。然所谓“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者,又一篇之指要也。若徒记诵而已,则亦奚以为哉?必也体之于身,实见是理,若颜子之叹,卓然若有所见,而不违乎心目之间,然后扩充而往,无所不通,则庶乎其可以言中庸矣。’其语春秋曰:‘春秋一事各是发明一例,如观山水,徙步而形势不同,不可拘以一法。然所以难言者,盖以常人之心推测圣人,未到圣人洒然处,岂能无失耶?’
侗既闲居,若无意当世,而伤时忧国,论事感激动人。尝曰:‘今日三纲不振,义利不分。三纲不振,故人心邪僻,不堪任用,是致上下之气间隔,而中国日衰。义利不分,故自王安石用事,陷溺人心,至今不自知觉。人趋利而不知义,则主势日孤,人主当于此留意,不然,则是所谓“虽有粟,吾得而食诸”也。’
是时吏部员外郎朱松与侗为同门友,雅重侗,遣子熹从学,熹卒得其传。沙县邓迪尝谓松曰:‘愿中如冰壶秋月,莹彻无瑕,非吾曹所及。’松以谓知言。而熹亦称侗:‘姿禀劲特,气节豪迈,而充养完粹,无复圭角,精纯之气达于面目,色温言厉,神定气和,语默动静,端详闲泰,自然之中若有成法。平日恂恂,于事若无甚可否,及其酬酢事变,断以义理,则有截然不可犯者。’又谓自从侗学,辞去复来,则所闻益超绝。其上达不已如此。
侗子友直、信甫皆举进士,试吏旁郡,更请迎养。归道武夷,会闽帅汪应辰以书币来迎,侗往见之,至之日疾作,遂卒,年七十有一。
信甫仕至监察御史,出知衢州,擢广东、江东宪,以特立不容于朝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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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四百二十九‧列传第一百八十八 道学三 朱熹 张栻
  朱熹字元晦,一字仲晦,徽州婺源人。父松字乔年,中进士第。胡世将、谢克家荐之,除秘书省正字。赵鼎都督川陕、荆、襄军马、招松为属,辞。鼎再相,除校书郎,迁著作郎。以御史中丞常同荐,除度支员外郎,兼史馆校勘,历司勋、吏部郎。秦桧决策议和,松与同列上章,极言其不可。桧怒,风御史论松怀异自贤,出知饶州,未上,卒。
熹幼颖悟,甫能言,父指天示之曰:‘天也。’熹问曰:‘天之上何物?’松异之。就傅,授以孝经,一阅,题其上曰:‘不若是,非人也。’尝从群儿戏沙上,独端坐以指画沙,视之,八卦也。年十八贡于乡,中绍兴十八年进士第。主泉州同安簿,选邑秀民充弟子员,日与讲说圣贤修己治人之道,禁女妇之为僧道者。罢归请祠,监潭州南岳庙。明年,以辅臣荐,与徐度、吕广问、韩元吉同召,以疾辞。
孝宗即位,诏求直言,熹上封事言:‘圣躬虽未有过失,而帝王之学不可以不熟讲。朝政虽未有阙遗,而修攘之计不可以不早定。利害休戚虽不可遍举,而本原之地不可以不加意。陛下毓德之初,亲御简策,不过风诵文辞,吟咏情性,又颇留意于老子、释氏之书。夫记诵词藻,非所以探渊源而出治道;虚无寂灭,非所以贯本末而立大中。帝王之学,必先格物致知,以极夫事物之变,使义理所存,纤悉毕照,则自然意诚心正,而可以应天下之务。’次言:‘修攘之计不时定者,讲和之说误之也。夫金人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则不可和也明矣。愿断以义理之公,闭关绝约,任贤使能,立纪纲,厉风俗。数年之后,国富兵强,视吾力之强弱,观彼衅之浅深,徐起而图之。’次言:‘四海利病,系斯民之休戚,斯民休戚,系守令之贤否。监司者守令之纲,朝廷者监司之本也。欲斯民之得其所,本原之地亦在朝廷而已。今之监司,奸赃狼籍、肆虐以病民者,莫非宰执、台谏之亲旧宾客。其已失势者,既按见其交私之状而斥去之;尚在势者,岂无其人,顾陛下无自而知之耳。’
隆兴元年,复召。入对,其一言:‘大学之道在乎格物以致其知。陛下虽有生知之性,高世之行,而未尝随事以观理,即理以应事。是以举措之间动涉疑贰,听纳之际未免蔽欺,治之效所以未著。’其二言:‘君父之仇不与共戴天。今日所当为者,非战无以复仇,非守无以制胜。’且陈古先圣王所以强本折冲、威制远人之道。时相汤思退方倡和议,除熹武学博士,待次。乾道元年,促就职,既至而洪适为相,复主和,论不合,归。
三年,陈俊卿、刘珙荐为枢密院编修官,待次。五年,丁内艰。六年,工部侍郎胡铨以诗人荐,与王庭珪同召,以未终丧辞。七年,既免丧,复召,以禄不及养辞。九年,梁克家相,申前命,又辞。克家奏熹屡召不起,宜蒙褒录,执政俱称之,上曰:‘熹安贫守道,廉退可嘉。’特改合入官,主管台州崇道观。熹以求退得进,于义未安,再辞。淳熙元年,始拜命。二年,上欲奖用廉退,以励风俗,龚茂良行丞相事,以熹名进,除秘书郎,力辞,且以手书遗茂良,言一时权幸。群小乘间谗毁,乃因熹再辞,即从其请,主管武夷山冲佑观。
五年,史浩再相,除知南康军,降旨便道之官,熹再辞,不许。至郡,兴利除害,值岁不雨,讲求荒政,多所全活。讫事,奏乞依格推赏纳粟人。间诣郡学,引进士子与之讲论。访白鹿洞书院遗址,奏复其旧,为学规俾守之。明年夏,大旱,诏监司、郡守条其民间利病,遂上疏言:
天下之务莫大于恤民,而恤民之本,在人君正心术以立纪纲。盖天下之纪纲不能以自立,必人主之心术公平正大,无偏党反侧之私,然后有所系而立。君心不能以自正,必亲贤臣,远小人,讲明义理之归,闭塞私邪之路,然后乃可得而正。
今宰相、台省、师傅、宾友、谏诤之臣皆失其职,而陛下所与亲密谋议者,不过一二近习之臣。上以蛊惑陛下之心志,使陛下不信先王之大道,而说于功利之卑说,不乐庄士之谠言,而安于私暬之鄙态。下则招集天下士大夫之嗜利无耻者,文武汇分,各入其门。所喜则阴为引援,擢置清显。所恶则密行訾毁,公肆挤排。交通货赂,所盗者皆陛下之财。命卿置将,所窃者皆陛下之柄。陛下所谓宰相、师傅、宾友、谏诤之臣,或反出入其门墙,承望其风旨;其幸能自立者,亦不过龊龊自守,而未尝敢一言以斥之;其甚畏公论者,乃能略警逐其徒党之一二,既不能深有所伤,而终亦不敢正言以𢭏其囊橐窟穴之所在。势成威立,中外靡然向之,使陛下之号令黜陟不复出于朝廷,而出于一二人之门,名为陛下独断,而实此一二人者阴执其柄。
且云:‘莫大之祸,必至之忧,近在朝夕,而陛下独未之知。’上读之,大怒曰:‘是以我为亡也。’熹以疾请祠,不报。
陈俊卿以旧相守金陵,过阙入见,荐熹甚力。宰相赵雄言于上曰:‘士之好名,陛下疾之愈甚,则人之誉之愈众,无乃适所以高之。不若因其长而用之,彼渐当事任,能否自见矣。’上以为然,乃除熹提举江西常平茶盐公事。旋录救荒之劳,除直秘阁,以前所奏纳粟人未推赏,辞。
会浙东大饥,宰相王淮奏改熹提举浙东常平茶盐公事,即日单车就道,复以纳粟人未推赏,辞职名。纳粟赏行,遂受职名。入对,首陈灾异之由与修德任人之说,次言:‘陛下即政之初,盖尝选建英豪,任以政事,不幸其间不能尽得其人,是以不复广求贤哲,而姑取软熟易制之人以充其位。于是左右私亵使令之贱,始得以奉燕闲,备驱使,而宰相之权日轻。又虑其势有所偏,而因重以壅己也,则时听外廷之论,将以阴察此辈之负犯而操切之。陛下既未能循天理、公圣心,以正朝廷之大体,则固已失其本矣,而又欲兼听士大夫之言,以为驾驭之术,则士大夫之进见有时,而近习之从容无间。士大夫之礼貌既庄而难亲,其议论又苦而难入,近习便辟侧媚之态既足以蛊心志,其胥史狡狯之术又足以眩聪明。是以虽欲微抑此辈,而此辈之势日重,虽欲兼采公论,而士大夫之势日轻。重者既挟其重,以窃陛下之权,轻者又借力于所重,以为窃位固宠之计。日往月来,浸淫耗蚀,使陛下之德业日隳,纲纪日坏,邪佞充塞,货赂公行,兵愁民怨,盗贼间作,灾异数见,饥馑荐臻。群小相挻,人人皆得满其所欲,惟有陛下了无所得,而顾乃独受其弊。’上为动容。所奏凡七事,其一二事手书以防宣泄。
熹始拜命,即移书他郡,募米商,蠲其征,及至,则客舟之米已辐凑。熹日钩访民隐,按行境内,单车屏徒从,所至人不及知。郡县官吏惮其风采,至自引去,所部肃然。凡丁钱、和买、役法、榷酤之政,有不便于民者,悉釐而革之。于救荒之余,随事处画,必为经久之计。有短熹者,谓其疏于为政,上谓王淮曰:‘朱熹政事却有可观。’
熹以前后奏请多所见抑,幸而从者,率稽缓后时,蝗旱相仍,不胜忧愤,复奏言:‘为今之计,独有断自圣心,沛然发号,责躬求言,然后君臣相戒,痛自省改。其次惟有尽出内库之钱,以供大礼之费为收籴之本,诏户部免征旧负,诏漕臣依条检放租税,诏宰臣沙汰被灾路分州军监司、守臣之无状者,遴选贤能,责以荒政,庶几犹足下结人心,消其乘时作乱之意。不然,臣恐所忧者不止于饥殍,而将在于盗贼;蒙其害者不止于官吏,而上及于国家也。’
知台州唐仲友与王淮同里为姻家,吏部尚书郑丙、侍御史张大经交荐之,迁江西提刑,未行。熹行部至台,讼仲友者纷然,按得其实,章三上,淮匿不以闻。熹论愈力,仲友亦自辩,淮乃以熹章进呈,上令宰属看详,都司陈庸等乞令浙西提刑委清强官究实,仍令熹速往旱伤州郡相视。熹时留台未行,既奉诏,益上章论,前后六上,淮不得已,夺仲友江西新命以授熹,辞不拜,遂归,且乞奉祠。
时郑丙上疏诋程氏之学以沮熹,淮又擢太府寺丞陈贾为监察御史。贾面对,首论近日搢绅有所谓‘道学’者,大率假名以济伪,愿考察其人,摈弃勿用。盖指熹也。十年,诏以熹累乞奉祠,可差主管台州崇道观,既而连奉云台、鸿庆之祠者五年。十四年,周必大相,除熹提点江西刑狱公事,以疾辞,不许,遂行。
十五年,淮罢相,遂入奏,首言近年刑狱失当,狱官当择其人。次言经总制钱之病民,及江西诸州科罚之弊。而其末言:‘陛下即位二十七年,因循荏苒,无尺寸之效可以仰酬圣志。尝反复思之,无乃燕闲蠖濩之中,虚明应物之地,天理有所未纯,人欲有所未尽,是以为善不能充其量,除恶不能去其根,一念之顷,公私邪正、是非得失之机,交战于其中。故体貌大臣非不厚,而便嬖侧媚得以深被腹心之寄;寤寐英豪非不切,而柔邪庸缪得以久窃廊庙之权。非不乐闻公议正论,而有时不容;非不堲谗说殄行,而未免误听;非不欲报复陵庙仇耻,而未免畏怯苟安;非不爱养生灵财力,而未免叹息愁怨。愿陛下自今以往,一念之顷必谨而察之:此为天理耶,人欲耶?果天理也,则敬以充之,而不使其少有壅阏;果人欲也,则敬以克之,而不使其少有凝滞。推而至于言语动作之间,用人处事之际,无不以是裁之,则圣心洞然,中外融澈,无一毫之私欲得以介乎其间,而天下之事将惟陛下所欲为,无不如志矣。’是行也,有要之于路,以为‘正心诚意’之论上所厌闻,戒勿以为言。熹曰:‘吾平生所学,惟此四字,岂可隐默以欺吾君乎?’及奏,上曰:‘久不见卿,浙东之事,朕自知之,今当处卿清要,不复以州县为烦也。’
时曾觌已死,王抃亦逐,独内侍甘昪尚在,熹力以为言。上曰:‘昪乃德寿所荐,谓其有才耳。’熹曰:‘小人无才,安能动人主。’翌日,除兵部郎官,以足疾丐祠。本部侍郎林栗尝与熹论易、西铭不合,劾熹:‘本无学术,徒窃张载、程颐绪余,谓之“道学”。所至辄携门生数十人,妄希孔、孟历聘之风,邀索高价,不肯供职,其伪不可掩。’上曰:‘林栗言似过。’周必大言熹上殿之日,足疾未瘳,勉强登对。上曰:‘朕亦见其跛曳。’左补阙薛叔似亦奏援熹,乃令依旧职江西提刑。太常博士叶适上疏与栗辨,谓其言无一实者,‘谓之道学’一语,无实尤甚,往日王淮表里台谏,阴废正人,盖用此术。诏:‘熹昨入对,所论皆新任职事,朕谅其诚,复从所请,可疾速之任。’会胡晋臣除侍御史,首论栗执拗不通,喜同恶异,无事而指学者为党,乃黜栗知泉州。熹再辞免,除直宝文阁,主管西京嵩山崇福宫。未逾月再召,熹又辞。
始,熹尝以为口陈之说有所未尽,乞具封事以闻,至是投匦进封事曰:
今天下大势,如人有重病,内自心腹,外达四支,无一毛一发不受病者。且以天下之大本与今日之急务,为陛下言之:大本者,陛下之心;急务则辅翼太子,选任大臣,振举纲纪,变化风俗,爱养民力,修明军政,六者是也。古先圣王兢兢业业,持守此心,是以建师保之官,列谏诤之职,凡饮食、酒浆、衣服、次舍、器用、财贿与夫宦官、宫妾之政,无一不领于冢宰。使其左右前后,一动一静,无不制以有司之法,而无纤芥之隙、瞬息之顷,得以隐其毫发之私。陛下所以精一克复而持守其心,果有如此之功乎?所以修身齐家而正其左右,果有如此之效乎?宫省事禁,臣固不得而知,然爵赏之滥,货赂之流,闾巷窃言,久已不胜其籍籍,则陛下所以修之家者,恐其未有以及古之圣王也。
至于左右便嬖之私,恩遇过当,往者渊、觌、说、抃之徒势焰熏灼,倾动一时,今已无可言矣。独有前日臣所面陈者,虽蒙圣慈委曲开譬,然臣之愚,窃以为此辈但当使之守门传命,供扫除之役,不当假借崇长,使得逞邪媚、作淫巧于内,以荡上心,立门庭、招权势于外,以累圣政。臣闻之道路,自王抃既逐之后,诸将差除,多出此人之手。陛下竭生灵膏血以奉军旅,顾乃未尝得一温饱,是皆将帅巧为名色,夺取其粮,肆行货赂于近习,以图进用,出人禁闼腹心之臣,外交将帅,共为欺蔽,以至于此。而陛下不悟,反宠昵之,以是为我之私人,至使宰相不得议其制置之得失,给谏不得论其除授之是非,则陛下所以正其左右者,未能及古之圣王又明矣。
至于辅翼太子,则自王十朋、陈良翰之后,宫僚之选号为得人,而能称其职者,盖已鲜矣。而又时使邪佞儇薄、阘冗庸妄之辈,或得参错于其间,所谓讲读,亦姑以应文备数,而未闻其有箴规之效。至于从容朝夕、陪侍游燕者,又不过使臣宦者数辈而已。师傅、宾客既不复置,而詹事、庶子有名无实,其左右春坊遂直以使臣掌之,既无以发其隆师亲友、尊德乐义之心,又无以防其戏慢媟狎、奇邪杂进之害。宜讨论前典,置师傅、宾客之官,罢去春坊使臣,而使詹事、庶子各复其职。
至于选任大臣,则以陛下之聪明,岂不知天下之事,必得刚明公正之人而后可任哉?其所以常不得如此之人,而反容鄙夫之窃位者,直以一念之间,未能彻其私邪之蔽,而燕私之好,便嬖之流,不能尽由于法度,若用刚明公正之人以为辅相,则恐其有以妨吾之事,害吾之人,而不得肆。是以选择之际,常先排摈此等,而后取凡疲懦软熟、平日不敢直言正色之人而揣摩之,又于其中得其至庸极陋、决可保其不至于有所妨者,然后举而加之于位。是以除书未出,而物色先定,姓名未显,而中外已逆知其决非天下第一流矣。
至于振肃纪纲,变化风俗,则今日宫省之间,禁密之地,而天下不公之道,不正之人,顾乃得以窟穴盘据于其间。而陛下目见耳闻,无非不公不正之事,则其所以熏烝销铄,使陛下好善之心不着,疾恶之意不深,其害已有不可胜言者矣。及其作奸犯法,则陛下又未能深割私爱,而付诸外廷之议,论以有司之法,是以纪纲不正于上,风俗颓弊于下,其为患之日久矣。而浙中为尤甚。大率习为软美之态、依阿之言,以不分是非、不辨曲直为得计,甚者以金珠为脯醢,以契券为诗文,宰相可啖则啖宰相,近习可通则通近习,惟得之求,无复廉耻。一有刚毅正直、守道循理之士出乎其间,则群讥众排,指为‘道学’,而加以矫激之罪。十数年来,以此二字禁锢天下之贤人君子,复如昔时所谓元祐学术者,排摈诋辱,必使无所容其身而后已,此岂治世之事哉?
至于爱养民力,修明军政,则自虞允文之为相也,尽取版曹岁入窠名之必可指拟者,号为岁终羡余之数,而输之内帑。顾以其有名无实、积累挂欠、空载簿籍、不可催理者,拨还版曹,以为内帑之积,将以备他日用兵进取不时之须。然自是以来二十余年,内帑岁入不知几何,而认为私贮,典以私人,宰相不得以式贡均节其出入,版曹不得以簿书勾考其在亡,日销月耗,以奉燕私之费者,盖不知其几何矣,而曷尝闻其能用此钱以易敌人之首,如太祖之言哉。徒使版曹经费阙乏日甚,督促日峻,以至废去祖宗以来破分良法,而必以十分登足为限;以为未足,则又造为比较监司、郡守殿最之法,以诱胁之。于是中外承风,竞为苛急,此民力之所以重困也。
诸将之求进也,必先掊克士卒,以殖私利,然后以此自结于陛下之私人,而蕲以姓名达于陛下之贵将。贵将得其姓名,即以付之军中,使自什伍以上节次保明,称其材武堪任将帅,然后具奏牍而言之陛下之前。陛下但见等级推先,案牍具备,则诚以为公荐而可以得人矣,而岂知其谐价输钱,已若晚唐之债帅哉?夫将者,三军之司命,而其选置之方乖剌如此,则彼智勇材略之人,孰肯抑心下首于宦官、宫妾之门,而陛下之所得以为将帅者,皆庸夫走卒,而犹望其修明军政,激劝士卒,以彊国势,岂不误哉!
凡此六事,皆不可缓,而本在于陛下之一心。一心正则六事无不正,一有人心私欲以介乎其间,则虽欲惫精劳力,以求正夫六事者,亦将徒为文具,而天下之事愈至于不可为矣。
疏入,夜漏下七刻,上已就寝,亟起秉烛,读之终篇。明日,除主管太一宫,兼崇政殿说书。熹力辞,除秘阁修撰,奉外祠。
光宗即位,再辞职名,仍旧直宝文阁,降诏奖谕。居数月,除江东转运副使,以疾辞,改知漳州。奏除属县无名之赋七百万,减经总制钱四百万。以习俗未知礼,采古丧葬嫁娶之仪,揭以示之,命父老解说,以教子弟。士俗崇信释氏,男女聚僧庐为传经会,女不嫁者为庵舍以居,熹悉禁之。常病经界不行之害,会朝论欲行泉、汀、漳三州经界,熹乃访事宜,择人物及方量之法上之。而土居豪右侵渔贫弱者以为不便,沮之。宰相留正,泉人也,其里党亦多以为不可行。布衣吴禹圭上书讼其扰人,诏且需后,有旨先行漳州经界。明年,以子丧请祠。
时史浩入见,请收天下人望,乃除熹秘阁修撰,主管南京鸿庆宫。熹再辞,诏:‘论撰之职,以宠名儒。’乃拜命。除荆湖南路转运副使,辞。漳州经界竟报罢,以言不用自劾。除知静江府,辞,主管南京鸿庆宫。未几,差知潭州,力辞。黄裳为嘉王府翊善,自以学不及熹,乞召为宫僚,王府直讲彭龟年亦为大臣言之。留正曰:‘正非不知熹,但其性刚,恐到此不合,反为累耳。’熹方再辞,有旨:‘长沙巨屏,得贤为重。’遂拜命。会洞獠扰属郡,熹遣人谕以祸福,皆降之。申敕令,严武备,戢奸吏,抑豪民。所至兴学校,明教化,四方学者毕至。
宁宗即位,赵汝愚首荐熹及陈傅良,有旨赴行在奏事。熹行且辞,除焕章阁待制、侍讲,辞,不许。入对,首言:‘乃者,太皇太后躬定大策,陛下寅绍丕图,可谓处之以权,而庶几不失其正。自顷至今三月矣,或反不能无疑于逆顺名实之际,窃为陛下忧之。犹有可诿者,亦曰陛下之心,前日未尝有求位之计,今日未尝忘思亲之怀,此则所以行权而不失其正之根本也。充未尝求位之心,以尽负罪引慝之诚,充未尝忘亲之心,以致温凊定省之礼,而大伦正,大本立矣。’复面辞待制、侍讲,上手札:‘卿经术渊源,正资劝讲,次对之职,勿复劳辞,以副朕崇儒重道之意。’遂拜命。
会赵彦逾按视孝宗山陵,以为土肉浅薄,下有水石。孙逢吉覆按,乞别求吉兆。有旨集议,台史惮之,议中辍。熹竟上议状言:‘寿皇圣德,衣冠之藏,当博访名山,不宜偏信台史,委之水泉沙砾之中。’不报。时论者以为上未还大内,则名体不正而疑议生;金使且来,或有窥伺。有旨修葺旧东宫,为屋三数百间,欲徙居之。熹奏疏言:
此必左右近习倡为此说以误陛下,而欲因以遂其奸心。臣恐不惟上帝震怒,灾异数出,正当恐惧修省之时,不当兴此大役,以咈谴告警动之意;亦恐畿甸百姓饥饿流离、阽于死亡之际,或能怨望忿切,以生他变。不惟无以感格太上皇帝之心,以致未有进见之期,亦恐寿皇在殡,因山未卜,几筵之奉不容少弛,太皇太后、皇太后皆以尊老之年,茕然在忧苦之中,晨昏之养尤不可阙。而四方之人,但见陛下亟欲大治宫室,速得成就,一旦翩然委而去之,以就安便,六军万民之心将有扼腕不平者矣。前鉴未远,甚可惧也。
又闻太上皇后惧忤太上皇帝圣意,不欲其闻太上之称,又不欲其闻内禅之说,此又虑之过者。殊不知若但如此,而不为宛转方便,则父子之间,上怨怒而下忧恐,将何时而已。父子大伦,三纲所系,久而不图,亦将有借其名以造谤生事者,此又臣之所大惧也。愿陛下明诏大臣,首罢修葺东宫之役,而以其工料回就慈福、重华之间,草创寝殿一二十间,使粗可居。若夫过宫之计,则臣又愿陛下下诏自责,减省舆卫,入宫之后,暂变服色,如唐肃宗之改服紫袍、执控马前者,以伸负罪引慝之诚,则太上皇帝虽有忿怒之情,亦且霍然消散,而欢意浃洽矣。
至若朝廷之纪纲,则臣又愿陛下深诏左右,勿预朝政。其实有勋庸而所得褒赏未惬众论者,亦诏大臣公议其事,稽考令典,厚报其劳。而凡号令之弛张,人才之进退,则一委之二三大臣,使之反复较量,勿循己见,酌取公论,奏而行之。有不当者,缴驳论难,择其善者称制临决,则不惟近习不得干预朝权,大臣不得专任己私,而陛下亦得以益明习天下之事,而无所疑于得失之算矣。
若夫山陵之卜,则愿黜台史之说,别求草泽,以营新宫,使寿皇之遗体得安于内,而宗社生灵皆蒙福于外矣。
疏入不报,然上亦未有怒熹意也。每以所讲编次成帙以进,上亦开怀容纳。
熹又奏勉上进德云:‘愿陛下日用之间,以求放心为之本,而于玩经观史,亲近儒学,益用力焉。数召大臣,切劘治道,群臣进对,亦赐温颜,反复询访,以求政事之得失,民情之休戚,而又因以察其人才之邪正短长,庶于天下之事各得其理。’熹奏:‘礼经敕令,子为父,嫡孙承重为祖父,皆斩衰三年;嫡子当为其父后,不能袭位执丧,则嫡孙继统而代之执丧。自汉文短丧,历代因之,天子遂无三年之丧。为父且然,则嫡孙承重可知。人纪废坏,三纲不明,千有余年,莫能厘正。寿皇圣帝至性自天,易月之外,犹执通丧,朝衣朝冠皆用大布,所宜著在方册,为万世法程。间者,遗诰初颁,太上皇帝偶违康豫,不能躬就丧次。陛下以世嫡承大统,则承重之服著在礼律,所宜遵寿皇已行之法。一时仓卒,不及详议,遂用漆纱浅黄之服,不惟上违礼律,且使寿皇已行之礼举而复坠,臣窃痛之。然既往之失不及追改,唯有将来启殡发引,礼当复用初丧之服。’
会孝宗祔庙,议宗庙迭毁之制,孙逢吉、曾三复首请并祧僖、宣二祖,奉太祖居第一室,祫祭则正东向之位。有旨集议:僖、顺、翼、宣四祖祧主,宜有所归。自太祖皇帝首尊四祖之庙,治平间,议者以世数寖远,请迁僖祖于夹室。后王安石等奏,僖祖有庙,与稷、契无异,请复其旧。时相赵汝愚雅不以复祀僖祖为然,侍从多从其说。吏部尚书郑侨欲且祧宣祖而祔孝宗。熹以为藏之夹室,则是以祖宗之主下藏于子孙之夹室,神宗复奉以为始祖,已为得礼之正,而合于人心,所谓有举之而莫敢废者乎。又拟为庙制以辨,以为物岂有无本而生者。庙堂不以闻,即毁撤僖、宣庙室,更创别庙以奉四祖。
始,宁宗之立,韩侂胄自谓有定策功,居中用事。熹忧其害政,数以为言,且约吏部侍郎彭龟年共论之。会龟年出护使客,熹乃上疏斥言左右窃柄之失,在讲筵复申言之。御批云:‘悯卿耆艾,恐难立讲,已除卿宫观。’汝愚袖御笔还上,且谏且拜。内侍王德谦径以御笔付熹,台谏争留,不可。楼钥、陈傅良旋封还录黄,修注官刘光祖、邓驲封章交上。熹行,被命除宝文阁待制,与州郡差遣,辞。寻除知江陵府,辞,仍乞追还新旧职名,诏依旧焕章阁待制,提举南京鸿庆宫。庆元元年初,赵汝愚既相,收召四方知名之士,中外引领望治,熹独惕然以侂胄用事为虑。既屡为上言,又数以手书启汝愚,当用厚赏酬其劳,勿使得预朝政,有‘防微杜渐,谨不可忽’之语。汝愚方谓其易制,不以为意。及是,汝愚亦以诬逐,而朝廷大权悉归侂胄矣。
熹始以庙议自劾,不许,以疾再乞休致,诏:‘辞职谢事,非朕优贤之意,依旧秘阁修撰。’二年,沈继祖为监察御史,诬熹十罪,诏落职罢祠,门人蔡元定亦送道州编管。四年,熹以年近七十,申乞致仕,五年,依所请。明年卒,年七十一。疾且革,手书属其子在及门人范念德、黄干,拳拳以勉学及修正遗书为言。翌日,正坐整衣冠,就枕而逝。
熹登第五十年,仕于外者仅九考,立朝才四十日。家故贫,少依父友刘子羽,寓建之崇安,后徙建阳之考亭,箪瓢屡空,晏如也。诸生之自远而至者,豆饭藜羹,率与子共。往往称贷于人以给用,而非其道义则一介不取也。
自熹去国,侂胄势益张。何澹为中司,首论专门之学,文诈沽名,乞辨真伪。刘德秀仕长沙,不为张栻之徒所礼,及为谏官,首论留正引伪学之罪。‘伪学’之称,盖自此始。太常少卿胡纮言:‘比年伪学猖獗,图为不轨,望宣谕大臣,权住进拟。’遂召陈贾为兵部侍郎。未几,熹有夺职之命。刘三杰以前御史论熹、汝愚、刘光祖、徐谊之徒,前日之伪党,至此又变而为逆党。即日除三杰右正言。右谏议大夫姚愈论道学权臣结为死党,窥伺神器。乃命直学士院高文虎草诏谕天下,于是攻伪日急,选人余嚞至上书乞斩熹。
方是时,士之绳趋尺步、稍以儒名者,无所容其身。从游之士,特立不顾者,屏伏丘壑;依阿巽懦者,更名他师,过门不入,甚至变易衣冠,狎游市肆,以自别其非党。而熹日与诸生讲学不休,或劝以谢遣生徒者,笑而不答。有籍田令陈景思者,故相康伯之孙也,与侂胄有姻连,劝侂胄勿为已甚,侂胄意亦渐悔。熹既没,将葬,言者谓:四方伪徒期会,送伪师之葬,会聚之间,非妄谈时人短长,则缪议时政得失,望令守臣约束。从之。
嘉泰初,学禁稍弛。二年,诏:‘朱熹已致仕,除华文阁待制,与致仕恩泽。’后侂胄死,诏赐熹遗表恩泽,谥曰文。寻赠中大夫,特赠宝谟阁直学士。理宗宝庆三年,赠太师,追封信国公,改徽国。
始,熹少时,慨然有求道之志。父松病亟,尝属熹曰:‘籍溪胡原仲、白水刘致中、屏山刘彦冲三人,学有渊源,吾所敬畏,吾即死,汝往事之,而惟其言之听。’三人,谓胡宪、刘勉之、刘子翚也。故熹之学既博求之经传,复遍交当世有识之士。延平李侗老矣,尝学于罗从彦,熹归自同安,不远数百里,徒步往从之。
其为学,大抵穷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践其实,而以居敬为主。尝谓圣贤道统之传散在方册,圣经之旨不明,而道统之传始晦。于是竭其精力,以研穷圣贤之经训。所著书有:易本义、启蒙、蓍卦考误,诗集传,大学中庸章句、或问,论语、孟子集注,太极图、通书、西铭解,楚辞集注、辨证,韩文考异;所编次有:论孟集议,孟子指要,中庸辑略,孝经刊误,小学书,通鉴纲目,宋名臣言行录,家礼,近思录,河南程氏遗书,伊洛渊源录,皆行于世。熹没,朝廷以其大学、语、孟、中庸训说立于学官。又有仪礼经传通解未脱稿,亦在学官。平生为文凡一百卷,生徒问答凡八十卷,别录十卷。
理宗绍定末,秘书郎李心传乞以司马光、周敦颐、邵雍、张载、程颢、程颐、朱熹七人列于从祀,不报。淳祐元年正月,上视学,手诏以周、张、二程及熹从祀孔子庙。
黄干曰:‘道之正统待人而后传,自周以来,任传道之责者不过数人,而能使斯道章颖较著者,一二人而止耳。由孔子而后,曾子、子思继其微,至孟子而始著。由孟子而后,周、程、张子继其绝,至熹而始著。’识者以为知言。
熹子在,绍定中为吏部侍郎。
张栻字敬夫,丞相浚子也。颖悟夙成,浚爱之,自幼学,所教莫非仁义忠孝之实。长师胡宏,宏一见,即以孔门论仁亲切之旨告之。栻退而思,若有得焉,宏称之曰:‘圣门有人矣。’栻益自奋厉,以古圣贤自期,作希颜录。
以荫补官,辟宣抚司都督府书写机宜文字,除直秘阁。时孝宗新即位,浚起谪籍,开府治戎,参佐皆极一时之选。栻时以少年,内赞密谋,外参庶务,其所综画,幕府诸人皆自以为不及也。间以军事入奏,因进言曰:‘陛下上念宗社之仇耻,下闵中原之涂炭,惕然于中,而思有以振之。臣谓此心之发,即天理之所存也。愿益加省察,而稽古亲贤以自辅,无使其或少息,则今日之功可以必成,而因循之弊可革矣。’孝宗异其言,于是遂定君臣之契。
浚去位,汤思退用事,遂罢兵讲和。金人乘间纵兵入淮甸,中外大震,庙堂犹主和议,至敕诸将无得辄称兵。时浚已没,栻营葬甫毕,即拜疏言:‘吾与金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异时朝廷虽尝兴缟素之师,然旋遣玉帛之使,是以讲和之念未忘于胸中,而至忱恻怛之心无以感格于天人之际,此所以事屡败而功不成也。今虽重为群邪所误,以蹙国而召寇,然亦安知非天欲以是开圣心哉。谓宜深察此理,使吾胸中了然无纤芥之惑,然后明诏中外,公行赏罚,以快军民之愤,则人心悦,士气充,而敌不难却矣。继今以往,益坚此志,誓不言和,专务自强,虽折不挠,使此心纯一,贯彻上下,则迟以岁月,亦何功之不济哉?’疏入,不报。
久之,刘珙荐于上,除知抚州,未上,改严州。时宰相虞允文以恢复自任,然所以求者类非其道,意栻素论当与己合,数遣人致殷勤,栻不答。入奏,首言:‘先王所以建事立功无不如志者,以其胸中之诚有以感格天人之心,而与之无间也。今规划虽劳,而事功不立,陛下诚深察之日用之间,念虑云为之际,亦有私意之发以害吾之诚者乎?有则克而去之,使吾中扃洞然无所间杂,则见义必精,守义必固,而天人之应将不待求而得矣。夫欲复中原之地,先有以得中原之心,欲得中原之心,先有以得吾民之心。求所以得吾民之心者,岂有他哉?不尽其力,不伤其财而已矣。今日之事,固当以明大义、正人心为本。然其所施有先后,则其缓急不可以不详;所务有名实,则其取舍不可以不审,此又明主所宜深察也。’
明年,召为吏部侍郎,兼权起居郎侍立官。时宰方谓敌势衰弱可图,建议遣泛使往责陵寝之故,士大夫有忧其无备而召兵者,辄斥去之。栻见上,上曰:‘卿知敌国事乎?’栻对曰:‘不知也。’上曰:‘金国饥馑连年,盗贼四起。’栻曰:‘金人之事,臣虽不知,境中之事,则知之矣。’上曰:‘何也?’栻曰:‘臣切见比年诸道多水旱,民贫日甚,而国家兵弱财匮,官吏诞谩,不足倚赖。正使彼实可图,臣惧我之未足以图彼也。’上为默然久之。栻因出所奏疏读之曰:‘臣窃谓陵寝隔绝,诚臣子不忍言之至痛,然今未能奉辞以讨之,又不能正名以绝之,乃欲卑词厚礼以求于彼,则于大义已为未尽。而异论者犹以为忧,则其浅陋畏怯,固益甚矣。然臣窃揆其心意,或者亦有以见我未有必胜之形,而不能不忧也欤。盖必胜之形,当在于早正素定之时,而不在于两阵决机之日。’上为竦听改容。栻复读曰:‘今日但当下哀痛之诏,明复仇之义,显绝金人,不与通使。然后修德立政,用贤养民,选将帅,练甲兵,通内修外攘、进战退守以为一事,且必治其实而不为虚文,则必胜之形隐然可见,虽有浅陋畏怯之人,亦且奋跃而争先矣。’上为叹息褒谕,以为前始未闻此论也。其后因赐对反复前说,上益嘉叹,面谕:‘当以卿为讲官,冀时得晤语也。’
会史正志为发运使,名为均输,实尽夺州县财赋,远近骚然,士大夫争言其害,栻亦以为言。上曰:‘正志谓但取之诸郡,非取之于民也。’栻曰:‘今日州郡财赋大抵无余,若取之不已,而经用有阙,不过巧为名色以取之于民耳。’上矍然曰:‘如卿之言,是朕假手于发运使以病吾民也。’旋阅其实,果如栻言,即诏罢之。
兼侍讲,除左司员外郎。讲诗葛覃,进说:‘治生于敬畏,乱起于骄淫。使为国者每念稼穑之劳,而其后妃不忘织絍之事,则心不存者寡矣。’因上陈祖宗自家刑国之懿,下斥今日兴利扰民之害。上叹曰:‘此王安石所谓“人言不足恤”者,所以为误国也。’
知阁门事张说除签书枢密院事,栻夜草疏极谏其不可,旦诣朝堂,质责宰相虞允文曰:‘宦官执政,自京、黼始,近习执政,自相公始。’允文惭愤不堪。栻复奏:‘文武诚不可偏,然今欲右武以均二柄,而所用乃得如此之人,非惟不足以服文吏之心,正恐反激武臣之怒。’孝宗感悟,命得中寝。然宰相实阴附说,明年出栻知袁州,申说前命,中外喧哗,说竟以谪死。
栻在朝未期岁,而召对至六七,所言大抵皆修身务学,畏天恤民,抑侥幸,屏谗谀,于是宰相益惮之,而近习尤不悦。退而家居累年,孝宗念之,诏除旧职,知静江府,经略安抚广南西路。所部荒残多盗,栻至,简州兵,汰冗补阙,籍诸州黥卒伉健者为效用,日习月按,申严保伍法。谕溪峒酋豪弭怨睦邻,毋相杀掠,于是群蛮帖服。朝廷买马横山,岁久弊滋,边氓告病,而马不时至。栻究其利病六十余条,奏革之,诸蛮感悦,争以善马至。
孝宗闻栻治行,诏特进秩,直宝文阁,因任。寻除秘阁修撰、荆湖北路转运副使。改知江陵府,安抚本路。一日去贪吏十四人。湖北多盗,府县往往纵释以病良民,栻首劾大吏之纵贼者,捕斩奸民之舍贼者,令其党得相捕告以除罪,群盗皆遁去。郡濒边屯,主将与帅守每不相下,栻以礼遇诸将,得其驩心,又加恤士伍,勉以忠义,队长有功辄补官,士咸感奋。并淮奸民出塞为盗者,捕得数人,有北方亡奴亦在盗中。栻曰:‘朝廷未能正名讨敌,无使疆埸之事其曲在我。’命斩之以徇于境,而缚其亡奴归之。北人叹曰:‘南朝有人。’
信阳守刘大辩怙势希赏,广招流民,而夺见户熟田以与之。栻劾大辩诈谖,所招流民不满百,而虚增其数十倍,请论其罪,不报。章累上,大辩易他郡,栻自以不得其职求去,诏以右文殿修撰提举武夷山冲佑观。病且死,犹手疏劝上亲君子远小人,信任防一己之偏,好恶公天下之理。天下传诵之。栻有公辅之望,卒时年四十有八。孝宗闻之,深为嗟悼,四方贤士大夫往往山涕相吊,而江陵、静江之民尤哭之哀。嘉定间,赐谥曰宣。淳祐初,诏从祀孔子庙。
栻为人表里洞然,勇于从义,无毫发滞吝。每进对,必自盟于心,不可以人主意悦辄有所随顺。孝宗尝言伏节死义之臣难得,栻对:‘当于犯颜敢谏中求之。若平时不能犯颜敢谏,他日何望其伏节死义?’孝宗又言难得办事之臣,栻对:‘陛下当求晓事之臣,不当求办事之臣。若但求办事之臣,则他日败陛下事者,未必非此人也。’栻自言:前后奏对忤上旨虽多,而上每念之,未尝加怒者,所谓可以理夺云尔。
其远小人尤严。为都司日,肩舆出,遇曾觌,觌举手欲揖,栻急掩其窗櫺,觌惭,手不得下。所至郡,暇日召诸生告语。民以事至庭,必随事开晓。具为条教,大抵以正礼俗、明伦纪为先。斥异端,毁淫祠,而崇社稷山川古先圣贤之祀,旧典所遗,亦以义起也。
栻闻道甚早,朱熹尝言:‘己之学乃铢积寸累而成,如敬夫,则于大本卓然先有见者也。’所著论语孟子说、太极图说、洙泗言仁、诸葛忠武侯传、经世纪年,皆行于世。栻之言曰:‘学莫先于义利之辨。义者,本心之当为,非有为而为也。有为而为,则皆人欲,非天理。’此栻讲学之要也。
子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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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四百三十‧列传第一百八十九 道学四 朱氏门人 黄干 李燔 张洽 陈淳 李方子 黄灏
  黄干字直卿,福州闽县人。父瑀,在高宗时为监察御史,以笃行直道着闻。瑀没,干往见清江刘清之,清之奇之,曰:‘子乃远器,时学非所以处子也。’因命受业朱熹。干家法严重,乃以白母,即日行。时大雪,既至而熹它出,干因留客邸,卧起一榻,不解衣者二月,而熹始归。干自见熹,夜不设榻,不解带,少倦则微坐,一倚或至达曙。熹语人曰:‘直卿志坚思苦,与之处甚有益。’尝诣东莱吕祖谦,以所闻于熹者相质正。及广汉张栻亡,熹与干书曰:‘吾道益孤矣,所望于贤者不轻。’后遂以其子妻干。
宁宗即位,熹命干奉表,补将仕郎,铨中,授迪功郎,监台州酒务。丁母忧,学者从之讲学于墓庐甚众。熹作竹林精舍成,遗干书,有‘它时便可请直卿代即讲席’之语。及编礼书,独以丧、祭二编属干,稿成,熹见而喜曰:‘所立规模次第,缜密有条理,它日当取所编家乡、邦国、王朝礼,悉仿此更定之。’病革,以深衣及所著书授干,手书与诀曰:‘吾道之托在此,吾无憾矣。’讣闻,干持心丧三年毕,调监嘉兴府石门酒库。
时韩侂胄方谋用兵,吴猎帅湖北,将赴镇,访以兵事。干曰:‘闻议者谓今天下欲为大举深入之谋,果尔,必败。此何时而可进取哉?’猎雅敬干名德,辟为荆湖北路安抚司激赏酒库兼准备差遣,事有未当,必输忠款力争。
江西提举常平赵希怿、知抚州高商老辟为临川令,岁旱,劝粜捕蝗极其力。改知新淦县,吏民习知临川之政,皆喜,不令而政行。以提举常平、郡太守荐,擢监尚书六部门,未上,改差通判安丰军。淮西帅司檄干鞫和州狱,狱故以疑未决,干释囚桎梏饮食之,委曲审问无所得。一夜,梦井中有人,明日呼囚诘之曰:‘汝杀人,投之于井,我悉知之矣,胡得欺我。’囚遂惊服,果于废井得尸。
寻知汉阳军。值岁饥,籴客米、发常平以振。制置司下令,欲移本军之粟而禁其籴,干报以乞候干罢然后施行,及援鄂州例,十之一告籴于制司。荒政具举。旁郡饥民辐凑,惠抚均一,春暖愿归者给之粮,不愿者结庐居之,民大感悦。所至以重庠序,先教养。其在汉阳,即郡治后凤栖山为屋,馆四方士,立周、程、游、朱四先生祠。以病乞祠,主管武夷冲祐观。
寻起知安庆府,至则金人破光山,而沿边多警。安庆去光山不远,民情震恐。乃请于朝,城安庆以备战守,不俟报,即日兴工。城分十二料,先自筑一料,计其工费若干,然后委官吏、寓公、士人分料主之。役民兵五千人,人役九十日,而计人户产钱起丁夫,通役二万夫,人十日而罢。役者更番,暑月月休六日,日午休一时,至秋渐杀其半。干日以五鼓坐于堂,濠砦官入听命,以一日成算授之:役某乡民兵若干,某乡人夫若干;分布于某人料分,或搬运某处土木,应副某料使用;某料民兵人夫合当更代,合散几日钱米。俱受命毕,乃治府事,理民讼,接宾客,阅士卒,会僚佐讲究边防利病,次则巡城视役,晚入书院讲论经史。筑城之杵,用钱监未铸之铁,事毕还之。城成,会上元日张灯,士民扶老携幼,往来不绝。有老妪百岁,二子舆之,诸孙从,至府致谢。干礼之,命具酒炙,且劳以金帛。妪曰:‘老妇之来,为一郡生灵谢耳,太守之赐非所冀也。’不受而去。是岁大旱,干祈辄雨,或未出,晨兴登郡阁,望灊山再拜,雨即至。后二年,金人破黄州沙窝诸关,淮东、西皆震,独安庆按堵如故。继而霖潦余月,巨浸暴至,城屹然无虞。舒人德之,相谓曰:‘不残于寇,不滔于水,生汝者黄父也。’
制置李珏辟为参议官,再辞不受。既而朝命与徐侨两易和州,且令先赴制府禀议,干即日解印趋制府。和州人日望其来,曰:‘是尝檄至吾郡鞫死囚、感梦于井中者,庶能直吾屈乎。’
先是,干移书珏曰:‘丞相诛韩之后,惩意外之变,专用左右亲信之人,往往得罪于天下公议。世之君子遂从而归咎于丞相,丞相不堪其咎,断然逐去之,而左右亲信者其用愈专矣。平居无事,纪纲紊乱,不过州县之间,百姓受祸。至于军政不修,边备废弛,皆此曹为之,若今大敌在境,更不改图,大事去矣。今日之急,莫大于此。’又曰:‘今日之计,莫若用两淮之人,食两淮之粟,守两淮之地。然其策当先明保伍,保伍既明,则为之立堡砦,蓄马、制军器以资其用,不过累月,军政可成。且淮民遭丙寅之厄,今闻金人迁汴,莫不狼顾胁息,有弃田庐、挈妻子渡江之意,其间勇悍者,且将伺变窃发。向日胡海、张军之变,为害甚于金,今若不早为之图,则两淮日见荒墟,卒有警急,攘臂而起矣。’珏皆不能用。
及至制府,珏往惟扬视师,与偕行,干言:‘敌既退,当思所以赏功罚罪者。崔惟扬能于清平山豫立义砦,断金人右臂,方仪真能措置捍御,不使军民仓皇奔轶,此二人者当荐之。泗上之败,刘倬可斩也。某州官吏三人携家奔窜,追而治之,然后具奏可也。’其时幕府书馆皆轻儇浮靡之士,僚吏士民有献谋画,多为毁抹疏驳。将帅偏裨,人心不附,所向无功。流移满道,而诸司长吏张宴无虚日。干知不足与共事,归自惟扬,再辞和州之命,仍乞祠,闭阁谢客,宴乐不与。乃复告珏曰:
浮光敌退已两月,安丰已一月,盱眙亦将两旬,不知吾所措置者何事,所施行者何策。边备之弛,又甚于前,日复一日,恬不知惧,恐其祸又不止今春矣。
向者轻信人言,为泗上之役,丧师万人。良将劲卒、精兵利器,不战而沦于泗水,黄团老幼,俘虏杀戮五六千人,盱眙东西数百里,莽为丘墟。安丰、浮光之事大率类此。切意千乘言旋,必痛自咎责,出宿于外,大戒于国,曰:‘此吾之罪也,有能箴吾失者,疾入谏。’日与僚属及四方贤士讨论条画,以为后图。今归已五日矣,但闻请总领、运使至玉麟堂赏牡丹,用妓乐,又闻总领、运使请宴赏亦然,又闻宴僚属亦然。邦人诸军闻之,岂不痛愤。且视牡丹之红艳,岂不思边庭之流血;视管弦之啁啾,岂不思老幼之哀号;视栋宇之宏丽,岂不思士卒之暴露;视饮馔之丰美,岂不思流民之冻馁。敌国深侵,宇内骚动,主上食不甘味,听朝不怡;大臣忧惧,不知所出。尚书岂得不朝夕忧惧,而乃如是之迂缓暇逸耶!
今浮光之报又至矣,金欲以十六县之众,四月攻浮光,侵五关,且以一县五千人为率,则当有八万人攻浮光,以万人刈吾麦,以五万人攻吾关。吾之守关不过五六百人,岂能当万人之众哉?则关之不可守决矣。五关失守,则蕲、黄决不可保;蕲、黄不保,则江南危。尚书闻此亦已数日,乃不闻有所施行,何耶?
其它言皆激切,同幕忌之尤甚,共诋排之。厥后光、黄、蕲继失,果如其言。遂力辞去,请祠不已。
俄再命知安庆,不就,入庐山访其友李燔、陈宓,相与盘旋玉渊、三峡间,俛仰其师旧迹,讲乾、坤二卦于白鹿书院,山南北之士皆来集。未几,召赴行在所奏事,除大理丞,不拜,为御史李楠所劾。
初,干入荆湖幕府,奔走诸关,与江、淮豪杰游,而豪杰往往愿依干。及倅安丰、武定,诸将皆归心焉。后倅建康,守汉阳,声闻益著。诸豪又深知干倜傥有谋,及来安庆,且兼制幕,长淮军民之心,翕然相向。此声既出,在位者益忌,且虑干入见必直言边事,以悟上意,至是群起挤之。
干遂归里,弟子日盛,巴蜀、江、湖之士皆来,编礼著书,日不暇给,夜与之讲论经理,亹亹不倦,借邻寺以处之,朝夕往来,质疑请益如熹时。俄命知潮州,辞不行,差主管亳州明道宫,逾月遂乞致仕,诏许之,特授承议郎。既没后数年,以门人请谥,又特赠朝奉郎,与一子下州文学,谥文肃。有经解、文集行于世。
李燔字敬子,南康建昌人。少孤,依舅氏。中绍熙元年进士第,授岳州教授,未上,往建阳从朱熹学。熹告以曾子弘毅之语,且曰:‘致远固以毅,而任重贵乎弘也。’燔退,以‘弘’名其斋而自儆焉。至岳州,教士以古文六艺,不因时好,且曰:‘古之人皆通材,用则文武兼焉。’即武学诸生文振而识高者拔之,辟射圃,令其习射;廪老将之长于艺者,以率偷惰。以祖母卒,解官承重而归。
改襄阳府教授。复往见熹,熹嘉之,凡诸生未达者先令访燔,俟有所发,乃从熹折衷,诸生畏服。熹谓人曰:‘燔交友有益,而进学可畏,且宜谅朴实,处事不苟,它曰任斯道者必燔也。’熹没,学禁严,燔率同门往会葬,视封窆,不少怵。及诏访遗逸,九江守以燔荐,召赴都堂审察,辞,再召,再辞。郡守请为白鹿书院堂长,学者云集,讲学之盛,它郡无与比。
除大理司直,辞,寻添差江西运司干办公事,江西帅李珏、漕使王补之交荐之。会洞寇作乱,帅、漕议平之,而各持其说。燔徐曰:‘寇非吾民耶?岂必皆恶。然其如是,诚以吾有司贪刻者激之,及将校之邀功者逼成之耳。反是而行之,则皆民矣。’帅、漕曰:‘干办议是。谁可行者?’燔请自往,乃驻兵万安,会近洞诸巡尉,察隅保之尤无良者易置之,分兵守险,驰辩士谕贼逆顺祸福,寇皆帖服。
洪州地下,异时赣江涨而堤坏,久雨辄涝,燔白于帅、漕修之,自是田皆沃壤。漕司以十四界会子新行,价日损,乃视民税产物力,各藏会子若干,官为封识,不时点阅,人爱重之则价可增,慢令者黥籍,而民诪张,持空券益不售。燔与国子学录李诚之力争不能止。燔又入札争之曰:‘钱荒楮涌,子母不足以相权,不能行楮者,由钱不能权之也。楮不行而抑民藏之,是弃物也。诚能节用,先谷粟之实务,而不取必于楮币,则楮币为实用矣。’札入,漕司即弛禁,诣燔谢。燔又念社仓之置,仅贷有田之家,而力田之农不得沾惠,遂倡议裒谷创社仓,以贷佃人。
有旨改官,通判潭州,辞,不许。真德秀为长沙帅,一府之事咸咨燔。不数月,辞归。当是时,史弥远当国,废皇子竑,燔以三纲所关,自是不复出矣。真德秀及右史魏了翁荐之,差权通判隆兴府,江西帅魏大有辟充参议官,皆辞,乃以直秘阁主管庆元至道宫。燔自惟居闲无以报国,乃荐崔与之、魏了翁、真德秀、陈宓、郑寅、杨长孺、丁黼、叶宰、龚维藩、徐侨、刘宰、洪咨夔于朝。
绍定五年,帝论及当时高士累召不起者,史臣李心传以燔对,且曰:‘燔乃朱熹高弟,经术行义亚黄干,当今海内一人而已。’帝问今安在,心传对曰:‘燔,南康人,先帝以大理司直召,不起,比乞致仕。陛下诚能彊起之,以置讲筵,其裨圣学岂浅浅哉。’帝然其言,终不召也。九江蔡念成称燔心事有如秋月。燔卒,年七十,赠直华文阁,谥文定,补其子举下州文学。
燔尝曰:‘凡人不必待仕宦有位为职事,方为功业,但随力到处有以及物,即功业矣。’又尝曰:‘仕宦至卿相,不可失寒素体。夫子无入不自得者,正以磨挫骄奢,不至居移气、养移体。’因诵古语曰:‘分之所在,一毫跻攀不上,善处者退一步耳。’故燔处贫贱患难若平素,不为动,被服布素,虽贵不易。入仕凡四十二年,而历官不过七考。居家讲道,学者宗之,与黄干并称曰‘黄、李’。
孙镳,登进士第。
张洽字元德,临江之清江人。父绂,第进士。洽少颖异,从朱熹学,自六经传注而下,皆究其指归,至于诸子百家、山经地志、老子浮屠之说,无所不读。尝取管子所谓‘思之思之,又重思之,思之不通,鬼神将通之’之语,以为穷理之要。熹嘉其笃志,谓黄干曰:‘所望以永斯道之传,如二三君者不数人也。’
时行社仓法,洽请于县,贷常平米三百石,建仓里中,六年而归其本于官,乡人利之。嘉定元年中第,授松滋尉。湖右经界不正,弊日甚,洽请行推排法,令以委洽。洽于是令民自实其土地疆界产业之数投于匮,乃筹核而次第之,吏奸无所匿。其后十余年,讼者犹援以为证云。
改袁州司理参军。有大囚,讯之则服,寻复变异,且力能动摇官吏,累年不决,而逮系者甚众。洽以白提点刑狱,杀之。有盗黠甚,辞不能折。会狱有兄弟争财者,洽谕之曰:‘讼于官,祗为胥吏之地,且冒法以求胜,孰与各守分以全手足之爱乎?’辞气恳切,讼者感悟。盗闻之,自伏。民有杀人,贿其子焚之,居数年,事败,洽治其狱无状,忧之,且白郡委官体访。俄梦有人拜于庭,示以伤痕在胁。翌日,委官上其事,果然。
郡守以仓廪虚,籍仓吏二十余家,命洽鞫之,洽廉知为都吏所卖。都吏者,州之巨蠹也,尝干于仓不获,故以此中之。洽度守意锐未可婴,姑系之,而密令计仓庾所入以白守曰:‘君之籍二十余家者,以胥吏也。今校数岁之中所入,已丰于昔,由是观之,胥吏妄矣。君必不忍受胥吏之妄,而籍无罪之家也。若以罪胥吏,过乃可免。’守悟,为罢都吏,而免所籍之家。
知永新县。一日谒告,闻狱中榜笞声,盖狱吏受赇,乘间讯囚使诬服也。洽大怒,亟执付狱,明日以上于郡,黥之。湖南酃寇作乱,与县接壤,民大恐。洽单车以往,邑佐、寓士交谏,弗听。至则寇未尝至,乃延见隅官,访利害而犒之,因行安福境上,结约土豪,得其懽心。未几,南安舒寇将犯境,闻有备,乃去。
以江东提举常平荐,通判池州。狱有张德脩者,误蹴人以死,狱吏诬以故杀,洽讯而疑之,请再鞫,守不听。会提点常平袁甫至,时方大旱,祷不应,洽言于甫曰:‘汉、晋以来,滥刑而致旱,伸冤而得雨,载于方册可考也。今天大旱,焉知非由德脩事乎?’甫为阅款状于狱,德脩遂从徒罪。复白郡请蠲征税,宽催科,以召和气,守为宽税。三日果大雨,民甚悦。洽数以病请祠,至是主管建昌仙都观,以庆寿恩赐绯衣、银鱼。
时袁甫提点江东刑狱,甫以白鹿书院废弛,招洽为长。洽曰:‘嘻,是先师之迹也,其可辞!’至则选好学之士日与讲说,而汰其不率教者。凡养士之田干没于豪右者复之。学兴,即谢病去。
端平初,大臣多荐洽,召赴都堂审察,洽以疾不赴,乃除秘书郎,寻迁著作佐郎。度正、叶味道在经幄,帝数问张洽何时可到,将以说书待洽,洽固辞,遂除直秘阁,主管建康崇禧观。嘉熙元年,以疾乞致仕,十月卒,年七十七。
洽自少用力于敬,故以‘主一’名斋。平居不异常人,至义所当为,则勇不可夺。居闲不言朝廷事,或因灾异变故,辄颦蹙不乐,及闻一君子进用,士大夫直言朝廷得失,则喜见颜色。所交皆名士,如吕祖俭、黄干、赵崇宪、蔡渊、吴必大、辅广、李道传、李燔、叶味道、李闳祖、李方子、柴中行、真德秀、魏了翁、李 21334.gif 、赵汝譡、陈贵谊、杜孝严、度正、张嗣古,皆敬慕之。卒后一日,有旨除直宝章阁。所著书有春秋集注、春秋集传、左氏蒙求、续通鉴长编事略、历代郡县地理沿革表、文集。
3bdd.gif 、柽,赐同进士出身。
陈淳字安卿,漳州龙溪人。少习举子业,林宗臣见而奇之,且曰:‘此非圣贤事业也。’因授以近思录,淳退而读之,遂尽弃其业焉。
及朱熹来守其乡,淳请受教,熹曰:‘凡阅义理,必穷其原,如为人父何故止于慈,为人子何故止于孝,其他可类推也。’淳闻而为学益力,日求其所未至。熹数语人以‘南来,吾道喜得陈淳’,门人有疑问不合者,则称淳善问。后十年,淳复往见熹,陈其所得,时熹已寝疾,语之曰:‘如公所学,已见本原,所阙者下学之功尔。’自是所闻皆要切语,凡三月而熹卒。
淳追思师训,痛自裁抑,无书不读,无物不格,日积月累,义理贯通,洞见条绪。故其言太极曰:‘太极只是理,理本圆,故太极之体浑沦。以理言,则自末而本,自本而末,一聚一散,而太极无所不极其至。自万古之前与万古之后,无端无始,此浑沦太极之全体也。自其冲漠无朕,而天地万物皆由是出,及天地万物既由是出,又复冲漠无朕,此浑沦无极之妙用也。圣人一心浑沦太极之全体,而酬酢万变,无非太极流行之用。学问工夫,须从万事万物中贯过,凑成一浑沦大本,又于浑沦大本中散为万事万物,使无少窒碍,然后实体得浑沦至极者在我,而大用不差矣。’
其言仁曰:‘仁只是天理生生之全体,无表里、动静、隐显、精粗之间,惟此心纯是天理之公,而绝无一毫人欲之私,乃可以当其名。若一处有病痛,一事有欠阙,一念有间断,则私意行而生理息,即顽痹不仁矣。’
其语学者曰:‘道理初无玄妙,只在日用人事间,但循序用功,便自有见。所谓“下学上达”者,须下学工夫到,乃可从事上达,然不可以此而安于小成也。夫盈天地间千条万绪,是多少人事;圣人大成之地,千节万目,是多少功夫。惟当开拓心胸,大作基址。须万理明彻于胸中,将此心放在天地间一例看,然后可以语孔、孟之乐。须明三代法度,通之于当今而无不宜,然后为全儒,而可以语王佐事业。须运用酬酢,如探诸囊中而不匮,然后为资之深,取之左右逢其原,而真为己物矣。至于以天理人欲分数而验宾主进退之几,如好好色,
恶恶臭,而为天理人欲强弱之证,必使之于是是非非如辨黑白,如遇镆鎁,不容有骑墙不决之疑,则虽艰难险阻之中,无不从容自适,夫然后为知之至而行之尽。’此语又中学者膏肓,而示以标的也。
淳性孝,母疾亟,号泣于天,乞以身代。弟妹未有室家者,皆婚嫁之。葬宗族之丧无归者。居乡不沽名徇俗,恬然退守,若无闻焉。然名播天下,世虽不用,而忧时论事,感慨动人,郡守以下皆礼重之,时造其庐而请焉。
嘉定九年,待试中都,归遇严陵郡守郑之悌,率僚属延讲郡庠。淳叹陆、张、王学问无源,全用禅家宗旨,认形气之虚灵知觉为天理之妙,不由穷理格物,而欲径造上达之境,反托圣门以自标榜。遂发明吾道之体统,师友之渊源,用功之节目,读书之次序,为四章以示学者。明年,以特奏恩授迪功郎、泉州安溪主簿,未上而没,年六十五。其所著有语孟大学中庸口义、字义、详讲,礼、诗、女学等书,门人录其语,号筠谷濑口金山所闻。
李方子字公晦,昭武人。少博学能文,为人端谨纯笃。初见朱熹,谓曰:‘观公为人,自是寡过,但宽大中要规矩,和缓中要果决。’遂以‘果’名斋。长游太学,学官李道传折官位辈行具刺就谒。
嘉定七年,廷对擢第三,调泉州观察推官。适真德秀来为守,以师友礼之,郡政大小咸咨焉。暇则辨论经训,至夜分不倦。故事,秩满必先通书庙堂乃除,方子曰:‘以书通,是求也。’时丞相弥远闻之怒,逾年始除国子录。无何,将选入宫僚,而方子不少贬以求合。或告弥远曰:‘此真德秀党也。’使台臣劾罢之。
方子既归,学者毕集,危坐竟日,未始倾侧,对宾客一语不妄发,虽奴隶亦不加诟詈,然常严惮之。尝语人曰:‘吾于问学虽未能周尽,然幸于大本有见处,此心常觉泰然,不为物欲所渍尔。’其亡也,天子闵之,与一子恩泽。
黄灏字商伯,南康都昌人。幼敏悟彊记,肄业荆山僧舍三年,入太学,擢进士第。教授隆兴府,知德化县,以兴学校、崇政化为本。岁馑,行振给有方。王蔺、刘颖荐于朝,除登闻鼓院。光宗即位,迁太常寺簿,论今礼教废阙,请敕有司取政和冠昏丧葬仪,及司马光、高闶等书参订行之。
除太府寺丞,出知常州,提举本路常平。秀州海盐民伐桑柘,毁屋庐,莩殣盈野,或食其子持一臂行乞,而州县方督促逋欠,灏见之蹙然。时有旨倚阁夏税,遂奏乞并阁秋苗,不俟报行之。言者罪其专,移居筠州,已而寝谪命,止削两秩,而从其蠲阁之请。
灏既归里,幅巾深衣,骑驴匡山间,若素隐者。起知信州,改广西转运判官,移广东提点刑狱,告老不赴,卒。
灏性行端饬,以孝友称。朱熹守南康,灏执弟子礼,质疑问难。熹之没,党禁方厉,灏单车往赴,徘徊不忍去者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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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四百三十一‧列传第一百九十 儒林一 聂崇义 邢昺 孙奭 王昭素 孔维 孔宜 崔颂子𣆐 尹拙 田敏 辛文悦 李觉 崔颐正弟偓佺 李之才
  聂崇义,河南洛阳人。少举三礼,善礼学,通经旨。
汉乾祐中,累官至国子礼记博士,校定公羊春秋,刊板于国学。
周显德中,累迁国子司业兼太常博士。先是,世宗以郊庙祭器止由有司相承制造,年代浸久,无所规式,乃命崇义检讨摹画以闻。四年,崇义上之,乃命有司别造焉。
五年,将禘于太庙,言事者以宗庙无祧室,不当行禘祫之礼。崇义援引故事上言,其略曰:‘魏明帝以景初三年正月上仙,至五年二月祫祭,明年又禘,自兹后以五年为禘。且魏以武帝为太祖,至明帝始三帝,未有毁主而行禘祫。其证一也。宋文帝元嘉六年,祠部定十月三日大祠,其太学博士议云:案禘祫之礼,三年一,五年再。宋高祖至文帝裁亦三帝,未有毁主而行禘祫。其证二也。梁武帝用谢广议,三年一禘,五年一祫,谓之大祭,禘祭以夏,祫祭以冬。且梁武乃受命之君,裁追尊四朝而行禘祫,则知祭者是追养之道,以时移节变,孝子感而思亲,故荐以首时,祭以仲月,间以禘祫,序以昭穆,乃礼之经也,非关宗庙备与未备。其证三也。’终从崇义之议。
未几,世宗诏崇义参定郊庙祭玉,又诏翰林学士窦俨统领之。崇义因取三礼图再加考正,建隆三年四月表上之,俨为序。太祖览而嘉之,诏曰:‘礼器礼图,相承传用,寖历年祀,宁免差违。聂崇义典事国庠,服膺儒业,讨寻故实,刊正疑讹,奉职效官,有足嘉者。崇义宜量与酬奖,所进三礼图,宜令太子詹事尹拙集儒学三五人更同参议,所冀精详,苟有异同,善为商确。’五月,赐崇义紫袍、犀带、银器、缯帛以奖之。拙多所驳正,崇义复引经以释之,悉以下工部尚书窦仪,俾之裁定。仪上奏曰:‘伏以圣人制礼,垂之无穷,儒者据经,所传或异,年祀寖远,图绘缺然,踳驳弥深,丹青靡据。聂崇义研求师说,耽味礼经,较于旧图,良有新意。尹拙爰承制旨,能罄所闻。尹拙驳议及聂崇义答义各四卷,臣再加详阅,随而裁置,率用增损,列于注释,共分为十五卷以闻。’诏颁行之。
拙、崇义复陈祭玉鼎釜异同之说,诏下中书省集议。吏部尚书张昭等奏议曰:
按聂崇义称:祭天苍璧九寸圆好,祭地黄琮八寸无好,圭、璋、琥并长九寸。自言周显德三年与田敏等按周官玉人之职及阮谌、郑玄旧图,载其制度。
臣等按周礼玉人之职,只有‘璧琮九寸’、‘瑑琮八寸’及‘璧羡度尺、好三寸以为度’之文,即无苍璧、黄琮之制。兼引注有尔雅‘肉倍好’之说,此即是注‘璧羡度’之文,又非苍璧之制。又详郑玄自注周礼,不载尺寸,岂复别作画图,违经立异?
四部书目内有三礼图十二卷,是隋开皇中敕礼官修撰,其图第一、第二题云‘梁氏’,第十后题云‘郑氏’,又称不知梁氏、郑氏名位所出。今书府有三礼图,亦题‘梁氏、郑氏’,不言名位。厥后有梁正者,集前代图记更加详议,题三礼图曰:‘陈留阮士信受礼学于颍川綦册君,取其说为图三卷,多不按礼文而引汉事,与郑君之文违错。’正删为二卷,其阮士信即谌也。如梁正之言,可知谌之纰谬。兼三卷礼图删为二卷,应在今礼图之内,亦无改祭玉之说。
臣等参详自周公制礼之后,叔孙通重定以来,礼有纬书,汉代诸儒颇多著述,讨寻祭玉,并无尺寸之说。魏、晋之后,郑玄、王肃之学各有生徒,三礼、六经无不论说,检其书亦不言祭玉尺寸。臣等参验画图本书,周公所说正经不言尺寸,设使后人谬为之说,安得便入周图?知崇义等以诸侯入朝献天子夫人之琮璧以为祭玉,又配合‘羡度’、‘肉好’之言,彊为尺寸,古今大礼,顺非改非,于理未通。
又据尹拙所述礼神之六玉,称取梁桂州刺史崔灵恩所撰三礼义宗内‘昊天及五精帝圭、璧、琮、璜皆长尺二寸,以法十二时;祭地之琮长十寸,以效地之数’。又引白虎通云:‘方中圆外曰璧,圆中方外曰琮。’崇义非之,以为灵恩非周公之才,无周公之位,一朝撰述,便补六玉阙文,尤不合礼。
臣等窃以刘向之论洪范,王通之作元经,非必挺圣人之姿,而居上公之位,有益于教,不为斐然。臣等以灵恩所撰之书,聿稽古训,祭玉以十二为数者,盖天有十二次,地有十二辰,日有十二时,封山之玉牒十二寸,圜丘之笾豆十二列,天子以镇圭外守,宗后以大琮内守,皆长尺有二寸。又祼圭尺二寸,王者以祀宗庙。若人君亲行之郊祭,登坛酌献,服大裘,搢大圭,行稽奠,而手秉尺二之圭,神献九寸之璧,不及礼宗庙祼圭之数,父天母地,情亦奚安?则灵恩议论,理未为失,所以自义宗之出,历梁、陈、隋、唐垂四百年,言礼者引为师法,今五礼精义、开元礼、郊祀录皆引义宗为标准。近代晋、汉两朝,仍依旧制。周显德中田敏等妄作穿凿,辄有更改。自唐贞观之后凡三次大修五礼,并因隋朝典故,或节奏繁简之间稍有厘革,亦无改祭玉之说。伏望依白虎通、义宗、唐礼之制,以为定式。
又尹拙依旧图画釜,聂崇义去釜画镬。臣等参详旧图,皆有釜无镬。按易说卦云‘坤为釜’,诗云‘惟锜及釜’,又云‘溉之釜鬵’,春秋传云‘锜釜之器’,礼记云‘燔黍捭豚’,解云‘古未有甑釜,所以燔捭而祭’。即釜之为用,其来尚矣,故入于礼图。今崇义以周官祭祀有省鼎镬,供鼎镬,又以仪礼有羊镬、豕镬之文,乃云画釜不如画镬。今诸经皆载釜之用,诚不可去,又周、仪礼皆有镬之文,请两图之。又若观诸家祭祀之画,今代见行之礼,于大祀前一日,光禄卿省视鼎镬。伏请图镬于鼎下。
诏从之。未几,崇义卒,三礼图遂行于世,并画于国子监讲堂之壁。
崇义为学官,兼掌礼,仅二十年,世推其该博。郭忠恕尝以其姓嘲之曰:‘近贵全为聩,攀龙即作聋。虽然三个耳,其奈不成聪。’崇义对曰:‘仆不能为诗,聊以一联奉答。’即云:‘勿笑有三耳,全胜畜二心。’盖因其名以嘲之,忠恕大惭,人许其机捷而不失正,真儒者之戏云。
邢昺字叔明,曹州济阴人。太平兴国初,举五经,廷试日,召升殿讲师、比二卦,又问以群经发题,太宗嘉其精博,擢九经及第,授大理评事、知泰州盐城监,赐钱二十万。昺以是监处楚、泰间,泰僻左而楚会要,盐食为急,请改隶楚州,从之。明年,召为国子监丞,专讲学之任。迁尚书博士,出知仪州,就转国子博士。代还,赐绯,选为诸王府侍讲。雍熙中,迁水部员外郎,改司勋。端拱初,赐金紫,累迁金部郎中。
真宗即位,改司勋郎中,俄知审刑院,以昺儒者不达刑章,命刘元吉同领其事。是冬,昺上表自陈夙侍讲讽,迁右谏议大夫。咸平初,改国子祭酒。二年,始置翰林侍讲学士,以昺为之。受诏与杜镐、舒雅、孙奭、李慕清、崔偓佺等校定周礼、仪礼、公羊穀梁春秋传、孝经论语尔雅义疏,及成,并加阶勋。俄为淮南、两浙巡抚使。初置讲读之职,即于便坐令昺讲左氏春秋,侍读预焉。五年讲毕,宴近臣于崇政殿,赐昺袭衣、金带加器币,仍迁工部侍郎,兼国子祭酒、学士如故。知审官院陈恕丁内艰,以昺权知院事。
景德二年,上言:‘亡兄素尝举进士,愿霑赠典。’特赠大理评事。是夏,上幸国子监阅库书,问昺经版几何,昺曰:‘国初不及四千,今十余万,经、传、正义皆具。臣少从师业儒时,经具有疏者百无一二,盖力不能传写。今板本大备,士庶家皆有之,斯乃儒者逢辰之幸也。’上喜曰:‘国家虽尚儒术,非四方无事何以及此。’上又访以学馆故事,有未振举者,昺不能有所建明。先是,印书所裁余纸,鬻以供监中杂用,昺请归之三司,以裨国用。自是监学公费不给,讲官亦厌其寥落。上方兴起道术,又令昺与张雍、杜镐、孙奭举经术该博、德行端良者,以广学员。三年,加刑部侍郎。
昺居近职,常多召对,一日从容与上语及宫邸旧僚,叹其沦丧殆尽,唯昺独存。翌日赐白金千两,且诏其妻至宫庭,赐以冠帔。四年,昺以羸老艰于趋步上前,自陈曹州故乡,愿给假一年归视田里,俟明年郊祀还朝。上命坐慰劳之,因谓曰:‘便可权本州,何须假耶?’昺又言杨砺、夏侯峤同为府僚,二臣没皆赠尚书。上悯之,翌日谓宰相曰:‘此可见其志矣。’即超拜工部尚书,知曹州职如故。
入辞日,赐袭衣、金带。是日,特开龙图阁,召近臣宴崇和殿,上作五、七言诗二首赐之,预宴者皆赋。昺视壁间尚书、礼记图,指中庸篇曰,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因陈其大义,上嘉纳之。及行,又令近臣祖送,设会于宜春苑。大中祥符初,上东封泰山,昺表曹州民请车驾经由本州,仍令济阴令王范部送父老诣阙,优诏答之。俄召还。车驾进发,命判留司御史台。礼毕,进位礼部尚书。
上勤政悯农,每雨雪不时,忧形于色,以昺素习田事,多委曲访之。初,田家察阴晴丰凶,皆有状候,老农之相传者率有验,昺多采其说为对。又言:‘民之灾患大者有四:一曰疫,二曰旱,三曰水,四曰畜灾。岁必有其一,但或轻或重耳。四事之害,旱暵为甚,盖田无畎浍,悉不可救,所损必尽。传曰:“天灾流行,国家代有。”此之谓也。’
三年,被病请告,诏太医诊视。六月,上亲临问疾,赐名药一奁、白金器千两、缯彩千匹。国朝故事,非宗戚将相,无省疾临丧之礼,特有加于昺与郭贽者,以恩旧故也。未几,有旨命中书召其子太常博士知东明县仲宝、国子博士知信阳军若思还侍疾。逾月卒,年七十九,赠左仆射,三子并进秩。
初,雍熙中,昺撰礼选二十卷献之,太宗探其帙,得文王世子篇,观之甚悦,因问卫绍钦曰:‘昺为诸王讲说,曾及此乎?’绍钦曰:‘诸王常时访昺经义,昺每至发明君臣父子之道,必重复陈之。’太宗益喜。上尝因内阁暴书,览而称善,召昺同观,作礼选赞赐之。昺言:‘家无遗稿,愿得副本。’上许之。缮录未毕而昺卒,亟诏写二本,一本赐其家,一本俾置冢中。
昺在东宫及内庭,侍上讲孝经、礼记、论语、书、易、诗、左氏传,据传疏敷引之外,多引时事为喻,深被嘉奖。上尝问:‘管仲、召忽皆事公子纠,小白之入,召忽死之,管仲乃归齐相桓公。岂非召忽以忠死,而管仲不能固其节,为臣之道当若是乎?又郑注礼记世子篇云:“文王以勤忧损寿,武王以安乐延年。”朕以为本经旨意必不然也。且夏禹焦劳,有玄圭之赐,而享国永年。若文王能忧人之心,不自暇逸,纵无感应,岂至亏损寿命耶?’各随其事理以对。
先是,咸平中,王钦若知贡举,有告其受举人贿赂者,下御史台鞫得状,钦若自诉,诏昺与边肃、毋宾古、阎承翰就太常寺覆推。昺力辨钦若,而洪湛抵罪,钦若以是德之。昺之厚被宠顾,钦若与有功焉。
仲宝贪猥不才,举止率易,士大夫多鄙笑之。钦若在中书,用为三司判官,后至祠部郎中,坐赃黜官,卒。若思终于驾部郎中。
孙奭字宗古,博州博平人。幼与诸生师里中王彻,彻死,有从奭问经者,奭为解析微指,人人惊服,于是门人数百皆从奭。后徙居须城。
九经及第,为莒县主簿,上书愿试讲说,迁大理评事,为国子监直讲。太宗幸国子监,召奭讲书,至‘事不师古,以克永世,匪说攸闻’。帝曰:‘此至言也。商宗乃得贤相如此耶!’因咨嗟久之。赐五品服。真宗以为诸王府侍读。会诏百官转对,奭上十事。判太常礼院、国子监、司农寺,累迁工部郎中,擢龙图阁待制。
奭以经术进,守道自处,即有所言,未尝阿附取悦。大中祥符初,得天书于左承天门,帝将奉迎,召宰相对崇政殿西庑。王旦等曰:‘天贶符命,实盛德之应。’皆再拜称万岁。又召问奭,奭对曰:‘臣愚,所闻“天何言哉”,岂有书也?’帝既奉迎天书,大赦改元,布告其事于天下,筑玉清昭应宫。是岁,天书复降泰山,帝以亲受符命,遂议封禅,作礼乐。王钦若、陈尧叟、丁谓、杜镐、陈彭年皆以经义左右附和,由是天下争言符瑞矣。
四年,又将祀汾阴,是时大旱,京师近郡谷踊贵,奭上疏谏曰:‘先王卜征,五年岁习其祥,祥习则行,不习则增修德而改卜。陛下始毕东封,更议西幸,殆非先王卜征五年慎重之意,其不可一也。夫汾阴后土,事不经见。昔汉武帝将封禅,故先封中岳,祠汾阴,始巡幸郡县,遂有事于泰山。今陛下既已登封,复欲幸汾阴,其不可二也。古者圜丘方泽,所以郊祀天地,今南北郊是也。汉初承秦,唯立五畤以祀天,而后土无祀,故武帝立祠于汾阴。自元、成以来,从公卿之议,遂徙汾阴后土于北郊,后之王者多不祀汾阴。今陛下已建北郊,乃舍之而远祀汾阴,其不可三也。西汉都雍,去汾阴至近。今陛下经重关,越险阻,轻弃京师根本,而慕西汉之虚名,其不可四也。河东,唐王业之所起也。唐又都雍,故明皇间幸河东,因祠后土。圣朝之兴,事与唐异,而陛下无故欲祀汾阴,其不可五也。昔者周宣王遇灾而惧,故诗人美其中兴,以为贤主。比年以来,水旱相继,陛下宜侧身修德,以答天谴,岂宜下徇奸回,远劳民庶,盘游不已,忘社稷之大计?其不可六也。夫雷以二月启蛰,八月收声,育养万物,失时则为异。今震雷在冬,为异尤甚。此天意丁宁以戒陛下,而反未悟,殆失天意,其不可七也。夫民,神之主也,是以圣王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今国家土木之功累年未息,水旱洊沴,饥馑居多,乃欲劳民事神,神其享之乎?此其不可八也。陛下必欲为此者,不过效汉武帝、唐明皇,巡幸所至,刻石颂功,以崇虚名,夸示后世尔。陛下天资圣明,当慕二帝、三王,何为下袭汉、唐之虚名,其不可九也。唐明皇以嬖宠奸邪,内外交害,身播国屯,兵交关下,亡乱之迹如此,由狃于承平,肆行非义,稔致祸败。今议者引开元故事以为盛烈,乃欲倡导陛下而为之,臣切为陛下不取,此其不可十也。臣言不逮意,陛下以臣言为可取,愿少赐清问,以毕臣说。’
帝遣内侍皇甫继明就问,又上疏曰:
陛下将幸汾阴,而京师民心弗宁,江、淮之众困于调发,理须镇安而矜存之。且土木之功未息,而夺攘之盗公行,外国治兵,不远边境,使者虽至,宁可保其心乎?昔陈胜起于徭戍,黄巢出于凶饥,隋炀帝勤远略而唐高祖兴于晋阳,晋少主惑小人而耶律德光长驱中国。陛下俯从奸佞,远弃京师,涉仍岁荐饥之墟,修违经久废之祠,不念民疲,不恤边患。安知今日戍卒无陈胜,饥民无黄巢,英雄将无窥伺于肘腋,外敌将无观衅于边陲乎?
先帝尝议封禅,寅畏天灾,寻诏停寝。今奸臣乃赞陛下力行东封,以为继成先志。先帝尝欲北平幽朔,西取继迁,大勋未集,用付陛下,则群臣未尝献一谋、画一策,以佐陛下继先帝之志者;反务卑辞重币,求和于契丹,蹙国縻爵,姑息于继迁;曾不思主辱臣死为可戒,诬下罔上为可羞。撰造祥瑞,假托鬼神,才毕东封,便议西幸,轻劳军驾,虐害饥民,冀其无事往还,便谓成大勋绩。是陛下以祖宗艰难之业,为奸邪侥幸之资,臣所以长叹而痛哭也。
夫天地神祇,聪明正直,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未闻专事笾豆簠簋,可邀福祥。春秋传曰:‘国之将兴听于民,将亡听于神。’愚臣非敢妄议,惟陛下终赐裁择。
后天下数有灾变,又言:‘古者五载巡守,有国之事尔,非必有紫气黄云,然后登封,嘉禾异草,然后省方也。今野雕山鹿,郡国交奏,秋旱冬雷,群臣率贺,退而腹非窃笑者比比皆是。孰谓上天为可罔,下民为可愚,后世为可欺乎?人情如此,所损不细,惟陛下深鋻其妄。’
六年,又上疏曰:‘陛下封泰山,祀汾阴,躬谒陵寝,今又将祠于太清宫,外议籍籍,以谓陛下事事慕效唐明皇,岂以明皇为令德之主耶?甚不然也。明皇祸败之迹有足为深戒者,非独臣能知之,近臣不言者,此怀奸以事陛下也。明皇之无道,亦无敢言者,及奔至马嵬,军士已诛杨国忠,请矫诏之罪,乃始谕以识理不明,寄任失所。当时虽有罪己之言,觉寤已晚,何所及也。臣愿陛下早自觉寤,抑损虚华,斥远邪佞,罢兴土木,不袭危乱之迹,无为明皇不及之悔,此天下之幸,社稷之福也。’帝以为‘封泰山,祠汾阴,上陵,祀老子,非始于明皇。开元礼今世所循用,不可以天宝之乱,举谓为非也。秦为无道甚矣,今官名、诏令、郡县犹袭秦旧,岂以人而废言乎?’作解疑论以示群臣。然知奭朴忠,虽其言切直,容之而弗斥。
久之,以父老请归田里,不许,以知密州。居二年,迁左谏议大夫,罢待制还,纠察在京刑狱。是时初置天庆、天祺、天贶、先天、降圣节,天下设斋醮张燕,费甚广。奭又请裁省浮用,不报。复出知河阳,又求解官就养,迁给事中,徙兖州。
天禧中,朱能献乾祐天书。复上疏曰:
朱能者,奸憸小人,妄言祥瑞,而陛下崇信之,屈至尊以迎拜,归秘殿以奉安,上自朝廷,下及闾巷,靡不痛心疾首,反唇腹非,而无敢言者。
昔汉文成将军以帛书饭牛,既而言牛腹中有奇书,杀视得书,天子识其手迹。又有五利将军妄言,方多不仇,二人皆坐诛。先帝时有侯莫陈利用者,以方术暴得宠用,一旦发其奸,诛于郑州。汉武可谓雄材,先帝可谓英断。唐明皇得灵宝符、上清护国经、宝券等,皆王𫟹、田同秀等所为,明皇不能显戮,怵于邪说,自谓德实动天,神必福我。夫老君,圣人也。傥实降语,固宜不妄,而唐自安、史乱离,乘舆播越,两都荡覆,四海沸腾,岂天下太平乎?明皇虽仅得归阙,复为李辅国劫迁,卒以忧终,岂圣寿无疆、长生久视乎?以明皇之英睿,而祸患猥至曾不知者,良由在位既久,骄亢成性,谓人莫己若,谓谏不足听。心玩居常之安,耳熟导谀之说,内惑宠嬖,外任奸回,曲奉鬼神,过崇妖妄。今日见老君于阁上,明日见老君于山中。大臣尸禄以将迎,端士畏威而缄默。既惑左道,即紊政经,民心用离,变起仓卒。当是之时,老君宁肯御兵,宝符安能排难邪?
今朱能所为,或类于此,愿陛下思汉武之雄材,法先帝之英断,鉴明皇之召祸,庶几灾害不生,祸乱不作。
未几,能果败。奭又尝请减修寺度僧,帝虽未用其言,尝令向敏中谕令陈时政得失,奭以纳谏、恕直、轻徭、薄敛四事为言,颇施行焉。
仁宗即位,宰相请择名儒以经术侍讲读,乃召为翰林侍讲学士,知审官院,判国子监,修真宗实录。丁父忧,起复,兼判太常寺及礼院,三迁兵部侍郎、龙图阁学士。每讲论至前世乱君亡国,必反复规讽。仁宗意或不在书,奭则拱默以俟,帝为竦然改听。尝画无逸图上之,帝施于讲读阁。时章宪明肃皇后每五日一御殿,与帝同听政,奭言:‘古帝王朝朝暮夕,未有旷日不朝。陛下宜每日御殿,以览万机。’奏留中不报。然帝与皇太后尤爱重之,每进见,未尝不加礼。
三请致仕,召对承明殿,敦谕之,以年逾七十固请,泣下,帝亦恻然,诏与冯元讲老子三章,各赐帛二百匹。以不得请,求近郡,优拜工部尚书,复知兖州。诏须宴而后行,又留数月,特宴太清楼,近臣皆预,帝作飞白大字以赐二府,而小字赐诸学生,独奭与晁迥兼赐大小字。诏群臣即席赋诗,太后又别出禁中珍器劝酒。翌日奭入谢,又命讲老子,赐袭衣、金带、银鞍勒马。及行,赐宴瑞圣园,又赐诗,诏近臣皆赋。以恭谢恩改礼部尚书,既而累表乞归,以太子少傅致仕。疾甚,徙正寝,屏婢妾,谓子瑜曰:‘无令我死妇人之手。’卒,奏至,帝谓张士逊曰:‘朕方欲召奭还,而奭遂死矣。’嗟惜者久之,罢朝一日,赠左仆射,谥曰宣。
奭性方重,事亲笃孝,父亡,舐其面以代颒。常掇五经切于治道者,者经典徽言五十卷。又撰崇祀录、乐记图、五经节解、五服制度。尝奉诏与邢昺、杜镐校定诸经正义,庄子、尔雅释文,考正尚书、论语、孝经、尔雅谬误及律音义。
初,圜丘无外壝,五郊从祀不设席,尊不施羃;七祠时飨饮福用一尊,不设三登,升歌不以雍彻;冬至摄祀昊天上帝,外级止十七位,而不以星辰从;飨先农在祈谷之前;上丁释奠无三献;宗庙不备二舞;诸臣当谥者,或既葬乃请。奭皆援古奏正,遂著于礼。又请冬至罢祀五帝,大雩设五帝而罢祠昊天上帝。事下有司议,不合而止。
瑜官至工部侍郎致仕。

孔维字为则,开封雍丘人。乾德四年九经及第,解褐东明、鄢陵二主簿。开宝中,礼部再奏为考试官,调滁州军事推官。太宗即位,擢授太子左赞善大夫,知河南县,通判滑、梓二州。太平兴国中,就拜国子周易博士,代还,迁礼记博士。七年,使高丽,王治问礼于维,维对以君父臣子之道,升降等威之序,治悦,称之曰:‘今日复见中国之夫子也。’九年,判国学事。雍熙初,迁主客员外郎。三年,擢为国子司业,赐金紫。
会将有事于籍田,维起周礼至于唐书,凡沿革制度并录之以献,观者称其博。又上书请禁原蚕以利国马。直史馆乐史驳之曰:
管子云:‘仓廪实,知礼节;衣食足,知荣辱。’是以古先哲王厚农桑之业,以其为衣食之原耳。一夫不耕,天下有受其饥者;一妇不蚕,天下有受其寒者。故天子亲耕,后妃亲蚕,屈身以化下者,邦国之重务也。吴都赋曰:‘国赋再熟之稻,乡贡八蚕之绵。’则蚕之有原,其来旧矣。今孔维请禁原蚕以利国马,徒引前经物类同气之文,不究时事确实之理。夫所市国马来自外方,涉远驰驱,亏其秣饲,失于善视,遂至玄黄,致毙之由,鲜不以此。今乃欲禁其蚕事,甚无谓也。唐朝畜马,具存监牧之制,详观本书,亦无禁蚕之文。况近降明诏,来年春有事于籍田,是则劝农之典方行,而禁蚕之制又下,事相违戾,恐非所长。
臣尝历职州县,粗知利病,编民之内,贫窭者多,春蚕所成,止充赋调之备,晚蚕薄利,始及卒岁之资。今若禁其后图,必有因缘为弊,滋彰挠乱,民岂皇宁。涣汗丝纶,所宜重慎。
上览之,遂寝晚蚕之禁。维复抗疏曰:
按周礼夏官司马职禁原蚕者,为伤马也。原,再也。天文,辰为马。蚕书,蚕为龙精,月直大火,则浴其种。是蚕与马同气,物莫能两大,故禁再蚕以益马也。又郭璞云:‘重蚕为原,今晚蚕也。’臣少亲耕桑之务,长历州县之职,物之利害,尽知之矣。蚩蚩之氓知其利而不知其害,故有早蚕之后,重养晚蚕之茧,出丝甚少,再采之叶来岁不茂,岂止伤及于马,而桑亦损矣。臣自县历官,路见坰野之地官马多死,若非明援典据,助其畜牧,安敢妄有举陈哉。
按本草注:‘以僵蚕涂马齿,则不能食草。’物类相感如此。月令仲春祭马祖,季春享先蚕,皆谓天驷房星也,为马祈福,谓之马祖,为蚕祈福,谓之先蚕,是蚕与马同其类尔。蚕重则马损,气感之而然也。臣谓依周礼禁原蚕为当。
上虽不用维言,而嘉其援引经据,以章付史馆。籍田毕,拜国子祭酒。淳化初,兼工部侍郎。二年,卒,年六十四。
维通经术。准旧制,举九经,一上不中第即改科。开宝中,维论其事非便,诏礼部,自今九经同诸科许再赴举。
太宗尹京日,维为属邑吏,颇以经术受知。即位后,维始升郎署。自以通经求为司业,即以授之。使外国者皆假服紫,维自高丽还,会东使至,维自耻衣绯,因求见上,诡言:‘高丽使问臣获何罪降服,臣无以对。’因泣下。上怜之,即赐以金紫。及为祭酒,又奏言:‘朝廷久不置此官,少有知者,臣之亲戚故旧有书信来者,多云祭酒郎中。田敏晋朝任祭酒,仍兼侍郎,愿循前例,兼领是官,庶获美称。’上从之。然缙绅恶其儒者躁求,无退让之风。
尝建议乞广太学,上以侵坏民舍不许。受诏与学官校定五经疏义,刻板行用,功未及毕,被病,上遣太医诊视,使者抚问。初,维私用印书钱三十余万,为掌事黄门所发,维忧惧,遽以家财偿之,疾遂亟,上赦而不问。维将终,召其婿郑革口授遗表,以五经疏未毕为恨。
景德四年,录其孙禹圭同学究出身。
孔宜字不疑,兖州曲阜人,孔子四十四世孙。
孔子生鲤,字伯鱼。鲤生伋,字子思。伋生白,字子上。白生求,字子家。求生箕,字子京。箕生穿,字子高。穿生谦,字子慎。谦生鲋,字子鱼,以弟子腾为嗣。腾字子襄,值秦难,藏其家书于屋壁。腾生忠,字季忠。忠生武。武生延年及安国。延年生霸,字次孺,汉昭帝时为博士,宣帝时为太中大夫,授皇太子经,元帝即位,赐爵关内侯,号褒成君。霸生福。福生房。房生均,字长平,好学有才,为尚书郎,平帝元始元年,封均为褒成侯,食邑二千户,追谥夫子为褒成宣尼公。王莽以均为太尉,三以疾辞,得还,莽败,失国。后汉世祖建武十四年,复封均子志为褒成侯,谥元成。志生损,袭爵,和帝永元四年,徙封损为褒亭侯。损卒,子曜嗣侯,邑千户。子完嗣,邑百户。完早卒无子,以弟子羡袭爵。
羡仕魏为议郎,黄初二年,封宗圣侯,邑百户。羡生震,晋武帝泰始三年,徙封奉圣亭侯,邑二百户,历太常、黄门侍郎。震生嶷。嶷生抚,举孝廉,辟太尉掾,历豫章太守。抚生懿。懿生鲜,有度量,好学,宋文帝元嘉十九年,袭封奉圣侯。鲜生乘,博学有才艺,后魏孝文延兴初,举孝廉,三年,封乘为崇圣大夫,复十户,以供洒扫。乘生灵珍,袭爵,历秘书郎,太和十九年,改封崇圣侯,邑百户。灵珍生文泰。文泰生渠,北齐文宣帝天保元年,改封恭圣侯。后周宣帝大象二年,追封孔子为邹国公,以渠袭爵,邑百户。
渠生长孙,隋文帝复封长孙为邹国公。长孙生嗣哲,应制举,历泾州司兵参军、太子通事舍人,大业四年,改封绍圣侯,邑百户。嗣哲生德伦,唐太宗贞观十一年,封褒圣侯,邑百户,朝会位同三品,复其子孙。则天天授二年,赐德伦玺书、衣服。德伦生崇基,袭侯,中宗神龙元年,授朝散大夫。崇基生璲之,玄宗开元中,历国子四门博士、邠王府文学、蔡州长史。二十七年,诏追谥孔子为文宣王,改封褒圣侯璲之为袭文宣公,兼兖州长史。璲之生萱,袭封,历兖州泗水令。萱生齐卿,德宗建中三年,诏以齐卿为兖州司马,陷于东平,卒。至宪宗元和十三年,平李师道,其子惟晊归鲁,诏以惟晊为兖州参军,奉夫子祀,复五十户,以供洒扫。惟晊生策,会昌元年,历国子监丞、尚书博士。大中元年,宰相白敏中奏岁给封户绢百疋,充春秋奉祀。自璲之至策,五世并袭封文宣公。策生振,懿宗咸通四年,举进士甲科,历兖州观察判官,至刑部员外郎。振生昭俭,历兖州司马、曲阜令。自策至昭俭,三世岁给封绢,以供享祀。昭俭生光嗣,哀帝天祐中,为泗水主簿,奉孔子祀。
光嗣生仁玉,九岁通春秋,姿貌雄伟。后唐明宗长兴元年,以为曲阜主簿,三年,迁龚丘令,龚文宣公,晋高祖天福五年,改曲阜令。周高祖广顺二年,平慕容彦超,幸曲阜,拜孔子庙及墓,召仁玉,赐五品服,复以为本县令。
仁玉四子,长曰宜,举进士不第,乾德中诣阙上书,述其家世,诏以为曲阜主簿,历黄州军事推官,迁司农寺丞,掌星子镇市征。宜上言:‘星子当江湖之会,商贾所集,请建为军。’诏以为县,就命宜知县事,后以为南康军。
宜代还,献文赋数十篇,太宗览而嘉之,召见,问以孔子世嗣,因下诏曰:‘素王之道,百代所崇,传祚袭封,抑存典制。文宣王四十四代孙、司农寺丞宜服勤素业,砥砺廉隅,亟历官联,洽闻政绩,圣人之后,世德不衰,俾登朝伦,以光儒胄。可太子右赞善大夫,袭封文宣公,复其家。’未几,通判密州。太平兴国八年,诏修曲阜孔子庙,宜贡方物为谢,诏褒之,迁殿中丞。雍熙三年,王师北征,受诏督军粮,涉拒马河溺死,年四十六。
子延世字茂先,以父死事赐学究出身,为曲阜主簿,历闽、长葛二令。真宗至道三年十一月,召赴阙,以为曲阜令,袭封文宣公,赐白金束帛及太宗御书印九经。咸平三年,诏本道转运使、本州长吏待以宾礼,仍留三年,卒官,年三十八。次曰宪,太平兴国二年进士及第,至工部员外郎,知浚仪县。次曰冕,应城主簿。次曰勗,雍熙中进士及第。
延世子圣祐,景德初始九岁,特赐同学究出身。大中祥符元年,东封泰山,特听圣祐衣绿陪位,缀京官班后。及还至兖州,十一月朔,幸曲阜,谒孔子庙,行酌献之礼,孔氏宗属并令陪位。又幸孔林,观其墓久之。又御北亭,召从臣观古碑。加谥孔子为玄圣文宣王,追封孔子父叔梁纥齐国公,母颜氏鲁国太夫人。擢圣祐为太常寺奉礼郎,又录其近属进士谓同三传出身,习进士延祐、习学究延渥延鲁延龄并同学究出身,共赐银二百两、绢三百疋,以充奉祠庙。时勗为殿中丞、通判广州,王钦若言其有声于乡曲,召赴阙,改太常博士,赐绯,令知曲阜县,专主祠庙。二年三月,又遣使赐太宗御书及九经书疏、三史藏于庙,令本州选儒生讲说。圣祐后改大理评事。天禧五年,授光禄寺丞,袭封文宣公,知仙源县事。后改名佑,迁太子中舍,卒年三十。
勗为司封郎中。延鲁大中祥符五年复举进士及第,后改名道辅,为左司谏、龙图阁待制,自有传。
崔颂字敦美,河南偃师人。父协,后唐门下侍郎、平章事。颂幼丧母,为外祖母所鞠养。以荫补河南府巡官,历开封主簿、邓州录事参军,以疾去官。未几,诣阙上书言事,宰相桑维翰览而奇之,擢为左拾遗,选右补阙。
汉初,加朝散阶,副右散骑常侍张煦册钱俶为吴越王。梁末,协尝使两浙,至是,越人美之,赠贿甚厚。及还,值周祖入京师,为军士剽夺悉尽。世宗镇澶渊,择僚佐,颂与王朴、王敏中皆中其选,以颂为观察判官,赠金紫。世宗尹京,拜司封员外郎,充判官,以断狱悮失罢职,守本官。即位,拜驾部郎中,迁吏部,复副尹日就使两浙。世宗读唐元稹均田疏,命写为图赐近臣,遣使均诸道租赋,颂使兖州,颇增旧额。恭帝嗣位,改左谏议大夫。
宋初,判国子监。会重修国学及武成王庙,命颂总领其事。建隆三年夏,始会生徒讲说,太祖遣中使以酒果赐之。每临幸国学,召颂与语,因及经义,颂应答无滞。及郊祀,以颂摄太仆,升车执绥,上问以一时典礼,颂占对闲雅,上甚重之。未几,坐请托有司为所亲求便官,出为保大军行军司马。乾德六年,暴得疾卒,年五十。
颂好诙谐,善笔札,受命书世宗谥册文,当时称其遒丽。笃信释氏,睹佛像必拜。性多疑,在鄜州官舍,尝召圬墁者治堂室,以帛蒙其目,人皆笑之。
子晓,至太子右赞善大夫。
𣆐字文炳,雍熙二年进士,淹雅有士行,累为屯田员外郎、开封三司户部判官。景德中,雍王元份薨,府官皆坐黜。时戚维为曹国公元俨府翊善,上谓宰相曰:‘元俨年少,尤资赞导,维迂懦循默,不能规戒,闻崔𣆐性纯谨,以之代维,庶有裨益。’因召对,迁都官员外郎,充记室参军,赐金紫,迁兵部郎中,出知河中府,转太常少卿、将作监,卒。
尹拙,颍州汝阴人。梁贞明五年举三史,调补下邑主簿,摄本镇馆驿巡官。后唐长兴中,召为著作佐郎、直史馆,迁左拾遗,依前直史馆,加朝散大夫。应顺初,出为宣武军掌书记、检校虞部员外郎兼殿中侍御史。清泰初,加检校驾部员外郎兼御史大夫。二年,改检校虞部郎中、忠武军掌书记。
晋天福四年,入为右补阙。明年,转侍御史。会诏拙与张昭、吕琦等同修唐史,改仓部员外郎,赐金紫。八年,迁左司员外郎。契丹入寇,赵延寿镇常山,以拙为掌书记。汉初,召为司马郎中、弘文馆直学士。
周广顺初,迁库部郎中兼太常博士,仍充直学士。奉使荆南还,改兵部郎中。显德初,拜检校右散骑常侍、国子祭酒、通判太常礼院事,与张昭同修唐应顺、清泰及周祖实录,又与昭及田敏同详定经典释文。丁忧,免。宋初,改检校工部尚书、太子詹事、判太府寺,迁秘书监、判大理寺。乾德六年,告老,以本官致事。
拙性纯谨,博通经史。周世宗北征,命翰林学士为文祭白马祠,学士不知所出,遂访于拙,拙历举郡国祠白马者以十数,当时伏其该博。开宝四年,卒,年八十一。
子季通,至国子博士。
田敏,淄州邹平人。少通春秋之学。梁贞明中登科,调补淄州主簿,不令之任,留为国子四门博士。后唐天成初,改尚书博士,赐绯。满岁,为国子博士。上言请四郊置斋宫,不报。秩满,转屯田员外郎,以详明典礼兼太常博士。建议请依春秋每岁藏冰荐宗庙,颁公卿,如古礼。奉诏与太常卿刘岳、博士段颙、路航、李居浣、陈观等删定唐郑余庆书仪,又诏与马镐等同校九经。改户部员外郎,赐金紫。清泰初,迁国子司业。
晋天福四年授祭酒,仍检校工部尚书,俄兼户部侍郎。开运初,迁兵部侍郎,充弘文馆学士、判馆事。议者以敏止可任学官,宰相桑维翰闻之,即改授检校右仆射,复为祭酒。汉乾祐中,拜尚书右丞,判国子监。
周广顺初,改左丞,遣使契丹,将岁赂钱十万贯,止其侵剽,契丹不许。周祖将亲郊,命权判太常卿事。世宗即位,真拜太常卿、检校左仆射,加司空。显德五年,上章请老,赐诏曰:‘卿详明礼乐,博涉典坟,为儒学之宗师,乃荐绅之仪表。朕方资旧德,以访话言,遽览封章,愿致官政。引年之制虽著旧文,尊贤之心方深虚伫,所请宜不允。’迁工部尚书。俄再上表愿归故乡,以遂首丘之志,改太子少保致仕,归淄州别墅。恭帝即位,加少傅。开宝四年,卒,年九十二。
敏解官归乡,有良田数十顷,多酿美酒待宾客。体强少疾,徒步往来闾巷间不以杖。每日亲授诸子经。自作父墓碑,辞甚质。敏尝使湖南,路出荆渚,以印本经书遗高从诲,从诲谢曰:‘祭酒所遗经书,仆但能识孝经耳。’敏曰:‘读书不必多,十八章足矣。如诸侯章云“在上不骄,高而不危,制节谨度,满而不溢”,皆至要之言也。’时从诲兵败于郢,故敏以此讽之,从诲大惭。
敏虽笃于经学,亦好为穿凿,所校九经,颇以独见自任,如改尚书盘庚‘若网在纲’为‘若纲在纲’,重言‘纲’字。又尔雅‘椴,木槿’注曰:‘日及’,改为‘白及’。如此之类甚众,世颇非之。
子章,至殿中丞。
辛文悦者,不知何许人。以五经教授,太祖幼时从其肄业。周显德中,太祖历禁卫为殿前都点检,节制方面。文悦久不获接见,一日,梦邀车驾请见,既拜,乃太祖也。太祖亦梦其来谒,因令左右寻访,文悦果自至,太祖异之。及登位,召见,授太子中允,判太府事。开宝三年,出知房州。时周郑王出居是州,上以文悦长者,故命焉。文悦后累迁至员外郎。
又有张遁、张文旦者,尝与太宗同学校,太平兴国中,诣阙自言,各起家为主簿。
李觉字仲明,本京兆长安人。曾祖鼎,唐国子祭酒、苏州刺史,唐末,避乱徙家青州益都。鼎生瑜,本州推官。瑜生成,字咸熙,性旷荡,嗜酒,喜吟诗,善琴奕,画山水尤工,人多传秘其迹。周枢密使王朴将荐其能,会朴卒,郁郁不得志。乾德中,司农卿卫融知陈州,闻其名,召之,成因挈族而往,日以酣饮为事,醉死于客舍。
子觉,太平兴国五年举九经,起家将作监丞,通判建州,秩将满,州人借留,有诏褒之,就迁左赞善大夫、知泗州,转秘书丞。太宗以孔颖达五经正义刊板诏孔维与觉等校定。王师征燕蓟,命觉部京东诸州刍粮赴幽州。维荐觉有学,迁礼记博士,赐绯鱼。
雍熙三年,与右补阙李若拙同使交州,黎桓谓曰:‘此土山川之险,中朝人乍历之,岂不倦乎?’觉曰:‘国家提封万里,列郡四百,地有平易,亦有险固,此一方何足云哉!’桓默然色沮。使还久之,迁国子博士。
端拱元年春,初令学官讲说,觉首预焉。太宗幸国子监谒文宣王毕,升辇将出西门,顾见讲坐,左右言觉方聚徒讲书,上即召觉,令对御讲。觉曰:‘陛下六龙在御,臣何敢辄升高坐。’上因降辇,令有司张帟幕,设别坐,诏觉讲周易之泰卦,从臣皆列坐。觉因述天地感通、君臣相应之旨,上甚悦,特赐帛百疋。
俄献时务策,上颇嘉奖。是冬,以本官直史馆。右正言王禹偁上言:‘觉但能通经,不当辄居史职。’觉仿韩愈毛颖传作竹颖传以献,太宗嘉之,故寝禹偁之奏。淳化初,上以经书板本有田敏辄删去者数字,命觉与孔维详定。二年,详校春秋正义成,改水部员外郎、判国子监。四年,迁司门员外郎。被病假满,诏不绝奉。卒。
觉累上书言时务,述养马、漕运、屯田三事,太宗嘉其详备,令送史馆,语见本志。觉性彊毅而聪敏,尝与秘阁校理吴淑等同考试开封府秋赋举人,语及算雉兔首足法,觉曰:‘此颇繁,吾能易之。’及成,果精简。淑意其宿制,即试以别法,皆能立就,坐中皆叹伏。
子宥,大中祥符五年进士,为祠部员外郎、集贤校理。
崔颐正开封封丘人。与弟偓佺并举进士,明经术。颐正雍熙中为高密尉,秩满,国子祭酒孔维荐之,以为国学直讲,迁殿中丞。太宗召见,令说庄子一篇,赐钱五万。判监李至上言:‘本监先校定诸经音疏,其间文字讹谬尚多,深虑未副仁君好古诲人之意也。盖前所遣官多专经之士,或通春秋者未习礼记,或习周易者不通尚书,至于旁引经史,皆非素所传习,以是之故,未得周详。伏见国子博士杜镐、直讲崔颐正、孙奭皆苦心彊学,博贯九经,问义质疑,有所依据。望令重加刊正,冀除舛谬。’从之。
咸平初,又有学究刘可名言诸经版本多舛误,真宗命择官详正,因访达经义者,至方参知政事,以颐正对。曰:‘朕宫中无事,乐闻讲诵。’翌日召颐正于苑中,说尚书大禹谟,赐以牙绯。自是日令赴御书院待对,说尚书至十卷。颐正年老步趋艰蹇,表求致仕,上命坐,问恤甚至,赐器币,听以本官致仕,仍充直讲,改国子博士。三年,卒,年七十九。
偓佺淳化中历福州连江尉,判国子监李至奏为直讲,引对便坐,太宗顾谓曰:‘李觉尝奏朕云,“四皓”中一先生,或言姓“用”字加撇,或云加点。尔知否?’偓佺曰:‘昔秦时程邈撰隶书,训如仆隶之易使也。今字与古或异。臣闻刀用为角,音榷。两点为 a2010.gif ,音鹿。用上一撇一点俱不成字。’
咸平二年,真宗幸国学,召偓佺说尚书,即特赐绯。景德后,令讲道德经,日於崇文院候对,终篇,赐以白金缯彩。三年,卒,年七十九。尝撰帝王手鉴十卷,并注曹唐大游仙诗十五卷。其子世安上之,特赐出身。
李之才字挺之,青社人也。天圣八年同进士出身,为人朴且率,自信,无少矫厉。师河南穆脩,脩性卞严寡合,虽之才亦频在诃怒中,之才事之益谨,卒能受易。时苏舜钦辈亦从脩学易,其专授受者惟之才尔。脩之易受之种放,放受之陈抟,源流最远,其图书象数变通之妙,秦、汉以来鲜有知者。
之才初为卫州获嘉主簿、权共城令。时邵雍居母忧于苏门山百源之上,布裘蔬食,躬爨以养父。之才叩门来谒,劳苦之曰:‘好学笃志果何似?’雍曰:‘简策之外,未有迹也。’之才曰:‘君非迹简策者,其如物理之学何?’他日则又曰:‘物理之学学矣,不有性命之学乎?’雍再拜愿受业,于是先示之以陆淳春秋,意欲以春秋表仪五经,既可语五经大旨,则授易而终焉。其后雍卒以易名世。
之才器大,难乎识者,栖迟久不调,或惜之,则曰:‘宜少贬以图荣进。’石延年独曰:‘时不足以容君,盍不弃之隐去。’再调孟州司法参军,时范雍守孟,亦莫之知也。雍初自洛建节守延安,送者皆出境外,之才独别近郊,或病之,谢曰:‘故事也。’顷之,雍谪安陆,之才沿檄见之洛阳,前日远送之人无一来者,雍始恨知之之晚。
友人尹洙以书荐于中书舍人叶道卿,因石延年致之,曰:‘孟州司法参军李之才,年三十九,能为古文章,语直意遂,不肆不窘,固足以蹈及前辈,非洙所敢品目,而安于卑位,无仕进意,人罕知之。其才又达世务,使少用于世,必过人远甚,恨其贫不能决其归心,知之者当共成之。’延年复书曰:‘今业文好古之士至鲜且不张,苟遗若人,其学益衰矣。’延年素不喜谒贵仕,凡四五至道卿门,通其书乃已。道卿荐之,遂得应铨新格,有保任五人,改大理寺丞,为缑氏令。未行,会延年与龙图阁直学士吴遵路调兵河东,辟之才泽州签署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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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人刘羲叟从受历法,世称‘羲叟历法’,远出古今上,有杨雄、张衡所未喻者,实之才授之。
在泽转殿中丞,丁母忧,甫除丧,暴卒于怀州官舍,庆历五年二月也。时尹洙兄渐守怀,哭之才过哀,感疾不逾月亦卒。之才归葬青社,邵雍表其墓,有曰:‘求于天下,得闻道之君子李公以师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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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四百三十二‧列传第一百九十一 儒林二 胡旦 贾同 刘颜 高弁 孙复 石介 胡瑗 刘羲叟 林槩 李觏 何涉 王回弟向 周尧卿 王当 陈旸
胡旦字周父,滨州渤海人。少有隽才,博学能文辞。举进士第一,为将作监丞、通判昇州。时江南初平,汰李氏时所度僧,十减六七。旦曰:‘彼无田庐可归,将聚而为盗。’悉黥为兵。迁左拾遗、直史馆,数上书言时政利病。出为淮南东路转运副使、知海州。逾年召归。
先是,卢多逊贬,赵普罢相。其夏,河决韩村,寻复塞。旦献河平颂曰:‘天祚我宋,以君兆民。配天成休,惟尧与邻。粤有大水,昏垫下人。非曰圣作,孰究孰度。蔽贤者退,壅泽者罪。我防大患,河岂云败。逆逊远投,奸普屏外。圣道如堤,崇崇海内。帝曰守文,是塞是亲。调尔卫兵,程是烝民。民以尽力,臣以勤职。役云其终,河以之塞。唐尧怀山,实警神德。汉武宣防,实彰令式。我塞长河,融流惠泽。明明圣功,万代成则。’太宗览颂有‘逆逊、奸普’之语,召宰相谓曰:‘胡旦献颂,词意悖戾。朕自擢于甲科,历试外任,所至无善状。知海州日为部下所讼,狱已具,适会大赦,朕录其材而舍其过,尚令在近列,又领史职,乃敢恣胸臆狂躁如此,其亟逐之!’即贬殿中丞、商州团练副使。
上平燕议曰:
  今幽州在北门之外,东封非国家所急,愿移其资以事北伐。且天时、地利、人事皆有可伐之意。岁之所临,其地受福。今年春末至来年,岁在宋分,今年初秋至六年,镇在燕分。从今年为备,至来春兴师。北兵之遇春夏,则毡裘、皮履、羊弓、塞马不为用,而中原士卒素不能寒,往北逢暄,筋力勇健。以勇健之士驱不用之敌,承福庆之时讨灾殃之城,成功立事,在于此矣。
  长淮以北,太行以东,河水罢灾,土地甚沃。因其丰实,取其谷帛,减价以折纳,见钱以贵籴,官府多积,兵役无虞,用兵丰财,可济大事。
  太原克复以来,于今七载,兵甲甚利,士卒甚雄,夜寝晨兴,寒裘饥粟。若以促装之赐,发军而用之,恩赏之赀,成功而赉之,可以齐心平敌,恢拓旧境。
  幽州平土而负敌,为势必择四人,分之方面,以刚断勇毅者主之,选和平恭慎者一人部之。幽州之北,皆是山谷,通人马者不过十处,领将士者亦择十人,同行则共议兵机,
  分出则各司军事,寇来则同战以驱逐,寇归则画疆以捍蔽。苟塞断山路,余寇在燕与大军相持,则迁延其时以度春夏,寇不能热,有退无前。使士之刚勇与才力者各为一将,多则分部捍敌攻城,两尽其力。定其军名,实其军数。我寡彼多则力不胜,我实彼虚则胜有余。力均则较其地形,地均则争其谋略,分明勇怯,各致其用。
  以茶盐香药之价十分减二,从新者先卖于边城要路、军马屯所。以刍粟钱帛之价十分增二,纳货以出券者诣本场以交货,得货者缘逐路以纳税。出往来四方之饶,为两地费用之耗,自然商得其利,则买之于人,人得其资,则勤之于穑。故必民效兼倍之力,国贮九年之积,科拨不假于度支,转般何劳于漕挽。刍粟之给,攻具之用,委输发运,以为后继。
  今将用二十万之众,役三十州之民,愿陛下明降日月之信,先示雨露之泽。民知信赏则悦而忘死,士得仰给则死而力战。如此则逆垒不足下,猾寇不足殄也。
起为左补阙,复直史馆。迁脩撰,预脩国史,以尚书户部员外郎知制诰,迁司封员外郎。
有佣书人翟颍者,旦尝与之善,因为改姓名马周,以为唐马周复出,上书诋时政,且自荐可为大臣。又举材任公辅者十人,其辞颇壮。当时皆谓旦所为。马周坐流海岛,旦亦贬坊州团练副使。坐擅离所部谒宋白于鄜州,既被劾,特释之。徙绛州。稍复工部员外郎、直集贤院,迁本曹郎中、知制诰、史馆脩撰。
素善中官王继恩,为继恩草制辞过美。继恩败,真宗闻而恶之,贬安远军行军司马,又削籍流浔州。咸平初,移通州团练副使,徙徐州,以祠部员外郎分司西京,又为保信军节度副使。久之,以司封员外郎通判襄州。封泰山,改祠部郎中,服母丧,既除,乃言父卒时尝诏夺哀从事,请追行服三年。已而失明,以秘书省少监致仕,居襄州。再迁秘书监,卒。
旦喜读书,既丧明,犹令人诵经史,隐几听之不少辍。著汉春秋、五代史略、将帅要略、演圣通论、唐乘、家传三百余卷。斵大砚,方五六尺,刻而瘗之,曰‘胡旦脩汉春秋砚’。晚尤黩货,干扰州县,持吏短长,为时论所薄。既死,子孙贫甚,寓柩民间。皇祐末,知襄州王田为言于朝,得钱二十万以葬。
贾同字希得,青州临淄人。五代时,杨光远反,同祖崇率乡里四百余家保愚谷山,全活者二千人。同初名罔,字公疏,笃学好古,有时名,著山东野录七篇。年四十余,同进士出身,真宗命改今名。王钦若方贵盛,闻同名,欲致之,固谢不往。居八九年,始补历城主簿。张知白荐为大理评事,通判兖州。
天圣初,上书言:‘自祥符以来,谏诤路塞,丁谓乘间造符瑞以欺先帝。今谓奸既白,宜明告天下,正符瑞之谬,罢宫观崇奉,归不急之卫兵,收无名之实费,使先帝免后世之议,国家无因循之失。’又言:‘寇准忠规亮节,疾恶摈邪。自其贬黜,天下之人弗见其罪,宜还之内地,以明忠邪善恶之分。’时章献太后临朝,而同言如此,人以为难。
再迁殿中丞、知棣州,卒。刘颜、李冠、王无忌及其门人谥同曰存道先生。
刘颜字子望,彭城人。少孤,好古,学不专章句。师事高弁。举进士第,以试秘书省校书郎知龙兴县,坐法免。久之,授徐州文学。居乡里,教授数十百人。采汉、唐奏议为辅弼名对。冯元、刘筠、钱易、滕涉、蔡齐上其书,除任城主簿。岁饥,发大姓所积粟,活数千人。李迪知兖州、青州,皆辟为从事,卒。著儒术通要、经济枢言复数十篇。石介见其书,叹曰:‘恨不在弟子之列。’子庠,自有传。
高弁字公仪,濮州雷泽人。弱冠,徒步从种放学于终南山,又学古文于柳开,与张景齐名。至道中,以文谒王禹偁,禹偁奇之。举进士,累官侍御史。谏修玉清昭应宫,降知广济军。寻以户部判官试开封府进士,私发糊名,夺二官。稍复知单州、邢州、盐铁判官。河决澶州,请弛堤防,纵水所之,可省民力,且以扼契丹南向。议寝。知陕州,卒。弁性孝友。所为文章多祖六经及孟子,喜言仁义。有帝则三篇,为世所传。与李迪、贾同、陆参、朱𬱖、伊淳相友善。石延年、刘潜皆其门人也。
孙复字明复,晋州平阳人。举进士不第,退居泰山。学春秋,著尊王发微十二篇,大约本于陆淳,而增新意。
石介有名山东,自介而下皆以先生事复。年四十不娶,李迪知其贤,以其弟之子妻之。复初犹豫,石介与诸弟子请曰:‘公卿不下士久矣,今丞相不以先生贫贱,欲托以子,宜因以成丞相之贤名。’复乃听。孔道辅闻复之贤,就见之,介执杖屦立侍复左右,升降拜则扶之,其往谢亦然。介既为学官,语人曰:‘孙先生非隐者也。’于是范仲淹、富弼皆言复有经术,宜在朝廷。除秘书省校书郎、国子监直讲。车驾幸太学,赐绯衣银鱼,召为迩英阁祗候说书。杨安国言其讲说多异先儒,罢之。
孔直温败,得所遗复诗,坐贬虔州监税,徙泗州,又知长水县,签书应天府判官事。通判陵州,未行,翰林学士赵槩等十余人言复经为人师,不宜使佐州县。留为直讲,稍迁殿中丞。卒,赐钱十万。
复与胡瑗不合,在太学常相避。瑗治经不如复,而教养诸生过之。复既病,韩琦言于仁宗,选书吏,给纸笔,命其门人祖无择就复家得书十五万言,录藏秘阁。特官其一子。
石介字守道,兖州奉符人。进士及第,历郓州、南京推官。笃学有志尚,乐善疾恶,喜声名,遇事奋然敢为。御史台辟为主簿,未至,以论赦书不当求五代及诸伪国后,罢为镇南掌书记。代父丙远官,为嘉州军事判官。丁父母忧,耕徂徕山下,葬五世之未葬者七十丧。以易教授于家,鲁人号介徂徕先生。入为国子监直讲,学者从之甚众,太学繇此益盛。
介为文有气,尝患文章之弊、佛老为蠹,著怪说、中国论,言去此三者,乃可以有为。又著唐鉴以戒奸臣、宦官、宫女,指切当时,无所讳忌。杜衍、韩琦荐擢太子中允,直集贤院。会吕夷简罢相,夏竦既除枢密使,复夺之,以衍代。章得象、晏殊、贾昌朝、范仲淹、富弼及琦同时执政,欧阳脩、余靖、王素、蔡襄并为谏官,介喜曰:‘此盛事也,歌颂吾职,其可已乎!’作庆历圣德诗,曰:
于惟庆历,三年三月。皇帝龙兴,徐出闱闼。晨坐太极,昼开阊阖。躬览英贤,手鉏奸枿。大声沨沨,震摇六合。如乾之动,如雷之发。昆虫蹢躅,怪妖藏灭。同明道初,天地嘉吉。
初闻皇帝,蹙然言曰:‘予祖予父,付予大业。予恐失坠,实赖辅弼。汝得象、殊,重慎微密。君相予久,予嘉君伐。君仍相予,笙镛斯协。昌朝儒者,学问该洽。与予论政,傅以经术。汝贰二相,庶绩咸秩。
惟汝仲淹,汝诚予察。太后乘势,汤沸火热。汝时小臣,危言嶪嶪。为予司谏,正予门𫔶。为予京兆,堲予谗说。贼叛予夏,往予式遏。六月酷日,大冬积雪。汝寒汝暑,同予士卒。予闻辛酸,汝不告乏。予晚得弼,予心弼悦。弼每见予,无有私谒。以道辅予,弼言深切。予不尧、舜,弼自笞罚。谏官一年,疏奏满箧。侍从周岁,忠力廑竭。契丹忘义,梼杌饕餮。敢侮大国,其辞慢悖。弼将予命,不畏不怯。卒复旧好,民得食褐。沙碛万里,死生一节。视弼之肤,霜剥风裂。观弼之心,炼金锻铁。宠名大官,以酬劳渴。弼辞不受,其志莫夺。惟仲淹、弼,一夔一契。天实赉予,予其敢忽。并来弼予,民无瘥札。
曰衍汝来,汝予黄发。事予二纪,毛秃齿豁。心如一兮,率履弗越。遂长枢府,兵政无蹶。予早识琦,琦有奇骨。其器魁落,岂视扂楔。其人浑朴,不施剞劂。可属大事,敦厚如勃。琦汝副衍,知人予哲。
惟脩惟靖,立朝 487e.gif 。言论磥砢,忠诚特达。禄微身贱,其志不怯。尝诋大官,亟遭贬黜。万里归来,刚气不折。屡进直言,以补予阙。素相之后,含忠履洁。昔为御史,几叩予榻。襄虽小官,名闻予彻。亦尝献言,箴予之失。刚守粹悫,与脩俦匹。并为谏官,正色在列。予过汝言,毋钳汝舌。’
皇帝圣明,忠邪辨别。举擢俊良,扫除妖魃。众贤之进,如茅斯拔。大奸之去,如距斯脱。上倚辅弼,司予调燮。下赖谏诤,维予纪法。左右正人,无有邪孽。予望太平,日不逾浃。
皇帝嗣位,二十二年。神武不杀,其默如渊。圣人不测,其动如天。赏罚在予,不失其权。恭己南面,退奸进贤。知贤不易,非明弗得。去邪惟艰,惟断乃克。明则不贰,断则不惑。既明且断,惟皇帝之德。
群臣踧踖,重足屏息,交相教语:曰惟正直,毋作侧僻,皇帝汝殛。诸侯危栗,堕玉失舄,交相告语:皇帝神明,四时朝觐,谨修臣职。四夷走马,坠镫遗策,交相告语:皇帝英武,解兵修贡,永为属国。皇帝一举,群臣慑焉,诸侯畏焉,四夷服焉。臣愿皇帝,寿万千年。
诗所称多一时名臣,其言大奸盖斥竦也。诗且出,孙复曰:‘子祸始于此矣。’
介不畜马,借马而乘,出入大臣之门,颇招宾客,预政事,人多指目。不自安,求出,通判濮州,未赴,卒。
会徐狂人孔直温谋反,搜其家得介书;夏竦衔介甚,且欲中伤杜衍等,因言介诈死,北走契丹,请发棺以验。诏下京东访其存亡。衍时在兖州,以验介事语官属,众不敢答,掌书记龚鼎臣愿以阖族保介必死,衍探怀出奏稿示之,曰:‘老夫已保介矣。君年少,见义必为,岂何量哉。’提点刑狱吕居简亦曰:‘发棺空,介果走北,孥戮非酷。不然,是国家无故剖人冢墓,可以示后世?且介死必有亲族门生会葬及棺敛之人,苟召问无异,即令具军令状保之,亦足应诏。’于是众数百保介已死,乃免斲棺。子弟羁管他州,久之得还。
介家故贫,妻子几冻馁,富弼、韩琦共分奉买田以赡养之。有徂徕集行于世。
胡瑗字翼之,泰州海陵人。以经术教授吴中,年四十余。
景祐初,更定雅乐,诏求知音者。范仲淹荐瑗,白衣对崇政殿。与镇东军节度推官阮逸同较钟律,分造钟磬各一虡。以一黍之广为分,以制尺,律径三分四釐六毫四丝,围十分三釐九毫三丝。又以大黍累尺,小黍实龠。丁度等以为非古制,罢之。授瑗试秘书省校书郎。范仲淹经略陕西,辟丹州推官。以保宁节度推官教授湖州。瑗教人有法,科条纤悉备具,以身先之。虽盛暑必公服坐堂上,严师弟子之礼。视诸生如其子弟,诸生亦信爱如其父兄。从之游者常数百人。庆历中,兴太学,下湖州取其法,著为令。召为诸王宫教授,辞疾不行。为太子中舍,以殿中丞致仕。
皇祐中,更铸太常钟磬,驿召瑗、逸,与近臣、太常官议于秘阁,遂典作乐事。复以大理评事兼太常寺主簿,辞不就。岁余,授光禄寺丞、国子监直讲。乐成,迁大理寺丞,赐绯衣银鱼。瑗既居太学,其徒益众,太学至不能容,取旁官舍处之。礼部所得士,瑗弟子十常居四五,随材高下,喜自修饬,衣服容止,往往相类,人遇之虽不识,皆知其瑗弟子也。嘉祐初,擢太子中允、天章阁侍讲,仍治太学。既而疾不能朝,以太常博士致仕,归老于家。诸生与朝士祖饯东门外,时以为荣。既卒,诏赙其家。
刘羲叟字仲更,泽州晋城人。欧阳脩使河东,荐其学术。试大理评事,权赵州军事判官。精算术,兼通大衍诸历。及修唐史,令专修律历、天文、五行志。寻为编修官,改秘书省著作佐郎。以母丧去,诏令家居编修。书成,擢崇文院检讨,未入谢,疽发背卒。
羲叟强记多识,尤长于星历、术数。皇祐五年,日食心,时胡瑗铸钟弇而直,声郁不发。又陕西铸大钱,羲叟曰:‘此所谓害金再兴,与周景王同占,上将感心腹之疾。’其后仁宗果不豫。又月入太微,曰:‘后宫当有丧。’已而张贵妃薨。至和元年,日食正阳,客星出于昴,曰:‘契丹宗真其死乎?’事皆验。羲叟未病,尝曰:‘吾及秋必死。’自择地于父冢旁,占庚穴,以语其妻,如其言葬之。著十三代史志、刘氏辑历、春秋灾异诸书。
林槩字端父,福州福清人。父高,太常博士,有治行。槩幼警悟,举进士,以秘书省校书郎知长兴县。岁大饥,富人闭籴以邀价,槩出奉粟庭下,诱土豪输数千石以饲饥者。
知连州。康定初,上封事曰:‘古者民为兵,而今兵食民。古马寓于民,而今不习马。此兵与马之大患也。请附唐府兵之法,四敛一民,部以为军,闲耕田里,被甲皆兵,因命其家咸得畜马,私乘休暇,官为调习。则人便干戈,马识行列。又行阵无法,而出于临时;将无素备,而取于仓卒;军不予权,而监以宦侍:若是者,虽得古之材,使循今之法,亦必屡战而屡败。’又请备蛮,籍土民为兵,栅要冲,购徭人使守御。徙淮安军。
程琳尝禁蜀人不得自为渠堰,槩奏罢之。又言蜀饥,愿罢川峡漕,发常平粟贷民租,募富人轻粟价,除商旅之禁,使通货相资。官至太常博士、集贤校理,卒。著史论、辨国语。子希,自有传。
李觏字泰伯,建昌军南城人。俊辩能文,举茂才异等不中。亲老,以教授自资,学者常数十百人。皇祐初,范仲淹荐为试太学助教,上明堂定制图序曰:
考工记‘周人明堂,度九尺之筵’,是言堂基脩广,非谓立室之数。‘东西九筵,南北七筵,堂崇一筵’,是言堂上,非谓室中。东西之堂各深四筵半,南北之堂各深三筵半。‘五室,凡室二筵’,是言四堂中央有方十筵之地,自东至西可营五室,自南至北可营五室。十筵中央方二筵之地,既为太室,连作余室,则不能令十二位各直其辰,当于东南西北四面及四角缺处,各虚方二筵之地,周而通之,以为太庙。太室正居中,月令所谓‘中央土’、‘居太庙太室’者,言此太庙之中有太室也。太庙之外,当子、午、卯、酉,为青阳、明堂、总章、元堂四太庙;当寅、申、巳、亥、辰、戌、丑、未八位上各画方二筵地,以为左个、右个也。
大戴礼盛德记:‘明堂凡九室,室四户八牖,共三十六户七十二牖。’八个之室,并太室而九,室四面各有户,户旁夹两牖也。
白虎通:‘明堂上圆下方,八窗、四闼、九室、十二坐。’四太庙前各为一门,出于堂上,门旁夹两窗也。左右之个其实皆室,但以分处左右,形如夹房,故有个名。太庙之内以及太室,其实祀文王配上帝之位,谓之庙者义当然矣。土者分王四时,于五行最尊,故天子当其时居太室,用祭天地之位以尊严之也。四仲之月,各得一时之中,与余月有异。故复于子、午、卯、酉之方,取二筵地,假太庙之名以听朔也。
周礼言基而不及室,大戴言室而不及庙,稽之月令则备矣,然非白虎通亦无以知窗闼之制也。聂崇义所谓秦人明堂图者,其制有十二阶,古之遗法,当亦取之。
礼记外传曰‘明堂四面各五门’,今按明堂位:四夷之国,四门之外。九采之国,应门之外。时天子负斧扆南向而立。南门之外者北面东上,应门之外者亦北面东上,是南门之外有应门也。既有应门,则不得不有皋、库、雉门。明堂者四时所居,四面如一,南面既有五门,则余三面皆各有五门。郑注明堂位则云‘正门谓之应门’,其意当谓变南门之文以为应门。又见王宫有路门,其次乃有应门。今明堂无路门之名,而但有应门,便谓更无重门,而南门即是应门。且路寝之前则名路门,其次有应门。明堂非路寝,乃变其内门之名为东门南门,而次有应门,何害于义?四夷之君,既在四门之外,而外无重门,则是列于郊野道路之间,岂朝会之仪乎?王宫常居,犹设五门,以限中外;明堂者效天法地,尊祖配帝,而止一门以表之,岂为称哉!
若其建置之所,则淳于登云‘在国之阳,三里之外,七里之内,丙巳之地’;玉藻‘听朔于南门之外’,康成之注亦与是合。夫称明也,宜在国之阳;事天神也,宜在城门之外。
今图以九分当九尺之筵,东西之堂共九筵,南北之堂共七筵;中央之地自东至西凡五室,自南至北凡五室,每室二筵,取于考工记也。一太室、八左右个,共九室,室有四户、八牖,共三十六户、七十二牖,协于戴德记也。九室四庙,共十三位,本于月令也。四庙之面,各为一门,门夹两窗,是为八窗四闼,稽于白虎通也。十二阶,采于三礼图也。四面各五门,酌于明堂位、礼记外传也。
嘉祐中,用国子监奏,召为海门主簿、太学说书而卒。觏尝著周礼致太平论、平土书、礼论。门人邓润甫,熙宁中,上其退居类稿、皇祐续稿并后集,请官其子参鲁,诏以为郊社斋郎。
何涉字济川,南充人。父祖皆业农。涉始读书,昼夜刻苦,汎览博古。上自六经、诸子百家,旁及山经、地志、医卜之术,无所不学,一过目不复再读,而终身不忘。人问书传中事,必指卷第册叶所在,验之果然。
登进士第,调洛交主簿,改中部令。范仲淹一见奇之,辟彰武军节度推官。用庞籍奏,迁著作佐郎,管勾鄜延等路经略安抚招讨司机宜文字。时元昊扰边,军中经画,涉预有力。元昊纳款,籍召为枢密使,欲与之俱,涉曰:‘亲老矣,非人子自便之时。’拜章愿得归养,特改秘书丞,通判眉州,徙嘉州。用文彦博、庞籍荐,召还,除集贤校理。既又求归蜀,遂得知汉州。岁满,移合州。累官尚书司封员外郎。父丧罢归,卒。诏恤其家,并官其一子。
涉长厚有操行,事亲至孝,平居未尝谈人过恶。所至多建学馆,劝诲诸生,从之游者甚众。虽在军中,亦尝为诸将讲左氏春秋,狄青之徒皆横经以听。有治道中术、春秋本旨、庐江集七十卷。
王回字深父,福州候官人。父平言,试御史。回敦行孝友,质直平恕,造次必稽古人所为,而不为小廉曲谨以求名誉。尝举进士中第,为卫真簿,有所不合,称病自免。
作告友曰:
古之言天下达道者,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兄弟也,朋友也。五者各以其义行而人伦立,其义废则人伦亦从而亡矣。
然而父子兄弟之亲,天性之自然者也;夫妇之合,以人情而然者也;君臣之从,以众心而然者也。是虽欲自废,而理势持之,何能斩也。惟朋友者,举天下之人莫不可同,亦举天下之人莫不可异,同异在我,则义安所卒归乎?是其渐废之所繇也。君之于臣也,父之于子也,夫之于妇也,兄之于弟也,过且恶,必乱败其国家,国家败而皆受其难,被其名,而终身不可辞也。故其为上者不敢不诲,为下者不敢不谏。世治道行,则人能循义而自得;世衰道微,则人犹顾义而自全。间有不若,则亦无害于众焉耳。此所谓理势持之,虽百代可知也。
亲非天性也,合非人情也,从非众心也,群而同,别而异,有善不足与荣,有恶不足与辱。大道之行,公于义者可至焉,下斯而言,其能及者鲜矣。是以圣人崇之,以列于君臣父子夫妇兄弟而壹为达道也。圣人既没,而其义益废,于今则亡矣。
夫人有四肢,所以成身;一体不备,则谓之废疾。而人伦缺焉,何以为世?呜呼,处今之时而望古之道,难矣。姑求其肯告吾过也,而乐闻其过者,与之友乎!
退居颍州,久之不肯仕,在廷多荐者。治平中,以为忠武军节度推官、知南顿县,命下而卒。回在颍川,与处士常秩友善。熙宁中,秩上其文集,补回子汾为郊社斋郎。弟向。
向字子直,为文长于序事,戏作公默先生传曰:
公议先生刚直任气,好议论,取当世是非辨明。游梁、宋间,不得意。去居颍,其徒从者百人。居二年,与其徒谋,又去颍。弟子任意对曰:‘先生无复念去也,弟子从先生久矣,亦各厌行役。先生舍颍为居庐,少有生计。主人公贤,遇先生不浅薄,今又去之,弟子未见先生止处也。先生岂薄颍邪?’
公议先生曰:‘来,吾语尔!君子贵行道信于世,不信贵容,不容贵去,古之辟世、辟地、辟色、辟言是也。吾行年三十,立节循名,被服先王,究穷六经。顽钝晚成,所得无几;张罗大纲,漏略零细。校其所见,未为完人。岂敢自忘,冀用于世?予所厌苦,正谓不容。予行世间,波混流同。予誉不至,予毁日隆。小人凿空,造事形迹;侵排万端,地隘天侧。诗不云乎,“谗人罔极”。主人明恕,故未见疑。不幸去我,来者谓谁?谗一日效,我终颠危。智者利身,远害全德,不如亟行,以适异国。’
语已,任意对曰:‘先生无言也。意辈弟子尝窃论先生乐取怨憎,为人所难,不知不乐也。今定不乐,先生知所以取之乎?先生聪明才能,过人远甚,而刺口论世事,立是立非,其间不容豪发。又以公议名,此人之怨府也。传曰:“议人者不得其死”,先生忧之是也,其去未是。意有三事为先生计,先生幸听意,不必行;不听,先生虽去绝海,未见先生安也。’
公议先生彊舌不语,下视任意,目不转。移时,卒问任意,对曰:‘人之肺肝,安得可视,高出重泉,险不足比。闻善于彼,阳誉阴非,反背复憎,诋笑纵横。得其细过,声张口播,缘饰百端,德败行破。自然是人,贱彼善我。意策之三,此为最上者也。先生能用之乎?’公议先生曰:‘不能,尔试言其次者。’对曰:‘捐弃骨肉,佯狂而去,令世人不复顾忌。此策之次者,先生能用之乎?’公议先生曰:‘不能,尔试言其又次者。’对曰:‘先生之行己,视世人所不逮何等也!曾未得称高世,而诋诃锋起,几不得与妄庸人伍者,良以口祸也。先生能不好议而好默,是非小及口而心存焉,何疾于不容?此策之最下者也,先生能用之乎?’公议先生喟然叹曰:‘吁,吾为尔用下策也。’
任意乃大笑,顾其徒曰:‘宜吾先生之病于世也。吾三策之,卒取其下者矣。’弟子阳思曰:‘今日非任意,先生不可得留。’与其徒谢意,更因意请去公议为公默先生。弟同,字容季。性纯笃,亦善序事。皆早卒。仕止于县主簿。
周尧卿字子俞,道州永明人。警悟彊记,以学行知名。天圣二年,举进士。历连、衡二州司理参军、桂州司录。知高安、宁化二县,提点刑狱杨纮入境,有被刑而耘苗者,纮就询其故,对曰:‘贫以利故,为人直其枉,令不我欺而我欺之,我又何怨?’纮至县,以所闻荐之。后通判饶州,积官至太常博士。范仲淹荐经行可为师表,未及用,以庆历五年卒,年五十一。
始,尧卿年十二丧父,忧戚如成人,见母则抑情忍哀,不欲伤其意。母知而异之,谓族人曰:‘是儿爱我如此,多知孝养矣。’卒能如母之言。及母丧,倚庐三年,席薪枕块,虽疾病不饮酒食肉。既葬,慈乌百数衔土集陇上,人以为孝感所致。其于昆弟尤笃友爱。又为人简重不校,有慢己者,必厚为礼以愧之。居官禄虽薄,必以周宗族朋友,罄而后已。
为学不专于传注,问辨思索,以通为期。长于毛、郑诗及左氏春秋。其学诗,以孔子所谓‘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孟子所谓‘说诗者以意逆志,是为得之’,考经指归,而见毛、郑之得失。曰:‘毛之传欲简,或寡于义理,非一言以蔽之也。郑之笺欲详,或远于性情,非以意逆志也。是可以无去取乎?’其学春秋,由左氏记之详,得经之所以书者,至三传之异同,均有所不取。曰:‘圣人之意岂二致耶?’读庄周、孟子之书,曰:‘周善言理,未至于穷理。穷理,则好恶不缪于圣人,孟轲是已。孟善言性,未至于尽己之性。能尽己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而可与天地参,其唯圣人乎。天何言哉?性与天道,子贡所以不可得而闻也。昔宰我、子贡善为说辞,冉牛、闵子、颜渊善言德行,孔子曰:“我于辞命,则不能也。”惟不言,故曰不能而已,盖言生于不足者也。’其讲解议论皆若是。
有诗、春秋说各三十卷,文集二十卷。七子:谕,鼎州司理参军;诜,湖州归安主簿;谧、讽、𬤇、说、谊。
王当字子思,眉州眉山人。幼好学,博览古今,所取惟王佐大略。尝谓三公论道经邦,燮理阴阳,填抚四方,亲附百姓,皆出于一道,其言之虽大,其行之甚易。尝举进士不中,退居田野,叹曰:‘士之居世,苟不见其用,必见其言。’遂著春秋列国名臣传五十卷,人竞传之。
元祐中,苏辙以贤良方正荐,廷对慷慨,不避权贵,策入四等。调龙游县尉。蔡京知成都,举为学官,当不就。其后京相,当遂不复仕。卒,年七十二。当于经学尤邃易与春秋,皆为之传,得圣人之旨居多。又有经旨二卷,史论十二卷,兵书十二篇。
陈旸字晋之,福州人。中绍圣制科,授顺昌军节度推官。徽宗初,进迓衡集以劝导绍述,得太学博士、秘书省正字。礼部侍郎赵挺之言,旸所著乐书二十卷贯穿明备,乞援其兄祥道进礼书故事给札。既上,迁太常丞,进驾部员外郎,为讲议司参详礼乐官。
魏汉津议乐,用京房二变四清。旸曰:‘五声十二律,乐之正也。二变四清,乐之蠹也。二变以变宫为君,四清以黄钟清为君。事以时作,固可变也,而君不可变。太簇、大吕、夹钟,或可分也,而黄钟不可分。岂古人所谓尊无二上之旨哉?’时论方右汉津,绌旸议。
进鸿胪太常少卿、礼部侍郎,以显谟阁待制提举醴泉观,尝坐事夺,已而复之。卒,年六十八。
祥道字用之。元祐中,为太常博士,终秘书省正字。所著礼书一百五十卷,与旸乐书并行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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