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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延章

[二十四史] 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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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四百五十三‧列傳第二百一十二 忠義八 高永年 鞠嗣復 孫昭遠 曾孝序 趙伯振 王士言 薛慶 孫暉 宋昌祚 李政 姜綬 劉宣 屈堅 鄭覃 姚興 張玘 陳亨祖 王拱 劉泰 孫逢 劉化源 胡唐老 王儔 劉晏 鄭振 孟彥卿 高談 連萬夫 王大壽 薛良顯 唐敏求 王師道
高永年,河東蕃官也。為麟州都巡檢。王贍取青唐,永年總蕃兵為先鋒。贍入邈川,而 宗哥叛,永年以千騎直抵其城,開省章峽路,擊走叛羌,結陣還青唐。羌攻甚急,復擊 之去。會苗履、姚雄以援師至,戰溪蘭宗堡,履少卻,永年領勁騎斷羌為二,乃退。復 與李克保敦谷,又戰於乾溝,單馬援矛,刺羌酋彪雞廝萬眾之中,斬其首,餘眾宵遁。 已而隴拶自乾溝逼鄯州,永年佐贍拒守,及雄棄湟、鄯,皆以永年殿歸師。
崇寧初,知岷州。蔡京議復兩州,王厚使永年帥兵二萬出京玉關,克安川堡,遂至湟, 即知州事。自皇城副使進四方館使、利州刺史,為熙、秦兩路兵都統制,將前軍駐宗哥 北。溪賒羅撒萃精勇據高阜,欲衝官軍,永年揮選鋒突陣,師乘之,羌大敗,遂平鄯州 。遷賀州團練使,知其州。
溪賒羅撒合夏國四監軍之眾,逼宣威城,永年出禦之。行三十里,逢羌帳下親兵,皆永 年昔所推納熟戶也。永年不之備,羌遽執永年以叛,遂為多羅巴所殺,探其心肝食之, 謂其下曰:「此人奪我國,使吾宗族漂落無處所,不可不殺也。」是役也,王厚實主其 事,而謀策皆出永年,乃劾永年信任降羌,坐受執縛,故贈恤不及云。
永年略知文義,范純仁嘗令贄所著書詣闕,作元符隴右錄,不以棄湟、鄯為是,故蔡京 用之,雖成功,然竟以此死云。
鞠嗣復,不知何許人。宣和初,知歙州休寧縣。方臘黨破縣,欲逼使降,面斬二士以怖 之,嗣復罵曰:「自古妖賊豈有長久者,爾當去逆從順,因我而歸朝,官爵尚可得,何 為脅我使降?」嗣復知必死,不少懾,屢言何不速殺我,賊曰:「我,縣人也。明府宰 邑有善政,我不忍殺。」乃委之而去。初,嗣復聞難,率吏民修城立門,眾赴功,守備 略就。朝廷知之,進其官二等,加直祕閣,擢知睦州。嘗為賊所傷,自力度江乞師於宣 撫使,未及行而卒。
宋旅字庭實,莆田人。第進士,累官奉議郎、知剡縣。方臘既陷歙、睦、杭、衢、婺五 州,且犯越,越盜亦起應之。縣吏多遁,旅遣妻子浮海歸閩,獨與民據守,以忠義激勸 ,部勒隊伍,為豫備計。俄而盜眾大至,射率壯銳,冒矢石,雖頗殺獲,終以力不敵, 遂死之。越帥劉韐上其事,詔贈朝散郎,錄其四子。
丁仲脩字敏之,溫州人。方臘黨俞道安陷樂清,將渡江。巡檢陳華往捕,死之。先鋒將 張理同、李振出南門迎敵,渡八接橋,橋斷馬蹶,溺死。賊至帆遊,夏祥遣輔褒迎戰數 十合,褒死之。仲脩帥鄉兵禦諸樂灣,鄉兵失據而散,仲脩以餘兵與賊戰,力屈乃死。
項德,婺州武義人,郡之禁卒也。宣和間,盜發幫源,明年陷婺,而邑隨沒。德率敗亡 百人破賊,因據邑之城隍祠。自二月訖五月,東抗江蔡,西拒董奉,北捍王國,大小百 餘戰,出則居選鋒之先,入則殿後,前後俘馘不可勝計。賊目為「項鷂子」,聞其鉦則 相率遁去。方謀復永康諸縣,而官兵至,德引其眾欲會合,賊盡銳邀之黃姑嶺下,德戰 死。邑人哭聲震山谷,圖其像,歲時祭之。
孫昭遠字顯叔,其先眉州眉山人。元祐間進士,調長沙尉,辟河東經略司幹當公事。歷 鳳翔府天興縣、河北山東撫諭盜賊幹當公事,尋擢河北、燕山府路轉運使。
靖康元年,召為水部員外郎。金人圍太原,宋師多潰,欽宗遣折彥質乘傳同昭遠招集。 會洛陽陷,西京留守、西道總管王襄徙治襄、漢,授昭遠西道總管。道收潰卒至京兆, 遇永興路安撫范致虛會諸軍入援,昭遠督其進,且檄諸道使出師。環慶帥王似、熙河帥 王倚各以師會,涇原帥席貢、秦鳳帥趙點、鄜坊使張深皆後師期,昭遠二十有八疏劾之 。合諸道兵得十萬,命馬祐昌統之。昭遠與致虛同出關,祐昌與金人戰敗。京師陷,遣 使至大元帥府。
建炎元年,遷河南尹、西京留守、西道都總管。至洛收集散亡,得義兵萬餘人,柵伊陽 ,使民入保。其冬,金人來攻,昭遠遣將姚慶拒戰,軍敗,慶死。昭遠命將官王仔奉啟 運諸殿神御,間道走行在。金兵益熾,昭遠戰不利,其下欲擁昭遠南還,昭遠罵曰:「 若等平日衣食縣官,不以此時報國,南去何為!」叛兵怒,反擊昭遠,遂遇害。官屬無 免者。四年,追贈徽猷閣待制。
曾孝序字逢原,泉州晉江人。以蔭補將作監主簿,監泰州海安鹽倉,因家泰州。
累官至環慶路經略、安撫使。過闕,與蔡京論講議司事,曰:「天下之財貴於流通,取 民膏血以聚京師,恐非太平法。」京銜之。時京方行結糴、俵糴之法,盡括民財充數, 孝序上疏曰:「民力殫矣。民為邦本,一有逃移,誰與守邦?」京益怒,遣御史宋聖寵 劾其私事,追逮其家人,鍛煉無所得,但言約日出師,幾誤軍期,削籍竄嶺表。遇赦, 量移永州。京罷相,授顯謨閣待制、知潭州。復以論徭事與吳居厚不合,落職知袁州, 尋復職,再知潭州。
道州徭人叛,乘高恃險,機毒矢下射,官軍不得前,於兩山間僕巨木,橫累以守。孝序 夜遣驍銳攀援而上,以大兵繼進,破平之。進顯謨閣直學士,遷龍圖閣直學士、知青州 。繕修城池,訓練士卒,儲峙金穀,有數年之備,金人不敢犯。高宗即位,遷徽猷閣學 士,升延康殿學士,召赴行在。既而青州民詣南都借留,許之。
先是,臨朐土兵趙晟聚眾為亂,孝序付將官王定兵千人捕之,失利而歸。孝序責以力戰 自贖,定乃以言撼敗卒,奪門斬關入,孝序出據廳事,瞋目罵之,遂與其子宣教郎訏皆 遇害,年七十九。城無主,遂陷。
知臨淄縣陸有常率民兵拒守,死於陣。知益都縣張侃、千乘縣丞丁興宗亦死之。後贈孝 序五官,為光祿大夫,諡威愍;子訏承議郎。有常朝散郎,錄其家一人。贈侃、興宗二 官,官二子。
趙伯振,太祖八世孫。宣和六年進士。靖康末,為鄭州司錄,捍禦有功。上聞之,就遷 直祕閣、通判州事。建炎元年,金人犯鄭州,守臣董庠棄城走。越八日城陷,伯振率兵 巷戰,中流矢墜馬,遂遇害。事聞,贈朝請大夫,官其一子。
王士言,武舉進士。累立戰功,西北服其威名。宣和初,擢河東廉訪使者。方臘為寇, 詔擇材略之士,馮熙載薦為東南第三將,首解嘉興之圍。靖康元年,詔以浙西兵往河東 防秋。金人攻澤州,畢力守禦,金兵日增,士言分必死。他將力屈,城西南遂陷,乃使 親卒持劍歸報,巷戰而死。康允之上其事,贈拱衛大夫、忠州團練使,官其後五人。
祝公明,處州麗水人。太原府盂縣主簿。靖康間,金人犯河東,令棄官去,公明攝縣事 ,率保甲入援,圍守踰年,城陷不屈。子陶,為唐州司戶,中原失守,陶亦死官所。建 炎中,贈公明承事郎。
薛慶,起群盜,據高郵,兵數萬人,多驍雋敢鬥,能以少擊眾,附者日多。張浚聞慶無 所係屬,欲歸麾下,親往招之。慶感服,因使守高郵,尋遷拱衛大夫、福州觀察使、承 州天長軍鎮撫使。金人還自浙,屯天長、六合間,慶率眾劫之,得牛數百,悉賤估分畀 民之力田者。
金人欲自運河引舟北歸,而趙立在楚,慶在承,扼其衝不得進。金左監軍昌來見兀術, 欲會兵攻楚州,真、揚鎮撫郭仲威聞之,約慶俱往迎敵。慶至揚州,仲威殊無行意,置 酒高會。慶怒曰:「此豈縱酒時耶?我為先鋒,汝當繼後。」上馬疾馳去,平旦出揚州 西門,從騎不滿百,轉戰十餘里,亡騎三人,仲威迄不至。慶與其下奔揚州,仲威閉門 拒之,慶倉皇墜馬,為金追騎所獲。馬識舊路還,軍中見之曰:「馬還,太尉其死乎。 」金人殺慶,承州陷。訃聞,贈保寧軍承宣使,官其家十人,封其妻碩人。
孫暉,為泗州招信縣尉。建炎三年正月,金人陷泗州,州守呂元、閻瑾焚淮橋遁。金人 由招信將渡淮,暉將射士民兵禦之,沈其數舟。會大霧蔽日,金人莫測其多寡,相持踰 半日,以疑兵縻暉,自上流渡兵。暉又戰且卻,城破,竟死於敕書樓。
李靚字彥和,吉州龍泉人。幼孤,母督之學,不肯卒業,母詰之,辭曰:「國家遭女真 之變,寓縣雲擾,士當捐軀為國勘大憝,安能呫囁章句間,效淺丈夫哉?」岳飛督師平 虔寇,挺身從之,未行,奔母喪。服除,走淮南,以策干都督張浚,浚奇之,使隸淮西 總管孫暉戲下。累功授承信郎。
紹興十年,金遣其將翟將軍犯境,靚與部曲當其鋒,轉戰至西京天津橋南,俘翟將軍, 乘勝逐北。會金兵大至,遂死之,年三十一。
楊照者,濠州將官也。金人圍城急,照躍上角樓,刺賊之執黑旗者,洞腹抽腸而死。照 俄中流矢,卒。有統領丁元者,遇金人十八里洲,被圍,元大謼其徒,勉以毋得負國。 一舟二百人皆斗死。詔並贈承信郎,錄其後。
宋昌祚,和州鈐轄也。建炎三年,兀術犯和州,州人推昌祚權領軍事,率眾堅守,金人 圍之數匝。禁軍左指揮使鄭立亦拳勇忠憤,共激士卒,晝夜備禦不少怠。閱數日,軍士 胡廣發弩中兀術左臂,兀術大怒,飛砲雨集,徑登弩發之地,城立破,金人入屠其城。 昌祚與權倅唐璟、歷陽令蹇譽、司戶徐兟、縣尉邵元通及立、廣皆死譙樓上,磔裂以徇 。軍士多不降,潰圍西出,保麻湖水砦,推鄉豪為統領。聞於朝,遂以趙霖為和州鎮撫 使,昌祚、璟、譽、兟、元通各贈官,錄其子弟。
李政,為雲騎第六指揮,在京東立戰功,補官授河北將官,冀州駐劄。靖康二年,知州 權邦彥以兵赴元帥府勤王,金兵來攻,政守禦有法,紀律嚴明,軍民皆不敢犯。金屢攻 城,政皆卻之。夜擣其砦,所得財物盡散士卒,無纖毫入私家。號令明,賞罰信,由是 人皆用命。俄攻城甚急,有登城者,火其門樓,與官兵相隔,政呼曰:「事急矣。有能 躍火而過者,有重賞。」於是有十數人皆以濕氈裹身,持仗躍火而過,大呼力戰,金人 驚駭,有失仗者,遂敗走。政大喜,皆厚賞之。未幾政死,城遂陷。權知州事單某者不 降,自經死。
姜綬,處州麗水人。金人再犯京師,內外不相聞。朝廷募忠勇士齎蠟書往南京總管司調 兵赴援,綬以忠翊郎應募,乃刲股藏書,縋下南壁,為邏騎所獲,厲聲叱罵,遂被害。 建炎中,州上其事,官其子特立承信郎。
劉宣,為秦鳳路兵馬都監。金人入關、陝,宣遣蠟書密與吳玠相結,且率金將任拱等以 所部歸朝。約日已定,有告之者,金人取宣縷擘之,其家屬配曹州。
屈堅,為右武大夫、忠州防禦使。建炎二年,金人圍陝府,堅引所部救之。圍解,金人 執堅,堅曰:「始吾所以來,為解圍也。城苟全,吾死何憾。」叱金人使速殺之。後贈 三官,錄其家五人。
王琦,為弓門砦巡檢。建炎四年,金人還自熙河,琦禦之。金人立招降旗榜,改年號阜 昌,眾皆拜,琦獨不屈。金人執而殺之。
韋永壽者,紹興三十二年,以統制官與金人戰和州,子承節郎世堅救之,同死。張浚以 言,贈中衛大夫、融州觀察使,世堅贈三官。
鄭覃字季厚,明州人。靖康二年貢於鄉。建炎四年春,金人陷明州,縱兵大掠,覃挈族 辟難山谷間。金人追及,與兄章俱被執,脅以刃,曰:「予吾金,即貰死。」覃號泣指 所瘞黃金釵遺之,遂見釋。而金兵相屬,覃拏小舟與其妻董同載去,顧謂章曰:「萬一 不得脫,覃豈北面事異國者,兄勉主祭祀。」復為兵所劫去,迫使之降,覃厲辭罵不屈 ,躍入水中。董哭曰:「夫亡矣,與其受辱以生,不如死。」亦自沈。
覃死後,孫、曾多舉進士,而清之最顯。覃累贈太師、秦國公,董秦國夫人。
姚興,相州人。靖康中,以州校用。劫殺金人有功,借補承信郎。建炎初,張琪聚兵歸 東京留守宗澤,興往從之,又從琪依劉洪道於池州。紹興元年,琪叛,掠饒州,呂頤浩 招降之。琪既聽命而中變,執總管巨師古將殺之,興密諭所部,挾師古同其妻游騎而馳 ,夜歸頤浩。頤浩義之,請於朝,授武義郎,隸張俊軍中。復從劉錡守順昌,復宿、亳 ,下城父、永城、臨渙、蘄縣朱家村,遷武略大夫。戰淮壖有功,授右武大夫,累遷建 康府駐劄禦前破敵軍統制,充荊湖南路兵馬副都監。
紹興三十一年,金人渝盟,興隸都統王權麾下,遇金兵五百騎於廬州之定林,與戰卻之 ,生得女直鶻殺虎。初,金主亮在壽春,江、淮制置使劉錡命權將兵迎敵,權怯懦不進 ,錡督戰益急,權不得已守廬州。及金兵渡淮,權遣興拒之,而退保和州。興與金人遇 於尉子橋,金人以鐵騎進,興麾兵力戰,手殺數百人。權奔仙宗山,嚴兵自衛,興告急 不應,統領戴皋帥馬軍引避。初,李二者,嘗有私恩於權,因得出入軍中,往來兩界貿 易,間竊權旗幟遺金人。至是,金人立權旗幟以誤興,興往奔之,父子俱死焉。
事聞,詔贈容州觀察使,又特官其後三人,即其砦立廟。既復淮西,又立廟戰所,賜額 旌忠。開禧元年,戶部侍郎趙善堅言:「近守邊藩,詢訪故老,姚興以四百騎當金人十 數萬,自辰至午,戰數十合,援兵不至,竟死於敵。金人相謂曰:『有如姚興者十輩, 吾屬敢前乎?』興忠勇如此,宜超加爵諡。」於是賜諡忠毅。
張玘字伯玉。世居河南澠池。建炎中,以家財募兵討金人,從者數千人。時翟興制置京 西,玘以眾屬焉。金兵長驅渡河,玘禦之白浪口,金人不得渡。積功補武翼大夫、成州 刺史。董先為制置司前軍統制,玘佐之,每戰,冒矢石為諸軍先。
紹興元年,金將高瓊率眾取商州。董先禦之,玘乘銳奔擊,從騎不能屬,單馬至四皓廟 ,金兵數百騎至,玘瞋目大呼,挺刃突擊,金兵披靡莫敢向。是日,九戰九捷,追至試 劍關,爭門,蹂踐死者百人。明年春,偕先繇藍田渡渭,規取長安。時偽齊經略使李諤 屯渭北,與金將折合孛堇相為聲勢。玘陳兵華嚴川,俄白氣貫日,吏士驩奮,戰於興平 、咸陽、渭河、石鱉谷。
時劉豫據京師,先軍乏食,偽降豫,不挈家,玘事其夫人如舊。豫使人迎其妻,先密書 報玘勿遣,且述必還意。王倚攝虢州,從偽意堅,玘患之。會別將董震自商州來,倚喜 曰:「震與我善,今以兵來,天贊我也。」乃與震謀害玘。震陽許而陰以告。翼日,倚 詣玘議事,玘叱下,責以大誼,並推官祁宗儒斬之。先是,豫遣人持詔撫諭,以玘為商 虢順州路兵馬都監、同統制軍馬,玘囚其使,至是並戮之。
於是偽齊河南安撫孟邦雄、總管樊彥直據洛陽,兵直抵長水。玘遣將陳俊守白馬山,謝 皋守船板山,梁進守錦屏山,盡匿精銳。金兵深入,玘戰東關,三砦響應,金兵潰。玘 率精騎三千,一日夜馳三百里,黎明抵河南,邦雄就擒,彥直遁去。便宜升霸州防禦使 。三年春,先自偽齊歸,玘還兵柄,退就位,時人義之。
初,翟興既死,朝廷命其子琮襲,至是琮言於朝,真授玘武翼大夫、果州團練使、河南 府孟汝唐州馬步軍副總管。擊金將閻銳於唐、鄧間,先登殺獲千餘人。未幾,詔先一行 並聽神武後軍統制。玘從岳飛復京西六州,平湖賊鍾子義等,累功進拱衛大夫。入侍衛 ,始以誅王倚事聞,敕付史館,賜褒詔,進親衛大夫。
三十二年,領禦營宿衛前軍都統,屯泗州。時金人攻海州急,詔玘會鎮江都統制張子蓋 赴之。賊環城數十匝,矢石如雨,玘戰於州北三里,麾精騎衝其陣,手殺數十人,殲其 長,殺獲萬計,海州圍解。玘中流矢卒,子蓋上其功,特贈正任觀察使,官其後九人, 廟號忠勇。孝宗即位,又命祠於戰所,贈清遠軍承宣使。
子世雄,歿於符離之戰,贈武節大夫。
陳亨祖者,淮寧大豪也。紹興末,官軍已復蔡州,亨祖遂領民兵據淮寧,執金知州完顏 耶魯,以其城來歸。命為武翼大夫、忠州刺史、知淮寧府。金兵攻城,亨祖力戰死之, 舉家五十餘人皆死。贈容州觀察使,立廟光州,賜額閔忠。
王拱,建康府前軍統制。從都統邵宏淵收復虹縣,進取宿州,屢立奇功。隆興元年五月 ,與金人接戰,深入營中,自辰至申,力戰死。詔贈正任觀察使,官其家八人。許奏異 姓,賜銀三百兩,即其砦立廟,賜額忠節。
是役也,中亮大夫朱贇亦死之,贈承宣使。
劉泰,樞密院忠義前軍正將也。慷慨好義,以私財募兵三百,糧儲器械一切不資於官。 金人犯壽春,泰率所部赴援,轉戰累日,金人引去,泰身被數十創,一夕死。詔贈武翼 郎,官其家三人。
孫逢,眉山人。大觀四年進士,累官至太學博士。張邦昌僭立,有司趣百僚入賀,逢獨 堅臥不起。夜既半,同僚彊起之,不從,至垂泣與之訣。時祠部員外郎喻汝礪聞變,捫 其膝曰:「不能為賊臣屈。」遂掛冠去。事畢,有司舉不至者,欲以逢與汝礪復於金人 ,邦昌以畢至告,乃免。逢聞之曰:「是必將肆赦遷官以重汙我,我其可俟!」遂發疾 而卒。
李熙靖,晉陵人。提舉醴泉觀。邦昌使直學士院,熙靖固拒,因憂憤不食,疾且篤,謂 友人曰:「百官何日再朝天乎?」泣數行下。邦昌又命禮部侍郎譚世勣權直學士院,世 勣亦稱疾堅臥不起。熙靖尋卒。後並贈延康殿學士。
趙俊字德進,南京宋城人。紹聖四年進士,官至朝奉郎。隱居杜門,雖鄉里不妄交。劉 安世無恙時居河南,暇則獨一過之。徐處仁與俊厚善,及為丞相,鄉人多見用,俊未嘗 往求,處仁亦忘之,獨不得官。
建炎末,士大夫皆避地,俊獨不肯,曰:「但固吾所守爾,死生命也,避將安之?」衣 冠奔踣於道者相繼,俊晏然不動。劉豫以俊為虞部員外郎,辭疾不受,以告畀其家,卒 卻之,如是再三,豫亦不復彊。凡家書文字,一不用豫僭號,但書甲子。後三年卒。
承直郎姚邦基者,蜀人也。知尉氏縣,秩滿不復仕,屏居村落間,授徒自給。
時宗室南渡不及者,尚散居民間,豫募人索之,承務郎閻琦匿不以聞,為人所告,豫杖 之死。
劉化源,耀州人。紹聖元年進士。建炎初,金人陷關陝,守令以城降者,金人因而命之 。化源時知隴州,不肯降,城陷被執。金人使人守之,不得死,遂驅入河北,鬻蔬果、 隱民間者十年,終不屈辱。
有米璞者,與化源同鄉里,西人皆敬之。璞登政和二年進士第,時通判原州,劉豫欲官 之,杜門謝病,卒不汙偽命。
有劉長孺者,亦耀州人。時簽書博州判官廳公事,與豫書,備陳祖宗德澤,勸以轉禍為 福。豫怒,追其官,囚之百日,長孺終不屈。豫後復官之,不從。紹興九年,宣諭使周 聿上之朝,詔赴行在,而簽書樞密院事樓炤言璞苦風痺,化源、長孺老病,遂命各轉兩 官奉祠;又言新鳳翔教授陰卓守節不仕,詔特改令入官。其後金復渝盟,長孺知華陰縣 ,不屈而死。
有李嚞者,開封人。宣和六年進士。建炎中,知彭陽縣,亦不降,與民移治境上。令執 之以獻,金人欲官之,凡三辭。其後金人以為歸附,命為儒林郎,嚞言於所司曰:「昔 為俘獲,不敢受歸附之賞。」還其牒。劉麟聞其賢,命張中孚以禮招致,嚞力拒之。紹 興九年死原州。事聞,贈奉議郎,官其家一人。
胡唐老字俊明,樞密副使宿之曾孫也。崇寧間,與弟世將同登進士第。歷南京國子博士 ,知江陵縣,召為祕書省校書郎。靖康元年,擢殿中侍御史。金人再犯京師,攻圍日急 ,唐老請對曰:「城危矣。康王北使,為河朔士民留不得進,殆天意也。請就拜大元帥 ,俾召天下兵入援。」宰相何○是之,遂遣秦仔持蠟書詣相州,拜王河北兵馬大元帥。
時朝廷趣西兵入衛,而不立帥。唐老疏:「乞命范致虛為宣撫使,節制諸路以進,不然 必無功。」不聽。後致虛以孤軍與金人戰淆、澠間,它路兵不至,遂敗。
京城破,金人根括金銀,分命朝臣董之,以臺臣糾察,唐老預焉。出知無為軍。朝廷竄 逐偽命之臣,坐降二官。先是,金人怒民間多匿金銀,杖唐老幾死,以疾得免稱臣於偽 楚。至是,唐老不自言故,例從貶秩。
三年,知衢州。苗傅敗走,以亂兵犯城,唐老拒之。會大雨雹,城上矢石俱發,賊不支 ,遂解去。以功擢祕閣修撰,未幾,進徽猷閣待制,充兩浙宣撫司參謀官,知鎮江府兼 浙西安撫使。
杜充降於金,建康失守,潰卒戚方等趣鎮江,城壁頹圮,兵不滿千,獨倚浙西制置韓世 忠為重。世忠復去,唐老度力不敵,因撫之。無何,方欲犯臨安,妄言赴行在,請唐老 部眾以行。唐老不從,諭以逆順禍福,方眾環脅之,唐老怒罵方,遂遇害。詔贈徽猷閣 直學士,諡定愍。
時安撫司機宜鄭凝之亦以兵死,詔官其家一人。凝之,戩孫也。
王儔,以通判真州權通判廣德軍。建炎末,盜戚方既為劉晏所破,引兵欲趨宣城,道過 廣德,入其郛。儔不屈,與權判官李唐俊、權司法潘偊、權知廣德縣韋績、權丞蔣夔皆 死。後贈儔二官,唐俊等皆京秩,錄其家一人。
朱嗣孟,饒州樂平人。宣和間進士,為廣德司戶兼司理。叛卒戚方破鎮江,犯廣德,守 倉皇遣招安,無敢往者,奇嗣孟狀貌有膽略,遂以命焉。嗣孟雅自負,不復遜,直詣賊 壘,問所以涉吾地何故,為陳逆順禍福,使自擇所處。方以迕己殺之。事聞,贈宣教郎 ,官其子。
劉晏字平甫,嚴州人。入遼,舉進士,為尚書郎。宣和四年,帥眾數百來歸,授通直郎 。金人犯京師,以晏總遼東兵,號「赤心隊」。
建炎初,從劉正彥擊淮西賊丁進。進黨頗眾,晏所提赤心騎才八百,乃為五色旗,使騎 兵持之,循山而出,一色盡則以一色易之。賊見官軍累日不絕,顏色各異,遂不戰而降 。遷朝散郎。正彥反,晏謂其部曲曰:「吾豈從逆黨者耶?」以眾歸韓世忠。世忠追正 彥及苗傅於浦城,以晏騎六百為疑兵於浦山之陽,賊大駭,晏以所部力戰。正彥既擒, 世忠上其功,遷一官。
金人犯建康,杜充兵潰,世忠退保江陰,晏領赤心百五十騎屯青龍。群寇犯常州,郡守 請晏為援,晏以精銳七千人出奇破之。進直龍圖閣。保馬跡山以捍寇,寇再至,晏選舟 師迎戰,降其眾千五百人,郡人為晏立生祠。
戚方圍宣城,急命晏往援,晏至城下,未立營壘,出不意直擣方帳下,方大驚卻走。晏 欲生致方,單騎追之,方率其眾迎戰,晏不能敵,猶手殺數十人,為賊所害。事聞,贈 龍圖閣待制,官其子四人,於死所立廟曰義烈,歲時祀之。
鄭振字亨叔,興化軍仙遊人。建炎中,盜楊勍起,邑令檄振糾集民兵以禦之。振力戰, 賊眾披靡,一夕遁去。紹興十三年,群盜曾少龍、周老龍、何白旗、陳大刀眾至數萬, 帥司檄振行,盜素聞振名,不戰自屈。十六年,盜詹鐵義者,入振井里,振帥眾拒之, 殺數十人,遂遇害。廟食里中。
有孫知微者,以朝請大夫通判舒州。紹興元年,賊劉忠入其境,執知微以去,知微不屈 ,忠怒,臠而食之。
孟彥卿,忠厚從父也,頗知兵。通判潭州。建炎三年,潭城中叛卒焚掠,自東門出,帥 臣向子諲命彥卿領兵追之。已而招安其眾。未幾,潰兵杜彥自袁州入瀏陽,遂犯善化、 長沙二縣。彥卿率民兵拒之,手殺數人,賊勢挫,退還瀏陽。彥卿追與之戰。俄而民兵 有自潰者,賊遂乘之,斬彥卿,持其首以告所掠民兵曰:「此善戰孟通判首也。」因支 解以徇。
添差通判趙民彥以民兵赴之,鏖戰瀏陽城南南流橋,依山為陣,殺傷甚眾。偶為間者折 其陣中認旗,眾驚謂民彥已敗,遂潰,民彥為賊所得。邑士謝淳以才勇,眾推之帥民兵 為前鋒,助民彥戰。淳手殺數十人,力屈亦被執。賊併殺之。事聞,彥卿、民彥並贈直 龍圖閣,官其家各三人。淳字景祥,贈成忠郎,官其子晞古。朱熹帥湖南,請為彥卿、 民彥立廟,以淳侑之。
高談字景遂,邵武光澤人。紹定二年,旁郡盜作,諸子請避之,談曰:「昔楊子訓問避 寇於胡文定公,語之曰:『往歲盜起燕山,則河北、關中可避;入關,則淮南、漢南可 避;今惟二廣,寧保其無寇乎?吾惟存心以聽命爾。』小子識之,此格言也。今南去則 汀、劍,西去則盱、贛,皆為盜區;東去富、沙,雖有城避,吾聞官吏例弗我納;北去 廣信,防夫、守隸利人囊篋,指民為諜,數剽殺之。舍胡公之言未有他策也。」盜入, 諸子又請,談曰:「有廟祏在,將焉之?」
盜至,談出曰:「時和歲豐,何忍為此?」盜曰:「吏貪暴,民無所愬,我為直之。」 談曰:「獨不能檛鼓上聞乎?民何辜而殺之。」盜怒,執諸庭。遺之牛酒,不釋;遺之 金帛,不釋。談曰:「然則將何為?」盜曰:「我欲東破武陽,若得耆老如爾者,率是 鄉子弟,吾其濟乎。」談曰:「斯言奚為至我。」唾賊大罵,遂遇害,而里人賴以免。
談平居言動,必由禮法,故鄉人敬而附之。
連萬夫,德安人,或曰南夫弟也。補將仕郎。建炎四年,群賊犯應山,萬夫率邑人數千 保山砦,賊不能犯。寇浪子者以兵至,圍之三日,卒破之。賊知萬夫勇敢有謀,欲留為 用,萬夫怒,厲聲罵賊,為所害。贈右承務郎,官其家一人。
謝皋者,開封人,為鎮撫司統制官。李成陷虢州,欲降之,皋指腹示賊曰:「此吾赤心 也。」自剖其心以死。
王大壽,泉州人,為左翼隊將。紹定五年,海寇王子清犯圍頭,守真德秀遣大壽領卒百 人防遏。猝與賊遇,奮前控弦,斃賊十餘,後無援者,遂沒。從死者五人。賊就俘,剖 心祭之。事聞,贈官,恤其家。
薛良顯字貴勤,溫之瑞安人。登崇寧二年進士第,累官為大宗正丞,出為江東轉運使。 江寧軍校周德作亂,良顯聞變,率眾與戰,斬十餘級,力不勝,死之。事聞,贈卹良渥 。
唐敏求,字好古,太平當塗人。宣和六年進士,調德化主簿。盜起,敏求挺身率眾扞賊 ,度力不能支,諭以禍福,賊憤詆觸,譟而前,遂遇害。事聞,加贈升朝官,仍補其子 楠將仕郎。
王師道,字居中,兗州人。為人沈勇。任吉州栗傳砦巡檢。紹興中,與盜戰於吳村,每 射輒斃,追擊數里,遇賊有伏於民居者,挺身力戰,遂死。立廟其地。部使者以聞,官 其二子。
王輝者,青州人。亦嘗為栗傳砦巡檢。靖康初,詔起義兵,輝應募,立奇功,官至正使 ,寓吉州。淳熙二年,茶寇犯邑,郡以輝驍勇,檄之使行。至勝鄉,地險,輝勇於進, 士卒不繼,為賊所得,以刃加頸欲全之,輝含血大罵,遂死。帥司以聞,贈忠州刺史, 與恩澤二人,立廟羅陂。
陳霖者,字傅○,泉州人。嘉定十三年進士,為瑞金尉。盜起江、閩,霖迎敵力戰,盜 繫之以去,不屈遇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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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四百五十四‧列傳第二百一十三 忠義九 趙時賞 趙希洎 劉子薦 呂文信 鍾季玉 耿世安 丁黼 米立 侯畐 王孝忠 高應松 黃申 陳羍 蕭雷龍 宋應龍 鄒洬 何時 劉士昭
趙時賞字宗白,和州宗室也,居太平州。咸淳元年擢進士第,累官知宣州旌德縣。德祐 元年,北軍至境,時賞擁民兵捍戰有功,升直寶章閣、軍器太監。從二王入閩中。益王 即位,擢知邵武軍。未幾,言者以棄城論罷之。
文天祥開都督府於南劍,奏辟參議軍事、江西招討副使。與宗室孟提兵趣贛州,取道 石城,復寧都縣。數以偏師當一面,戰比有勝。時賞風神明俊,議論慷慨,有策謀,尤 為天祥所知。及空坑之役,兵敗走吳溪,為追兵所執,不屈死之。
時賞在軍中時,見同列盛輜重,飾姬侍,歎曰:「軍行如春遊,其能濟乎?」及被執, 見係纍它僚屬至者,時賞輒麾去,云:「小小簽廳官爾,執此何為?」由是得脫者眾。
趙希洎,宗室子,居宜春。歷官至戶部尚書。咸淳中,迕丞相賈似道,出領廣東轉運使 。德祐元年,制置使黃萬石檄其勤王,得潰卒數百,道經廬陵,郡守邀其軍,遂與從子 必向避地贛州。亂定歸里,時袁守聶嵩孫,希洎內姻也,勉之內款,不能屈。文天祥兵 敗,以失言與必向俱被囚,辭節愈厲,家人饋食,則碎器覆諸地,俱不食,據榻而死。
劉子薦字貢伯,吉州安褔人。父夢驥,以進士歷官知澧州,沒於王事。子薦以父任為湘 鄉尉,以獲盜功調撫州司錄。有愬王應亨毆死荷簷黃九者,獄成矣,子薦閱爰書,疑而 駁之。俄烈風迅雷闢獄戶,裂吏揳,殺人者實孔目馮汝能,非應亨也。獄遂白,得免死 者八人。事聞,頒諭天下之為理官者。改知贛縣,監行在左藏庫,通判常德府,知融州 。陛辭,度宗慰之曰:「廣郡凋瘵,賴卿撫摩。」子薦對曰:「臣當推行德化,以安其 民。」至官,以廉靜著聞。
主管仙都觀,廣西經略司檄為參議官。德祐二年十一月,北兵至靜江,權經略使馬塈遣 子薦提徭兵藥弩手守城東門,勢不支。時瀛國公已入燕,子薦取笏書其上云:「我頭可 繼,膝不可屈。」登城北望再拜,取所衣袍瘞之,語左右曰:「事急不可為,吾有以死 守。」或諷子薦遁去,子薦曰:「死事,義也,何以遁為?」竟死之。
有黃文政者,淮人。戍蜀,軍潰,間道走靜江。馬塈邀與同守,城破,文政被執,大詬 不屈。大軍繼其舌,以次劓刖之,文政含胡叱咄,比死不絕聲。
呂文信,文德之弟也。仕至武功大夫、沿江副司諮議官。德祐初,帥舟師次南康斛林, 夾白鹿磯與北兵遇,戰死。特贈寧遠軍承宣使。子師憲,特與帶行閤職,與兩子承信郎 恩澤。仍立廟賜額。
河湖砦巡檢張興宗亦死之。贈武翼郎,賜緡錢三萬,仍與一子承信郎恩澤。
鍾季玉,饒州樂平人。淳祐七年舉進士,調為都大坑冶屬,改知萬載縣。淮東制置使李 庭芝薦之,遷審計院,改宗正寺簿,又遷樞密院編修,出知建昌軍。會有旨江西和糴, 季玉至郡才半年,屬歲旱,度其經賦不能辦,請於朝,和糴得減三之一。遷提舉常平, 未幾,改轉運判官,皆不赴。後以江西轉運判官彊起之。邵大胥以賄敗,前使百計護之 ,季玉卒窮治,投嶺表。俄以秘書丞召還,遭前使構讒而封駁之,改都大提點坑冶。北 兵渡江,季玉徙寓建陽,兵至,不屈死之。
有潘方者,溫州平陽人。寶祐四年進士,調監慶元府市舶。慶元降附,方不屈赴水死。
耿世安,為武翼大夫、淮東副總管、兩淮都撥發官。初,諜報大兵至,制置使賈似道調 世安提兵往漣水軍增戍。眾方猶豫,世安徑迎至漁溝,以三百騎入陳鏖擊,自午至酉, 身被七創,猶能追殺潰兵。收兵還,至數里沒。事聞,贈五官,立廟淮安,賜額忠武。
丁黼,成都制置使也。嘉熙三年,北兵自新井入,詐豎宋將李顯忠之旗,直趨成都。黼 以為潰卒,以旗榜招之,既審知其非,領兵夜出城南迎戰,至石筍街,兵散,黼力戰死 之。方大兵未至,黼先遣妻子南歸,自誓死守。至是,從黼者惟幕客楊大異及所信任數 人,大異死而復蘇。黼帥蜀,為政寬大,蜀人思之。事平,賜額立廟。
米立,淮人,三世為將。從陳奕守黃州,奕降,立潰圍出。江西制置使黃萬石署為帳前 都統制。大兵略江西,立迎戰於江坊,被執不降,繫獄。行省遣萬石諭之曰:「吾官階 一箇先牌寫不盡,今亦降矣。」立曰:「侍郎國家大臣,立一小卒爾,何足道。但三世 食趙氏祿,趙亡,何以生為?立乃生擒之人,與投拜者不同。」萬石再三說之,不屈, 遂遇害。
趙文義者,郢州都統制。更戍歸,與北兵遇,力戰死之。初,開州之役,文義兄武義亦 死焉。
有楊壽孫者,為雲安軍主簿兼教參佐忠勝軍。端平中,北兵至中江縣,與將官何庚、安 惟臣、田廣澤、歹坤等連戰二日,俱死之。壽孫贈通直郎,官一子下州文學。庚等各贈 承節,一子進勇副尉。
侯畐字道子,溫州樂清人。三貢於鄉,兩試轉運司,皆第一。以武舉授合浦尉,柳城令 ,侍衛步軍司幹辦公事,侍衛馬軍行司計議官。寶祐五年,制置使賈似道辟通判海州兼 河南府計議官。李松壽據山東,突出漣、泗,畐鏖城下,死之,闔室遇害。太學生三十 一人言於朝,即海州賜廟旌忠,諡曰節毅,仍立廟其鄉。畐所著有霜厓集。
王孝忠,為鎮江前軍統制兼淮東路分,戍淮陰。楊貴叛,孝忠率迎戰,勝氣百倍。俄 水軍統制朱信降賊,孝忠孤軍力不敵,死焉。
高應松,開慶元年進士,繇衡州教授通判廣德軍,召為國子監丞,權禮部員外郎、翰林 權直。北兵自湧金門入,舉朝奔竄,從官留者九人,應松其一也。遷中書舍人、直學士 院,尋遷權工部侍郎,進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從瀛國公至燕,絕粒不語,越七 日卒。
張山翁字君壽,普州人。景定三年進士。德祐元年,為荊湖宣撫司幹官。鄂守張晏然議 納款,山翁以書譙讓之。晏然既降,山翁被執軍前,諭曰:「若降,不失作顯官。」山 翁酬對不屈。行省官賈思貞義之,貸不殺。後居黃鵠山,聚徒教授而終。有南紀、緇林 藏、雲山、相鋤等集。
黃申字酉鄉,井研人。開慶元年進士,授德安尉,攝主簿兼提點江西刑獄司簽廳,獄事 多所辨明。丞相江萬里、提刑黃震交薦之,調樂安丞。
申為政廉謹,有治聲。以恩升從事郎。大兵拔撫州,下諸縣索降狀,樂安令率其僚聯署 以上。申初聞變,悉遣家人遠避,至是獨抗不往。令遣吏促之,申不動。吏白令,令怒 。俄而吏民數百人集於庭,彊輿致之,申顛踣於地,若中風然。眾捽蹴詬叱曰;「為爾 不順,將累我輩。」申陽死為不聞,令無如之何。申有惠愛在民,至暮,眾舁入寘中堂 ,翼日或食以粥,得免。遂去,隱巴山中以終。
陳羍字肇芳,一字偉節,饒州安仁人。父詩川,以武功補沭陽令。咸淳元年,父子同舉 進士。調滁州司戶參軍。父喪免,改荊閫糧料院,又以母憂去。調朐山主簿。制置使印 應雷辟入幕。德祐元年秋,羍繇海道歸杭,授南安軍教授,不就,還家。
羍少與謝枋得遊,會枋得起兵安仁,首拔入幕。執安仁令李景,景,羍里人也。景請得 以家貲二萬贖罪,羍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家財獨非朝廷錢耶?」聲其罪斬之。 景子率鄉民五千報怨,羍度勢不敵,引兵趨信州。會守吏遁去,羍聞於朝,就攝郡事。
益王即位,羍入覲,遷宗正寺簿、太府寺丞、領江東安撫使。出上饒,接應郡縣,所部 纔千餘人,屯火燒山。越數月,戰潰,被執至豫章,元帥憐其才,羈縻館留之,遁去。 後三年復起兵,尋敗入積煙山中,自剄死。所著有鶴心集,其詩多譏刺當時之士大夫。 弟年同時被執,死焉。
蕭雷龍字顯辰,建昌新城人。景定三年進士,調臨安府學教授,通判衢州。及州守棄城 遁,朝命雷龍權知府事。
北兵薄城下,不降,脫去還建昌。建昌已降,雷龍與同里人黃巡檢起兵。時大兵四合, 雷龍度不可支,與黃巡檢及麾下數人奔入閩,未出境,為同安武人徐浚沖獲送縣。權縣 尹劉聖仲素與雷龍有怨,殺之。後聖仲北來,泊舟小孤山,有巨艦衝前,建大旗書曰「 蕭知府兵」,繼見雷龍坐船上,聖仲大呼,有頃不見,以驚死。
宋應龍者,儒生。通兵,出入行陳三十餘年,為諮議官,寓泰州。德祐二年六月甲寅, 大兵至泰州,裨校孫貴、胡惟孝、尹端甫、李遇春開門迎降,應龍與其妻自縊於圃中。
是時,提刑諮議褚一正字粹翁,廬州人,武舉進士,督戰高沙被創,竟沒於水。知興化 縣胡拱辰,縣破,亦死之。
鄒洬字鳳叔,吉水人,後徙永豐。少慷慨有大志,以豪俠鳴。從文天祥勤王,補武資至 將軍。益王立,改寺丞,領江西招諭副使。聚兵寧都,得數萬,改授江西安撫副使。復 興國、永豐二縣,進兵部侍郎兼江東、西處置副使。及永豐敗,繼從天祥間關嶺道,未 幾,復出開督府,分司永豐、興國境上。北兵驟至,大戰,洬脫身走至潮州。及天祥被 執,洬自殺。
當是時,從天祥勤王死事者,洬與劉子俊等凡十有九人,因次第其名,附見左方。
劉子俊字民章,廬陵人。嘗中漕試。少與文天祥同里閈,相友善。天祥開督府興國,子 俊詣府計事,補宣教郎、帶行軍器監簿兼督府機宜。空坑兵敗,子俊收兵保洞源,接應 郡縣。尋入廣,與大兵遇,戰潰,復招集散亡,與鄒洬同趨潮州。天祥兵敗,子俊被執 ,自詭為天祥,意使大兵不窮追,天祥可間走也。未幾,別隊執天祥至,相遇於途,各 爭真贗,至大將前,始得其實,乃烹子俊。
劉沐字淵伯,廬陵人。文天祥鄰曲也,少相狎暱,天祥好奕,與沐對奕,窮思忘日夜以 為常。及起兵,辟補宣教郎、督府機宜。暨天祥出使,沐領兵還。天祥歸,開府南劍, 沐收部曲來會,改授太府寺簿,專將一軍,為督府親衛。會空坑兵敗,被執至豫章,父 子同日死焉。仲子死亂兵,季子復從天祥死嶺南。當時江西忠義皆沐所號召。沐性沈實 而圜機,晝夜應酬,亹亹不倦云。
孫○字實甫,吉州龍泉人,獻簡公抃之後,天祥長妹婿也。天祥起兵,檄○招忠義士, 補宣教郎、帶行監官告院、知吉州龍泉縣。天祥擁兵出贛,里人奉○復龍泉,拒守不下 ,尋為叛者所陷,執至隆興殺之。
彭震龍字雷可,永新人,天祥次妹婿也。性跌蕩喜事,嘗以罪墨。天祥起兵,補宣教郎 、帶行太社令、知永新縣。會天祥出使被執,震龍遁歸,吉州已失,乃結峒獠起兵。天 祥兵出嶺,震龍接應,復永新。大兵至,震龍為親黨所執,至帥府,腰斬之,屠永新。
蕭燾夫,永新人,與兄敬夫俱天祥客。燾夫為詩有豪俊氣。天祥起兵,補從仕郎。及彭 震龍謀復其縣,燾夫贊之。縣受屠,兄弟俱死之。
陳繼周字碩卿,寧都人。淳祐三年貢於鄉。以捕盜功行,未奏名,授廉州司法,南豐縣 知錄,淮東總領幹官,籐州觀察推官,知吉州永豐縣,改知高安縣、廣東經略司準備差 遣、知衡陽縣,辟淮東轉般倉、江東提點刑獄幹辦公事。
未上,會咸淳十年,詔徵勤王,文天祥方守贛州,即日舉兵,造繼周問計。繼周慨然為 具言閭里豪傑子弟與凡起兵之處,其為方略甚詳。於是留繼周幕中,晝夜調度,授繼周 江西安撫司準備差遣,率贛士以從。繼周雖弱不勝衣,而年德有以服人,士視為父兄, 進止疾徐惟指呼,無敢先後。詔改繼周合入官,帶行監文思院,差充江、浙制置司主管 機宜。所部夜襲大兵於南柵門,殺傷相當,質明猶戰,渴赴水死。
張汴字朝宗,一字次山,蜀人。少客丞相吳潛兄弟門,出入荊閫歷年,明習韜略。潛兄 弟既罷,廢斥者十餘年。繼文天祥起兵,辟為祕閣修撰,領廣東提舉、督府參謀,左右 幕府,知無不為。空坑兵敗,為亂兵所殺。處置使鄒得其尸葬之。
呂武,太平州步卒也。文天祥出使,武應募從行,偕脫鎮江之難,沿淮東走海道,賴武 力為多。天祥開府南劍,武以武功補官,遣之結約州縣起兵相應。道阻,復崎嶇數千里 即天祥於汀、梅,挺身患難,化賊為兵。以環衛官將數千人出江西,以遇士大夫無禮, 死於橫逆,一軍揮涕而葬之。武忠梗出天性,不避彊禦,而好面折人過,多觸忌諱,故 及於禍云。
鞏信,安豐軍人。為荊湖都統,沈勇有謀。本隸蘇劉義部曲,文天祥開督府,劉義以信 與王福、張必勝詣天祥。信官至團練使、同督府都統制、江西招討使。初至都府,天祥 以義士千人付之,信曰:「此輩徒累人爾。」乃招淮士數千自隨,然常怏怏曰:「有將 無兵,其如彼何!」天祥自興國趨永豐,大兵追其後,信戰於方石嶺,中數矢,傷重不 能戰,自投厓石而死。土人葬之,顏色如生。贈清遠軍承宣使,立廟旌之。
蕭明哲字元甫,太和人。性剛毅有膽氣,明大節。少舉進士,天祥開府汀州,辟充督幹 架閣監軍。師出嶺,明哲以贛縣民義復萬安,連結諸砦拒守。兵敗,被執不屈,死於隆 興。臨刑大罵不絕口,聞者壯之。
杜滸字貴卿,丞相範從子也,少負氣遊俠。德祐元年,有詔勤王,滸時宰縣,糾集民兵 得四千人。文天祥開閫平江,往附焉。時陳志道等贊天祥出使,滸力爭不可,志道逐之 去,已而天祥果見留,志道竊藏逃歸。天祥北行,諸客無敢從者,滸獨慨然請行。特改 兵部架閣。從京口,以計賂守夜劉千戶者,得官鐙,脫天祥,偕走淮甸,繇海道以達永 嘉。
益王即位,授司農卿、廣東提舉、招討副使、督府參謀,尋往溫、台招集兵財。福安陷 ,與天祥相失,遂趨行朝。蘇劉義疑滸自來,欲殺之,陳宜中、張世傑不可,使人監護 之,乃免。久之,奉命復入天祥幕。及空坑兵敗,又與跋涉患難以出。天祥移屯潮州, 滸議趨海道,天祥不聽,使護海舟至官富場。滸懼力單,徑趨厓山,兵潰被執,以憂憤 感疾卒。
林琦,閩人也。德祐二年,大兵既迫臨安,琦於赭山結集忠義數千人,扞禦海道。以功 補宣教郎、督府主管機宜文字,充檢院。文天祥開府南劍,琦佐其幕。琦外文采,內忠 實,數涉患難,無怨懟辭。及潮州移屯,琦俱被執,至惠州遁,復執之北行,赴水,為 吏所拔,至建康,以憂憤死。
蕭資,天祥幕下書史也。天祥起兵,資於患難中扶持甚至。空坑兵敗,以全督府印功, 升閤門、路鈐轄。資性和厚,臨機應變,輯穆將士,總攝細務,任腹心之寄。潮陽移屯 ,與大兵遇,死之。
徐臻,溫州人。父官河南,德祐元年春,臻往省,以道阻。會天祥勤王,臻往依之,以 筆札典樞密,小心精練。天祥被執,臻脫難復來,願從天祥北行,扶持患難,備殫忠款 ,至隆興病死。
金應者,性少剛知義。為天祥職書司,入京補承信郎,官路分。天祥奉使被執,左右皆 散,應獨無畔志。及脫走鎮江,至淮東,以憂憤死焉。
何時字了翁,撫州樂安人,天祥同年進士也。調廬陵尉,尋入江西轉運司幕府,還臨江 軍司理參軍。郡獄相傳,舊斬一寇,尸能行一里許。眾神之,塐為肉身皋陶。時至,取 故牘閱,此寇嘗掠殺數人,曰:「如此可為神乎?」命鞭之,湛於水,人服其明。改知 興國縣。
天祥起兵,辟署帥府機宜、帶行監文思院。天祥入衛,時任留司,分司吉州。饟運平江 ,天祥奏時知撫州。吉州下,時脫身歸鄉里。益王立,天祥開府南劍,時起兵趨興國接 引,以時帶行卿監、江西提刑。時聚兵復崇仁縣,未幾,大軍奄至,兵敗,削髮為僧, 竄嶺南,賣卜自給,變姓名,自號堅白道人。
又有陳子敬者,贛州人,以貲雄鄉里,嘗從天祥遊。天祥開閫汀州,子敬募集民兵屯皂 口,據贛下流.及天祥攻贛,子敬與合謀,忠效甚著。空坑兵敗,復聚兵屯黃塘砦,連 結山砦不降。大軍以重兵襲其砦,砦潰,子敬不知所終。
劉士昭,太和人,嘗為鍼工。與鄉人同謀復太和縣,敗,血指書帛云:「生為宋民,死 為宋鬼,赤心報國,一死而已。」因以其帛自縊死。
其黨入獄,多乞憐苟免。有王士敏者,獨慷慨不撓,題其裾:「此生無復望生還,一死 都歸談笑間,大地盡為腥血污,好收吾骨首陽山。」臨刑歎曰:「恨吾病失聲,不能大 罵耳。」
同時有趙孟壘者,合州人。登開慶元年第,為金華尉。臨安降,與從子由鑑懷太皇太后 帛書詣益王,擢宗正寺簿、監軍。復明州,戰敗見獲,不屈磔死。
方大軍駐紹興,福王與芮從子曰孟松,謀舉兵,事洩,被執至臨安。范文虎詰其謀逆, 孟松詬曰:「賊臣負國厚恩,共危社稷,我帝室之冑,欲一刷宗廟之恥,乃更以為逆乎 ?」文虎怒,驅出斬之,過宋廟,呼曰:「太祖、太宗列聖之靈在天,何以使孟松至此 ?」都人莫不隕淚。既死,雷電晝晦者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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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四百五十五‧列傳第二百一十四 忠義十 陳東 歐陽澈 馬伸 呂祖儉 呂祖泰 楊宏中 華岳 鄧若水 僧真寶 莫謙之 徐道明
陳東字少陽,鎮江丹陽人。早有雋聲,俶儻負氣,不戚戚於貧賤。蔡京、王黼方用事, 人莫敢指言,獨東無所隱諱。所至宴集,坐客懼為己累,稍引去。以貢入太學。欽宗即 位,率其徒伏闕上書,論:「今日之事,蔡京壞亂於前,梁師成陰謀於後,李彥結怨於 西北,朱勉結怨於東南,王黼、童貫又結怨於遼、金,創開邊隙。宜誅六賊,傳首四方 ,以謝天下。」言極憤切。明年春,貫等挾徽宗東行,東獨上書請追貫還正典刑,別選 忠信之人往侍左右。金人迫京師,又請誅六賊。時師成尚留禁中,東發其前後姦謀,乃 謫死。
李邦彥議與金和,李綱及種師道主戰,邦彥因小失利罷綱而割三鎮,東復率諸生伏宣德 門下上書曰:
在廷之臣,奮勇不顧、以身任天下之重者,李綱是也,所謂社稷之臣也。其庸繆不才、 忌疾賢能、動為身謀、不恤國計者,李邦彥、白時中、張邦昌、趙野、王孝迪、蔡懋、 李梲之徒是也,所謂社稷之賊也。
陛下拔綱列卿之中,不一二日為執政,中外相慶,知陛下之能任賢矣。斥時中而不用, 知陛下之能去邪矣。然綱任而未專,時中斥而未去,復相邦彥,又相邦昌,自餘又皆擢 用,何陛下任賢猶未能勿貳,去邪猶未能勿疑乎?今又聞罷綱職事,臣等驚疑,莫知所 以。
綱起自庶官,獨任大事。邦彥等疾如仇讎,恐其成功,因用兵小不利,遂得乘閒投隙, 歸罪於綱。夫一勝一負,兵家常勢,豈可遽以此傾動任事之臣。竊聞邦彥、時中等盡勸 陛下他幸,京城騷動,若非綱為陛下建言,則乘輿播遷,宗廟社稷已為丘墟,生靈已遭 魚肉。賴聦明不惑,特從其請,宜邦彥等讒嫉無所不至。陛下若聽其言,斥綱不用,宗 社存亡,未可知也。邦彥等執議割地,蓋河北實朝廷根本,無三關四鎮,是棄河北,朝 廷能復都大梁乎?則不知割太原、中山、河間以北之後,邦彥等能使金人不復敗盟乎?
一進一退,在綱為甚輕,朝廷為甚重。幸陛下即反前命,復綱舊職,以安中外之心,付 種師道以閫外之事。陛下不信臣言,請遍問諸國人,必皆曰綱可用,邦彥等可斥也。用 舍之際,可不審諸!
軍民從者數萬。書聞,傳旨慰諭者旁午,眾莫肯去,方舁登聞鼓撾壞之,喧呼震地。有 中人出,眾臠而磔之。於是亟詔綱入,復領行營,遣撫諭,乃稍引去。
金人既解去,學官觀望,時宰議屏伏闕之士,先自東始。京尹王時雍欲盡致諸生於獄, 人人惴恐。朝廷用楊時為祭酒,復東職,遣聶山詣學撫諭,然後定。吳敏欲弭謗,議奏 補東官,賜第,除太學錄。東又請誅蔡氏,且力辭官以歸,前後書五上。既歸,復預鄉 薦。
高宗即位五日,相李綱,又五日召東至。未得對,會綱去,乃上書乞留綱而罷黃潛善、 汪伯彥。不報。請親征以還二聖,治諸將不進兵之罪,以作士氣;車駕歸京師,勿幸金 陵。又不報。潛善輩方揭示綱幸金陵舊奏,東言綱在中途,不知事體,宜以後說為正, 必速罷潛善輩。
會布衣歐陽澈亦上書言事,潛善遽以語激怒高宗,言不亟誅,將復鼓眾伏闕。書獨下潛 善所。府尹孟庾召東議事,東請食而行,手書區處家事,字畫如平時,已乃授其從者曰 :「我死,爾歸致此於吾親。」食已如廁,吏有難色,東笑曰:「我陳東也,畏死即不 敢言,已言肯逃死乎?」吏曰:「吾亦知公,安敢相迫。」頃之,東具冠帶出,別同邸 ,乃與澈同斬於市。四明李猷贖其尸瘞之。東初未識綱,特以國故,至為之死,識與不 識皆為流涕。時年四十有二。
潛善既殺二人,明日府尹白事,獨詰其何以不先關白,微示慍色,以明非己意。越三年 ,高宗感悟,追贈東、澈承事郎。東無子,官有服親一人,澈一子,令州縣撫其家。及 駕過鎮江,遣守臣祭東墓,賜緡錢五百。紹興四年,並加朝奉郎、祕閣修撰,官其後二 人,賜田十頃。
歐陽澈字德明,撫州崇仁人。年少美須眉,善談世事,尚氣大言,慷慨不少屈,而憂國 閔時,出於天性。靖康初,應制條敝政,陳安邊禦敵十策,州未許發。退而復采朝廷之 闕失,政令之乖違,可以為保邦御俗之方、去蠹國殘民之賊者十事,復為書,並上聞。 已而復論列十事,言:「臣所進三書實為切要,然而觸權臣者有之,迕天聽者有之,或 結怨富貴之門,或遺怒臺諫之官,臣非不知,而敢抗言者,願以身而安天下也。」所上 書為三巨軸,廄置卒辭不能舉,州將為選力士荷之以行。
會金人大入,要盟城下而去,澈聞,輒語人曰:「我能口伐金人,強於百萬之師,願殺 身以安社稷。有如上不見信,請質子女於朝,身使穹廬,御親王以歸。」鄉人每笑其狂 ,止之不可,乃徒步走行在。高宗即位南京,伏闕上封事,極詆用事大臣,遂見殺,見 陳東傳。死時年三十七。
許翰在政府,罷朝,問潛善處分何人,曰:「斬陳東、歐陽澈耳。」翰驚失色,因究其 書何以不下政府,曰:「獨下潛善,故不得以相視。」遂力求罷。為東、澈著哀詞。澈 所著飄然集六卷,會稽胡衍既刻之,豐城范應鈐為立祠學中。
馬伸字時中,東平人。紹聖四年進士。不樂馳騖,每調官,未嘗擇便利。為成都郫縣丞 ,守委受成都租。前受輸者率以食色玩好蠱訹而敗,伸請絕宿弊。民爭先輸,至沿途假 寐以達旦,常平使者孫俟早行,怪問之,皆應曰:「今年馬縣丞受納,不病我也。」俟 薦於朝。
崇寧初,范致虛攻程頤為邪說,下河南府盡逐學徒。伸注西京法曹,欲依頤門以學,因 張繹求見,十反愈恭,頤固辭之。伸欲休官而來,頤曰:「時論方異,恐貽子累,子能 棄官,則官不必棄也。」曰:「使伸得聞道,死何憾,況未必死乎?」頤歎其有志,進 之。自是公暇雖風雨必日一造,忌娼者飛語中傷之,弗顧,卒受中庸以歸。
靖康初,孫傅以卓行薦召,御史中丞秦檜迎辟之,擢監察御史。及汴京陷,金人立張邦 昌,集百官,環以兵脅之,俾推戴。眾唯唯,伸獨奮曰:「吾職諫爭,忍坐視乎!」乃 與御史吳給約秦檜共為議狀,乞存趙氏,復嗣君位。會統制官吳革起義,募兵圖復二帝 ,伸預其謀。
邦昌既僭立,賊臣多從臾之,伸首具書請邦昌速迎奉元帥康王。同院無肯連名者,伸獨 持以往,而銀臺司視書不稱臣,辭不受。伸投袂叱之曰:「吾今日不愛一死,正為此耳 ,爾欲吾稱臣邪?」即繳申尚書省,以示邦昌。其書略曰:
相公服事累朝,為宋輔臣。比不幸迫於強敵,使當偽號,變出非常,相公此時豈以義為 可犯,君為可忘,宗社神靈為可昧邪?所以忍須臾死而詭聽之者,其心若曰:與其虛遜 於人而實亡趙氏之宗,孰若虛受於己而實存以歸之耳。忠臣義士未即就死,闔城民庶未 即生變者,亦以相公必能立趙孤也。
今金人北還,相公義當憂懼,自列於朝。康王在外,國統有屬,獄訟謳歌,人皆歸往。 宜即發使通問,掃清宮室,率群臣共迎而立之。相公易服退處,省中庶事皆稟命太后, 其赦書施恩惠、收人心等事,日下拘收,俟康王御極施行。然後相公北面引咎,以明身 為人臣,昧於防患,遭寇讎脅汙,當時不能即死,以待陛下,今復何面目事君,請歸死 司寇,為人臣失節之戒,伏闕下俟命。如此,則明主必能察相公忠實存國,義非苟生, 且棄過而錄功矣。
今乃謀不出此,時日已多,肆然尚當非據,偃寢禁闥,若固有之。群心狐疑,道路混澒 ,謂相公方挾強金,使人遊說康王,姑令南遁,為久假不歸之計。上天難欺,下民可畏 。相公若以愚言粗知覺悟,及此改圖,猶可轉禍為福於匪朝伊夕之間。過此以往,則相 公包藏已深,志慮轉異,外飾事端,愒日待期,而陰結寇讎,合從為亂,九廟在天,萬 無成理,伸必不能輔相公為宋朝叛臣也。請先伏死都市,以明此心。
邦昌得書,氣沮謀喪。明日,議迎哲宗後孟氏垂簾,追還偽赦,乃遣馮澥、李回等迎康 王。
時王及之等猶請籍龍德宮寶貨,斥賣靈沼魚藕,以資官用。伸復慨然引義檄之曰:「古 者人臣去國,三年不反,然後收其田里。君之禮臣如此,臣之報君宜如何?今二聖遠狩 ,猶未出境,天下之人方且北首,欲追挽而還之。君之府藏燕遊,忍一朝而毀乎?爾等 逆節甚矣!」力爭乃止。
高宗即位,伸拜章以城陷不能救,主遷不能死,請就竄削。上知其有忠力於國,擢殿中 侍御史,撫諭荊湖、廣南,以誅邦昌及其黨王時雍等。所過州縣,諏察吏之賢否與民利 疚,以次列上於朝。
伸自湖、廣將入奏黃潛善、汪伯彥不法凡十有七事,草疏已具,朝廷方召孫覿、謝克家 ,乃先奏:「覿、克家趨操不正,在靖康間與王時雍、王及之等七人結為死黨,附耿南 仲倡為和議,助成賊謀。有不主和議者,則欲執送金人。覿受金人女樂,草表媚之,極 其筆力,乃負國之賊,宜加遠竄。」不報。伸又進疏曰:
陛下得黃潛善、汪伯彥以為輔相,委任不復疑。然自入相以來,處事未嘗愜當物情,遂 使女真日強,盜賊日熾,國本日蹙,威權日削。且三鎮未服,汴都方危,前日遽下還都 之詔,至今鑾輿未能順動。其不謹詔命如此。草茅對策不如式,考官罰金可矣,一日黜 三舍人,乃取沈晦、孫覿、黃哲輩諸群小以掌誥命。其黜陟不公如此。吳給、張誾以言 事被逐,邵成章緣上言遠竄。其壅塞言路如此。祖宗舊制,諫官御史有闕,御史中丞、 翰林學士具名以進,三省不敢預,厥有深旨。近擬用臺諫,多取親舊,不過欲為己助。 其毀法自恣如此。張愨、宗澤、許景衡公忠有才,皆可任重,潛善、伯彥忌之,沮抑至 死。其妨功害能如此。或責以救焚拯溺之事,則曰難言,蓋謂陛下制之不得施設也。或 問陳東之死,則曰不知,蓋謂其事繇於陛下也。其過則稱君、善則稱己如此。呂源狂橫 ,陛下逐去,不數月由郡守升發運。其強狠自專如此。禦營使雖主兵權,凡行在諸軍皆 其所統,潛善、伯彥別置親兵一千人,請給居處,優於眾兵。其務收軍情如此。廣市私 恩,則多復祠官之闕;同惡相濟,則力庇王安中之罪。摭其所為,豈不辜陛下倚任之重 哉?
陛下隱忍不肯斥逐,塗炭遺民固已絕望,二聖還期在何時邪?臣每念此,不如無生。歲 月如流,時幾易失,望速罷潛善、伯彥政柄,別選賢者,共圖大事。
疏入,留中。明日,改衛尉少卿。伸以論事不行,辭不拜,錄其疏申御史臺,且疊上章 言:「臣言可采,即乞施行,若臣言非是,合坐誣罔之罪。」移疾待命。旬日,詔伸言 事不實,送吏部責濮州監酒稅。時用事者恚甚,必欲殺之,以濮迫寇境,故有是命。趣 使上道,伸怡然襆被而行,死道中。或曰王淵在濮,潛善密嗾其不利於伸。天下識與不 識皆冤痛之。
明年,金人陷廣陵,伸言始驗,潛善、伯彥始以誤國竄殛。於是臺臣奏伸嘗論潛善等罪 ,乃復以衛尉少卿召,實未知其存亡也。尋加直龍圖閣。
紹興初,胡安國上時政論,有曰:「伸言潛善、伯彥措置乖方,條其罪狀,凡舉一事, 必立一證,皆眾所共知共見,不敢以無為有,以是為非。而當時曾不從用,反以為言事 不實而重責之,是罰沮忠讜,邪說何由而息,公道何由而明乎?伸既遠貶,雖有詔命, 邈無來期,君子閔焉。賁以龍圖,猶未盡褒勸之典。乞重加追獎,及其子孫,以承天意 。」詔贈諫議大夫。
伸天資純確,學問有原委,勇於為義,而所韞深厚,恥以自名。建炎初,右正言鄧肅嘗 論朝士臣邦昌者,例貶二秩,伸不辨也。凡有建明,輒削其稿,人罕知之。居官,晨興 必整衣端坐,讀中庸一遍,然後出蒞事。每曰:「吾志在行道。以富貴為心,則為富貴 所累;以妻子為念,則為妻子所奪,道不可行也。」故在廣陵,行篋一簷,圖書半之。 山東已擾,家尚留於鄆。常稱:「孔子言:『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喪其元。』今 日何日,溝壑乃吾死所也。」
有何兌者,昭武人,受學於伸。伸沒,兌嘗輯其事狀。紹興中,為辰州通判,都郵報, 秦檜自陳其存趙之功,謂它人莫預。兌徑取所輯事狀達尚書省,檜大怒,下兌荊南詔獄 ,獄辭皆出吏手,兌坐削官竄真陽。檜死始放還,復其官。尋卒。
呂祖儉字子約,祖謙之弟也,受業祖謙如諸生。監明州倉,將上,會祖謙卒。部法半年 不上者為違年,祖儉必欲終期喪,朝廷從之,詔違年者以一年為限,自祖儉始。
終更赴銓,丞相周必大語尚書尤袤招之,祖儉已調衢州法曹而後往見。潘時經略廣東, 欲辟為屬,祖儉辭。尋以侍從鄭僑、張杓、羅點、諸葛庭瑞薦,召除籍田令。
中丞何澹所生父繼室周氏死,澹欲服伯母服,下太常百官雜議。祖儉貽書宰相曰:「禮 曰:『為伋也妻者,是為白也母。』今周氏非中丞父之妻乎?將不謂之母而謂之何?中 丞為風憲首,而以不孝令,百僚何觀焉。」除司農簿,已而乞補外,通判台州。寧宗即 位,除太府丞。
時韓侂胄寖用事,正言李沐論右相趙汝愚罷之。祖儉奏:「汝愚亦不得無過,然未至如 言者所云。」侂胄怒曰:「呂寺丞乃預我事邪?」會祭酒李祥、博士楊簡皆上書訟汝愚 ,沐皆劾罷之。祖儉乃上封事曰:「陛下初政清明,登用忠良,然曾未踰時,朱熹老儒 也,有所論列,則亟使之去;彭龜年舊學也,有所論列,亦亟許之去;至於李祥老成篤 實,非有偏比,蓋眾聽所共孚者,今又終於斥逐。臣恐自是天下有當言之事,必將相視 以為戒,鉗口結舌之風一成而未易反,是豈國家之利邪?」
又曰:「今之能言之士,其所難非在於得罪君父,而在忤意權勢。姑以臣所知者言之, 難莫難於論災異,然言之而不諱者,以其事不關於權勢也。若乃御筆之降,廟堂不敢重 違,臺諫不敢深論,給、舍不敢固執,蓋以其事關貴倖,深慮乘間激發而重得罪也。故 凡勸導人主事從中出者,蓋欲假人主之聲勢,以漸竊威權耳。比者聞之道路,左右○御 ,於黜陟廢置之際,間得聞者,車馬輻湊,其門如市,恃權怙寵,搖撼外庭。臣恐事勢 浸淫,政歸倖門,不在公室。凡所薦進皆其所私,凡所傾陷皆其所惡,豈但側目憚畏, 莫敢指言,而阿比順從,內外表裏之患,必將形見。臣因李祥獲罪而深及此者,是豈矯 激自取罪戾哉?實以士氣頹靡之中,稍忤權臣,則去不旋踵。私憂過計,深慮陛下之勢 孤,而相與維持宗社者寖寡也。」
疏既上,束簷待罪。有旨:呂祖儉朋比罔上,安置韶州。中書舍人鄧馹繳奏,祖儉罪不 至貶。御筆:「祖儉意在無君,罪當誅,竄逐已為寬恩。」會樓鑰進讀呂公著元祐初所 上十事,因進曰:「如公著社稷臣,猶將十世宥之,前日太府寺丞呂祖儉以言事得罪者 ,其孫也。今投之嶺外,萬一即死,聖朝有殺言者之名,臣竊為陛下惜之。」上問:「 祖儉所言何事?」然後知前日之行不出上意。侂胄謂人曰:「復有救祖儉者,當處以新 州矣。」眾莫敢出口。有謂侂胄曰:「自趙丞相去,天下已切齒,今又投祖儉瘴鄉,不 幸或死,則怨益重,曷若少徙內地。」侂胄亦悟。祖儉至廬陵,將趨嶺,得旨改送吉州 。遇赦,量移高安。二年卒,詔令歸葬。
祖儉之謫也,朱熹與書曰:「熹以官則高於子約,以上之顧遇恩禮則深於子約,然坐視 群小之為,不能一言以報效,乃令子約獨舒憤懣,觸群小而蹈禍機,其愧歎深矣。」祖 儉報書曰:「在朝行聞時事,如在水火中,不可一朝居。使處鄉閭,理亂不知,又何以 多言為哉?」在謫所,讀書窮理,賣藥以自給。每出,必草屨徒步,為踰嶺之備。嘗言 :「因世變有所摧折,失其素履者,固不足言矣;因世變而意氣有所加者,亦私心也。 」所為文有大愚集。祖儉從弟祖泰。
祖泰字泰然,夷簡六世孫,寓常之宜興。性疏達,尚氣誼,學問該洽。遍遊江、淮,交 當世知名士,得錢或分挈以去,無吝色。飲酒至數斗不醉,論世事無所忌諱,聞者或掩 耳而走。
慶元初,祖儉以言事安置韶州。既移瑞州,祖泰徒步往省之,留月餘,語其友王深厚曰 :「自吾兄之貶,諸人箝口。我雖無位,義必以言報國,當少須之,今未敢以累吾兄也 。」及祖儉沒貶所,嘉泰元年,周必大降少保致仕,祖泰憤之,乃詣登聞鼓院上書,論 侂胄有無君之心,請誅之以防禍亂。其略曰:「道學,自古所恃以為國也。丞相汝愚, 今之有大勳勞者也。立偽學之禁,逐汝愚之黨,是將空陛下之國,而陛下不知悟邪?陳 自強,侂胄童孺之師,躐致宰輔。陛下舊學之臣,若彭龜年等,今安在邪?蘇師旦,平 江之史胥,以潛邸而得節鉞;周筠,韓氏之廝役,以皇后親屬得大官。不識陛下在潛邸 時果識師旦乎?椒房之親果有筠乎?凡侂胄之徒,自尊大而卑朝廷,一至於此也!願亟 誅侂胄及師旦、周筠,而罷逐自強之徒。獨周必大可用,宜以代之,不然,事將不測。 」書出,中外大駭。
有旨:「呂祖泰挾私上書,語言狂妄,拘管連州。」右諫議大夫程松與祖泰狎友,懼曰 :「人知我素與遊,其謂預聞乎?」乃獨奏言:「祖泰有當誅之罪,且其上書必有教之 者,今縱不殺,猶當杖黥竄遠方。」殿中侍御史陳讜亦以為言。乃杖之百,配欽州牢城 收管。
初,監察御史林采言偽習之成,造端自必大,故有少保之命。祖泰知必死,冀以身悟朝 廷,無懼色。既至府廷,尹為好語誘之曰:「誰教汝共為章?汝試言之,吾且寬汝。」 祖泰笑曰:「公何問之愚也。吾固知必死,而可受教於人,且與人議之乎?」尹曰:「 汝病風喪心邪?」祖泰曰:「以吾觀之,若今之附韓氏得美官者,乃病風喪心耳。」
祖泰既貶,道出潭州,錢文子為醴陵令,私贐其行。侂胄使人跡其所在,祖泰乃匿襄、 郢間。侂胄誅,朝廷訪得祖泰所在,詔雪其冤,特補上州文學,改授迪功郎、監南嶽廟 。喪母無以葬,至都謀於諸公,得寒疾,索紙書曰:「吾與吾兄共攻權臣,今權臣誅, 吾死不憾。獨吾生還無以報國,且未能葬吾母,為可憾耳。」乃卒。尹王柟為具棺斂歸 葬焉。
楊宏中字充甫,福州人。弱冠補國子生。孝宗崩,光宗以疾不能執喪。時趙汝愚知樞密 院,奏請太皇太后迎立寧宗於嘉邸,以成喪禮,朝野晏然。遂命汝愚為右丞相,登進耆 德及一時知名之士,有意慶曆、元祐之治。韓侂胄竊弄國柄,引將作監李沐為右正言, 首論罷汝愚,中丞何澹、御史胡紘章繼上,竄汝愚永州。國子祭酒李祥、博士楊簡連疏 救爭,俱被斥。宏中曰:「師儒能辨大臣之冤,而諸生不能留師儒之去,於誼安乎?」 眾莫應,獨林仲麟、徐范、張道、蔣傅、周端朝五人願預其議。遂上書曰:
自古國家禍亂之由,初非一道,惟小人中傷君子,其禍尤慘。君子登庸,杜絕邪枉,要 其處心實在於愛君憂國。小人得志,讎視正人,必欲空其朋類,然後可以肆行而無忌。 於是人主孤立,而社稷危矣。黨錮敞漢,朋黨亂唐,大率由此。元祐以來,邪正交攻, 卒成靖康之變,臣子所不忍言,而陛下所不忍聞也。
臣竊見近者諫臣李沐論前宰相趙汝愚數談夢兆,擅權植黨,將不利於陛下。以此加誣, 實不其然。汝愚乞去,中外咨憤,而言者以為父老懽呼,蒙蔽天聽,一至於此。章穎力 辨其非,首遭斥逐,聞者已駭;既而祭酒李祥、博士楊簡相繼抗論,毅然求去,告假幾 月,善類皇皇。一旦有外補之命,言者惡其扶植正論,極力觝排,同日報罷,六館之士 為之憤惋涕泣。今李沐自知邪正之不兩立,而公議之不直己也,乃欲盡去正人以便其私 ,於是託朋黨以罔陛下之聽。臣謂二人之去若未足惜,殆恐君子小人消長之機於此一判 ,則靖康已然之監,豈堪復見於今日邪?陛下厲精圖政,方將正三綱以維人心,采群議 以定國是,遽聽奸回,概疑善類,此臣等之所未諭也。
臣願陛下鑒漢、唐之禍,懲靖康之變,精加宸慮,特奮睿斷。念汝愚之忠勤,察祥簡之 非黨,灼李沐之回邪,明示好惡,旌別淑慝,竄李沐以謝天下,還祥、簡以收士心,臣 雖身膏鼎鑊,實所不辭。
書奏不報,則繳副封於臺諫、侍從。侂胄大怒,坐以不合上書之罪,六人皆編置,以宏 中為首,將竄之嶺南。中書舍人鄧馹上書救之,不聽。右丞相余端禮拜於榻前至數十, 丐免遠徙。上惻然許之,乃送太平州編管。天下號為「六君子」。
明年,移福州聽讀。嘉泰三年,寧宗幸學,持旨放參。開禧元年,宏中登進士第,教授 南劍州。太守余嶸,故相端禮子,與之相得甚懽。侂胄誅,先以言得罪者悉加褒錄。嘉 定元年,特遷宏中一秩,亦不拜。六年,以嶸與汪逵、趙彥橚薦,授戶部架閣,俄遷太 學正。八年夏旱,上封事,指切無隱。遷武學博士,改宣教郎。
時諫官應武論一學官,宏中季試策士及其故,武聞而銜之。秋戊祀武成王,祭酒行事。 故事,博士攝亞獻,至是不命宏中,宏中白於祭酒。於是武劾宏中與同列競,且謂其激 矯不自愛,遂通判潭州。以親老請祠,差知武岡軍,未受卒,年五十三。
端朝字子靜,嘉定三年試禮部第一,終刑部侍郎兼侍講。道字用叟,以父任補官,有二 子,與端朝同登進士第。仲麟字景仲,傅字象夫,久居學校,忠鯁有聞,咸以不偶死。 範自有傳。
華岳字子西,為武學生,輕財好俠。韓侂胄當國,岳上書曰:
旬月以來,都城士民彷徨四顧,若將喪其室家;諸軍妻子隱哭含悲,若將驅之水火。闤 闠籍籍,欲語復噤,駭於傳聞,莫曉所謂。臣徐考之,則侍衛之兵日夜潛發,樞機之遞 星火交馳,戎作之役倍於平時,郵傳之程兼於疇昔,乃知陛下將有事於北征也。
侂胄以后族之親,位居極品,專執權柄,公取賄賂;畜養無籍吏僕,委以腹心,賣名器 ,私爵賞,睥睨神器,窺覘宗社,日益炎炎,不敢嚮爾。此外患之居吾腹心者也。
朝臣有以庸瑣之資,請姻師旦,驟入政府者;有以諛佞之資,附阿侂胄,致身顯貴者。 陳自強老不知恥,貪不知止,私植黨與,陰結門第,凡見諸行事,惟知侂胄,不知君父 。此外患之居吾股肱者也。
爽、奕、汝翼諸李之貪懦無謀,倪、僎、倬、杲諸郭之膏粱無用,諸吳之恃寵專僭,諸 彭之庸孱不肖;皇甫斌、魏友諒、毛致通、秦世輔之彫瘵軍心、瘡痍士氣,以致陳孝慶 、夏興祖、商榮、田俊邁之徒,皆以一卒之材,各得把麾專制,平日剜膏刻血,包苴侂 胄,以致通顯,饑寒之士咸願食其肉而不可得。萬一陛下付以大事,彼之首領自不可保 ,奚暇為陛下計哉?此外患之居吾爪牙者也。
程松之納妾求知,或以售妹入府,或以獻妻入閤,魯○之貢子為郎,富宮之庸駑充位。 此外患之居吾耳目者也。
蘇師旦以穢吏冒節鉞,牙儈名爵;周筠以隸卒冒戎鈐,市易將相。此外患之扼吾咽喉者 也。彼之所謂外患者實未足憂,而此之外患蓋已周吾一身之間矣。
「禮樂征伐,自天子出」。所貴乎中國者,皆聽命於陛下也。今也與奪之命、黜陟之權 ,又不出於陛下,而出於侂胄。是吾有二中國也。命又不出於侂胄,而出於蘇師旦、周 筠。是吾有三中國也。女真以區區之地,猶能逼我淮、漢,曾謂外患之居吾腹心、股肱 、耳目、爪牙及吾咽喉,而不馮陵吾之宗廟社稷乎?曾謂一家之中自為秦、越,一舟之 中自為敵國,而能制遠人乎?比年軍皆掊克,而士卒自仇其將佐;民皆侵漁,而百姓自 畔其守令,家自為戰。此又啟吾中國億萬之仇敵也。今不務去吾腹心、股肱、爪牙、耳 目、咽喉與夫億萬之仇敵,而欲空國之師,竭國之財,而與遠人相從於血刃相塗之地, 顧不外用其心歟?
臣嘗推演兵書,自去歲上元甲子,五福太一初度吳分,四神直符對臨荊、楚,始擊蜚符 旁臨甌、粵,青門直使交次於幽、冀,黑殺黃道正按於燕、趙。考之成法,主算最長, 客算最短。兵以先發為客,後發為主。自太歲乙丑至庚午六年之間,皆不利於先舉。儻 其畔盟犯義,撓我疆場,至於事不獲已,然後應之,則反主為客,猶曰庶幾。萬一國家 首事倡謀,則將帥內睽,士卒外畔,肝腦萬民,血刃千里。此天數之不利於先舉也。矧 將帥庸愚,軍民怨懟,馬政不講,騎士不熟,豪傑不出,英雄不收,餽糧不豐,形便不 固,山砦不修,堡壘不設,吾雖帶甲百萬,餫餉千里,而師出無功,不戰自敗。此人事 之不利於先舉也。
臣願陛下除吾一身之外患。吾國中之外患既已除,然後公道開明,正人登用,法令自行 ,紀綱自正,豪傑自歸,英雄自附,侵疆自還,中原自復;天下自底於和平,四海自躋 於仁壽,何俟乎兵革哉?不然,則亂臣賊子毀冕裂冠,哦九錫隆恩之詩,恃貴不可侔之 相,私妾內姬,陰臣將相,魚肉軍士,塗炭生靈,墜百世之遠圖,虧十廟之遺業。陛下 此時雖欲不與之偕亡,則禍迫於身,權出於人,俯首待終,何臍可噬。
事之未然,難以取信,臣願以身屬之廷尉,待其軍行用師,勞還奏凱,則梟臣之首風遞 四方,以為天下欺君罔上者之戒。儻或干戈相尋,敗亡相繼,強敵外攻,姦臣內畔,與 臣所言盡相符契,然後令臣歸老田里,永為不齒之民。
書奏,侂胄大怒,下大理,貶建寧圜土中。郡守傅伯成憐之,命獄卒使出入毋繫。伯成 去,又迕守李大異,復置獄。
侂胄誅,放還,復入學登第,為殿前司官屬,鬱不得志。謀去丞相史彌遠,事覺,下臨 安獄。獄具,坐議大臣當死。寧宗知岳名,欲生之,彌遠曰:「是欲殺臣者。」竟杖死 東市。
鄧若水字平仲,隆州井研人。博通經史,為文章有氣骨。吳曦叛,州縣莫敢抗,若水方 為布衣,憤甚,將殺縣令,起兵討之。夜刲雞盟其僕曰:「我明日謁知縣,汝密懷刃以 從,我顧汝,即殺之。」僕佯許諾,至期三顧不發。歸責其僕以背盟,僕曰:「平人尚 不可殺,況知縣乎?此何等事,而使我為之。」若水乃仗劍徒步如武興,欲手刃曦,中 道聞曦死,乃還。人皆笑其狂,而壯其志。
登嘉定十三年進士第。時史彌遠柄國久,若水對策極論其姦,請罷之,更命賢相,否則 必為宗社憂。考官置之末甲。策語播行,都士爭誦之。彌遠怒,諭府尹使逆旅主人幾其 出入,將置之罪,或為之解,乃已。
理宗即位,應詔上封事曰:
行大義然後可以弭大謗,收大權然後可以固大位,除大姦然後可以息大難。
寧宗皇帝晏駕,濟王當繼大位者也,廢黜不聞於先帝,過失不聞於天下。史彌遠不利濟 王之立,夜矯先帝之命,棄逐濟王,並殺皇孫,而奉迎陛下。曾未半年,濟王竟不幸於 湖州。揆以春秋之法,非弒乎?非篡乎?非攘奪乎?當悖逆之初,天下皆歸罪彌遠而不 敢歸過於陛下者,何也?天下皆知倉卒之間,非陛下所得知,亦諒陛下必無是心也,亦 料陛下必能掃清妖氛,以雪先帝、濟王父子終天之憤。今踰年矣,而乾剛不決,威斷不 行,無以大慰天下之望。昔之信陛下之必無者,今或疑其有。昔之信陛下不知者,今或 疑其知。陛下何以忍清明天日,而以此身受此污辱也?蓋亦求明是心於天下,而俾有辭 於千古乎?為陛下之計,莫若遵泰伯之至德,伯夷之清名,季子之高節,而後陛下之本 心明於天下。此臣所謂行大義以弭大謗,策之上也。
自古人君之失大權,鮮有不自廢立之際而盡失之。當其廢立之間,威動天下。既立則眇 視人主,是故強臣挾恩以陵上,小人怙強以無上,久則內外相為一體,為上者喑默以聽 其所為,日朘月削,殆有人臣之所不忍言者。威權一去,人主雖欲固其位,保其身,有 不可得。宣繒、薛極,彌遠之肺腑也;王愈,其耳目也;盛章、李知孝,其鷹犬也;馮 榯,其爪牙也。彌遠之欲行某事,害某人,則此數人者相與謀之,曷嘗有陛下之意行乎 其間哉?臣以為不除此數凶,陛下非惟不足以弭謗,亦未可以必安其位,然則陛下何憚 久而不為哉?此臣所以謂收大權以定大位,策之次也。
次而不行,又有一焉,曰:除大姦然後可以弭大難。李全,一流民耳,寓食於我,兵非 加多,土地非加廣,勢力非特盛也。賈涉為帥,庸人耳,全不敢妄動,何也?名正而言 順也。自陛下即位,乃敢倔彊,何也?彼有辭以用其眾也。其意必曰:「濟王,先皇帝 之子也,而彌遠放弒之。皇孫,先皇帝之孫也,而彌遠戕害之。」其辭直,其勢壯,是 以沿淮數十萬之師而不敢睥睨其鋒。雖曰今暫無事,未也,安知其不一日羽檄飛馳,以 濟王為辭,以討君側之惡為名?彌遠之徒,死有餘罪,不可復惜,宗社生靈何辜焉?陛 下今日而誅彌遠之徒,則全無辭以用其眾矣。上而不得,則思其次,次而不得,則思其 下,悲夫!
制置司不敢為附驛,卻還之。以格當改官,奏上,彌遠取筆橫抹之而罷。
嘉熙間,召為太學博士,當對,草奏數千言,略曰:「寧宗不豫,彌遠急欲成其詐,此 其心豈復願先帝之生哉?先帝不得正其終,陛下不得正其始,臣請發塚斲棺,取其尸斬 之,以謝在天之靈。往年臣嘗上封事,請禪位近屬,以洗不義之污,無路自達,今其書 尚在,謹昧死以聞。」
將對前一日,假筆吏於所親潘允恭,允恭素知若水好危言,諭筆吏使竊錄之。允恭見之 ,懼並及禍,走告丞相喬行簡,亦大駭。翼日早朝,奏出若水通判寧國府。退朝,召閤 門舍人問曰:「今日有輪對官乎?」舍人以若水對,行簡曰:「已得旨補外矣,可格班 。」若水袖其書待廡下,舍人諭使去,若水怏怏而退。自知不為時所容,到官數月,以 言罷,遂不復仕,隱太湖之洞庭山。
賈似道在京湖,聞其名,辟參軍事。若水雅思其鄉,乃起從其招,因西歸蜀。居山中, 有盜夜劫之,若水危坐不動,盜擊其首,流血被面,亦不動,乃舍去。若水為學務躬行 ,恥為空言。削木為主,大書曰「自古以來忠臣孝子義夫節婦之位」,歲時祀之。有一 子,膂力絕人,築山砦,以兵捍衛鄉井。砦破,舉家遇害。
僧真寶,代州人,為五臺山僧正。學佛,能外死生。靖康之擾,與其徒習武事於山中。 欽宗召對便殿,眷賚隆縟。真寶還山,益聚兵助討。州不守,敵眾大至,晝夜拒之,力 不敵,寺舍盡焚。酋下令生致真寶,至則抗詞無撓,酋異之,不忍殺也。使郡守劉騊誘 勸百方,終不顧,且曰:「吾法中有口四之罪,吾既許宋皇帝以死,豈當妄言也?」怡 然受戮。北人聞見者嘆異焉。
莫謙之,常州宜興僧人也。德祐元年,糾合義士捍禦鄉閭,詔為溧陽尉。是冬,沒於戰 陳,贈武功大夫。
時萬安僧亦起兵,舉旗曰「降魔」,又曰:「時危聊作將,事定復為僧。」旋亦敗死。
徐道明,常州天慶觀道士也。為管轄,賜紫。德祐元年,北兵圍城,道明謁郡守姚誾請 曰:「事急矣,君侯計將安出?」誾曰:「內無食,外無援,死守而已。」道明亟還, 慨然告其徒曰:「姚公誓與城俱亡,吾屬亦不失為義士。」乃取觀之文籍置石函,藏坎 中。兵屠城,道明危坐爇香,讀老子書。兵使之拜,不顧,誦聲琅然;以刃脅之,不為 動,遂死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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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四百五十六‧列傳第二百一十五 孝義 李璘(甄婆兒) 徐承珪 劉孝忠 呂昇(王翰) 羅居通(黃德輿) 齊得一 李罕澄 邢神留(沈正) 許祚(李琳等) 胡仲堯(仲容) 陳兢 洪文撫 易延慶 董道明 郭琮(畢贊) 顧忻(李瓊) 朱泰 成象 陳思道 方綱 龐天祐 劉斌 樊景溫(榮恕旻) 祁暐 何保之 李玭 侯義 王光濟(李祚等) 江白 裘承詢(孫浦等) 常真(子晏、王泉等) 杜誼 姚宗明 鄧中和 毛安輿 李訪 朱壽昌 侯可 申積中 郝戭 支漸 鄧宗古 沈宣 蘇慶文(臺亨) 仰忻 趙伯深 彭瑜 毛洵(李籌、楊芾) 楊慶 陳宗 郭義 申世寧 苟與齡 王珠 顏詡 張伯威 蔡定 鄭綺(鮑宗巖附)
冠冕百行莫大於孝,範防百為莫大於義。先王興孝以教民厚,民用不薄;興義以教民睦 ,民用不爭。率天下而由孝義,非履信思順之世乎。太祖、太宗以來,子有復父仇而殺 人者,壯而釋之;刲股割肝,咸見褒賞;至於數世同居,輒復其家。一百餘年,孝義所 感,醴泉、甘露、芝草、異木之瑞,史不絕書,宋之教化有足觀者矣。作孝義傳。
李璘,瀛州河間人。晉開運末,契丹犯邊,有陳友者乘亂殺璘父及家屬三人。乾德初, 璘隸殿前散祗候,友為軍小校,相遇於京師寶積坊北,璘手刃殺友而不遁去,自言復父 讎,案鞫得實,太祖壯而釋之。
雍熙中,又有京兆鄠縣民甄婆兒,母劉與同里人董知政忿競,知政擊殺劉氏。婆兒始十 歲,妹方襁褓,託鄰人張氏乳養。婆兒避仇,徙居赦村,後數年稍長大,念母為知政所 殺,又念其妹寄張氏,與兄課兒同詣張氏求見妹,張氏拒之,不得見。婆兒憤怒悲泣, 謂兄曰:「我母為人所殺,妹流寄他姓,大讎不報,何用生為!」時方寒食,具酒殽詣 母墳慟哭,歸取條桑斧置袖中,往見知政。知政方與小兒戲,婆兒出其後,以斧斫其腦 殺之。有司以其事上請,太宗嘉其能復母讎,特貸焉。
徐承珪,萊州掖人。幼失父母,與兄弟三人及其族三十口同甘藜藿,衣服相讓,歷四十 年不改其操。所居崇善鄉緝俗里,木連理,瓜瓠異蔓同實,州以聞。乾德元年,詔改鄉 名義感,里名和順。承珪嘗為贊皇令。
劉孝忠,并州太原人。母病經三年,孝忠割股肉、斷左乳以食母;母病心痛劇,孝忠然 火掌中,代母受痛。母尋愈。後數歲母死,孝忠傭為富家奴,得錢以葬。富家知其孝行 ,養為己子。後養父兩目失明,孝忠為舐之,經七日復能視。以親故,事佛謹,嘗於像 前割雙股肉,注油創中,然燈一晝夜。劉鈞聞而召見,給以衣服、錢帛、銀鞍勒馬,署 宣陵副使。開寶二年,太祖親征太原,召見慰諭。
呂昇,萊州人。父權失明,剖腹探肝以救父疾,父復能視而昇不死。冀州南宮人王翰, 母喪明,翰自抉右目睛補之,母目明如故。淳化中,並下詔賜粟帛。
羅居通,益州成都人。母死,廬墓三年,有甘露降墳樹,芝草生其旁。開寶四年,長吏 以聞,詔以居通為延長主簿。
大中祥符初,資州人黃德輿葬父母,負土成墳,甘泉湧其側,降詔旌表。
齊得一,密州諸城人。幼嗜學,及長,能讀五經,善於教授鄉里。士大夫子弟不遠百里 ,皆就之肄業焉。晉末,皇甫暉為密州防禦使,得一父為客將。及暉叛歸淮南,屢率眾 剽劫於故郡,民之牛羊犬豕悉取以犒士卒,得一之家被略殆盡。後王萬敢為防禦使,性 貪暴,執鄉民十八家,責其嘗以牛酒餽賊,盡殺之而取其資產,得一親屬死者十餘人, 唯得一與兄脫身獲免。明年詣闕上訴,朝廷遣使按鞫之得實,萬敢削官,判官胡轍輒坐 死。得一乃歸鄉里,布衣蔬食,不樂仕進。開寶中,詔郡國舉廉退孝悌之士,本郡即以 得一應詔。至闕,策試中選,授章丘主簿。
李罕澄,冀州阜城人也,七世同居。漢乾祐三年,詔改鄉里名及旌其門閭。太平興國六 年,長吏以漢所賜詔書來上,復旌表之。
刑神留,深州陸澤人。父超,逋官租,里胥督租,與超鬥,超歐里胥死。神留年十六, 詣吏求代父死。州以聞,特詔減死,賜里胥家萬錢為棺斂具。
端拱初,泰州海陵人沈正父為屯田院衙官,凶暴無賴,使酒毆平人死,正中塗見,父恐 慴,述其故,正即號呼褫衣,就毆其尸。巡警者捕送官,獄具,怡然就死,聞者悲之。
許祚,江州德化人。八世同居,長幼七百八十一口。太平興國七年,旌其門閭。淳化二 年,本州言祚家春夏常乏食,詔歲貸米千斛。
又有信州李琳十五世同居,貝州田祚、京兆惠從順十世同居,廬州趙廣、順安軍鄭彥圭 、信州俞雋八世同居,陝州張文裕六世同居,襄州張巨源劉芳、潭州瞿景鴻、溫州陳侃 、江陵褚彥逢五世同居,徐州彭程四世同居,皆賜詔旌表門閭。巨源素習法律,太平興 國五年,賜明法及第。芳淳化四年來賀壽寧節,賜進士出身。侃事母至孝,賜其母粟帛 。彥逢兄弟五人皆年七十餘,至道元年,轉運使表其事,詔補彥逢教練使。
胡仲堯,洪州奉新人。累世聚居,至數百口。構學舍於華林山別墅,聚書萬卷,大設廚 廩,以延四方游學之士。南唐李煜時嘗授寺丞。雍熙二年,詔旌其門閭。仲堯詣闕謝恩 ,賜白金器二百兩。淳化中,州境旱歉,仲堯發廩減市直以振饑民,又以私財造南津橋 。太宗嘉之,除本州助教,許每歲以香稻時果貢於內東門。五年,遣弟仲容來賀壽寧節 。召見仲容,特授試校書郎,賜袍笏犀帶,又以禦書賜之。公卿多賦詩稱美。仲堯稍遷 國子監主簿,致仕,卒。
仲容字咸和,咸平三年,復至闕貢土物,改大理評事,屢被賜賚。仲容建本縣孔子廟, 頗為宏敞。後遷光祿丞致仕,天禧中,特賜緋魚。卒,年七十九。以弟之子用訥為後, 試校書郎。仲容弟克順,端拱二年進士,至都官員外郎、三司戶部判官。仲容子用之洎 從子用莊、用舟,並進士及第。
陳兢,江州德安人,陳宜都王叔明之後。
叔明五世孫兼,唐右補闕。兼生京,祕書少監、集賢院學士,無子,以從子褒為嗣,褒 至鹽官令。褒生灌,高安丞。灌孫伯宣,避難泉州,與馬總善注司馬遷史記行於世;後 遊廬山,因居德安,嘗以著作佐郎召,不起,大順初卒。伯宣子崇為江州長史,益置田 園,為家法戒子孫,擇群從掌其事,建書堂教誨之。僖宗時嘗詔旌其門,南唐又為立義 門,免其徭役。崇子袞,江州司戶。袞子昉,試奉禮郎。
昉家十三世同居,長幼七百口,不畜僕妾,上下姻睦,人無間言。每食,必群坐廣堂, 未成人者別為一席。有犬百餘,亦置一槽共食,一犬不至,群犬亦皆不食。建書樓於別 墅,延四方之士,肄業者多依焉。鄉里率化,爭訟稀少。開寶初,平江南,知州張齊上 請仍舊免其徭役,從之。昉弟之子鴻。太平興國七年,江南轉運使張齊賢又奏免雜科。 兢即鴻之弟。淳化元年,知州康戩又上言兢家常苦食不足,詔本州每歲貸粟二千石。
後兢死,其從父弟旭每歲止受貸粟之半,雲省嗇而食,可以及秋成。屬歲儉穀貴,或勸 其全受而糶之,可邀善價,旭曰:「朝廷以旭家群從千口,軫其乏食,貸以公粟,豈可 見利忘義,為罔上之事乎?」至道初,遣內侍裴愈就賜御書,還,言旭家孝友儉讓,近 於淳古。太宗嘗對近臣言之,參知政事張洎對曰:「旭宗族千餘口,世守家法,孝謹不 衰,閨門之內,肅於公府。」且言及旭受貸事。上以遠民義聚,復能固廉節,為之嘆息 。大中祥符四年,以旭為江州助教。旭卒,弟蘊主家事。天聖元年,又以蘊繼為助教。 蘊卒,弟泰主之。泰弟度,太子中舍致仕。從子延賞、可,並舉進士。延賞職方員外郎 。
洪文撫,南康建昌人,本姓犯宣祖偏諱,改焉。曾祖諤,唐虔州司倉參軍,子孫眾多, 以孝悌著稱。六世義居,室無異爨。就所居雷湖北創書舍,招來學者。至道中,本軍以 聞,遣內侍裴愈齎禦書百軸賜其家。文撫遣弟文舉詣闕貢土物為謝,太宗飛白一軸曰「 義居人」以賜之,命文舉為江州助教。三年八月,又詔表其門閭。自是每歲遣子弟入貢 ,必厚賜答之。文撫兄子待用,登咸平三年進士第,至都官員外郎。
易延慶字餘慶,筠州上高人。父贇,以勇力仕南唐至雄州刺史。延慶幼聦慧,涉獵經史 ,尤長聲律,以父蔭為奉禮郎。顯德四年,周師克淮南,贇歸朝,授道州刺史;延慶亦 授大名府兵曹參軍,後為大理評事,知臨淮縣。乾德末,贇卒,葬臨淮。延慶居喪摧毀 ,廬於墓側,手植松柏數百本,旦出守墓,夕歸侍母。紫芝生於墓之西北,數年又生玉 芝十八莖。本州將表其事,延慶懇辭。或畫其芝來京師,朝士多為詩賦,稱其孝感。
服闋,延慶以母老稱疾不就官。母卒後,稿殯數年,延慶出為大理寺丞。嘗司建安市徵 ,及母葬有期,私歸營葬,掩壙而返。知軍扈繼昇言其擅去職,坐免所居官,復廬墓側 數年。母平生嗜栗,延慶樹二栗樹墓側,二樹連理。蘇易簡、朱台符為贊美之。後知端 州,卒。子綸,大中祥符元年,進士及第。
董道明,蔡州褒信人。母死出葬,道明潛匿墓中,人瘞之,經三日,家人發塚取之,道 明無恙,終身廬於墓側。
郭琮,台州黃巖人。幼喪父,事母極恭順。娶妻有子,移居母室。凡母之所欲,必親奉 之。居常不過中食,絕飲酒茹葷者三十年,以祈母壽。母年百歲,耳目不衰,飲食不減 ,鄉里異之。至道三年,詔書存恤孝悌,鄉老陳贊率同里四十人狀琮事於轉運使以聞, 有詔旌表門閭,除其徭役。明年,母無疾而終。琮哀號幾乎滅性,鄉閭率金帛以助葬。
又有越州應天寺僧者,幼貧無以養母,剃發乞食以給晨夕。母年一百五歲而終。
潭州長沙人畢贊,仕郡為引贊吏,性至孝,父母皆年八十餘。轉運使表其事,詔贊解職 終養。
顧忻,泰州泰興人。十歲喪父,以母病,葷辛不入口者十載。雞初鳴,具冠帶率妻子詣 母之室,問其所欲,如此五十年,未嘗離母左右。母老,目不能睹物,忻日夜號泣祈天 ,刺血寫佛經數卷。母目忽明,燭下能縫衽,九十餘無疾而終。
又有杭州仁和人李瓊,以鬻繒為業,事母孝,夜常十餘起省母。母喜食時新,瓊百方求 市,得必十倍酬其直。
朱泰,湖州武康人。家貧,鬻薪養母,常適數十里外易甘旨以奉母。泰服食麤糲,戒妻 子常候母色。一日,雞初鳴入山,及明,憩於山足,遇虎搏攫負之而去。泰已瞑眩,行 百餘步,忽稍醒,厲聲曰:「虎為暴食我,所恨母無託爾!」虎忽棄泰於地,走不顧, 如人疾驅狀。泰匍匐而歸。母扶持以泣,泰亦彊舉動,不踰月如故。鄉里聞其孝感,率 金帛遺之,里人目為朱虎殘。
成象,渠州流江人。以詩書訓授里中,事父母以孝聞。母病,割股肉食之,詔賜束帛醪 酒。淳化中,李順盜據郡縣,象父母驚悸而死,燼骨寄浮圖舍,象號泣營葬。賊平,鄉 里率錢三百萬贈之。象廬於墓側,以衰服襟袂篩土於墳上,日三斗。每慟,聞者戚愴。 未嘗食肉衣帛,或贈之亦不受。虎豹環廬而臥,象無畏色。鷰百餘集廬中,禾生墓側吐 九穗。服終猶未還家,知禮者為書以諭之,遂歸教授,遠近目為成孝子。
陳思道,江陰人。喪父,事母兄以孝悌聞。鬻醯市側,以給晨夕,買物不酬價,如所索 與之。母病,思道衣不解帶者數月,雙目瘡爛,飲食隨母多少。洎母喪,水漿不入口七 日。既葬,裒鬻醯之利,得錢十萬,奉其兄。結廬墓側,日夜悲慟,其妻時攜兒女詣之 ,拒不與見。夏日種瓜,以待過客。晝則白兔馴狎,夜則虎豹環其廬而臥。咸平元年, 知軍上其事,詔賜束帛,旌其門。
方綱,池州青陽人。八世同爨,家屬七百口,居室六百區,每旦鳴鼓會食。嘗出稻五千 ○振貸貧民。景德二年,轉運使馮亮以聞,詔旌其門。天禧中,侍御史韓億安撫江南, 使還,言綱家稅籍錢四百餘千,米二千五百斛,同居四百年,而本縣科率一無寬假,望 蠲其戶雜科,詔從之。
龐天祐,江陵人。以經籍教授里中。父疾,天祐割股肉食之;疾愈,又復病目喪明,天 祐號泣祈天舐之。父年八十餘,大中祥符四年卒,天祐負土封墳,結廬其側,晝夜號不 絕聲。知府陳堯咨親往致奠,上其事,詔旌表門閭。天祐家無儋石儲,居委巷中,堯咨 為徙里門之右,築闕表之。
劉斌,定州人。父加友,端拱中為從弟志元所殺。斌兄弟皆幼,隨母改適人,母嘗戒之 曰:「爾等長,必復父仇。」景德中,斌兄弟挾刀伺志元於道,刺之不殊,即詣吏自陳 。州具獄上請,詔志元黥面配隸汝州,釋斌等罪。
樊景溫,陝州芮城人;榮恕旻,雄州歸信人。兄弟異居積年。大中祥符中,景溫樗樹五 枝並為一,恕旻家榆樹兩本自合,兩家感其異,復義聚,鄉人稱雍睦。
祁暐字坦之,萊州膠水人。淳化三年進士,歷度支員外郎、直集賢院。天禧中,出知濰 州,母卒。葬於州城之南。暐既解官,就墳側構小室,號泣守護,蔬食,經六冬,墮足 二指。有白烏白兔馴擾墳側,州人異之,以狀聞。有詔旌美,賜帛三十匹、粟三十石, 令長吏每月存問。
何保之,梓州通泉人。業進士,有至行。母卒,負土成墳,廬於其側。日有群烏飛集墳 上,哀鳴不去,又嘗有兔馴於坐隅,人稱異焉。大中祥符降詔旌恤。
李玭,大名宗城人。性篤孝,力耕以事母。母卒,讓田與其弟堅,遂廬於葬所,晝夜號 泣,負土築墳高丈餘。又以二代及諸族父母稿葬者盡禮築之,凡三年成六墳,皆丈餘。 不食肉衣帛,不預人事,遑遑然唯恐築之不及,墳成,復留守墳三年。常令兄之子賣藥 以自給。年六十餘,足未嘗入縣門。鄉人目為李孝子。天禧中,知府張知白以狀聞,詔 賜粟帛,令府縣安存之。里中有母在而析產者聞玭被旌,兄弟慚懼,復相率同居。
侯義,應天府楚丘人。貧無產,傭田以事母。里人有葬其親而遽返者,義母過其塚,泣 謂義曰:「我死,其若是乎!」義乃感激自誓而不欲言,但慰其母曰:「勿悲,義必不 爾。」咸平中,母卒,義力自辦葬,不掩墳壙,晝則負土築墳,夜則慟哭柩側。妻子困 匱不給,田主曹氏哀憐之,資以餱糧。踰年,墳間瓜異蔕、木連理,又有巨蛇繞其側不 暴物,野鴿飛而不去。嘗遇盜劫其衣服,既而知是義物,悉還之。
王光濟,廬州人。喪母,因刻像日夕奉事如平生,孝道純篤。咸平二年,本州以孝聞, 有詔旌之。
時又有徐州豐人李祚,親喪,廬墓側凡二十七年,家人百計勉諭,不聽。益州雙流人周 善敏,喪父,廬於墓側。母病,又割股肉以啖之,遂愈。大中祥符九年,特詔旌表祚, 賜善敏粟帛存慰之。
江白,建昌人。景德二年進士。父禹錫,有節義,高年不仕,躬自教授,大中祥符初, 獻東封詩十五篇,有詔嘉美,賜以粟帛,歲時遣使存問。五年,卒。白自鄞尉罷還,負 土營葬,廬於墓側,藜羹芒屩,晝夜號泣,將終制猶然。轉運使以其狀聞,詔賜帛二十 匹,粟麥二十石,醪酒十缸。
裘承詢,越州會稽人。居雲門山前,十九世無異爨。子弟習弦誦,鄉里稱其敦睦。州以 聞,詔旌其門閭。
咸平後,又有保定軍孫浦、襄州常元紹、蔡州王美、解州董孝章並十世同居;莫州高珪 、永定軍朱仁貴、潞州邢濬、相州趙祚八世同居;麟州楊榮、隰州趙友、開封李居正、 潁州張可象、衛州張珪、滄州崔諒七世同居;邢州王覺、趙州曹遵六世同居;兗州童升 、陳州樊可行、京兆元守全、平定軍段德五世同居;開封張仁遇、亳州王子上、建昌軍 瞿肅四世同居。肅家百五十口,長幼孝悌,鄉人化之。又河陰王世及、大名李宗祐、陳 州劉閏、宣州汪政、潭州李耕,或聚居至七百口,累數十百年。並所在請加旌表,詔從 之,仍蠲其課調。
大中祥符初,東封泰山,判兗州王欽若言曲阜東野宜、乾封竇益合居五六世,有節行。 四年,祀汾陰,考制度使馬起言陝州張化基、閻用和、楊忠義聚族累世,孝悌可稱。並 即行在所降詔褒美,各優賜粟帛。
常真,陳州項城人。父母死,廬墓終喪,負土成墳,不茹葷血。周廣順中,詔旌其門閭 。開寶七年,本州以聞,詔再加旌表。
真妻病,子晏割股肉以養母,及死,次子守規徒跣,日一食,廬墓三年。太平興國八年 ,詔旌表之。
又有齊州王泉、河南李繼成、滄州胡元興,並母死負土成墳,晝夜哭不絕聲。州郡繼以 聞,皆降詔旌其門閭,賜以粟帛。
杜誼字漢臣,台州黃巖人。事父母至孝。父剛嚴,誼獨失愛,惴惴不自容,伺顏色而後 進。繼喪父母,號慟晝夜不絕,勺水不入口者累日。卜葬,徒跣負土為墳,往來十餘里 ,日渡塘澗,泥水沒骭,雖大雨雪未嘗少止。手足皸裂血流,以漆塗之。每覆一畚,必 三繞墳號而後去。既葬,遂茇舍墓旁,負土終喪,人往視之,輒遣去。日一飯,不葷。 雖虎狼交於墓側,誼泰然無所畏。明年,吳越大水,山皆發洚,推巨石走十數里。台州 山最高而水又夜至,旁山之民,居廬、墓田、畜牧漂壞者甚眾,而獨不及誼。邑人狀其 事以聞,詔書嘉獎。
事族父衍甚謹,衍愛之均諸子。以祖垂象廕入官,至贊善大夫。嘗知永城縣,歲捐奉錢 三十萬,以收瘞汴渠之溺死者凡四十餘。又出奉錢率其下新文宣王廟,兩旁為學舍數十 區,旦夕講學於其堂。永城父老稱誼之政為不可及。
誼生平敦厚,尚信義,有大志,家貧,不恤有無,常推以濟親友。後通判梓州,卒。子 揆纔十六歲,哭誼墓旁卒。
姚宗明,河中永樂人也。其十世祖棲云。當唐貞元中,調卒戍邊,棲雲之父語其兄曰: 「兄嗣未立,可無往。某幸有子,請代兄行。」遂戰沒塞上。時棲雲方三歲,其母再嫁, 棲雲養於伯母。既長,事伯母如其母,伯母亡,棲雲葬之。又招魂葬其父,痛其父死於 邊,乃廬於墓次,終身哀慕不衰。縣令蘇轍以俸錢買地,開阡刻石表之。河中尹渾瑊上 其事,詔加優賜,表其門,名其鄉曰孝悌,社曰節義,里曰敬愛。
棲雲生岳,岳生君儒,君儒生師正。自岳至師正,四世廬墓。五世孫曰厚,六世曰雅, 七世曰文,八世曰敬真,九世曰直,十世曰宗明。當慶曆初,有司以姚氏十世同居聞於 朝,仁宗詔復其家。十一世孫用和,十二世孫士明,十三世孫德。自宗明至德又三世, 自慶曆以後又五十餘年,而其家孝睦不替。
姚氏世為農,無為學者。家不甚富,有田數十頃,聚族百餘人。子孫躬事農桑,僅給衣 食,歷三百餘年無異辭者。經唐末、五代,兵戈亂離,而子孫保守墳墓,骨肉不相離散 ,求之天下,未或有焉。
鄧中和字祖德,開封長垣人。舉三禮。景祐、慶曆間喪親,廬墓終其喪,定省往來如事 生者二十年,負土累墳高三丈。
毛安輿,嘉州洪雅人。年九歲父死,負土為墳,廬於其側三年。知益州張方平聞之,遺 以酒餼,狀其事以聞。
李訪,韶州人,業進士。廬父母墓,有虎暴傷旁人而不近訪,又有白烏集墓上。
朱壽昌字康叔,揚州天長人。以父巽蔭守將作監主簿,累調州縣,通判陝州、荊南,權 知岳州。州濱重湖,多水盜。壽昌籍民船,刻著名氏,使相伺察,出入必以告。盜發, 驗船所向窮討之,盜為少弭,旁郡取以為法。
富弼、韓琦為相,遣使四出寬恤民力,擇壽昌使湖南。或言邵州可置冶采金者,有詔興 作。壽昌言州近蠻,金冶若大發,蠻必爭,自此邊境恐多事,且廢良田數百頃,非敦本 抑末之道也。詔亟罷之。
知閬州,大姓雍子良屢殺人,挾財與勢得不死。至是,又殺人而賂其里民出就吏。獄具 ,壽昌覺其姦,引囚詰之曰:「吾聞子良與汝錢十萬,許納汝女為婦,且婿汝子,故汝 代其命,有之乎?」囚色動,則又擿之曰:「汝且死,書券抑汝女為婢,指錢為顧直, 又不婿汝子,將奈何?」囚悟,泣涕覆面,曰:「囚幾誤死。」以實對。立取子良正諸 法。郡稱為神,蜀人至今傳之。
知廣德軍。壽昌母劉氏,巽妾也。巽守京兆,劉氏方娠而出。壽昌生數歲始歸父家,母 子不相聞五十年。行四方求之不置,飲食罕御酒肉,言輒流涕。用浮屠法灼背燒頂,刺 血書佛經,力所可致,無不為者。熙寧初,與家人辭訣,棄官入秦,曰:「不見母,吾 不反矣。」遂得之於同州。劉時年七十餘矣,嫁黨氏有數子,悉迎以歸。京兆錢明逸以 其事聞,詔還就官,由是以孝聞天下。自王安石、蘇頌、蘇軾以下,士大夫爭為詩美之 。壽昌以養母故,求通判河中府。數歲母卒,壽昌居喪幾喪明。既葬,有白烏集墓上。 拊同母弟妹益篤。
又知鄂州,提舉崇禧觀,累官司農少卿,易朝議大夫,遷中散大夫,卒,年七十。壽昌 勇於義,周人之急無所愛,嫁兄弟兩孤女,葬其不能葬者十餘喪,天性如此。
侯可字無可,華州華陰人。少倜儻不羈,以氣節自許。既壯,盡易前好,篤志為學。隨 計入京,里中醵金贐行。比還,悉散其餘與同舉者,曰:「此金,鄉里所以資應詔者也 ,不可以為他利。」且行,聞鄉人病,念曰:「吾歸,則彼死矣!」遂留不去。病者愈 ,輟己馬載之,徒步而歸。
孫沔徵儂徭,請參軍事,奏功得官,知巴州化城縣。巴俗尚鬼而廢醫,唯巫言是用。娶 婦必責財,貧人女至老不得嫁。可為約束,立制度,違者有罪,幾變其習。再調華原主 簿。富人有不占田籍而質人田券至萬畝,歲責其租。可晨馳至富家,發櫝出券歸其主。 郡吏趙至誠貪狡凶橫,持守以下短長,前後莫能去。可暴其罪,荷校置獄,言於大府誅 之,聞者快服。
簽書儀州判官。西夏寇邊,使者使可按視,即以數十騎涉夏境,猝與之遇,亟分其騎為 三四,令之曰:「建爾旗幟,旋山徐行。」夏人循環間見,疑以為誘騎不敢擊。韓琦鎮 長安,薦知涇陽縣。說渭源羌酋輸地八千頃,因城熟羊以撫之。琦上其功。又議復鄭白 渠,得召對,旋以微罪罷。官至殿中丞,卒於家,年七十二。
可輕財樂義,急人之急,憂人之憂。與田顏為友。顏病重,千里求醫,未歸而顏死,目 不瞑。人曰:「其待侯君乎?」且斂而可至,拊之乃瞑。顏無子,不克葬,可辛勤百營 ,鬻衣相役,卒葬之。方天寒,單衣以居,有餽白金者,顧顏之妹處室,舉以佐其奩具 。一日自遠歸,家以窶告,適友人郭行扣門曰:「吾父病,醫邀錢百千,賣吾廬而不售 。」可惻然,計橐中裝略當其數,盡與之。關中稱其賢。
申積中,成都人。襁褓中,楊繪從其父起求之為子。及長,知非楊氏而絕口不言。年十 九,登進士第。事所養父母,盡孝終身。有二弟一妹,為畢婚娶,始歸本族,復為申氏 ,蜀人以純孝歸之。政和六年,以奉議郎通判德順軍。翰林學士許光凝嘗守成都,得其 事薦諸朝,召赴京師,擢提舉永興軍學事,道卒。光凝復與宣和殿學士薛嗣昌、中書舍 人宇文黃中表其操行,詔予一子官。
初,光凝所同薦者三人:其一河陽故大理丞陳芳,一門十四世,同居三百年;一鄧州王 襄,經術登科,年未六十,請老,事孀嫂如母,養孤甥如子,教誨後進,賙恤鄉里貧民 ,以學行稱。乞加獎異。詔表芳門閭,賜襄號「處士」。
郝戭字伯牙,石州定胡人。家貧,竭力營養。或憐傷之,貸以錢數百萬,使取息自贍, 戭重謝,留錢五六年不用,復返之。舉進士,調宛丘尉、舞陽主簿、通山令。時年未五 十,以父樵老不第,上書請致仕,為父求官。執政諭使赴官而後請,曰:「如是,則可 升朝籍,遇恩及親矣。」於是留妻子於家,獨奉父行,踰歲竟謝事。上官以其治縣有績 ,惜其去,固留之;耆老拜庭遮道,皆不能止。得太子中允以歸,未至鄉里而樵卒。自 畚土造塚,人有助之者,使置土塚上,去則隨撤之。服除,州以狀聞,詔賜粟帛。
治平末,以翰林學士呂公著薦,起為奉寧軍推官,涇原經略使亦奏辟幕府。戭曰:「向 所以未老致仕,欲官及親也。既不能及,尚庶幾以恩得贈,今則無及矣!」姻族語其妻 聶氏,使勸戭仕,曰:「吾不德,無以助君子,矧敢強其所不欲以累其高哉。」聶事舅 姑亦以孝義著。戭忠信自將,篤行苦節,不仕而卒。司馬光為銘其墓。
支漸,資州資陽人。年七十,持母喪,既葬,廬墓側,負土成墳,蓬首垢面,三時號泣 ,哀毀瘠甚。白蛇狸兔擾其旁,白雀白烏日集於壟木,五色雀至萬餘,回翔悲鳴若助哀 者。鄉人句文鼎自娶婦即與父母離居,睹漸至行,深自悔責,號慟而歸,孝養盡志。鄉 閭觀感而化者甚眾。
鄧宗古,簡州陽安人。父死,自培土為墳,廬其側,晨夕號慟,甘露降於墓木。里中號 為鄧孝子。
沈宣,汝州梁人。母亡,既葬,不塞墓門三十有六月,晝負土,夜拊棺而臥,為墳廣百 尺。妻高氏亦有孝行。
漸以下三人,元豐中,皆褒賜粟帛。
蘇慶文、臺亨,皆夏縣人。慶文事父母以孝聞。母少寡,慶文懼其妻不能敬事,每戒之 曰:「汝事吾母,少不謹必逐汝。」妻奉教,母得安其室終身。
亨工畫,元豐中,朝廷修景靈宮,調天下畫工詣京師,選試其優者待詔翰林,畀以官祿 ,亨名第一。以父老固辭歸養,閭里賢之。
仰忻字天貺,溫州永嘉人。力學,以篤行稱。年五十餘,執母喪盡孝禮。躬自負土,廬 於墓側,有慈烏白竹之瑞。紹聖中,郡守楊蟠表其里「孝廉坊」。大觀二年,以行取士 ,郡以忻應詔。未幾卒,特贈將仕郎。
趙伯深字逢原。父子佪,宣和間為棣州兵官屬。會兵動燕雲,子佪被檄往塞上。伯深時 尚幼,與其母張留居棣州。既而金人渡河,伯深母子相失。子佪亦隔絕,建炎二年,始 得南歸。子佪卒,伯深訪尋其母二十餘年。一旦聞在瀘南,伯深徒步入蜀,間關累年。 紹興二十一年,乃得其母,相持號泣,哀感行路。曾慥在夔州,賦詩以美其孝。
彭瑜字君玉,吉之安福人。熙寧間失其母,瑜朝夕焚香祈天,願知母所在,如是十餘年 。俄有人言母為泰和倪氏婦,瑜竟迎以歸。
毛洵字子仁,吉州吉水人。天聖二年進士,又中拔萃科。性至孝,凡守四官,再以親疾 解任,執藥調膳,嘗而後進,三月不之寢室。父應佺通判太平州,卒官,母高繼卒於池 陽舟次。持鍤荷土以為墳,手胝面黔,親友不能識,廬於墓凡二十一月,朝夕哭踴,食 裁脫粟。諸生請問經義,對之流涕,未嘗言文。抱疾歸,數日而卒。郡以孝聞,賜其家 帛五十匹、米五十斛。兄溥,字文祖,亦以哀毀卒於舟中。
李籌者,洵同縣人,字彥良。與弟衡字平國生同乳,二歲喪母,十歲喪父,兄弟每以不 逮事親為恨。政和中,改葬其母於楊山,負土成墳,廬於墓左。未幾,廬所產木一本兩 幹,高丈許復合於一,至其末乃分兩幹五枝,鄉人以為瑞。
有楊芾者,亦同縣人,字文卿,性至孝,歸必市酒肉以奉二親,未嘗及妻子。紹興五年 大饑,為親負米百里外,遇盜奪之不與,盜欲兵之,芾慟哭曰:「吾為親負米,不食三 日矣。幸哀我。」盜義而釋之。
楊慶,鄞人。父病,貧不能召醫,迺刲股肉啖之,良已。其後母病不能食,慶取右乳焚 之,以灰和藥進焉,入口遂差,久之乳復生。宣和三年,守樓異名其坊曰「崇孝」。紹 興七年,守仇悆為之請。十二年,詔表其門,復之。悆曰:「韓退之作鄠人對,以毀傷 支體為害義。而匹夫單人,身膏草莽,軌訓之理未宏,汲引之徒多闕,而乃行成於內, 情發自天。使稍知詩書禮義之說,推其所存,出身事主,臨難伏節死義,豈減介之推、 安金藏哉!」
陳宗,永嘉人。年十六,母蔡病篤,刲股為餌,病愈。已而復病不救,宗一慟而絕。郡 守陸德輿云:「陳宗自毀其體,哀慟傷生,雖非孝道之正,而能為人所難為之事,亦天 性之至。」官為合葬,榜曰「陳孝子墓」。
郭義,興化軍人。早遊太學,以操尚稱。年四十餘,客錢塘,聞母喪,徒跣奔喪,每一 慟輒嘔血。家貧甚,故人有所餽,不受。聚土為墳,手蒔松竹,而廬於其旁。甘露降於 墓上,烏鵲馴集。郡上其事,詔旌表其閭,於所居前安綽楔,左右建土臺,高一丈二尺 ,方正,下廣上狹,飾白,間以赤,仍植所宜木。
申世寧,信州鉛山人。紹興六年,潘達兵襲鉛山,父愈年七十,未及出戶遇賊,賊意其 有藏金,欲殺之。世寧年未冠,亟引頸願代父死,賊感其孝,兩全之。
苟與齡字壽隆,滁州來安人。志尚高潔,事其親,生養死葬,力竭而禮盡,鄉黨稱之。 母歿,廬墓側,有芝十九莖生於墓亭。郡縣以事聞,旌其門。
王珠字仲淵,吉州龍泉人,以孝謹聞。建炎間,居父憂,芝數本生墓側,倒植竹以為杙 ,復生柯葉。紹興間,再罹母喪,復有雙竹靈芝之祥。
顏詡,唐太師真卿之後。真卿嘗謫廬陵,故詡為吉州永新人。詡少孤,兄弟數人,事繼 母以孝聞。一門千指,家法嚴肅,男女異序,少長輯睦,匜架無主,廚饌不異。義居數 十年,終日怡愉,家人不見其喜慍。年七十餘卒。
張伯威,大安軍人。武翼大夫、禦前前軍正將祥之子。紹熙元年,武舉進士。調神泉尉 。大母黃,年九十八,不忍之官。黃得血痢疾瀕殆,伯威剔左臂肉食之,遂愈。繼母楊 因姑病篤,驚而成疾,伯威復剔臂肉作粥以進,其疾亦愈。伯威妹嫁崔均,其姑王疾, 妹亦剔左臂肉作粥以進,達旦即愈。知大安軍羅植即伯威所居立純孝坊,崔均所居立孝 婦坊。事聞,詔伯威與升擢,倍賜其妹束帛。
蔡定字元應,越州會稽人。家世微且貧。父革,依郡獄吏傭書以生,資定使學,遊鄉校 ,稍稍有稱。郡獄吏一日坐舞文法被繫,革以詿誤,年七十餘矣,法當免繫。鞫胥任澤 削其籍年而入之,罪且與獄吏等。案具,府奏上之。方待命於朝,故俱久囚,而革不得 獨決。定切痛念父當耆年,以非辜墮圄狴,誓將身贖。數詣府號愬,請代坐獄,弗許; 請效命於戎行,弗許;請隸五符為兵,又弗許。定知父終不可贖也,仰而呼曰:「天乎 !將使定坐視父纏徽纆乎!父老耄,不應連繫;傭書,罪不應與獄吏等。理明矣,而無 所云愬。父老而刑,定之生其何益乎?定圖死矣,庶有司哀憐而釋父,則雖死無憾矣! 」於是預為志銘其墓,又為狀若詣府者結置袂間,皆敘陳致死之由,冀其父之必免也。 以建炎元年十二月甲申,自赴河死。府帥聞之,驚曰「真孝」,立命出革,厚為定具棺 斂事,而撫周其家。
鄭綺,婺州浦江人。善讀書,通春秋穀梁學。以肅睦治家,九世不異爨。四世孫德珪、 德璋,孝友天至,晝則聯幾案,夜則同衾寢。德璋素剛直,與物多迕,宋亡,仇家遂陷 以死罪,當會逮揚州。德珪哀弟之見誣,乃陽謂曰:「彼欲害吾也,何預爾事?我往則 姦狀白,爾去得不死乎!」即治行。德璋追至諸暨道中,兄弟相持頓足哭,爭欲就死。 德珪默計沮其行,遂紿以無往,夜將半,從間道逸去。德璋復追至廣陵,德珪已斃於獄 。德璋聞之,慟絕者數四,負骨歸葬。廬墓再期,每一悲號,烏鳥皆翔集不食。德珪之 子文嗣,幼病僂,德璋鞠之如己子。
有鮑宗巖者,字傅叔,徽州歙人。子壽孫字子壽。宋末,盜起里中。宗巖避地山谷間, 為賊所得,縛宗巖樹上,將殺之。壽孫拜前願代父死,宗巖曰:「吾老矣,僅一子奉先 祀,豈可殺之?吾願自死。」盜兩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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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四百五十七‧列傳第二百一十六 隱逸上 戚同文 陳摶 种放 萬適 李瀆 魏野 邢敦 林逋 高懌 徐復 孔旼 何群
中古聖人之作易也,於遯之上九曰「肥遯,無不利」,蠱之上九曰「不事王侯,高尚其 事」。二爻以陽德處高地,而皆以隱逸當之。然則隱德之高於當世,其來也遠矣。巢、 由雖不見於經,其可誣哉。五季之亂,避世宜多。宋興,巖穴弓旌之招,疊見於史,然 而高蹈遠引若陳摶者,終莫得而致之,豈非二卦之上九者乎。种放之徒,召對大廷,亹 亹獻替,使其人出處,果有合於艮之君子時止時行,人何譏焉。作隱逸傳。
戚同文字同文,宋之楚丘人。世為儒。幼孤,祖母攜育於外氏,奉養以孝聞。祖母卒, 晝夜哀號,不食數日,鄉里為之感動。
始,聞邑人楊愨教授生徒,日過其學舍,因授禮記,隨即成誦,日諷一卷,愨異而留之 。不終歲畢誦五經,愨即妻以女弟。自是彌益勤勵讀書,累年不解帶。時晉末喪亂,絕 意祿仕,且思見混一,遂以「同文」為名字。愨嘗勉之仕,同文曰:「長者不仕,同文 亦不仕。」愨依將軍趙直家,遇疾不起,以家事託同文,即為葬三世數喪。直復厚加禮 待,為築室聚徒,請益之人不遠千里而至。登第者五六十人,宗度、許驤、陳象輿、高 象先、郭成範、王礪、滕涉皆踐臺閣。
同文純質尚信義,人有喪者力拯濟之,宗族閭里貧乏者周給之。冬月,多解衣裘與寒者 。不積財,不營居室,或勉之,輒曰:「人生以行義為貴,焉用此為!」由是深為鄉里 推服。有不循孝悌者,同文必諭以善道。頗有知人鑒,所與遊皆一時名士。樂聞人善, 未嘗言人短。與宗翼、張昉、滕知白為友。生平不至京師。長子維任隨州書記,迎同文 就養,卒於漢東,年七十三。好為詩,有孟諸集二十卷。楊徽之嘗因使至郡,一見相善 ,多與酬唱。徽之嘗雲陶隱居號堅白先生,先生純粹質直,以道義自富,遂與其門人追 號堅素先生。
二子維、綸。維,建隆二年,以屯田員外郎為曹王府翊善,累官職方郎中,致仕,卒, 年八十一。綸自有傳。
大中祥符二年,府民曹城即同文舊居旁造舍百餘區,聚書數千卷,延生徒講習甚盛。詔 賜額為本府書院,命綸子奉禮郎舜賓主之,署誠府助教,委本府幕官提舉之。
楊愨者,虞城人。力學勤志,不求聞達。
宗翼者,蔡州上蔡人。父為虞城主簿,因家焉。篤孝恭謹,負米養母。好學彊記,經籍 一見即能默寫。歐陽、虞、柳書皆得其楷法。能屬文。隱而不仕,家無斗粟,怡怡如也 ,未嘗以貧窶干人。市物不評價,市人知而不欺。嘗言「晝夜者,昏曉之辨也」,故既 暝未曙,皆不出戶。見鄰里小兒,待之如成人,未嘗欺紿。同文嘗謂翼曰:「子勞謙有 古人風,真吾友也。」卒,年八十餘。子度,舉進士,至侍御史,歷京西轉運使,預修 太祖實錄。
張昉有史材,歷知雜御史、省郎,至殿中少監致仕。子信,自有傳。
滕知白善為詩,至刑部員外郎、河北轉運使。子涉,為給事中。
高象先父凝祐,刑部郎中,以彊幹稱。象先,淳化中三司戶部副使,卒於光祿少卿。
郭成範最有文,為倉部員外郎,掌安定公書記。辭疾,以司封員外郎致仕,卒。
王礪事母甚謹,太平興國五年進士,至屯田郎中。子渙、瀆、淵、沖、泳。渙子稷臣, 瀆子堯臣,並進士及第。渙子夢臣,進士出身。
陳摶字圖南,亳州真源人。始四五歲,戲渦水岸側,有青衣媼乳之,自是聦悟日益。及 長,讀經史百家之言,一見成誦,悉無遺忘,頗以詩名。後唐長興中,舉進士不第,遂 不求祿仕,以山水為樂。自言嘗遇孫君仿、獐皮處士二人者,高尚之人也,語摶曰:「 武當山九室巖可以隱居。」摶往棲焉。因服氣辟穀歷二十餘年,但日飲酒數杯。移居華 山雲臺觀,又止少華石室。每寢處,多百餘日不起。
周世宗好黃白術,有以摶名聞者,顯德三年,命華州送至闕下。留止禁中月餘,從容問 其術,摶對曰:「陛下為四海之主,當以致治為念,奈何留意黃白之事乎?」世宗不之 責,命為諫議大夫,固辭不受。既知其無他術,放還所止,詔本州長吏歲時存問。五年 ,成州刺史朱憲陛辭赴任,世宗令齎帛五十匹、茶三十斤賜摶。
太平興國中來朝,太宗待之甚厚。九年復來朝,上益加禮重,謂宰相宋琪等曰:「摶獨 善其身,不干勢利,所謂方外之士也。摶居華山已四十餘年,度其年近百歲。自言經承 五代離亂,幸天下太平,故來朝覲。與之語,甚可聽。」因遣中使送至中書,琪等從容 問曰:「先生得玄默修養之道,可以教人乎?」對曰:「摶山野之人,於時無用,亦不 知神仙黃白之事、吐納養生之理,非有方術可傳。假令白日沖天,亦何益於世?今聖上 龍顏秀異,有天人之表,博達古今,深究治亂,真有道仁聖之主也。正君臣協心同德、 興化致治之秋,勤行修煉,無出於此。」琪等稱善,以其語白上。上益重之,下詔賜號 希夷先生,仍賜紫衣一襲,留摶闕下,令有司增葺所止雲臺觀。上屢與之屬和詩賦,數 月放還山。
端拱初,忽謂弟子賈德昇曰:「汝可於張超谷鑿石為室,吾將憩焉。」二年秋七月,石 室成,摶手書數百言為表,其略曰:「臣摶大數有終,聖朝難戀,已於今月二十二日化 形於蓮花峰下張超谷中。」如期而卒,經七日支體猶溫。有五色雲蔽塞洞口,彌月不散 。
摶好讀易,手不釋卷。常自號扶搖子,著指玄篇八十一章,言導養及還丹之事。宰相王 溥亦著八十一章以箋其指。摶又有三峰寓言及高陽集、釣潭集,詩六百餘首。
能逆知人意,齋中有大瓢掛壁上,道士賈休復心欲之,摶已知其意,謂休復曰:「子來 非有他,蓋欲吾瓢爾。」呼侍者取以與之,休復大驚,以為神。有郭沆者,少居華陰, 夜宿雲臺觀。摶中夜呼令趣歸,沆未決;有頃,復曰:「可勿歸矣。」明日,沆還家, 果中夜母暴得心痛幾死,食頃而愈。
華陰隱士李琪,自言唐開元中郎官,已數百歲,人罕見者;關西逸人呂洞賓有劍術,百 餘歲而童顏,步履輕疾,頃刻數百里,世以為神仙。皆數來摶齋中,人咸異之。大中祥 符四年,真宗幸華陰,至雲臺觀,閱摶畫像,除其觀田租。
又有許瓊者,開封鄢陵人。開寶五年,子永罷盧縣尉,詣匭上言:「臣年七十五,父瓊 年九十九,長兄年八十一,次兄年七十九,欲乞近地一官,以就榮養。」上覽奏,召永 訊之,即命迎其父赴闕。瓊得對於講武殿,上顧問久之,悉能奏對,而詞氣不衰,言唐 末以來事,歷歷可聽。上悅其父子俱享遐壽,賜襲衣、犀帶、銀鞍勒馬、帛三十匹、茶 二十斤,授永鄢城令。是時,澶密齊沂、萊江吉萬州、江陰梁山軍,各奏八十已上呂繼 美等二十九人,並賜爵公士。真宗時,凡老人年百歲已上者,州縣以名聞,皆詔賜衣帛 、米麥,長吏存撫之。
种放字明逸,河南洛陽人也。父詡,吏部令史,調補長安主簿。放沉默好學,七歲能屬 文,不與群兒戲。父嘗令舉進士,放辭以業未成,不可妄動。每往來嵩、華間,慨然有 山林意。未幾父卒,數兄皆干進,獨放與母俱隱終南豹林谷之東明峰,結草為廬,僅庇 風雨。以請習為業,從學者眾,得束脩以養母,母亦樂道,薄滋味。
放得辟穀術,別為堂於峰頂,盡日望雲危坐。每山水暴漲,道路阻隔,糧糗乏絕,止食 芋栗。性嗜酒,嘗種秫自釀,每曰空山清寂,聊以養和,因號雲溪醉侯。幅巾短褐,負 琴攜壺,泝長溪,坐磐石,採山藥以助飲,往往終日。值月夕或至宵分,自豹林抵州郭 七十里,徒步與樵人往返。性不喜浮圖氏,嘗裂佛經以制帷帳。所著蒙書十卷及嗣禹說 、表孟子上下篇、太一祠錄,人頗稱之。多為歌詩,自稱「退士」,嘗作傳以述其志。
淳化三年,陝西轉運宋惟幹言其才行,詔使召之。其母恚曰:「常勸汝勿聚徒講學。身 既隱矣,何用文為?果為人知而不得安處,我將棄汝深入窮山矣。」放稱疾不起。其母 盡取其筆硯焚之,與放轉居窮僻,人跡罕至。太宗嘉其節,詔京兆賜以緡錢使養母,不 奪其志,有司歲時存問。咸平元年母卒,水漿不入口三日,廬於墓側。翰林學士宋湜、 集賢院學士錢若水、知制誥王禹偁言其貧不克葬,詔賜錢三萬、帛三十匹、米三十斛以 助其喪。
四年,兵部尚書張齊賢言放隱居三十年,不遊城市十五載,孝行純至,可勵風俗,簡樸 退靜,無謝古人。復詔本府遣官詣山,以禮發遣赴闕,賚裝錢五萬,放辭不起。明年, 齊賢出守京兆,復條陳放操行,請加旌賁。即賜詔曰:「汝隱居丘園,博通今古,孝悌 之行,鄉里所推,慕古人之遺榮,挹君子之常道。屢覽守藩之奏,彌彰遁世之風,載渴 來儀,副予延佇。今遣供奉官周旺齎詔,召汝赴闕,賜帛百匹、錢十萬。」九月,放至 ,對崇政殿,以幅巾見,命坐與語,詢以民政邊事。放曰:「明王之治,愛民而已,惟 徐而化之。」餘皆謙讓不對。即日授左司諫、直昭文館,賜巾服簡帶,館於都亭驛,大 官供膳。翌日,表辭恩命。上知放舊與陳堯叟游,令堯叟諭意;又謂宰相曰:「朕求茂 異,以廣視聽,資治道。如放終未樂仁,亦可遂其請也。」中書傳詔,放曰:「病居山 林,天恩累加禮聘,巖猿溪鳥之性,固不敢以祿仕為意。然主上虛懷待士,旰食憂人之 心,亦不敢以羈束為念。」遂詔不聽其讓。數日,復召見,賜緋衣、象簡、犀帶、銀魚 ,御製五言詩寵之,賜昭慶坊第一區,加帷帳什物,銀器五百兩,錢三十萬。中謝日, 賜食學士院,自是屢得召對。六年春,再表謝暫歸故山,詔許其請。將行,又遷起居舍 人,命館閣官宴餞於瓊林苑,上賜七言詩三章,在席皆賦。十月,遣使就山撫問,圖其 林泉居處以獻,優詔趣其入覲,放以疾未平為請。
景德元年十月,來朝,言歸山之久,請計月不受奉,詔特給之。嘗因觀書賦詩,上曰: 「放體格高古。聞其歸,私居終日,默坐一室。山水之樂,亦天性也。每所詢問,皆據 經以對,頗多裨益。朕優待之,蓋以激浮競也。」放每至京師,秦雍生徒多就而受業。 二年,擢為右諫議大夫。表乞嵩少養疾,許之,令河南府檢校。召對資政殿,曲宴學士 院,王欽若洎當直學士、舍人、待制悉預。既罷,又賜宴於欽若直廬。表乞免都門置餞 之禮。屢遣中使勞問,賜以茶藥。是冬,復來朝。三年,以兄喪請告歸終南營葬,復召 宴賜詩。
放山居草舍五六區,啖野蔬蕎麥。表求太宗御書及經史音疏,悉給焉。十月,復至,上 謂宰相曰:「放比來高尚其事,每所詢問,頗有可采。朝廷雖加爵秩,而未能大用,即 物議未厭,所慮放卷而懷之。」即遣內侍任文慶齎詔諭之曰:「朕臨御寰區,憂勤旰昃 ,詳延茂異,物色隱淪,思訪話言,用熙庶績。以卿棲心巖竇,屏跡囂塵,躡綺皓之遐 蹤,有曾、顏之至行,特舉賁園之典,果符前席之心。每所諮詢,備詳理道,載觀敷納 ,蔚有材謀,深簡朕懷,頗思大用。然以群情未悉,成命是稽。今四隩來同,萬區思乂 ,方崇政本,庶厚時風。卿必能酌斟化源,丹青王度,恢富國彊兵之術,陳制禮作樂之 規。返樸還淳,措刑息訟,輔予不逮,馴至太平,登用機衡,弼成寡昧。卿宜體茲眷遇 ,罄乃誠明,敘經國之大猷,述致君之遠略,盡形奏牘,以沃朕心。副涼德之倚毗,褰 外朝之觀聽,乃司樞務,式洽至公。」
放上言曰:「臣讀書業文,實自父師之誨,學古嗜退,本求山水之樂。思率天性以奉至 道,豈有意於麋鹿,蓋無心於紱冕。其所幸者,邦家化成,疆場兵偃,群黎鼓舞,庶彙 胥悅。蒲帛之聘,寵渙巖谷,君命薦及,肅聽祗受。既朝象魏之下,但愧巖林之賤。奉 聖顏於咫尺,聆德音之教論。列跡侍從,峨冠諫諍。雖愚者之慮,竭忠規而屢陳;而大 君之明,懼瞽言之無補。今又訪以禮樂之制,詢其刑政之方,且小器微材,欲加大用。 蓋念沿革之攸宜,歷三五而既異,弛張之體,豈一二而可述。國家謀建皇極,躋納富壽 ,惟二聖之光宅,總百王之闕漏,豈伊葑菲,敢預論述。方今德義宣明,鸞驥戾止,如 臣之才,儼爾駢列。伏望洞知臣之鑒,憐守節之志,俾泛駕無覆壓之害,使為器免溢蕩 之咎,寢此過聽,遂其夙心。況臣首獻納之行,不為無位;預清閑之對,不為疏隔。又 安敢碌碌而依違,嘿嘿而曠素?願且齒於諫署,庶少觀於朝制,斯亦否能有適,名器無 假。唯茲保全之惠,仰繄仁聖之賜。」
時先俾陳堯叟諭旨,堯叟手筆審其意,放云:「自被聘召,及遷諫垣,無所補報,為幸 多矣。今主上聖明,朝無闕政,處之顯位,則是重增其過。」及覽表,上曰:「放能守 分懇讓,益可嘉也。」大中祥符元年,命判集賢院,從封泰山,拜給事中。二年四月, 求歸山,宴餞於龍圖閣,命學士即席賦詩,製序。上作詩,卒章云:「我心虛佇日,無 復醉山中。」初,放作詩嘗有「溪上醉眠都不知」之句,故及之。三年正月,復召赴闕 ,表乞賜告,手詔優答之。作歌賜之,乃齎衣服、器幣,令京兆府每季遣幕職就山存問 。四年正月,復來朝,從祠汾陰,拜工部侍郎。
放屢至闕下,俄復還山,人有詒書嘲其出處之跡,且勸以棄位居巖谷,放不答。放終身 不娶,尤惡囂雜,故京城賜第為擇僻處。然祿賜既優,晚節頗飾輿服。於長安廣置良田 ,歲利甚博,亦有彊市者,遂致爭訟,門人族屬依倚恣橫。王嗣宗守京兆,放嘗乘醉慢 罵之。嗣宗屢遣人責放不法,仍條上其事。詔工部郎中施護推究,會赦恩而止。四月, 求歸山,又賜宴遣之。所居山林,細民多縱樵採,特詔禁止。放遂表徙居嵩山天封觀側 ,遣內侍就興唐觀基起第賜之。假踰百日,續給其奉。然猶往來終南,按視田畝。每行 必給驛乘,在道或親詬驛吏,規算糧具之直。時議浸薄之。
嘗曲宴令群臣賦詩,杜鎬以素不屬辭,誦北山移文以譏之。上嘗語近臣曰:「放為朕言 事甚眾,但外廷無知者。」因出所上時議十三篇,其目曰:議道、議德、議刑、議器、 議文武、議制度、議教化、議賞罰、議官司、議軍政、議獄訟、議征賦、議邪正。
八年十一月乙丑,晨興,忽取前後章疏稿悉焚之,服道士衣,召諸生會飲於次,酒數行 而卒。訃聞,上甚嗟悼,親制文遣內侍朱允中致祭。歸葬終南,贈工部尚書,錄其姪世 雍同學究出身。
萬適字縱之,陳州宛丘人,自號遣玄子。六七歲即為詩。及長,喜學問,精於道德經。 與高錫族子冕及韓伾交遊,酬唱多有警句。不求仕進,專以著述為務,有狂簡集百卷、 雅書三卷、志苑三卷、雍熙詩二百首,經籍擿科討論計四十卷。
淳化中,伾任翰林學士,因召對,上問曰:「卿早在嵩陽,當時輩流頗有遺逸否?」伾 以適及楊璞、田誥為對,上悉令召至闕下。詔書下而誥卒。璞既至,對於便殿,不願仕 進,上賜以束帛,與一子出身,遣還故郡。適最後至,特授慎縣主簿。適素康強無疾, 詔下日已病,猶勉強赴朝謝,舉止山野,人皆笑之,後數日卒。
田誥者,歷城人。好著述,聚學徒數百人,舉進士至顯達者接踵,以故聞名於朝,宋惟 翰、許袞皆其弟子也。誥著作百餘篇傳於世,大率迂闊。每構思必匿深草中,絕不聞人 聲,俄自草中躍出,即一篇成矣。
楊璞字契玄,鄭州新鄭人。善歌詩,士大夫多傳誦。與畢士安尤相善,每乘牛往來郭店 ,自稱東里遺民。嘗杖策入嵩山窮絕處,構思為歌詩,凡數年得百餘篇。璞既被召,還 ,作歸耕賦以見志。真宗朝諸陵,道出鄭州,遣使以茶帛賜之。卒,年七十八。
李瀆,河南洛陽人也。六世祖坦,馮翊令。坦生仲芳,大理司直。仲芳生玄初,福建觀 察推官。玄初生鄑,即瀆之曾祖也,字堯封,仕梁,歷滑、魏、宋三鎮留後,拜崇政使 、禮部尚書,後唐天成中,以太子少傅致仕,卒,贈太保。祖延昭,殿中丞。父瑩字正 白,善詞賦,廣順進士,蒲帥張鐸辟為記室,因家河中。乾德初,右補闕蘇德祥薦為殿 中侍御史、度支判官。使江南,坐受李從善賂遺,責授右贊善大夫,卒。
初,瑩禱河祠而生瀆,故名瀆字河神,後改字長源。淳澹好古,博覽經史。十六丁外艱 ,服闋,杜門不復仕進。家世多聚書畫,頗有奇妙。王祐典河中,深加禮待,自是多聞 於時。往來中條山中,不親產業,所居木石幽勝。談唐室已來衣冠人物,歷歷可聽。罕 著文。前後州將皆厚遇之。王旦、李宗諤與之世舊,每勸其仕,瀆皆不答。所乘馬,嘗 為宗人借,憩於廛間。人有見者以語瀆,瀆即鬻之,其惡囂如此。州閭化其儉德。
真宗祀汾陰,直史館孫冕言其隱操,請加搜采,陳堯叟復薦之。命使召見,辭足疾不起 。遣內侍勞問,令長吏歲時存撫。明年,又遣使存問,瀆自陳世本儒墨習靜避世之意。 素嗜酒,人或勉之,答曰:「扶羸養疾,舍此莫可。從吾所好,以盡餘年,不亦樂乎! 」嘗語諸子曰:「山水足以娛情,苟遇醉而卒,吾之願也。吾將與爾永訣,爾輩當常在 左右。」即設外寢,與諸子同處。一日,忽曰:「適有人至床下,誦詩云:『行到水窮 處,未知天盡時。』言訖不見,吾當逝矣。」亟取瑩集七十編洎書畫付諸子,促家人置 酒。頃之,卒。時天禧三年十二月三日也,年六十三。
四年春,詔曰:「故河中府處士李瀆,簪纓傳緒,儒雅踐方,曠逸自居,恬智交養。迨 茲晚節,彌邵清猷,奄及淪亡,良深軫惻。特行賁典,式慰營魂。惟蓬閣之司文,乃儒 林之美秩。仍示歸生之賻,兼推給復之恩。申飭守臣,優卹其後。豈獨旌於泉壤,亦足 厚於民風。可特贈秘書省著作佐郎,賜其家帛二十匹,米三十斛,州縣常加存卹,二稅 外蠲其差役。」
魏野字仲先,陝州陝人也。世為農。母嘗夢引袂於月中承兔得之,因有娠,遂生野。及 長,嗜吟詠,不求聞達。居州之東郊,手植竹樹,清泉環遶,旁對雲山,景趣幽絕。鑿 土袤丈,曰樂天洞,前為草堂,彈琴其中,好事者多載酒餚從之遊,嘯詠終日。前後郡 守,雖武臣舊相,皆所禮遇,或親造謁。趙昌言性尤倨傲,特署賓次,戒閽吏野至即報 。野不喜巾幘,無貴賤,皆紗帽白衣以見,出則跨白驢。過客名士往來留題會話,累宿 而去。野為詩精苦,有唐人風格,多警策句。所有草堂集十卷,大中祥符初契丹使至, 嘗言本國得其上帙,願求全部,詔與之。
祀汾陰歲,與李瀆並被薦,遣陝令王希招之,野上言曰:「陛下告成天地,延聘巖藪, 臣實愚戇,資性慵拙,幸逢聖世,獲安故里,早樂吟詠,實匪風騷,豈意天慈,曲垂搜 引。但以嘗嬰心疾,尤疏禮節,麋鹿之性,頓纓則狂,豈可瞻對殿墀,仰奉清燕。望回 過聽,許令愚守,則畎畝之間,永荷帝力。」詔州縣長吏常加存撫,又遣使圖其所居觀 之。五年四月,復遣內侍存問。天禧三年十二月,無疾而卒,年六十。州上其狀。
四年正月,詔曰:「國家舉旌賞之命,以輝丘園,申卹贈之恩,用慰泉壤,所以褒逸民 而厚風俗也。故陝州處士魏野,服膺儒素,刻意篇章,顧詞格之清新,為士流之推許, 而能篤淳古之行,慕肥遯之風。頃屬時巡,嘗加聘召,懇陳誠志,願遂考槃。及此淪亡 ,載深嗟悼!蘭臺清秩,追飾幽扃,厚其賻助之資,寬以復除之命。諒惟優禮,式顯令 名。魂而有知,歆此殊渥。可特贈秘書省著作郎,賻其家帛二十匹,米三十斛,州縣常 加存卹,二稅外免其差徭。」
瀆即野中表兄也。瀆卒訃至,野哭之慟,謂其子曰:「吾不可去,去必不至。」第遣其 子赴之,裁六日而野亦卒,時甚異焉。
邢敦字君雅,不知何許人。家於雍丘,與宋準、趙昌言交遊甚厚。太平興國初,嘗舉進 士不第,慨然有隱遯意。性介僻,不妄交友。耽玩經史,精於術數,工繪畫,頗嗜酒。 或遊市廛,過客詢以休咎者,多不之語。里中號邢夫子。大中祥符七年,真宗幸亳回, 邑人列上其事,王曾為考制度使,以名聞。詔曰:「敦早預詞場,勤脩天爵,超然處退 ,亦既累年。屬覽公車之言,俾參郡學之職,用精儒業,以寵耆年。可許州助教。」敦 讓而不受。乾興元年,無疾而卒,年七十四。
林逋字君復,杭州錢塘人。少孤,力學,不為章句。性恬淡好古,弗趨榮利,家貧衣食 不足,晏如也。初放遊江、淮間,久之歸杭州,結廬西湖之孤山,二十年足不及城市。 真宗聞其名,賜粟帛,詔長吏歲時勞問。薛映、李及在杭州,每造其廬,清談終日而去 。嘗自為墓於其廬側。臨終為詩,有「茂陵他日求遺稿,猶喜曾無封禪書」之句。既卒 ,州為上聞,仁宗嗟悼,賜諡和靖先生,賻粟帛。
逋善行書,喜為詩,其詞澄浹峭特,多奇句。既就稿,隨輒棄之。或謂:「何不錄以示 後世?」逋曰:「吾方晦跡林壑,且不欲以詩名一時,況後世乎!」然好事者往往竊記 之,今所傳尚三百餘篇。
逋嘗客臨江,時李諮方舉進士,未有知者,逋謂人曰:「此公輔器也。」及逋卒,諮適 罷三司使為州守,為素服,與其門人臨七日,葬之,刻遺句內壙中。
逋不娶,無子,教兄子宥,登進士甲科。宥子大年,頗介潔自喜,英宗時,為侍御史, 連被臺移出治獄,拒不肯行,為中丞唐介所奏,降知蘄州,卒於官。
高懌字文悅,荊南高季興四世孫。幼孤,養於外家。十三歲能屬文,通經史百家之書。 聞種放隱終南山,乃築室豹林谷,從放受業。放奇之,不敢處以弟子行。與同時張蕘、 許勃號「南山三友」。
會詔舉沈淪草澤,知長安寇準聞其名薦之,辭不起。景祐中,錄國初侯王後,懌推其弟 忻得官。及范雍建京兆府學,召懌講授諸生,席間常數十百人。杜衍嘗請賜處士號,乃 命為大理評事,懌固辭。仁宗嘉其守,號安素處士。詔州縣歲時禮遇之,給良田五百畝 。文彥博表其經術該通,有高世之行,可以勵風俗,詔賜第一區。嘉祐中,就除光祿寺 丞,復固辭。夢道士持素書聘為白鹿洞主,卒。
有韓退者,稷山人。亦師事種放。母死,負土成墳,徒跣終喪,去隱嵩山。吳遵路,石 延年論其高節。詔賜粟帛,號安逸處士,以壽終。
徐復字復之,建州人。初遊京師,舉進士不中。退而學易,通流衍卦氣法,自筮知無祿 ,遂亡進取意。遊學淮、浙間數年,益通陰陽、天文、地理、遁甲、占射諸家之說。他 日聽其鄉人林鴻範說詩,且言詩之所以用於樂者,忽若有得。因以聲器求之,遂悟大樂 ,於七音、十二律清濁次序及鍾磬侈弇、匏竹高下制度皆洞達。方仁宗留意於樂,詔天 下求知樂者,大臣薦胡瑗,瑗作鍾磬,大變古法。復笑曰:「聖人寓器以聲,今不先求 其聲而更其器,其可用乎!」後瑗制作皆不效。
范仲淹過潤州,見復問曰:「今以衍卦占之,四夷無變異乎?」復剋西方當用兵,推其 月日,後無少差。慶曆初,與布衣郭京俱召見,帝問天時人事,復對曰:「以京房易卦 推之,今年所配年月日時,當小過也。剛失位而不中,其在彊君德乎?」帝又問:「明 年主何卦?」復曰:「乾卦用事。」說至九五盡而止。帝又問:「前年京師黑風,何所 應?」復曰:「其兆在內,豫王喪其應也。」明日,命為大理評事,固以疾辭,乃賜號 沖晦處士,補其子發試秘書省校書郎。復性高潔,而處世未嘗自異,後居杭州十數年卒 。
郭京者,少任俠,不事家產,平居好言兵。范仲淹、滕宗諒數薦之。
孔旼字寧極,孔子四十六代孫。隱居汝州龍興縣龍山之滍陽城。性孤潔,喜讀書。有田 數百畝,賦稅常為鄉里先。遇歲饑,分所餘賙不足者,未嘗計有無。聞人之善若出於己 ,動止必依禮法。環所居百餘里,人皆愛慕之,見旼於路,輒斂衽以避。葬其父,廬墓 三年,臥破棺中,日食米一溢。壁間生紫芝數十本。州以行義聞,賜粟帛,又給復其家 。近臣列薦,授秘書省校書郎致仕。居數年,召為國子監直講,辭不赴,即遷光祿寺丞 。頃之,起知龍興縣,復辭。卒,贈太常丞。
盜嘗入旼家,發其廩粟,旼避之,縱其所取。嘗逢羸弱者為盜掠奪其貲,旼追盜與語, 責之以義,解金畀之,使歸所掠。居山未嘗逢毒蛇虎豹,或謂之曰:「子毋夜行,此亦 可畏。」旼曰:「無心則無所畏。」晚年惟玩周易、老子,他書亦不復讀。為太玄圖張 壁上,外列方州部家,而規其中心,空之無所書。曰:「易所謂寂然不動者,與此無異 也。」
何群字通夫,果州西充人。嗜古學,喜激揚論議,雖業進士,非其好也。慶曆中,石介 在太學,四方諸生來學者數千人,群亦自蜀至。方講官會諸生講,介曰:「生等知何群 乎?群日思為仁義而已,不知饑寒之切己也。」眾皆注仰之。介因館群於其家,使弟子 推以為學長。群愈自克厲,著書數十篇,與人言未嘗下意曲從,同舍目群為「白衣御史 」。
群嘗言:「今之士,語言說易,舉止惰肆者,其衣冠不如古之嚴也。」因請復古衣冠。 又上書言:「三代取士,皆舉於鄉里而先行義。後世專以文辭就,文辭中害道者莫甚於 賦,請罷去。」介讚美其說。會諫官御史亦言以賦取士無益治道,下兩制議,皆以為進 士科始隋歷唐數百年,將相多出此,不為不得人,且祖宗行之已久,不可廢也。群聞其 說不行,乃慟哭,取平生所為賦八百餘篇焚之。講官視群賦既多且工,以為不情,絀出 太學。群徑歸,遂不復舉進士。
嘉祐中,龍圖閣直學士何剡表其行義,賜號安逸處士。群既死,趙抃守益州,奏群遺稿 有益時政,願詔果州錄上之,云:「非若茂陵書起天子侈心也。」寢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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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四百五十八‧列傳第二百一十七 隱逸中 王樵 張愈 黃晞 周啟明 代淵 陳烈 孫侔 劉易 姜潛 連庶 章察 俞汝尚 陽孝本 鄧考甫 宇文之邵 吳瑛 松江漁翁 杜生 順昌山人 南安翁 張○
王樵字肩望,淄州淄川人。居縣北梓桐山。博通群書,不治章句,尤善考易。與賈同、 李冠齊名,學者多從之。咸平中,契丹遊騎度河,舉家被掠。樵即棄妻,挺身入契丹訪 父母,累年不獲,還東山。刻木招魂以葬,立祠畫像,事之如生,服喪六年,哀動行路 。又為屬之尊者次第成服,北望嘆曰:「身世如此,自比於人可乎!」遂與俗絕,自稱 贅世翁,唯以論兵擊劍為事。一驢負裝,徒步千里,晚年屢遊塞下。畫策干何承矩、耿 望,求滅遼復讎,不用。乃於城東南隅累磚自環,謂之「繭室」。銘其門曰:「天生王 樵,薄命寡智,材不濟時,道號『贅世』。生而為室,以備不虞,死則藏形,不虞乃備 。」病革,入室自掩戶卒。治平末,職方郎中向宗道知淄州,訪繭室,已構屋為民居。 得樵甥牟氏子,乃知改葬。因而即其地復作繭室及祠堂,刻石以記之。
張愈字少愚,益州郫人,其先自河東徙。愈雋偉有大志,遊學四方,屢舉不第。寶元初 ,上書言邊事,請使契丹,令外夷相攻,以完中國之勢,其論甚壯。用使者薦,除試秘 書省校書郎,願以授父顯忠而隱於家。文彥博治蜀,為置青城山白雲谿杜光庭故居以處 之。丁內艱,鹽酪不入口。再期,植所持柳杖於墓,忽生枝葉,後合抱。六召不應。喜 奕棋。樂山水,遇有興,雖數千里輒盡室往。遂浮湘、沅,觀浙江,升羅浮,入九疑, 買石載鶴以歸。杜門著書,未就,卒。
妻蒲氏名芝,賢而有文,為之誄曰:「高視往古,哲士實殷,施及秦、漢,餘烈氛氳。 挺生英傑,卓爾逸群,孰謂今世,亦有其人。其人伊何?白雲隱君。嘗曰丈夫,趨世不 偶,仕非其志,祿不可苟,營營末途,非吾所守。吾生有涯,少實多艱,窮亦自固,困 亦不顛。不貴人爵,知命樂天,脫簪散髮,眠雲聽泉。有峰千仞,有溪數曲,廣成遺趾 ,吳興高躅。疏石通徑,依林架屋,麋鹿同群,晝遊夜息。嶺月破雲,秋霖灑竹,清意 何窮,真心自得,放言遺慮,何榮何辱?孟春感疾,閉戶不出,豈期遂往,英標永隔。 抒詞哽噎,揮涕汍瀾,人誰無死,惜乎材賢。已矣吾人,嗚呼哀哉!」
黃晞字景微,建安人。少通經,聚書數千卷,學者多從之游,自號聱隅子。著歔欷瑣微 論十卷,以謂聱隅者蘗物之名,歔欷者歎聲,瑣微者述辭也。石介在太學,遣諸生以禮 聘召,晞走匿鄰家不出。樞密使韓琦表薦之,以為太學助教致仕。受命一夕卒。
周啟明字昭回,其先金陵人,後占籍處州。初以書謁翰林學士楊億,億攜以示同列,大 見嘆賞,自是知名。四舉進士皆第一。景德中,舉賢良方正科,既召,會東封泰山,言 者謂此科本因災異訪直言,非太平事,遂報罷。於是歸,教弟子百餘人,不復有仕進意 ,里人稱為處士。轉運使陳堯佐表其行義於朝,賜粟帛。仁宗即位,除試助教,就加廩 給。久之,特遷秘書省秘書郎。改太常丞,卒。啟明篤學,藏書數千卷,多手自傳寫, 而能口誦之。有古律詩、賦、牋、啟、雜文千六百餘篇。
代淵字蘊之,本代州人。唐末,避地導江,家世為吏,有陰德。淵性簡潔,事親以孝聞 。受學於李畋、張達。年四十,鄉人更勸,舉進士甲科,得清水主簿。歎曰:「祿不及 親,何所為耶?」還家教授,坐席常滿。安撫使舉鳳州團練推官,不就。知益州楊日嚴 又薦之,遂以太子中允致仕。謝絕諸生,著周易旨要、老佛雜說數十篇。田況上其書, 自太常丞改祠部員外郎。晚年日菜食,巾褐山水間,自號虛一子。長吏歲時致問,澹然 與對,略不及私。嘉祐二年九月,有疾,召術士擇日,雲「丙申吉」,頷之,是日沐浴 而絕。
陳烈字季慈,福州候官人。性介僻,篤於孝友。居親喪,勺飲不入於口五日,自壯及老 ,奉事如生。學行端飭,動遵古禮,平居終日不言,御童僕如對賓客。里中人敬之,冠 昏喪祭,請而後行。從學者常數百。賢父兄訓子弟,必舉烈言行以示之。
嘗以鄉薦試京師不利,即罷舉。或勉之求仕,則曰:「伊尹守道,成湯三聘以幣;呂望 既老,文王載之俱歸。今天子仁聖好賢,有湯、文之心,豈無先覺如伊、呂者乎?」仁 宗屢詔之,不起。人問其故,應曰:「吾學未成也。」公卿大夫、郡守、鄉老交章稱其 賢。嘉祐中,以為本州教授,歐陽脩又言之,召為國子直講,皆不拜。
已而福建提刑王陶言其為妻林氏所訟,因詆烈貪詐,乞奪所受恩。司馬光為諫官,率同 列爭曰:「臣等每患士無名檢,故舉烈以厲風俗。烈平生操守,出於誠實,雖有迂闊不 合中道,猶為守節之士,當保而全之。若夫婦不相諧,則聽之離絕,毋使節行之士為橫 辱所挫。」陶說遂不行。
元祐初,部使者申薦之,詔從其尚,以宣德郎致仕。明年,復教授本州。,在職不受廩 奉,鄉里問遺絲毫無所受;家租有餘,則推以濟貧乏。卒,年七十六。
孫侔字少述,與王安石、曾鞏遊,名傾一時。早孤,事母盡孝。志於祿養,故屢舉進士 。及母病革,自誓終身不求仕。客居江、淮間,士大夫敬畏之。
劉敞知揚州,言其孝弟忠信,足以扶世矯俗,求之朝廷,呂公著、王安石之流也。詔以 為揚州教授,辭。敞守永興,辟入幕府,亦辭。英宗時,沈遘及王陶、韓維連薦之,授 忠武軍推官、常州推官,皆不赴。
少與安石友善,安石為相,過真州與相見,侔待之如布衣交。卒,年六十六。
初,王回、王令、常秩與侔皆有盛名,回、令不壽,秩為隱不竟,唯侔以不仕始終。
劉易,忻州人。性介烈,博學好古,喜談兵。韓琦知定州,上其所著春秋論,授太學助 教、并州州學說書。不能屈志仕進,寓居於虢之盧氏,習辟穀術。趙抃復薦其行誼,賜 號退安處士。易作詩,琦每為書之石,或不可其意輒滌去,琦亦再書之。尹洙帥渭,延 致尊禮,狄青代洙,遇之亦厚。治平末,卒,琦作文祭之云:「剛介之性,天下能合者 有幾?淵源之學,古人不到者甚多。」其敬之如此。熙寧察訪定戶役,詔易家用處士如 七品恩,得減半,示優禮云。
姜潛字至之,兗州奉符人。從孫復學春秋。用田況舉召試學士院,為明州錄事參軍。以 母思鄉求致仕,敕過門下,知封駁司吳奎封還之,而與韓絳共上章以薦,徙兗州錄事參 軍。從奎辟鄆州教授,奎升堂拜其母,又薦為國子直講、韓王宮伴讀。謁宗正允弼,吏 引趨庭,潛不答,呼馬欲去,遂以客禮見。
熙寧初,詔舉選人淹滯者與京官凡三十七人,潛在選中。神宗聞其賢,召對延和殿,訪 以治道何以致之,對曰:「有堯、舜二典在,顧陛下致之之道何如。」知陳留縣,至數 月,青苗令下,潛出錢,榜其令於縣門,已,徙之鄉落,各三日無應者。遂撤榜付吏曰 :「民不願矣!」錢以是獨得不散。司農、開封疑潛沮格,各使其屬來驗,皆如令。而 條例司劾祥符住散青苗錢,潛知且不免,移疾去,縣人詣府請留之,不得。家居卒,年 六十六。
連庶字居錫,安州應山人。舉進士,調商水尉、壽春令。興學,尊禮秀民,以勸其俗; 開瀕淮田千頃,縣大治。淮南王舊壘在山間,會大水,州守議取其甓為城,庶曰:「弓 矢舞衣傳百世,藏於王府,非為必可用,蓋以古之物傳於今,尚有典刑也。」壘因是得 存。以母老乞監陳州稅。嘗送客出北門,見日西風塵,而冠蓋憧憧不已,慨然有感,即 日求分司歸。久之,翰林學士歐陽脩、龍圖閣直學士祖無擇言庶文學行義,宜在臺閣。 以知崑山縣,辭不行。累遷職方員外郎,卒。
庶始與弟庠在鄉里,時宋郊兄弟、歐陽脩皆依之。及二宋貴達,不可其志,退居二十年 。守道好修,非其人不交,非其義秋毫不可污也。庶既死,宋郊之孫義年為應山令,緣 邑人之意,作堂於法興僧舍,繪二宋及庶、庠之像祠事之。庠亦登科,敏於政事,號良 吏,終都官郎中。
章察字隱之,成都雙流人。少孤,鞠於兄嫂,以所事父母事之。博通經學,尤長易、太 玄,著發隱三篇,明用蓍索道之法,知以數寓道之用、三摹九據始終之變。蜀守蔣堂、 楊察、張方平、何郯、趙抃咸以逸民薦,一賜粟帛,再命州助教,不就。嘉祐中,賜號 沖退處士。王素時為州,因更其所居之鄉曰處士,里曰通儒,坊曰沖退。察由是益以道 自裕,尊生養氣,憂喜、是非亦不以撓其心形。
嘗訪里人范百祿,謂曰:「子辟穀二十餘年,今強力尚足,子亦嘗知以氣治疾之說乎? 」百祿因從扣太玄,察為解述大旨,再復攡詞曰:「『人之所好而不足者,善也;所醜 而有餘者,惡也。君子能強其所不足,而拂其所有餘,太玄之道幾矣。』此子雲仁義之 心,予之於太玄也,述斯而已。若苦其思,艱其言,迂溺其所以為數而忘其仁義之大, 是惡足以語夫道哉?」熙寧元年,卒,年七十六。子祀,亦好古學,嘗應行義敦遣詔。 仍世有隱德,其所居猶存。
俞汝尚字退翁,湖州烏程人。少時讀書於鄣南之崑山。為人溫溫有禮,議論不苟。不可 於意,有所不言,言之未嘗妄也。不肯料理生事,不以貧乏撓其懷,澹於勢利。聞人善 言善行,記之不忘,時時為人道之。擢進士第,涉歷州縣,無少營進取之心。嘗知導江 縣,新繁令卒,使者使承其乏,將資以公田,辭,不許,至則悉以周舊令之家。熙寧初 ,簽書劍南西川判官。趙抃守蜀,以簡靜為治,每旦退坐便齋,諸吏莫敢至,唯汝尚來 輒排闥徑入,相對清談竟暮。
王安石當國,患一時故老不同己,或言汝尚清望,可寘之御史,使以次彈擊。驛召詣京 師,既知所以薦用意,力辭,章再上得免。親故有責以不能與子孫為地者,汝尚笑曰: 「是乃所以為其地也。」還家苦貧,未能忘祿養。又從趙抃於青州,遂以屯田郎中致仕 。蘇軾、蘇轍、孫覺、李常皆賦詩文歎美之。
優遊數年,當六月徂暑,寢室不可居,出舍於門,妻黃就視之,汝尚曰:「人生七十者 希,吾與夫人皆過之,可以行矣。」妻應曰:「然則我先去。」後三日卒。汝尚庀其喪 ,為作銘,召諸子告曰:「吾亦從此逝矣。」隱几而終,相去纔十日。孫侔,紹興中敷 文閣直學士。
陽孝本字行先,虔州贛人。學博行高,隱於城西通天巖。蘇頌、蒲宗孟皆以山林特起薦 之。蘇軾自海外歸,過而愛焉,號之曰玉巖居士。嘗直造其室,知其不娶,戲以為元德 秀之流。孝本自言為陽城之裔,故軾詩有云:「眾謂元德秀,自稱陽道州。」嘉之也。 隱遯二十年,一時名士多從之遊。崇寧中,舉八行,解褐為國子錄,再轉博士。以直秘 閣歸,卒,年八十四。
鄧考甫字成之,臨川人。第進士,歷陳留尉、萬載永明令、知上饒縣,積官奉議郎,提 點開封府界河渠,坐事去官,遂閉戶著書,不復言仕。
元符末,詔求直言。考甫年八十一,上書云:「亂天下者,新法也,末流之禍,將不可 勝言。今宜以時更化,純法祖宗。」因論熙寧而下,權臣迭起,欺世誤國,歷指其事而 枚數其人。蔡京嫉之,謂為詆訕宗廟,削籍羈筠州。崇寧去黨碑,釋逐臣,同類者五十 三人,其五十人得歸,惟考甫與范柔中、封覺民獨否,遂卒於筠。且死,命幼孫名世執 筆,口占百餘言,其略曰:「予自謂山中宰相,虛有其才也;自謂文昌先生,虛有其詞 也。不得大用於盛世,亦無憾焉,蓋有天命爾。」所論述有卜世大寶龜、伊周素蘊、義 命雜著、太平策要等,凡二百五十餘篇。
宇文之邵字公南,漢州綿竹人。舉進士,為文州曲水令。轉運以輕縑高其價,使縣鬻於 民。之邵言:「縣下江上山,地狹人貧,耕者亡幾,方歲儉饑,羌夷數入寇,不可復困 之以求利。」運使怒。
會神宗即位求言,乃上疏曰:「天下一家也。祖宗創業、守成之法具在。陛下方居諒陰 ,諂諛姦佞之人屏伏未動,正可念五聖之功德,常若左右前後。京師者,諸夏之視傚, 俗宜敦厚,而憸薄浮侈是尚。公卿大夫,民之表也,宜以名節自勵,而勢利合雜是先。 願以節義廉恥風導之,使人知自重。千里之郡,有利未必興,有害未必除者,轉運使、 提點刑獄制之也。百里之邑,有利未必興,有害未必除者,郡制之也。前日赦令,應在 公逋負一切蠲除,而有司操之益急,督之愈甚,使上澤不下流,而細民益困。如擇賢才 以為三司之官,稍假郡縣以權,則民瘼除矣。然後監番、棸、蹶、楀之盛以保安外戚, 考棠棣、角弓之義以親睦九族,興墜典,拔滯淹,遠誇毗,來忠讜。凡所建置,必與大 臣共議以廣其善,號令威福則專制之。如此,則天下之人思見太平可拱而俟也。」
疏奏不報。喟然曰:「吾不可仕矣。」遂致仕,以太子中允歸,時年未四十。自強於學 ,不易其志,日與交友為經史琴酒之樂,退居十五年而終。司馬光曰:「吾聞志不行, 顧祿位如錙銖;道不同,視富貴如土芥。今於之邵見之矣。」范鎮亦曰:「之邵位下而 言高,學富而行篤,少我二十一歲而先我掛冠,使吾慊然。」其為兩賢所推尚如此。
吳瑛字德仁,蘄州蘄春人。以父龍圖閣學士遵路任補太廟齋郎,監西京竹木務,簽書淮 南判官,通判池州、黃州,知郴州,至虞部員外郎。治平三年,官滿如京師,年四十六 ,即上書請致仕。公卿大夫知之者相與出力挽留之,不聽,皆嘆服以為不可及,相率賦 詩飲餞於都門,遂歸。
蘄有田,僅足自給。臨溪築室,種花釀酒,家事一付子弟。賓客至必飲,飲必醉,或困 臥花間,客去亦不問。有臧否人物者,不酬一語,但促奴益行酒,人莫不愛其樂易而敬 其高。嘗有貴客過之,瑛酒酣而歌,以樂器扣其頭為節,客亦不以為忤。視財物如糞土 ,妹婿輒取家財數十萬貸人,不能償,瑛哀之曰:「是人有母,得無重憂!」召而焚其 券。門生為治田事歷歲,忽謝去,曰:「聞有言某簿書為欺者,誼不可留。」瑛命取前 後文書示之,蓋未嘗發封也。盜入室,覺而不言,且取其被,乃曰:「他物唯所欲,夜 正寒,幸舍吾被。」其真率曠達類此。
哲宗朝有薦之者,召為吏部郎中,就知蘄州,皆不起。崇寧三年感疾,即閉閤謝醫藥, 至垂絕不亂。卒,年八十四。
松江漁翁者,不知其姓名。每棹小舟游長橋,往來波上,扣舷飲酒,酣歌自得。紹聖中 ,閩人潘裕自京師調官回,過吳江,遇而異焉,起揖之曰:「予視先生氣貌,固非漁釣 之流,願丐緒言,以發蒙陋。」翁瞪視曰:「君不凡,若誠有意,能過小舟語乎?」裕 欣然過之。翁曰:「吾厭喧煩,處閒曠,遯跡於此三十年矣。幼喜誦經史百家之言,後 觀釋氏書,今皆棄去。唯飽食以嬉,尚何所事?」裕曰:「先生澡身浴德如此。今聖明 在上,盍出而仕乎?」笑曰:「君子之道,或出或處,吾雖不能棲隱巖穴,追園、綺之 蹤,竊慕老氏曲全之義。且養志者忘形,養形者忘利,致道者忘心,心形俱忘,其視軒 冕如糞土耳,與子出處異趣,子勉之。」裕曰:「裕也不才,幸聞先生之高義,敢問舍 所在。」曰:「吾姓名且不欲人知,況居室耶!」飲畢,長揖使裕反其所,鼓枻而去。
杜生者,潁昌人。不知其名,縣人呼為杜五郎。所居去縣三十里,有屋兩間,與其子並 居,前有空地丈餘,即為籬門,生不出門者三十年。
黎陽尉孫軫往訪之。其人頗灑落,自陳村人無所能,官人何為見顧。軫問所以不出門之 因,笑曰:「以告者過也。」指門外一桑曰:「憶十五年前,亦曾納涼其下,何謂不出 ?但無用於時,無求於人,偶自不出耳,何足尚哉。」問所以為生,曰:「昔時居邑之 南,有田五十畝,與某兄同耕。迨兄子娶婦,度所耕不足贍,乃盡以與兄,而攜妻子至 此,蒙鄉人借屋,遂居之。唯與人擇日,又賣醫藥以給饘粥,亦有時不繼。後子能耕, 荷長者見憐,與田三十畝使之耕,尚有餘力,又為人傭耕,自此食足。鄉人貧,以醫術 自業者多。念己食既足,不當更兼他利,由是擇日賣藥,一切不為。」問常日何所為, 曰:「端坐耳。」「頗觀書否?」曰:「二十年前,曾有人遺一書策,無題號,其間多 說浮名經,當時極愛其議論,今忘之,並書亦不知所在矣。」時盛寒,布袍草屩,室中 枵然,而氣韻閒曠,言詞精簡。蓋有道之士也。問其子之為人,曰:「村童也,然性質 甚淳厚,不妄言,不敢嬉。唯間一至縣買鹽酪,可數行跡以待其歸,徑往徑還,未嘗旁 游一步也。」軫嗟嘆,留連久之,乃去。後至延安幕府,為沈括言之。括時理軍書,迨 夜半,疲極未臥,聞軫談及此,及頓忘其勞。
順昌山人。靖康末,有避亂於順昌山中者,深入得茅舍,主人風裁甚整,即之語,士君 子也。怪而問曰:「諸君何事挈妻孥能至是耶?」因語之故。主人曰:「亂何自而起耶 ?」眾爭為言,主人嗟惻久之,曰:「我父為仁宗朝人也,自嘉祐末卜居於此,因不復 出。以我所聞,但知有熙寧紀年,亦不知於今幾何年矣。」
南安翁者。漳州陳元忠客居南海日,嘗赴省試過南安,會日暮,投宿野人家,茅茨數椽 ,竹樹茂密可愛。主翁雖麻衣草屨,而舉止談對宛若士人。幾案間有文籍散亂,視之皆 經、子也。陳叩之曰:「翁訓子讀書乎?」曰:「種園為生耳。」「亦入城市乎?」曰 :「十五年不出矣。」問:「藏書何用?」曰:「偶有之耳。」因雜以他語。少焉,風 雨暴作,其二子歸,舍鉏揖客,人物不類農家子。翁進豆羹享客,不復共談,遲明別去 。
陳以事留城中,翌日,見翁倉遑而行,陳追詰之曰:「翁雲十五年不出城,何為到此? 」曰:「吾以急事不容不出。」問之,乃大兒於關外鬻果失稅,為關吏所拘。陳為謁監 征,至則已捕送郡。翁與小兒偕詣庭下,長子當杖,翁懇白郡守曰:「某老鈍無能,全 藉此子贍給。若渠不勝杖,則翌日乏食矣。願以身代之。」小兒曰:「大人豈可受杖, 某願代兄。」大兒又以罪在己,甘心焉,三人爭不決。小兒來父耳旁語,若將有所請, 翁叱之,兒必欲前。郡守疑之,呼問所以,對曰:「大人元係帶職正郎,宣和間累典州 郡。」翁急拽其衣使退,曰:「兒狂,妄言。」守詢誥敕在否,兒曰:「見作一束寘甕 中,埋於山下。」守立遣吏隨兒發取,果得之,即延翁上坐,謝而釋其子。次日,枉駕 訪之,室已虛矣。
張○字子厚,常州人。登進士甲科。以無他兄弟,獨養其親,不忍斯須去左右。親友彊 之仕,乃調青溪主簿,亦不之官。閉戶讀書四十年,手校數萬卷,無一字舛。窮經著書 ,至夜分不寐。元豐中,近臣薦其高行。至於元祐,大臣復薦之,起教授潁州,辭不就 。於是孫覺、胡宗愈、范祖禹交章言曰:「○且死草萊,後世必以為朝廷失士。」蘇軾 言之尤切。詔拜秘書省校書郎,敕郡縣致禮敦遣,竟不出。
○孝弟修於家,忠信行於友,聲名聞於人,蹈中守常,從容不迫,為當時名流所慕,以 不造門為恥。崇寧四年,卒。明年,詔以○隱德丘園,聲聞顯著,賜諡曰正素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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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四百五十九‧列傳第二百一十八 隱逸下 徐中行 蘇雲卿 譙定 王忠民 劉勉之 胡憲 郭雍 劉愚 魏掞之 安世通
徐中行,台州臨海人。始知學,聞安定胡瑗講明道學,其徒轉相傳授,將往從焉。至京 師,首謁范純仁,純仁賢之,薦於司馬光,光謂斯人神清氣和,可與進道。會福唐劉彝 赴闕,得瑗所授經,熟讀精思,攻苦食淡,夏不扇,冬不爐,夜不安枕者踰年。乃歸葺 小室,竟日危坐,所造詣人莫測也。父死,跣足廬墓,躬耕養母。推其餘力,葬內外親 及州里貧無後者十餘喪。晚年教授學者,自灑掃應對、格物致知達於治國平天下,不失 其性,不越其序而後已。
其友羅適持節本路,舉以自代,又率部使者以遺逸薦。崇寧中,郡守李諤又以八行薦。 時章、蔡竊國柄,竄逐善類且盡,中行每一聞命輒淚下。一日,去之黃巖,會親友,盡 毀其所為文,幅巾藜杖,往來委羽山中。客有詰以避舉要名者,中行曰:「人而無行, 與禽獸等。使吾得以八行應科目,則彼之不被舉者非人類與?吾正欲避此名,非要名也 。」客慚而退。陳瓘謫台州,聞名納交,暨其沒,錄其行事,謂與山陽徐積齊名,呼為 「八行先生」。
子三人,庭筠其季也,童艸有志行,事父兄孝友天至。居喪毀甚,既免喪,不忍娶者十 餘年。秦檜當國,科場尚諛佞,試題問中興歌頌,庭筠歎曰:「今日豈歌頌時耶!」疏 其未足為中興者五,見者尤之,庭筠曰:「吾欲不妄語,而敢欺君乎?」
黃巖尉鄭伯熊代去,請益,庭筠曰:「富貴易得,名節難守。願安時處順,主張世道。 」伯熊受其言,迄為名臣。有詔舉人嘗五上春官者予岳祠。庭筠適應格,所親咸勸之, 庭筠辭曰:「吾嘗草封事,謂岳廟冗祿無用。既心非之,可躬蹈耶?」其學以誠敬為主 ,夜必就榻而後脫巾,旦必巾而後起。居無惰容,喜無戲言,不事緣飾,不苟臧否。聞 人片善,記其姓名。遇饑凍者,推食解衣不靳。僦屋以居,未嘗戚戚。尤袤為守,聞其 名,遣書禮之。
一日,巾車歷訪舊游,徜徉幾月。歸感微疾,端坐瞑目而逝,年八十有五。鄉人崇敬之 ,以其父子俱隱遯,稱之曰二徐先生。淳熙間,常平使者朱熹行部,拜墓下,題詩有「 道學傳千古,東甌說二徐」之句,且大書以表之曰「有宋高士二徐先生之墓」。
庭筠之兄庭槐、庭蘭,皆有父風。孫日升,苦學有守,於是徐氏詩書不絕六世矣。
蘇雲卿,廣漢人。紹興間,來豫章東湖,結廬獨居。待鄰曲有恩禮,無良賤老稚皆愛敬 之,稱曰蘇翁。身長七尺,美須髯,寡言笑,布褐草履,終歲不易,未嘗疾病。披荊畚 礫為圃,藝植耘芟,灌溉培壅,皆有法度。雖隆暑極寒,土焦草凍,圃不絕蔬,滋鬱暢 茂,四時之品無闕者。味視他圃尤勝,又不二價,市鬻者利倍而售速,先期輸直。夜織 屨,堅韌過革舄,人爭貿之以饋遠。以故薪米不乏,有羨則以周急應貸,假者負償,一 不經意。溉園之隙,閉門高臥,或危坐終日,莫測識也。
少與張浚為布衣交,浚為相,馳書函金幣屬豫章帥及漕曰:「餘鄉人蘇雲卿,管、樂流 亞,遁跡湖海有年矣。近聞灌園東湖,其高風偉節,非折簡能屈,幸親造其廬,必為我 致之。」帥、漕密物色,曰:「此獨有灌園蘇翁,無雲卿也。」帥、漕乃屏騎從,更服 為遊士,入其圃,翁運鋤不顧。進而揖之,翁曰:「二客何從來耶?」延入室,土銼竹 几,地無纖塵,案上有西漢書一冊。二客恍若自失,默計此為蘇雲卿也。既而汲泉煮茗 ,意稍款浹,遂扣其鄉里,徐曰:「廣漢。」客曰:「張德遠廣漢人,翁當識之。」曰 :「然。」客又問:「德遠何如人?」曰:「賢人也。第長於知君子,短於知小人,德 有餘而才不足。」因問:「德遠今何官?」二客曰:「今朝廷起張公,欲了此事。」翁 曰:「此恐怕他未便了得在。」二客起而言曰:「張公令某等致公,共濟大業。」因出 書函金幣寘幾上。雲卿鼻間隱隱作聲,若自咎歎者。二客力請共載,辭不可,期以詰朝 上謁。旦遣使迎伺,則扃戶闃然,排闥入,則書幣不啟,家具如故,而翁已遁矣,竟不知 所往。
帥、漕復命,浚拊幾嘆曰:「求之不早,實懷竊位之羞。」作箴以識之,曰:「雲卿風 節,高於傅霖。予期與之,共濟當今。山潛水杳,邈不可尋。弗力弗早,予罪曷鍼。」
譙定字天授,涪陵人。少喜學佛,析其理歸於儒。後學易於郭曩氏,自「見乃謂之象」 一語以入。郭曩氏者,世家南平,始祖在漢為嚴君平之師,世傳易學,蓋象數之學也。 定一日至汴,聞伊川程頤講道於洛,潔衣往見,棄其學而學焉。遂得聞精義,造詣愈至 ,浩然而歸。其後頤貶涪,實定之鄉也,北山有巖,師友游泳其中,涪人名之曰讀易洞 。
靖康初,呂好問薦之,欽宗召為崇政殿說書,以論弗合,辭不就。高宗即位,定猶在汴 ,右丞許翰又薦之,詔宗澤津遣詣行在。至惟揚,寓邸舍,窶甚,一中貴人偶與鄰,饋 之食不受,與之衣亦不受,委金而去,定袖而歸之,其自立之操類此。上將用之,會金 兵至,失定所在。復歸蜀,愛青城大面之勝,棲遯其中,蜀人指其地曰譙巖。敬定而不 敢名,稱之曰譙夫子,有繪像祀之者,久而不衰。定易學得之程頤,授之胡憲、劉勉之 ,而馮時行、張行成則得定之餘意者也。定後不知所終,樵夫牧童往往有見之者,世傳 其為仙云。
初,程頤之父珦嘗守廣漢,頤與兄顥皆隨侍,游成都,見治篾箍桶者挾冊,就視之則易 也,欲擬議致詰,而篾者先曰:「若嘗學此乎?」因指「未濟男之窮」以發問。二程遜 而問之,則曰:「三陽皆失位。」兄弟渙然有所省,翌日再過之,則去矣。其後袁滋入 洛,問易於頤,頤曰:「易學在蜀耳,盍往求之?」滋入蜀訪問,久無所遇。已而見賣 醬薛翁於眉、邛間,與語,大有所得,不知所得何語也。
憲、勉之、滋皆閩人,時行、行成蜀人,郭曩氏及篾叟、醬翁皆蜀之隱君子也。
王忠民,潁陽人,世業醫。忠民幼通經史,自靖康以來,數言邊方利害於朝,累召弗至 。高宗渡江,忠民隱居不出,諸鎮翟興等皆重之,弗能致;張浚授以迪功郎,不受。興 徙治藥川,忠民避地南下,遇商虢鎮撫使董先於內鄉,留軍中,事以師禮。
時劉豫僭立,忠民作九思圖及定亂四象達之金主,及鏤板印圖散於偽境,以明天下之義 。紹興三年,翟琮薦其忠節於朝,特授宣教郎,詔董先津遣詣行在。既至,宰相呂頤浩 、簽書樞密院事徐俯見之皆拜,舍於政府。忠民上疏辭官,言:「臣憤金人無道,故三 上金主書,乞還二帝,本心報國,非冀名祿。」上不許。忠民以誥寘櫝中,藏七寶山下 ,力懇求去。復依董先軍中,遂不出。
時又有蘇庠者,丹陽人。紳之後,頌之族也。少能詩,蘇軾見其清江曲,大愛之,由是 知名。徐俯薦其賢,上特召之,固辭;又命守臣以禮津遣,庠辭疾不至,以壽終。
劉勉之字致中,建州崇安人。自幼強學,日誦數千言。踰冠,以鄉舉詣太學。時蔡京用 事,禁止毋得挾元祐書,自是伊、洛之學不行。勉之求得其書,每深夜,同舍生皆寐, 乃潛抄而默誦之。譙定至京師,勉之聞其從程頤遊,邃易學,遂師事之。已而厭科舉業 ,揖諸生歸,見劉安世、楊時,皆請業焉。及至家,即邑近郊結草為堂,讀書其中,力 耕自給,澹然無求於世。與胡憲、劉子翬相往來,日以講論切磋為事。
紹興間,中書舍人呂本中疏其行義志業以聞,特召詣闕。秦檜方主和,慮勉之見上持正 論,乃不引見,但令策試後省給札而已。勉之知不與檜合,即謝病歸。杜門十餘年,學 者踵至,隨其材品,為說聖賢教學之門及前言往行之懿。所居有白水,人號曰白水先生 。賢士大夫自趙鼎以下皆敬慕與交。後秦檜益橫,鼎竄死,諸賢禁錮,勉之竟不復出。
勉之一介不妄取。婦家富,無子,謀盡以貲歸於女,勉之不受,以畀族之賢者,命之奉 祀。其友朱松卒,屬以後事,且戒其子熹受學。勉之經理其家,而誨熹如子姪。熹之得 道,自勉之始。紹興十九年,卒,年五十九。
胡憲字原仲,居建之崇安。生而靜愨,不妄笑語,長從從父胡安國學。平居危坐植立, 時然後言,雖倉卒無疾言遽色,人犯之未嘗校。紹興中以鄉貢入太學。會伊、洛學有禁 ,憲獨陰與劉勉之誦習其說。既而學易於譙定,久未有得,定曰:「心為物漬,故不能 有見,唯學乃可明耳。」憲喟然歎曰:「所謂學者,非克己工夫耶?」自是一意下學, 不求人知。一旦,揖諸生歸故山,力田賣藥,以奉其親。安國稱其有隱君子之操。從遊 者日眾,號籍溪先生,賢士大夫亦高仰之。
折彥質、范沖、朱震、劉子羽、呂祉、呂本中共以其行義聞於朝,上特召之,憲辭母老 。及彥質入西府,又言於上,趣召愈急,憲力辭。乃賜進士出身,授左迪功郎、添差建 州教授,憲猶不屈。太守魏矼遣行義諸生入里致詔,且為手書陳大義,開譬甚力,憲不 得已就職。日與諸生接,訓以為己之學。聞者始而笑,中而疑,久而觀其所以修身、事 親、接人者,無一不如所言,遂翕然悅服。郡人程元以篤行稱,龔何以廉節著,皆迎致 俾參學政,學者自是大化。
因七年不徙官,以母年高不樂居官舍,求監南嶽廟以歸。久之,起為福建路安撫使司屬 官。時帥張宗元榷鹽急,私販者銖兩亦重坐。憲告以為政大體,宗元不悅,憲復請祠而 去。
秦檜方用事,諸賢零落,憲家居不出。檜死,以大理司直召,未行,改秘書正字。既至 ,次當奏事,而病不能朝,乃草疏言:「金人大治汴京宮室,勢必敗盟。今元臣、宿將 惟張浚、劉錡在,識者皆謂金果南牧,非此兩人莫能當。願亟起之,臣死不恨。」時兩 人皆為積毀所傷,未有敢顯言其當用者,憲獨首言之。疏入,即求去。上嘉其忠,詔改 秩與祠歸。
初,憲與劉勉之俱隱,後又與劉子翬、朱松交。松將沒,屬其子熹受學於憲與勉之、子 翬。熹自謂從三君子遊,而事籍溪先生為久。方憲之以館職召也,適秦檜諱言之後,憲 與王十朋、馮方、查籥、李浩相繼論事,太學士為五賢詩以歌之。人始信憲之不苟出, 而惜其在位僅半年,不究其底蘊云。紹興三十二年,卒,年七十七。
郭雍,字子和,其先洛陽人。父忠孝,官至太中大夫,師事程頤,著易說,號兼山先生 ,自有傳。雍傳其父學,通世務,隱居峽州,放浪長楊山谷間,號白雲先生。
乾道中,以峽守任清臣、湖北帥張孝祥薦於朝,旌召不起,賜號沖晦處士。孝宗稔知其 賢,每對輔臣稱道之,命所在州郡歲時致禮存問。後更封頤正先生,令部使者遣官就問 雍所欲言,備錄繳進。於是,雍年八十有三矣。
淳熙初,學者裒集程顥、程頤、張載、游酢、楊時及忠孝、雍凡七家,為大易粹言行於 世。其述雍之說曰:
易貫通三才,包括萬理。伏羲氏之畫,得於天而明天。文王之重,得於人而明人。羲畫 為天,天,君道也,故五之在人為君。文重為地,地,臣道也,故二之在人為臣。以上 下二卦別而言之如此。合六爻而言之,則三四皆人道也,故謂之中爻。
乾,元亨利貞,初曰四德。後又曰乾元,始而亨者也。利牝馬貞,利君子貞。是以四德 為二義亦可矣。乾,陽物也。坤,陰物也。由乾一卦論之,則元與亨陽之類,利與貞陰 之類也。是猶春夏秋冬雖為四時,由陰陽觀之,則春夏為陽,秋冬為陰也。天之所謂元 亨利貞者,如立天之道,陰與陽之類也。地之所謂元亨利貞者,如立地之道,柔與剛之 類也。人之所謂元亨利貞者,如立人之道,仁與義之類也。
又坤之六五,坤雖臣道,五實君位,雖以柔德,不害其為君;猶乾之九二,雖有君德, 不害其為臣。故乾有兩君,德無兩君;坤有兩臣,德無兩臣。六五以柔居尊,下下之君 也。江海所以能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下也。下下本坤德也。黃,中色也,色之至美也 ;裳,下服也,是以至美之德而下人也。
其發明精到如此。淳熙十四年。卒。
劉愚字必明,衢州龍遊人。幼警敏力學。弱冠入太學,有聲,受業者甚眾。侍御史柴瑾 、祭酒顏師魯、博士林光朝深器重之。瑾每奏對稱上意,則曰:「臣客劉愚為臣言。」 師魯嘗奏愚行藝,上記曰:「此向者柴瑾所薦也。」上舍釋褐,居第一。調江陵府教授 ,早晚為諸生講說,同僚相率以聽。愚益謙下,與葉適、項安世講論不倦,每以隱居學 道為樂。
歲滿,帥王藺致書剡辟,固辭,貧不能歸。外移安鄉縣令,邑逋賦萬計,愚覈實數,寬 限期,民不見吏而賦自足。會歲歉,出常平米賑貸,邑佐持不可,愚曰:「有罪不以相 累。」出緡錢數千萬,召商糴他郡而收元直,米價頓平,猶積廩數千石以備饑旱。邑有 范仲淹讀書地,為繪像立祠,興學,士競知勸。
諸司交薦,改秩,愚雅不樂仕進,遂致仕。丞相餘端禮,鄉人也,與愚有舊,且召堂審 ,愚竟舍去不顧。結廬城南,頹坦敗壁,蓬蒿蕭然。著書自適,書、禮、語、孟皆有解 。年八十三而卒。故友與其門人私諡曰謙靖先生,後更諡曰靖君,鄉郡祠之。
妻徐氏在家時,其母將以嫁姑子之富者,徐泣曰:「為富人妻,不願也。」遂歸於愚, 居破屋中,一事機杼。愚嘗懷白金歸,徐怒曰:「我以子為賢而若是,亟具歸。」愚出 書以示,束修得也,乃已。有梁鴻之風焉。
子克、幾、凡。克蚤以詩名,葉適嘗稱其可繼陶、韋。
魏掞之字子實,建州建陽人,初字元履。自幼有大志。師胡憲,與朱熹遊。兩以鄉舉試 禮部不第。嘗客衢守章傑所。趙鼎以謫死,其子汾將喪過衢。傑雅憾鼎,又希秦檜意, 遣尉翁蒙之領卒掩取鼎平時與故舊來往簡牘。蒙之先遣人告汾焚之,逮至一無所得。傑 怒,治蒙之,拘汾於兵家所,且以告檜。掞之以書責傑,長揖徑歸。築室讀書,牓以「 艮齋」,自是人稱曰艮齋先生。
閩帥汪應辰、建守陳正同知其賢,薦於朝,時相尼之,不果召。乾道中,詔舉遺逸,部 刺史芮燁與帥、守共表其行誼,特詔召之,掞之力辭。時宰相陳俊卿,閩人也,雅知掞 之,招之甚力。乃以布衣入見,極陳當時之務,大要勸上以修德業、正人心、養士氣為 恢復之本。上嘉納之,賜同進士出身,守太學錄。
先是,學官養望自高,不與諸生接。掞之既就職,日進諸生教誨之,又增葺其舍,人人 感勵。將釋菜,掞之請廢王安石父子從祀,追爵程顥、程頤,列於祀典,不報。復言「 太學之教宜以德行經術為先,其次則通習世務。今乃專以空言取人」,又不報。遂丐去 。
會福州副總管曾覿秩滿還,在道,掞之累疏以諫,移疾杜門,遺書陳俊卿責其不能捄止 ,語甚切。遂以迎親請歸,行數曰,罷為台州教授。方掞之之未行也,覿至國門外已久 ,伺掞之去,乃敢入。掞之在朝不能半歲,既歸,喟然歎曰:「上恩深厚如此,而吾學 不足以感悟聖意。」乃日居艮齋,條理舊聞,以求其所未至。
其居家,謹喪祭,重禮法。從父有客於南者,千里迎養,死葬如禮,而字其孤。建俗生 子多不舉,為文以戒,全活者甚眾。又白於官,請督不葬其親者,富與期,貧與財,而 無主後者掩之。每遇歲饑,為粥以食饑者。後依古社倉法,請官米以貸民,至冬取之以 納於倉。部使者素敬掞之,捐米千餘斛假之,歲歲斂散如常,民賴以濟。諸鄉社倉自掞 之始。
與人交,嘉其善而救其失。後進以禮來者,苟有寸長,必汲汲推挽成就之。至或訾其近 名,則蹙然曰:「使夫人而避此嫌,為善之路絕矣。」病革,母視之,不巾不見。戒其 子「毋以僧巫俗禮浼我。」以書召朱熹至,委以後事而訣。卒,年五十八。
後上思其直諒,將召用之,大臣言已死,乃贈直秘閣。熹平日趣向與掞之同。乾道中, 熹亦被召,將行,聞掞之去國,乃止。
青城山道人安世通者,本西人。其父有謀策,為武官,數以言干當路不用,遂自沈於酒 而終。世通亦隱居青城山中不出。
吳曦反,乃獻書於成都帥楊輔曰:「世通在山中,忽聞關外之變,不覺大慟。世通雖方 外人,而大人先生亦嘗發以入道之門。竊以為公初得曦檄,即當還書,誦其家世,激以 忠義,聚官屬軍民,素服號慟,因而散金髮粟,鼓集忠義,閉劍門,檄夔、梓,興仗義 之師,以順討逆,誰不願從?而士大夫皆酒缸飯囊,不明大義,尚雲少屈以保生靈,何 其不知輕重如此!夫君乃父也,民乃子也,豈有棄父而捄子之理?此非曦一人之叛,乃 舉蜀士大夫之叛也。聞古有叛民無叛官,今曦叛而士大夫皆縮手以聽命,是驅民而為叛 也。且曦雖叛逆,猶有所忌,未敢建正朔、殺士大夫,尚以虛文見招,亦以公之與否卜 民之從違也。今悠悠不決,徒為婦人女子之悲,所謂停囚長智,吾恐朝廷之失望也。凡 舉大事者,成敗死生皆當付之度外。區區行年五十二矣,古人言:『可以生而生,福也 ;可以死而死,亦福也。』決不忍汗面戴天,同為叛民也。」
輔有重名,蜀中士大夫多勸以舉義者,而世通之言尤切至。輔不能決,遂東如江陵,請 吳獵舉兵以討曦。未幾,曦敗,獵使蜀,薦士以世通為首云。
卓行
劉庭式 巢谷 徐積 曾叔卿 劉永一
父子有親,夫婦有別,朋友有信,天下之所共知而共由者也,乃有卓行於斯焉。徐積於 其所天,劉庭式於其室家,巢谷於其知己,皆行常人之難。行其所難而安焉,豈非卓乎 ?曾叔卿之不欺,劉永一之不苟取,皆以一事而人譽之終身,蓋有其所矣,其可忽諸! 撰卓行傳。
劉庭式,字得之,齊州人,舉進士。蘇軾守密州,庭式為通判。初,庭式未第時,議娶 鄉人之女,既約,未納幣。庭式乃及第,女以病喪明,女家躬耕貧甚,不敢復言。或勸 納其幼女,庭式笑曰:「吾心已許之矣,豈可負吾初心哉。」卒娶之。生數子,後死, 庭式喪之逾年,不肯復娶。軾問之曰:「哀生於愛,愛生於色。今君愛何從生,哀何從 出乎?」庭式曰:「吾知喪吾妻而已。吾若緣色而生愛,緣愛而生哀,色衰愛弛,吾哀 亦忘,則凡揚袂倚市,目挑而心招者,皆可以為妻也耶?」軾深感其言。庭式後監太平 觀,老於廬山,絕粒不食,目奕奕有紫光,步上下峻阪如飛,以高壽終。
巢谷,初名穀,字元修,眉州眉山人。父中,谷傳其學,雖樸而博。舉進士京師。谷素 多力,見舉武藝者心好之,遂棄其舊學,蓄弓箭,習騎射,久之業成而不中第。聞西邊 多驍勇,為四方冠,去遊秦鳳、涇原間。所至友其秀桀,與韓存寶尤相善,教之兵書。
熙寧中,存寶為河州將,有功,號熙河名將。會滬州蠻乞弟擾邊,諸郡不能制,命存寶 出兵討之。存寶不習蠻事,邀谷至軍中問焉。及存寶得罪,將就逮,自度必死,謂谷曰 :「我涇原武夫,死非所惜。顧妻子不免寒餓,橐中有銀數百兩,非君莫可使遺之者。 」谷許諾,即變姓名,懷銀步往授其子,人無知者。存寶死,谷逃避江、淮間,會赦乃 出。
蘇軾責黃州,與谷同鄉,幼而識之,因與之遊。乃軾與弟轍在朝,谷浮沈里中,未嘗一 來相見。紹聖初,軾、轍謫嶺海,平生親舊無復相聞者,谷獨慨然自眉山誦言欲徒步訪 兩蘇,聞者皆笑其狂。
元符二年,谷竟往,至梅州遺轍書曰:「我萬里步行見公,不意自全,今至梅矣,不旬 日必見,死無恨矣。」轍驚喜曰:「此非今世人,古之人也。」既見,握手相泣,已而 道平生,逾月不厭。時谷年七十三,瘦瘠多病,將復見軾於海南,轍愍而止之曰:「君 意則善,然循至儋數千里,當復渡海,非老人事也。」谷曰:「我自視未即死也,公無 止我。」閱其橐中無數千錢,轍方困乏,亦強資遣之。舟行至新會,有蠻隸竊其橐裝以 逃,獲於新州,谷從之至新,遂病死。轍聞,哭之失聲,恨不用己言而致死,又奇其不 用己言而行其志也。
徐積字仲車,楚州山陽人。孝行出於天稟。三歲父死,旦旦求之甚哀,母使讀孝經,輒 淚落不能止。事母至孝,朝夕冠帶定省。從胡翼之學。所居一室,寒一衲裘,啜菽飲水 ,翼之饋以食,弗受。
應舉入都,不忍舍其親,徒載而西。登進士第,舉首許安國率同年生入拜,且致百金為 壽,謝卻之。以父名「石」終身不用石器,行遇石則避而不踐,或問之,積曰:「吾遇 之則怵然傷吾心,思吾親,故不忍加足其上爾。」母亡,水漿不入口者七日,悲慟嘔血 。廬墓三年,臥苫枕塊,衰絰不去體,雪夜伏墓側,哭不絕音。翰林學士呂溱過其廬適 聞之,為泣下曰:「使鬼神有知,亦垂涕也。」甘露歲降兆域,杏兩枝合為幹。既終喪 ,不徹筵几,起居饋獻如平生。
中年有聵疾,屏處窮里,而四方事無不知。客從南越來,積與論嶺表山川險易、鎮戍疏 密,口誦手畫,若數一二。客嘆曰:「不出戶而知天下,徐公是也。」自少及老,日作 一詩,為文率用腹稿,口占授其子。嘗借人書策,經宿還之,借者紿言中有金葉,積謝 而不辨,賣衣償之。鄉人有爭訟,多就取決。州以行聞,詔賜粟帛。
元祐初,近臣合言:「積養親以孝著,居鄉以廉稱,道義文學,顯於東南。今年過五十 ,以耳疾不能出仕。朝廷方詔舉中外學官,如積之賢,宜在所表。」乃以揚州司戶參軍 為楚州教授。每升堂,訓諸生曰:「諸君欲為君子,而勞己之力,費己之財,如此而不 為,猶之可也;不勞己之力,不費己之財,何不為君子?鄉人賤之,父母惡之,如此而 不為,可也。鄉人榮之,父母欲之,何不為君子?」又曰:「言其所善,行其所善,思 其所善,如此而不為君子者,未之有也。言其不善,行其不善,思其不善,如此而不為 小人者,未之有也。」聞之者斂衽敬聽。
居數歲,使者又交薦之,轉和州防禦推官,改宣德郎,監中岳廟。卒,年七十六。政和 六年,賜諡節孝處士,官其一子。
曾叔卿,建昌南豐人,鞏族兄也。家苦貧,即心存不欺。嘗買西江陶器,欲貿易於北方 ,既而不果行。有從之轉售者,與之。既受直矣,問將何之,其人曰:「欲效君前策耳 。」叔卿曰:「不可。吾聞北方新有災饉,此物必不時洩,故不以行。余豈宜不告以誤 子。」其人即取錢去。居鄉介潔,非所宜受,一介不取。妻子困於饑寒,而拊庇孤惸, 唯恐失其意。起家進士,至著作佐郎。熙寧中,卒。
劉永一,陝州夏縣人。孝友廉謹。熙寧初,巫咸水溢入縣城,民多溺死。永一持竿立門 前,見他人物流入者輒擿出之。有僧寓錢數萬於其室,無何而僧死,永一詣縣自言,請 以錢歸其弟子。鄉人負債不肯償,立焚其券。行事類此。兄大為,醫助教。居親喪,不 飲酒食肉,終三年。司馬光傳之,以為今士大夫所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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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四百六十‧列傳第二百一十九 列女 朱娥 張氏 彭列女 郝節娥 朱氏 崔氏 趙氏 丁氏 項氏 王氏二婦 徐氏 榮氏 何氏 董氏 譚氏 劉氏 張氏 師氏 陳堂前 節婦廖氏 劉當可母 曾氏婦 王袤妻 塗端友妻 詹氏女 劉生妻 謝泌妻 謝枋得妻 王貞婦 趙淮妾 譚氏婦 吳中孚妻 呂仲洙女 林老女 童氏女 韓氏女 王氏婦 劉仝子妻(毛惜惜附)
古者天子親耕,教男子力作,皇后親蠶,教女子治生,王道之本,風俗之原,固有在矣 。男有塾師,女有師氏,國有其官,家有其訓,然而詩書所稱男女之賢,尚可數也。世 道既降,教典非古,男子之志四方,猶可隆師親友以為善;女子生長環堵之中,能著美 行垂於汗青,豈易得哉。故歷代所傳列女,何可棄也?考宋舊史得列女若干人,作列女 傳。
朱娥者,越州上虞朱回女也。母早亡,養於祖媼。娥十歲,里中朱顏與媼競,持刀欲殺 媼,一家驚潰,獨娥號呼突前,擁蔽其媼,手挽顏衣,以身下墜顏刀,曰:「寧殺我, 毋殺媼也。」媼以娥故得脫。娥連被數十刀,猶手挽顏衣不釋,顏忿恚,斷其喉以死。 事聞,賜其家粟帛。其後,會稽令董皆為娥立像於曹娥廟,歲時配享焉。
張氏,鄂州江夏民婦。里惡少謝師乞過其家,持刀逼欲與為亂,曰:「從我則全,不從 則死。」張大罵曰:「庸奴!可死,不可它也。」至以刃斷其喉,猶能走,擒師乞,以 告鄰人。既死,朝廷聞之,詔封旌德縣君,表墳曰「列女之墓」,賜酒帛,令郡縣致奠 。
彭列女,生洪州分寧農家。從父泰入山伐薪,父遇虎,將不脫,女拔刀斫虎,奪其父而 還。事聞,詔賜粟帛,敕州縣歲時存問。
郝節娥,嘉州娼家女。生五歲,母娼苦貧,賣於洪雅良家為養女。始笄,母奪而歸,欲 令世其娼,娥不樂娼,日逼之,娥曰:「少育良家,習織作組紃之事,又輒精巧,粗可 以給母朝夕,欲求此身使終為良,可乎?」母益怒,且箠且罵。
洪雅春時為蠶叢祠,娼與邑少年期,因蠶叢具酒邀娥。娼與娥徐往,娥見少年,倉皇驚 走,母挽捽不使去。不得已留坐中,時時顧酒食輒唾,強飲之,則嘔噦滿地,少年卒不 得侵凌。暮歸,過雞鳴渡,娥度他日必不可脫,陽渴求飲,自投於江以死。鄉人謂之「 節娥」云。
朱氏,開封民婦也。家貧,賣巾屨簪珥以給其夫。夫日與俠少飲博,不以家為事,犯法 徙武昌。父母欲奪而嫁之,朱曰:「何迫我如是耶?」其夫將行,一夕自經死,且曰: 「及吾夫未去,使知我不為不義屈也。」吳充時為開封府判官,作阿朱詩以道其事。
崔氏,合淝包繶妻。繶,樞密副使拯之子,早亡,惟一稚兒。拯夫婦意崔不能守也,使 左右嘗其心。崔蓬垢涕泣出堂下,見拯曰:「翁,天下名公也。婦得齒賤獲,執瀚滌之 事幸矣,況敢汙家乎!生為包婦,死為包鬼,誓無它也。」
其後,稚兒亦卒。母呂自荊州來,誘崔欲嫁其族人,因謂曰:「喪夫守子,子死孰守? 」崔曰:「昔之留也,非以子也,舅姑故也。今舅歿,姑老矣,將舍而去乎?」呂怒, 詛罵曰:「我寧死此,決不獨歸,須爾同往也。」崔泣曰:「母遠來,義不當使母獨還 。然到荊州儻以不義見迫,必絕於尺組之下,願以尸還包氏。」遂偕去。母見其誓必死 ,卒還包氏。
趙氏,貝州人。父嘗舉學究。王則反,聞趙氏有殊色,使人劫致之,欲納為妻。趙日號 哭慢罵求死,賊愛其色不殺,多使人守之。趙知不脫,乃紿曰:「必欲妻我,宜擇日以 禮聘。」賊信之,使歸其家。家人懼其自殞,得禍於賊,益使人守視。賊具聘帛,盛輿 從來迎。趙與家人訣曰:「吾不復歸此矣。」問其故,答曰:「豈有為賊污辱至此,而 尚有生理乎!」家人曰:「汝忍不為家族計?」趙曰:「第亡患。」遂涕泣登輿而去。 至州廨,舉簾視之,已自縊輿中死矣。尚書屯田員外郎張寅有趙女詩。
張晉卿妻丁氏,鄭州新鄭人,參知政事度五世孫也。靖康中,與晉卿避金兵於大隗山。 金兵入山,為所得,挾之鞍上。丁自投於地,戟手大罵,連呼曰:「我死即死耳,誓不 受辱於爾輩。」復挾上馬,再三罵不已。卒乃忿然舉梃縱擊,遂死杖下。
項氏,吉州吉水人。居永昌里,適同里孫氏。宣和七年,為里胥所逮,至中途欲侵凌之 ,項引刀自刺而死。郡以聞,詔贈孺人,旌表其廬。
王氏二婦,汝州人。建炎初,金人至汝州,二婦為所掠,擁置舟中,遂投漢江以死。尸 皆浮出不壞,人為收葬之城外江上,為雙塚以表之。
徐氏,和州人。閎中女也,適同郡張弼。建炎三年春,金人犯惟揚,官軍望風奔潰,多 肆虜掠,執徐欲汙之。徐瞋目大罵曰:「朝廷蓄汝輩以備緩急,今敵犯行在,既不能赴 難,又乘時為盜,我恨一女子不能引劍斷汝頭,以快眾憤,肯為汝辱以苟活耶!第速殺 我。」賊慚恚,以刃刺殺之,投江中而去。
榮氏,薿女弟也。自幼如成人,讀論語、孝經,能通大義,事父母孝。歸將作監主簿馬 元穎。建炎二年,賊張遇寇儀真,榮與其姑及二女走惟揚,姑素羸,榮扶掖不忍舍。俄 賊至,脅之不從,賊殺其女,脅之益急,榮厲聲詬罵,遂遇害。
何氏,吳人。吳永年之妻也。建炎四年春,金兵道三吳,官兵遁去,城中人死者五十餘 萬。永年與其姊及其妻何奉母而逃。母老,待挾持而行,卒為賊所得,將縶其姊及何, 何紿謂賊曰:「諸君何不武耶!婦人東西惟命爾。」賊信之。行次水濱,謂其夫曰:「 我不負君。」遂投於河,其姊繼之。
董氏,沂州滕縣人,許適劉氏子。建炎元年,盜李昱攻剽滕縣,悅其色,欲亂之,誘諭 再三,曰:「汝不我從,當剉汝萬段。」女終不屈,遂斷其首。劉氏子聞女死狀,大慟 曰:「列女也。」葬之,為立祠。
三年春,盜馬進掠臨淮縣,王宣要其妻曹氏避之,曹曰:「我聞婦人死不出閨房。」賊 至,宣避之,曹堅臥不起。眾賊劫持之,大罵不屈,為所害。
四年,盜祝友聚眾於滁州龔家城,掠人為糧。東安縣民丁國兵者及其妻為友所掠,妻泣 曰:「丁氏族流亡已盡,乞存夫以續其祀。」賊遂釋夫而害之。
同時,叛卒楊勍寇南劍州,道出小常村,掠一民婦,欲與亂,婦毅然誓死不受污,遂遇 害,棄尸道傍。賊退,人為收瘞。尸所枕藉處,跡宛然不滅。每雨則乾,睛則濕,則削 去即復見。覆以他土,其跡愈明。
譚氏,英州真陽縣人,曲江村士人吳琪妻也。紹興五年,英州饑,觀音山盜起,攻剽鄉 落。琪竄去,譚不能俱,與其女被執。譚有姿色,盜欲妻之,譚怒罵曰:「爾輩賊也。 我良家女,豈若偶耶?」賊度無可奈何,害之。
同時,有南雄李科妻謝氏,保昌故村人。囚於虔盜中,數日,有欲犯之,謝唾其面曰: 「寧萬段我,不汝徇也。」盜怒,剉之而去。
劉氏,海州朐山人,適同里陳公緒。紹興末,金人犯山東,郡縣震響,公緒倡義來歸, 偶劉歸寧,倉卒不得與偕,惟挈其子庚以行,宋授以八品官,後累功至正使。劉留北方 ,音問不通。或語之曰:「人言『貴易交,富易妻』。今陳已貴,必他娶矣,盍改適? 」曰:「吾知守吾志而已,皇卹乎他?」公緒亦不他娶。子庚浸長,輒思念涕泣,傾家 貲,結任俠,奔走淮甸,險阻備嘗。如是者十餘年,遂得迎母以歸。劉在北二十五年, 嘗緯蕭以自給。
張氏,羅江士人女。其母楊氏寡居。一日,親黨有婚會,母女偕往,其典庫雍乙者從行 。既就坐,乙先歸。會罷,楊氏歸,則乙死於庫,莫知殺者主名。提點成都府路刑獄張 文饒疑楊有私,懼為人知,殺乙以滅口,遂命石泉軍劾治。楊言與女同榻,實無他。遂 逮其女,考掠無實。吏乃掘地為坑,縛母於其內,旁列熾火,間以水沃之,絕而復蘇者 屢,辭終不服。一日,女謂獄吏曰:「我不勝苦毒,將死矣,願一見母而絕。」吏憐而 許之。既見,謂母曰:「母以清潔聞,奈何受此污辱。寧死箠楚,不可自誣。女今死, 死將訟冤於天。」言終而絕。於是石泉連三日地大震,有聲如雷,天雨雪,屋瓦皆落, 邦人震恐。
勘官李志寧疑其獄,夕具衣冠禱於天。俄假寐坐廳事,恍有猿墜前,驚寤,呼吏卒索之 ,不見。志寧自念夢兆:「非殺人者袁姓乎?」有門卒忽言張氏饋食之夫曰袁大,明日 袁至,使吏執之,曰:「殺人者汝也。」袁色動,遽曰:「吾憐之久矣,願就死。」問 之,云:「適盜庫金,會雍歸,遂殺之。」楊乃得免。時女死才數日也。獄上,郡牓其 所居曰孝感坊。
師氏,彭州永豐人。父驥,政和二年省試第一。宣和中,為右正言十餘日,凡七八疏, 論權倖及廉訪使者之害而去。女適范世雍子孝純。建炎初,還蜀,至唐州方城縣,會賊 朱顯終掠方城,孝純先被害,賊執師氏欲強之,許以不死。師罵曰:「我中朝言官女, 豈可受賊辱!吾夫已死,宜速殺我。」賊知不可屈,遂害之。
陳堂前,漢州雒縣王氏女。節操行義,為鄉人所敬,但呼曰「堂前」,猶私家尊其母也 。堂前年十八,歸同郡陳安節,歲餘夫卒,僅有一子。舅姑無生事,堂前斂泣告曰:「 人之有子,在奉親克家爾。今已無可奈何,婦願幹蠱,如子在日。」舅姑曰:「若然, 吾子不亡矣。」既葬其夫,事親治家有法,舅姑安之。子日新,年稍長,延名儒訓導, 既冠,入太學,年三十卒。二孫曰綱曰紱,咸篤學有聞。
初,堂前歸陳,夫之妹尚幼,堂前教育之,及笄,以厚禮嫁遣。舅姑亡,妹求分財產, 堂前盡遺室中所有,無靳色。不五年,妹所得財為夫所罄,乃歸悔。堂前為買田置屋, 撫育諸甥無異己子。親屬有貧窶不能自存者,收養婚嫁至三四十人,自後宗族無慮百數 。里有故家甘氏,貧而質其季女於酒家,堂前出金贖之,俾有所歸。子孫遵其遺訓,五 世同居,並以孝友儒業著聞。乾道九年,詔旌表其門閭云。
廖氏,臨江軍貢士歐陽希文之妻也。紹興三年春,盜起建昌,號「白氈笠」,過臨江, 希文與妻共挾其母傅走山中,為賊所追。廖以身蔽姑,使希文負之逃。賊執廖氏,廖正 色叱之。賊知不可屈,揮刃斷其耳與臂,廖猶謂賊曰:「爾輩叛逆至此,我即死,爾輩 亦不久屠戮。」語絕而僕。鄉人義而葬之,號「廖節婦墓」。
是年,盜彭友犯吉州龍泉,李生妻梁氏義不受辱,赴水而死。
王氏,利州路提舉常平司幹辦公事劉當可之母也。紹定三年,就養興元。大元兵破蜀, 提刑龐授檄當可詣行司議事。當可捧檄白母,王氏毅然勉之曰:「汝食君祿,豈可辭難 。」當可行,大元軍屠興元,王氏義不辱,大罵投江而死。其婦杜氏及婢僕五人,咸及 於難。當可聞變,奔赴江滸,得母喪以歸。詔贈和義郡太夫人。
曾氏婦晏,汀州寧化人。夫死,守幼子不嫁。紹定間,寇破寧化縣,令佐俱逃,將樂縣 宰黃垺令土豪王萬全、王倫結約諸砦以拒賊,晏首助兵給糧,多所殺獲。賊忿其敗,結 集愈眾,諸砦不能禦,晏乃依黃牛山傍,自為一砦。
一日,賊遣數十人來索婦女金帛,晏召其田丁諭曰:「汝曹衣食我家,賊求婦女,意實 在我。汝念主母,各當用命,不勝即殺我。」因解首飾悉與田丁,田丁感激思奮。晏自 搥鼓,使諸婢鳴金,以作其勇。賊復退敗。鄰鄉知其可依,挈家依黃牛山避難者甚眾。 有不能自給者,晏悉以家糧助之。於是聚眾日廣,復與倫、萬全共措置,析黃牛山為五 砦,選少壯為義丁,有急則互相應援以為掎角,賊屢攻弗克。所活老幼數萬人。
知南劍州陳韡遣人遺以金帛,晏悉散給其下;又遺楮幣以勞五砦之義丁,且借補其子, 名其砦曰萬安。事聞,詔特封晏為恭人,仍賜冠帔,其子特與補承信郎。
王袤妻趙氏,饒州樂平人。建炎中,袤監上高酒稅,金兵犯筠,袤棄官逃去,趙從之行 。遇金人,縛以去,系袤夫婦於劉氏門,而入剽掠劉室。趙宛轉解縛,並解袤,謂袤曰 :「君速去。」俄而金人出,問袤安往,趙他指以誤之。金人追之不得,怒趙欺己,殺 之。袤方伏叢薄間,望之悲痛,歸刻趙像以葬。袤後仕至孝順監鎮。
塗端友妻陳氏,撫州臨川人。紹興九年,盜起,被驅入黃山寺,賊逼之不從,以刃加其 頸,叱曰:「汝輩鼠竊,命若蜉蝣,我良家子,義豈爾辱!縱殺我,官兵即至,爾其免 乎?」賊知不可屈,乃幽之屋壁。居數日,族黨有得釋者,咸齎金帛以贖其孥。賊引端 友妻令婦。曰:「吾聞貞女不出閨閤,今吾被驅至此,何面目登塗氏堂!」復罵賊不絕 ,竟死之。
詹氏女,蕪湖人。紹興初,年十七,淮寇號「一窠蜂」倏破縣,女歎曰:「父子無俱生 理,我計決矣。」頃之賊至,欲殺其父兄,女趨而前拜曰:「妾雖窶陋,願執巾帚以事 將軍,贖父兄命。不然,父子併命,無益也。」賊釋父兄縛,女麾手使亟去:「無顧我 ,我得侍將軍,何所憾哉。」遂隨賊。行數里,過市東橋,躍身入水死。賊相顧駭歎而 去。
劉生妻歐陽氏,吉州安福人。生居新樂鄉,以事出,惡少來欲侵凌之,歐陽不受辱而死 。邑人劉寬作詩以弔之,時紹興十年也。
同縣有朱雲孫妻劉氏,姑病,雲孫刲股肉作糜以進而愈。姑復病,劉亦刲股以進,又愈 。尚書謝諤為賦孝婦詩。
謝泌妻侯氏,南豐人。始笄,家貧,事姑孝謹。盜起,焚里舍殺人,遠近逃避。姑疾篤 不能去,侯號泣姑側。盜逼之,侯曰:「寧死不從。」盜刃之,僕溝中。賊退,漸蘇, 見一篋在側,發之皆金珠,族婦以為己物,侯悉歸之,婦分其一以謝,侯辭曰:「非我 有,不願也。」後夫與姑俱亡,子幼,父母欲更嫁之,侯曰:「兒以賤婦人,得歸隱居 賢者之門已幸矣,忍去而使謝氏無後乎?寧貧以養其子,雖餓死亦命也。」
同縣有樂氏女,父以鬻果為業。紹定二年,盜入境,其父買舟挈家走建昌。盜掠其舟, 將逼二女,俱不從,一赴水死,一見殺。
謝枋得妻李氏,饒州安仁人也。色美而慧,通女訓諸書。嫁枋得,事舅姑、奉祭、待賓 皆有禮。枋得起兵守安仁,兵敗逃入閩中。武萬戶以枋得豪傑,恐其扇變,購捕之,根 及其家人。李氏攜二子匿貴溪山荊棘中,採草木而食。至元十四年冬,信兵蹤跡至山中 ,令曰:「苟不獲李氏,屠而墟!」李聞之,曰:「豈可以我故累人,吾出,事塞矣。 」遂就俘。明年,徙囚建康。或指李言曰:「明當沒入矣。」李聞之,撫二子,淒然而 泣。左右曰:「雖沒入,將不失為官人妻,何泣也?」李曰:「吾豈可嫁二夫耶!」顧 謂二子曰:「若幸生還,善事吾姑,吾不得終養矣。」是夕,解裙帶自經獄中死。
枋得母桂氏尤賢達,自枋得逋播,婦與孫幽遠方,處之泰然,無一怨語。人問之,曰: 「義所當然也。」人稱為賢母云。
王貞婦,夫家臨海人也。德祐二年冬,大元兵入浙東,婦與其舅、姑、夫皆被執。既而 舅、姑與夫皆死,主將見婦皙美,欲內之,婦號慟欲自殺,為奪挽不得死。夜令俘囚婦 人雜守之。婦乃陽謂主將曰:「若以吾為妻妾者,欲令終身善事主君也。吾舅、姑與夫 死,而我不為之衰,是不天也。不天之人,若將焉用之!願請為服期,即惟命。苟不聽 我,我終死耳,不能為若妻也。」主將恐其誠死,許之,然防守益嚴。
明年春,師還,挈行至嵊青楓嶺,下臨絕壑。婦待守者少懈,嚙指出血,書字山石上, 南望慟哭,自投崖下而死。後其血皆漬入石間,盡化為石。天且陰雨,即墳起如始書時 。至治中,朝廷旌之曰「貞婦」,郡守立石祠嶺上,易名曰清風嶺。
趙淮妾,長沙人也,逸其姓名。德祐中,從淮戍銀樹埧。淮兵敗,俱執至瓜州。元帥阿 術使淮招李庭芝,淮陽諾,至揚城下,乃大呼曰:「李庭芝,男子死耳,毋降也。」元 帥怒,殺之,棄其尸江濱。妾俘一軍校帳中,乃解衣中金遺其左右,且告之曰:「妾夙 事趙運使,今其死不葬,妾誠不能忘情。願因公言使掩埋之,當終身事相公無憾矣。」 軍校憐其言,使數兵輿如江上。妾聚薪焚淮骨置瓦缶中,自抱持,操小舟至急流,仰天 慟哭,躍水而死。
譚氏婦趙,吉州永新人。至元十四年,江南既內附,永新復嬰城自守。天兵破城,趙氏 抱嬰兒隨其舅、姑同匿邑校中,為悍卒所獲,殺其舅、姑,執趙欲汙之,不可,臨之以 刃曰:「從我則生,不從則死。」趙罵曰:「吾舅死於汝,吾姑又死於汝,吾與其不義 而生,寧從吾舅、姑以死耳。」遂與嬰兒同遇害。血漬於禮殿兩楹之間,入磚為婦人與 嬰兒狀,久而宛然如新。或訝之,磨以沙石不滅,又煆以熾炭,其狀益顯。
吳中孚妻,隆興之進賢人,少寡。景定元年,兵亂,攜孤女自沈於縣之染步,曰:「義 不辱吾夫。」
呂仲洙女,名良子,泉州晉江人。父得疾瀕殆,女焚香祝天,請以身代,刲股為粥以進 。時夜中,群鵲繞屋飛噪,仰視空中,大星燁煜如月者三。越翼日,父瘳。女弟細良亦 相從拜禱,良子卻之,細良恚曰:「豈姊能之,兒不能耶!」守真德秀嘉之,表其居曰 「懿孝」。
林老女,永春人,及笄未婚。紹定三年夏,寇犯邑,入山避之。猝遇寇,欲汙之,不從 。度不得脫,紿曰:「有金帛埋於家,盍同取之?」甫入門,大呼曰:「吾寧死於家, 決不辱吾身。」賊怒殺之,越三日面如生。
童八娜,鄞之通遠鄉建奧人。虎銜其大母,女手拽虎尾,祈以身代。虎為釋其大母,銜 女以去。始,林栗侍親官其地,嘗目睹之。已而為守,以聞於朝,祠祀之。
韓氏女,字希孟,巴陵人,或曰丞相琦之裔。少明慧,知讀書。開慶元年,大元兵至岳 陽,女年十有八,為卒所掠,將挾以獻其主將。女知必不免,竟赴水死。越三日得其尸 ,於練裙帶有詩曰:「我質本瑚璉,宗廟供蘋蘩。一朝嬰禍難,失身戎馬間。寧當血刃 死,不作衽席完。漢上有王猛,江南無謝安。長號赴洪流,激烈摧心肝。」
王氏婦梁,臨川人。歸夫家才數月,會大元兵至,一夕,與夫約曰:「吾遇兵必死,義 不受汙辱。若後娶,當告我。」頃之,夫婦被掠。有軍千戶強使從己,婦紿曰:「夫在 ,伉儷之情有所不忍,乞歸之而後可。」千戶以所得金帛與其夫而歸之,並與一矢,以 卻後兵。約行十餘里,千戶即之,婦拒且罵曰:「斫頭奴!吾與夫誓,天地鬼神寔臨之 ,此身寧死不可得也。」因奮搏之,乃被殺。有同掠脫歸者道其事。越數年,夫以無嗣 謀更娶,議輒不諧,因告其故妻,夜夢妻曰:「我死後生某氏家,今十歲矣。後七年, 當復為君婦。」明日遣人聘之,一言而合。詢其生,與婦死年月同云。
劉仝子妻林氏,福州福清人。其父公遇,知名士。仝子為福建招撫使起義兵,事見林同 傳。仝子亡命自經死,有司執其妻具反狀,林叱曰:「林、劉二族,世為宋臣,欲以忠 義報國,事不成,天也,何為反乎!汝知去歲有以血書壁而死者乎?是吾兄也。吾與兄 ,忠義之心則一也,死且求治汝於地下,可生為汝等凌辱耶!」遂遇害。
毛惜惜者,高郵妓女也。端平二年,別將榮全率眾據城以畔,制置使遣人以武翼郎招之 。全偽降,欲殺使者,方與同黨王安等宴飲,惜惜恥於供給,安斥責之,惜惜曰:「初 謂太尉降,為太尉更生賀。今乃閉門不納使者,縱酒不法,乃畔逆耳。妾雖賤妓,不能 事畔臣。」全怒,遂殺之。越三日,李虎破關,禽全斬之,並其妻子及王安以下預畔者 百有餘人悉傅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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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四百六十一‧列傳第二百二十 方技上 趙修己 王處訥(子熙元) 苗訓(子守信) 馬韶 楚芝蘭 韓顯符 史序 周克明 劉翰 王懷隱 趙自化 馮文智 沙門洪蘊 蘇澄隱 丁少微 趙自然
昔者少皞氏之衰,九黎亂德,家為巫史,神人淆焉。顓頊氏命南正重司天以屬神,北正 黎司地以屬民,其患遂息。厥後三苗復棄典常,帝堯命羲、和修重、黎之職,絕地天通 ,其患又息。然而天有王相孤虛,地有燥濕高下,人事有吉凶悔吝、疾病札瘥,聖人欲 斯民趨安而避危,則巫醫不可廢也。後世占候、測驗、厭禳、營禬,至於兵家遁甲、風 角、鳥占,與夫方士修煉、吐納、導引、黃白、房中,一切焄蒿妖誕之說,皆以巫醫為 宗。漢以來,司馬遷、劉歆又亟稱焉。然而歷代之君臣,一惑於其言,害於而國,凶於 而家,靡不有之。宋景德、宣和之世,可鑒乎哉!然則歷代方技何修而可以善其事乎? 曰:「人而無恆,不可以作巫醫。」漢嚴君平、唐孫思邈呂才言皆近道,孰得而少之哉 。宋舊史有老釋、符瑞二志,又有方技傳,多言禨祥。今省二志,存方技傳云。
趙修己,開封浚儀人,少精天文推步之學。晉天福中,李守真掌禁軍,領滑州節制,表 為司戶參軍,留門下。守真每出征,修己必從,軍中占候多中。奏試大理評事,賜緋。 漢乾祐中,守真鎮蒲津,陰懷異志,修己屢以禍福諭之,不聽,遂辭疾歸鄉里。明年, 守真果叛,幕吏多伏誅,獨修己得免。朝廷知其能,召為翰林天文。
周祖鎮鄴,奏參軍謀。會隱帝誅楊邠、史弘肇等,且將害周祖,修己知天命所在,密謂 周祖曰:「釁發蕭牆,禍難斯作。公擁全師,臨巨屏,臣節方立,忠誠見疑。今幼主信 讒,大臣受戮,公位極將相,居功高不賞之地,雖欲殺身成仁,何益於事?不如引兵南 渡,詣闕自訴,則明公之命,是天所與也。天與不取,悔何可追!」周祖然之,遂決渡 河之計。即位,以為殿中省尚食奉御,賜金紫。改鴻臚少卿,遷司天監。顯德中,累加 檢校戶部尚書。嘗遣副翰林學士承旨陶穀,以御衣、金帶、戰馬、器幣賜吳越錢俶。
宋初,遷大府卿,判監事,上章告老,優詔不許。建隆三年卒,年七十一。
王處訥,河南洛陽人。少時有老叟至舍,煮洛河石如麵,令處訥食之,且曰:「汝性聦 悟,後當為人師。」又嘗夢人持巨鑑,星宿燦然滿中,剖腹納之,覺而汗洽,月餘,心 胸猶覺痛。因留意星曆、占候之學,深究其旨。晉末之亂,避地太原,漢祖時領節制, 辟置幕府。即位,擢為司天夏官正,出補許田令,召為國子尚書博士,判司天監事。
周祖嘗與處納同事漢祖,雅相厚善,及自鄴舉兵入汴,遽命訪求處訥,得之甚喜,因問 以劉氏祚短事。對曰:「人君未得位,嘗務寬大;既得位,即思復讎。漢氏據中土,承 正統,以歷數推之,其大祀猶永。第以高祖得位之後,多報讎殺人及夷人之族,結怨天 下,所以運祚不長。」周祖蹶然太息。適發兵圍漢大臣蘇逢吉、劉銖等家,待旦將行孥 戮,遽命止之。逢吉已自殺,止誅劉銖,餘悉全活。
廣順中,遷司天少監。世宗以舊歷差舛,俾處訥詳定。曆成未上,會樞密使王樸作欽天 曆以獻,頗為精密,處訥私謂樸曰:「此曆且可用,不久即差矣。」因指以示樸,樸深 然之。
至建隆二年,以欽天曆謬誤,詔處訥別造新曆。經三年而成,為六卷,太祖自製序,命 為應天曆。處訥又以漏刻無準,重定水秤及候中星、分五鼓時刻。俄遷少府少監。太平 興國初,改司農少卿,並判司天事。六年,又上新曆二十卷,拜司天監。歲餘卒,年六 十八。子熙元。
熙元,幼習父業,開寶中,補司天曆算。端拱初,改監丞,累遷太子洗馬兼春官正,加 殿中丞,景德中,同判監事。東封,隨經度制置使詣祠所。禮畢,授權知司天少監。祠 汾陰,真拜少監。奉詔於後苑纘陰陽事十卷上之,真宗為製序,賜名靈臺祕要,及作詩 紀之。
初,上所修儀天曆,秋官正趙昭益言其二年後必差,又熒惑度數稍謬,後果驗。熙元頗 伏其精一。上常對宰相言及曆算事,曰:「曆象,陰陽家流之大者,以推步天道,平秩 人時為功。」且言:「昭益能專其業,人鮮及也。」
玉清昭應宮成,以祗事之勤,授司天監。坐擇日差謬,降為少監。以目疾,改將作監, 致仕。天禧二年卒,年五十八。
苗訓,河中人,善天文占候之術。仕周為殿前散員右第一直散指揮使。顯德末,從太祖 北征,訓視日上復有一日,久相摩盪,指謂楚昭輔曰:「此天命也。」夕次陳橋,太祖 為六師推戴,訓皆預白其事。既受禪,擢為翰林天文,尋加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工部尚 書。年七十餘卒。子守信。
守信,少習父業,補司天曆算。尋授江安縣主簿,改司天臺主簿,知算造。太平興國中 ,以應天曆小差,詔與冬官正吳昭素、主簿劉內真造新曆。及成,太宗命衛尉少卿元象 宗與明律曆者同校定,賜號乾元曆,頗為精密,皆優賜束帛。雍熙中,遷冬官正。端拱 初,改太子洗馬、判司天監。淳化二年,守信上言:「正月一日為一歲之首。每月八日 ,天帝下巡人世,察善惡。太歲日為歲星之精,人君之象。三元日,上元天官,中元地 官,下元水官,各主錄人之善惡。又春戊寅、夏甲午、秋戊申、冬甲子為天赦日,及上 慶誕日,皆不可以斷極刑事。」下有司議行。未幾,轉殿中丞、權少監事,立本品之下 ,俄賜金紫。
至道二年,上以梁、雍宿兵,彌歲凶歉,心憂之,令宰相召守信問以天道咎證所在。守 信奏曰:「臣仰瞻玄象,及推驗太一經歷宮分,其荊楚、吳越、交廣並皆安寧。自來五 緯陵犯、彗星見及水神太一臨井鬼之間,屬秦、雍分及梁、益之地,民罹其災。水神太 一來歲入燕分,歲在房心,正當京都之地,自茲朝野有慶。」詔付史館。明年,真授少 監。咸平三年卒,年四十六。子舜卿,為國子博士。
馬韶,趙州平棘人,習天文三式。開寶中,太宗以晉王尹京,申嚴私習天文之禁,韶素 與太宗親吏程德玄善,德玄每戒韶不令及門。九年冬十月十九日,既夕,韶忽造德玄, 德玄恐甚,詰其所以來,韶曰:「明日乃晉王利見之辰,韶故以相告。」德玄惶駭,止 韶一室,遽入白太宗。太宗命德玄以人防守之,將聞於太祖。及詰旦,太宗入謁,果受 遺踐阼。韶以赦獲免。踰月,起家為司天監主簿。太平興國二年,擢太僕寺丞,改祕書 省著作佐郎。歷太子中允、祕書丞,出為平恩令。歸朝復守舊任,與楚芝蘭同判司天監 事,就遷太常博士。淳化五年,坐事,出為博興令,移長山令。秩滿歸鄉里,卒於家。
楚芝蘭,汝州襄城人,初習三禮,忽自言遇有道之士,教以符天、六壬、遁甲之術。屬 朝廷博求方技,詣闕自薦,得錄為學生。以占候有據,擢為翰林天文。授樂源縣主簿, 遷司天春官正、判司天監事。占者言五福太一臨吳分,當於蘇州建太一祠。芝蘭獨上言 :「京師帝王之都,百神所集。且今京城東南一舍地名蘇村,若於此為五福太一建宮, 萬乘可以親謁,有司便於祗事,何為遠趨江外,以蘇臺為吳分乎?」輿論不能奪,遂從 其議,仍令同定本宮四時祭祀儀及醮法。宮成,特遷尚書工部員外郎,賜五品服。淳化 初,與馬韶同判監,俱坐事,芝蘭出為遂平令。卒,年六十。錄其子繼芳為城父縣主簿 。
韓顯符,不知何許人。少習三式,善察視辰象,補司天監生,遷靈臺郎,累加司天冬官 正。顯符專渾天之學,淳化初,表請造銅渾儀、候儀。詔給用度,俾顯符規度,擇匠鑄 之。至道元年渾儀成,於司天監築臺置之,賜顯符雜綵五十匹。顯符上其法要十卷,序 之云:
伏羲氏立渾儀,測北極高下,量日影短長,定南北東西,觀星間廣狹。帝堯即位,羲氏 、和氏立渾儀,定歷象日月星辰,欽授民時,使知緩急。降及虞舜,則璇璣玉衡以齊七 政。通占又云:「撫渾儀,觀天道,萬象不足以為多。」是知渾儀者,實天地造化之準 ,陰陽曆數之元,自古聖帝明王莫不用是精詳天象,預知差忒。或鑄以銅,或飾以玉, 置之內庭,遣日官近臣同窺測焉。
自伏羲甲寅年至皇朝大中祥符三年庚戌歲,積三千八百九十七年。五帝之後訖今,明曆 象之玄,知渾天之奧者,近十餘朝,考而論之,臻至妙者不過四五。自餘徒誇重於一日 ,不深圖於久要,致使天象無準,曆算漸差,占候不同,盈虛難定。陛下講求廢墜,爰 造渾儀,漏刻星躔,曉然易辨。若人目窺於下,則銅管運於上,七曜之進退盈縮,眾星 之次舍遠近,占逆順,明吉凶,然後修福俾順其度,省事以退其災,悉由斯器驗之。
昔漢洛下閎修渾儀,測太初曆云:「後五百年必當重製。」至唐李淳風,果合前契。貞 觀初。淳風又言前代渾儀得失之差,因令銅鑄。七年,太宗起凝暉閣於禁中,俾侍臣占 驗。既在宮掖,人莫得見,後失其處所。玄宗命沙門一行修大衍曆,蓋以渾儀為證。又 有梁令瓚造渾儀木式,一行謂其精密,思出古人,遂以銅鑄。今文德殿鼓樓下有古本銅 渾儀一,制極疏略,不可施用。且曆象之作,非渾儀無以考真偽;算造之士,非占驗不 能究得失。渾儀之成,則司天歲上細行曆。益可致其詳密。
其制有九,事具天文志。自是顯符專測驗渾儀,累加春官正,又轉太子洗馬。
大中祥符三年,詔顯符擇監官或子孫可以授渾儀法者。顯符言長子監生承矩善察躔度, 次子保章正承規見知算造,又主簿杜貽範、保章正楊惟德皆可傳其學。詔顯符與貽范等 參驗之。顯符後改殿中丞兼翰林天文。六年卒,年七十四。又詔監丞丁文泰嗣其事焉。
史序字正倫,京兆人。善推步曆算,太平興國中,補司天學生。太宗親較試,擢為主簿 。稍遷監丞,賜緋魚,隸翰林天文院。雍熙二年,廷試中選者二十六人,而序為之首, 命知算造,又知監事。
淳化三年,司天鄭昭宴言:「臣測金、火行度須有相犯。今驗之天,而火行漸南,金度 漸北,有若相避,遂不相犯。」序又言:「木、火、金三星初夜在午,木在東,火在中 ,金最西,漸北行去火尺餘。此國家欽崇天道,聖德所感也。」
序後累遷夏官正、河西、環慶二路隨軍轉運、太子洗馬。修儀天曆上之,又嘗纂天文曆 書為十二卷以獻,改殿中丞,賜金紫,俄權監事。景德二年遷權知少監,大中祥符初即 真。三年卒,年七十六。序慎密勤職,在監三十年,未嘗有過,眾頗稱之。
周克明字昭文。曾祖德扶,唐司農卿。祖傑,開成中進士,解褐獲嘉尉,歷弘文館校書 郎。中和中,僖宗在蜀,傑上書言治亂萬餘言。擢水部員外郎,三遷司農少卿。傑精於 曆算,嘗以大衍曆數有差,因敷衍其法,著極衍二十四篇,以究天地之數。時天下方亂 ,傑,以天文占之,惟嶺南可以避地,乃遣其弟鼎求為封州錄事參軍。傑天復中亦棄官 攜家南適嶺表。劉隱素聞其名,每令占候天文災變。傑自以年老,嘗策名中朝,恥以星 曆事僭偽,乃謝病不出。龍襲位,彊起之,令知司天監事,因問國祚脩短。傑以周易筮 之,得比之復,曰:「卦有二土,土數生五,成於十,二五相比,以歲言之,當五百五 十。」龍大喜,賞賚甚厚。龍以梁貞明三年僭號,至開寶四年國滅,止五十五年。蓋傑 舉成數以避害爾。大有中,遷太常少卿,卒,年九十餘。傑生茂元,亦世其學,事龍至 司天少監,歸宋授監丞而卒,即克明之父也。
克明精於數術,凡律曆、天官、五行、讖緯及三式、風雲、龜筮之書,靡不究其指要。 開寶中授司天六壬,改臺主簿,轉監丞,五遷春官正。克明頗修詞藻,喜藏書。景德初 ,嘗獻所著文十編,召試中書,賜同進士出身。三年,有大星出氐西,眾莫能辨;或言 國皇妖星,為兵凶之兆。克明時使嶺表,及還,亟請對,言:「臣按天文錄、荊州占, 其星名曰周伯,其色黃,其光煌煌然,所見之國大昌,是德星也。臣在塗聞中外之人頗 惑其事,願許文武稱慶,以安天下心。」上嘉之,即從其請。拜太子洗馬、殿中丞,皆 兼翰林天文,又權判監事。屬修兩朝國史,其天文律曆事,命克明參之。大中祥符九年 ,坐本監擇日差互,例降為洗馬。
天禧元年夏,火犯靈臺,克明語所親曰:「去歲太白犯靈臺,掌曆者悉被降譴,上天垂 象,深可畏也。今熒惑又犯之,吾其不起乎!」八月,疽發背,卒,年六十四。克明久 居司天之職,頗勤慎,凡奏對必據經盡言。及卒,上頗悼惜,遣內侍諭其婿直龍圖閣馮 元,令主喪事,賜賻甚厚。
初,諸僭國皆有纂錄,獨嶺南闕焉。惟胡賓王、胡元興二家纂述,皆不之備。克明訪耆 舊,采碑誌,孳孳著撰,裁十數卷,書未成而卒。
劉翰,滄州臨津人。世習醫業,初攝護國軍節度巡官。周顯德初,詣闕獻經用方書三十 卷、論候十卷、今體治世集二十卷。世宗嘉之,命為翰林醫官,其書付史館,再加衛尉 寺主簿。
太祖北征,命翰從行。建隆初,加朝散大夫、鴻臚寺丞。時太祖求治,事皆覈實,故方 技之士必精練。乾德初,令太常寺考較翰林醫官藝術,以翰為優,絀其業不精者二十六 人。自後,又詔諸州訪醫術優長者籍其名,仍量賜裝錢,所在廚傳給食,遣詣闕。開寶 五年,太宗在藩邸有疾,命翰與馬志視之。及愈,轉尚藥奉御,賜銀器、緡錢、鞍勒馬 。
嘗被詔詳定唐本草,翰與道士馬志、醫官翟煦、張素、吳復珪、王光祐、陳昭遇同議, 凡神農本經三百六十種,名醫錄一百八十二種,唐本先附一百一十四種,有名無用一百 九十四種,翰等又參定新附一百三十三種。既成,詔翰林學士中書舍人李昉、戶部員外 郎知制誥王祐、左司員外郎知制誥扈蒙詳覆畢上之。昉等序之曰:
三墳之書,神農預其一。百藥即辨,本草序其錄。舊經三卷,世所流傳。名醫別錄,互 為編纂。至梁陶弘景乃以別錄參其本經,朱墨雜書,時謂明白。而又考彼功用,為之注 釋,列為七卷,南國行焉。逮乎有唐,別加參校,增藥餘八百味,添注為二十卷。本經 漏缺則補之,陶氏誤說則證之。然而載歷年祀,又踰四百,朱字墨字,無本得同;舊注 新注,其文互闕。非聖主撫大同之運,永無疆之休,其何以改而正之哉!
乃命盡考傳誤,刊為定本。類例非允,從而革焉。至如筆頭灰,兔毫也,而在草部,今 移附兔頭骨之下;半天河、地漿,皆水也,亦在草部,今移附土石類之間;敗鼓皮,移 附於獸名;胡桐淚,改從於木類;紫礦,亦木也,自玉石品而改焉;伏翼,實禽也,由 蟲魚部而移焉;橘柚,附於果實;食鹽,附於光鹽;生薑、乾薑,同歸一類;至於雞腸 、蘩蔞,陸英、蒴藋,以類相似,從而附之。仍採陳藏器拾遺、李含光音義,或窮源於 別本,或傳效於醫家,參而較之,辨其臧否。至如突屈白,舊說灰類,今是木根;天麻 根,解似赤箭,今又全異。去非取是,特立新條。自餘刊正,不可悉數。
下採眾議,定為印板。乃以白字為神農所說,墨字為名醫所傳,唐附今附,各加顯注, 詳其解釋,審其形性。證謬誤而辨之者,署為今注;考文意而述之者,又為今按。義既 判定,理亦詳明。今以新舊藥合九百八十三種,並目錄二十一卷,廣頒天下,傳而行焉 。
翰後加檢校工部員外郎。太平興國四年,命為翰林醫官使,再加檢校戶部郎中。雍熙二 年,滑州劉遇疾,詔翰馳往視之。翰還,言遇必瘳,既而即死,坐責授和州團練副使。 端拱初,起為尚藥奉御。淳化元年,復為醫官使。卒,年七十二。
王懷隱,宋州睢陽人。初為道士,住京城建隆觀,善醫診。太宗尹京,懷隱以湯劑祗事 。太平興國初,詔歸俗,命為尚藥奉御,三遷至翰林醫官使。三年。吳越遣子惟濬入朝 ,惟濬被疾,詔懷隱視之。
初,太宗在藩邸,暇日多留意醫術,藏名方千餘首,皆嘗有驗者。至是,詔翰林醫官院 各具家傳經驗方以獻,又萬餘首,命懷隱與副使王祐鄭奇、醫官陳昭遇參對編類。每部 以隋太醫令巢元方病源候論冠其首,而方藥次之,成一百卷。太宗御製序,賜名曰太平 聖惠方,仍令鏤板頒行天下,諸州各置醫博士掌之。懷隱後數年卒。
昭遇本嶺南人,醫術尤精驗,初為醫官,領溫水主簿,後加光錄寺丞,賜金紫。
趙自化,本德州平原人。高祖常,為景州刺史,後舉家陷契丹。父知巖脫身南歸,寓居 洛陽,習經方名藥之術,又以授二子自正、自化。周顯德中,偕來京師,悉以醫術稱。 知巖卒,自正試方技,補翰林醫學。
會秦國長公主疾,有薦自化診候者,疾愈,表為醫學,再加尚藥奉御。淳化五年,授醫 官副使。時召陳州隱士萬適至,館於自化家。會以適補慎縣主簿,適素彊力無疾,詔下 日,自化怪其色變,為切脈曰:「君將死矣。」不數日,適果卒。
至道中,有布衣鄭元輔者,嘗依自化之姻吏部令史張崇敏家。元輔時從自化丐索,無所 得,心銜之。乃詣檢上書,告自化漏洩禁中語及指斥、非所宜言等事。太宗初甚駭,命 王繼恩就御史府鞫之,皆無狀,斬元輔於都市。自化坐交遊非類,黜為郢州團練副使。 未幾,復舊職。咸平三年,加正使。
景德初,雍王元份洎晉國長公主並上言:自化藥餌有功。請加使秩,領遙郡。上以自化 居太醫之長,不當復為請求,令樞密院召自化戒之。雍王薨,坐診治無狀,降為副使。 二年,復舊官。是冬卒,年五十七。遺表以所撰四時養頤錄為獻,真宗改名調膳攝生圖 ,仍為制序。
自化頗喜為篇什,其貶郢州也,有漢沔詩集五卷,宋白、李若拙為之序。又嘗纘自古以 方技至貴仕者,為名醫顯秩傳三卷。
馮文智,并州人。世以方技為業。太平興國中詣都自陳,召試補醫學,加樂源縣主簿。 端拱初,授少府監主簿,逾年轉醫官,加少府監丞。嘗隸並代部署。淳化五年,府州折 御卿疾,文智診療獲愈,御卿表薦之,賜緋,加光祿寺丞。咸平三年,明德太后不豫, 文智侍醫,既愈,加尚藥奉御,賜金紫。六年,直翰林醫官院。東封,轉醫官副使。祀 汾陰,又加檢校主客員外郎。大中祥符五年卒,年六十。
自建隆以來,近臣、皇親、諸大校有疾,必遣內侍挾醫療視,群臣中有特被眷遇者亦如 之。其有效者,或遷秩、賜服色。邊郡屯帥多遣醫官、醫學隨行,三年一代。出師及使 境外、貢院鎖宿,皆令醫官隨之。京城四面,分遣翰林祗候療視將士。暑月,即令醫官 合藥,與內侍分詣城門寺院散給軍民。上每便坐閱兵,有被金瘡者,即令醫官處療。
咸平中,有軍士嘗中流矢,自頰貫耳,眾醫不能取,醫官閻文顯以藥傅之,信宿而鏃出 。上嘉其能,命賜緋。
又有醫學劉贇亦善此術。天武右廂都指揮使韓晸從太祖征晉陽,弩矢貫左髀,鏃不出幾 三十年。景德初,上遣贇視晸,贇傅以藥出之,步履如故。晸請見,自陳感激,願得死 所,又極稱贇之妙。特賜贇白金,遷醫官。
沙門洪蘊,本姓藍,潭州長沙人。母翁,初以無子,專誦佛經,既而有娠,生洪蘊。年 十三,詣郡之開福寺沙門智岊,求出家,習方技之書,後遊京師,以醫術知名。太祖召 見,賜紫方袍,號廣利大師。太平興國中,詔購醫方,洪蘊錄古方數十以獻。真宗在蜀 邸,洪蘊嘗以方藥謁見。咸平初,補右街首座,累轉左街副僧錄。洪蘊尤工診切,每先 歲時言人生死,無不應。湯劑精至,貴戚大臣有疾者,多詔遣診療。景德元年卒,年六 十八。
又有廬山僧法堅,亦以善醫著名,久遊京師,嘗賜紫方袍,號廣濟大師,後還山。景德 二年,以雍王元份久被疾,召赴闕,至則元份已薨。法堅復歸山而卒。
蘇澄隱字棲真,真定人。為道士,住龍興觀,得養生之術,年八十餘不衰老。後唐明宗 嘗下詔召之,又令宰相馮道致書諭旨,歷清泰、天福中繼有聘命,並辭疾不至。開運末 ,契丹主兀欲立,求有名稱僧道加以恩命,惟澄隱不受。當時公卿自馮道、李崧、和凝 而下,皆在鎮陽,日造其室與談宴,各賦詩以贈。周廣順、顯德中,詔存問之。
太祖征太原還,駐蹕鎮陽,召見行宮,命中使掖升殿,謂之曰:「京師作建隆觀,思得 有道之士居之,師累辭召命,豈懷土耶?」對曰:「大梁帝宅,浩穰繁會,非林泉之士 所可寄跡也。」上察其意,亦不彊之,賜茶百斤、絹二百匹。又幸其觀,問曰:「師年 踰八十而氣貌益壯,善養生者也。」因問其術,對曰:「臣之養生,不過精思練氣爾, 帝王養生即異於是。老子曰:『我無為而民自化,我無欲而民自正。』無為無欲,凝神 太和,昔黃帝、唐堯享國永年,得此道也。」上大悅,賜紫衣一襲、銀器五百兩、帛五 百匹。年僅百歲而卒。
丁少微,毫州真源人。為道士,持齋戒,奉科儀尤為精至。嘗隱華山潼谷,密邇陳摶所 居,與摶齊名,少微志尚清潔,摶嗜酒適性,其道不同,未嘗相往還。少微善服氣,多 餌藥,年百餘歲,康強無疾。始,卜居山上,起壇場淨室,通夕朝禮,五十餘年未嘗稍 懈。太平興國三年,召赴闕,以金丹、巨勝、南芝、玄芝為獻。留數月,遣還山。七年 冬卒。
趙自然,太平繁昌人,家荻港旁,以鬻茗為業,本名王九。始十三,疾甚,父抱詣青華 觀,許為道士。後夢一人狀貌魁偉,綸巾素袍,鬢髮班白,自雲姓陰,引之登高山,謂 曰:「汝有道氣,吾將教汝辟穀之法。」乃出青柏枝令啗,夢中食之。及覺,遂不食, 神氣清爽,每聞火食氣即嘔,惟生果清泉而已。歲餘,復夢向見老人,教以篆書數百字 ,寤悉能記。寫以示人,皆不能識。或云:「此非篆也,乃道家符籙耳。」嘗為元道歌 ,言修練之要。知州王洞表其事,太宗召赴闕,親問之,賜道士服,改名自然,賚錢三 十萬。月餘遣還,住青華觀。後因病,飲食如故。大中祥符二年,詔曰:「如聞自然頗 精修養之術。」委發轉使楊覃訪其行跡,命內侍武永全召至闕下,屢得對,賜紫衣,改 青華觀曰延禧。自然以母老求還侍養,許之。
大中祥符中,又有鄭榮者,本禁軍,戌壁州還,夜遇神人謂曰:「汝有道氣,勿火食。 」因授以醫術救人。七年,賜名自清,度為道士,居上清宮。所傳藥能愈大風疾,民多 求之。皆刺臂血和餅給焉。
又有秦州民家子趙抱一者,常牧羊田間。一夕,有叩門召之者,以杖引行,杖端有氣如 煙,其香可悅。俄至山崖絕頂,見數人會飲,音樂交奏,與人間無異。抱一駭而不測。 會巡檢使過其下,聞樂聲,疑群盜歡聚,集村民梯崖而上。至則無所睹,抱一獨在,援 以下之,具言其故。凡經夕,若俄頃。自是不喜熟食,凡火化者未嘗歷口。茹甘菊、柏 葉、果實、井泉,間亦飲酒,貌如嬰兒。素不習文墨,口占辭句,頗成篇詠。有道家之 趣。遂不親農事,野行露宿。大中祥符四年,至京師,猶丱角,詔賜名,度為道士。自 是間歲或一至京師,常令居太一宮,與人言多養生事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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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四百六十二‧列傳第二百二十一 方技下 賀蘭棲真 柴通玄 甄棲真 楚衍 僧志言 僧懷丙 許希 龐安時 錢乙 僧智緣 郭天信 魏漢津 王老志 王仔昔 林靈素 皇甫坦 王克明 莎衣道人 孫守榮
賀蘭棲真,不知何許人。為道士,自言百歲。善服氣,不憚寒暑,往往不食;或時縱酒 ,遊市廛間,能啖肉至數斤。始居嵩山紫虛觀,後徙濟源奉仙觀,張齊賢與之善。景德 二年,詔曰:「師棲身巖壑,抗志煙霞,觀心眾妙之門,脫屣浮雲之外。朕奉希夷而為 教,法清靜以臨民,思得有道之人,訪以無為之理。久懷上士,欲覿真風,爰命使車, 往申禮聘。師其暫別林谷,來儀闕庭,必副招延,無憚登涉。今遣入內內品李懷贇召師 赴闕。」既至,真宗作二韻詩賜之,號宗玄大師,賚以紫服、白金、茶、帛、香、藥, 特蠲觀之田租,度其侍者。未幾,求還舊居。大中祥符三年卒,時大雪,經三日,頂猶 熱,人多異之。
紫通玄字又玄,陝州閿鄉人。為道士於承天觀。年百餘歲,善辟穀長嘯,唯飲酒。言唐 末事,歷歷可聽。太宗召至闕下,懇求歸本觀。真宗即位,屢來京師。召對,語無文飾 ,多以修身慎行為說。祀汾陰,召至行在,命坐,問以無為之要。所居觀即唐軒遊宮, 有明皇詩石及所書道德經二碑。上作二韻詩賜之,並賚以茶、藥、束帛。詔為修道院, 蠲其田租,度弟子二人。明年春,通玄作遺表,自稱羅山太一洞主,遣弟子張守元、李 守一詣闕,以龜鶴為獻;又召官僚士庶言生死之要。夜分,盥濯,然香庭中,望闕而坐 ,遲明卒。
時又召河中草澤劉巽、華山隱士鄭隱、敷水隱士李寧。巽年七十餘,以經傳講授,躬耕 自給。授大理評事致仕,賜綠袍、笏、銀帶。隱以經術為業,遇道士傳辟穀煉氣之法, 修習頗驗,居華山王刁巖踰二十年,冬夏常衣皮裘。寧精於藥術,老而不衰,常以藥施 人,人以金帛為報,輒拒之。景德中,萬安太后不豫,驛召寧赴闕,未至而後崩。大中 祥符四年,賜號正晦先生。上並作詩為賜,加以茶、藥、繒帛。獨隱辭賜物不受。
甄棲真字道淵,單州單父人。博涉經傳,長於詩賦。一應進士舉,不中第,歎曰:「勞 神敝精,以追虛名,無益也。」遂棄其業,讀道家書以自樂。初訪道於牢山華蓋先生, 久之出遊京師,因入建隆觀為道士。周歷四方。以藥術濟人,不取其報。祥符中,寓居 晉州,性和靜無所好惡,晉人愛之。以為紫極宮主。
年七十有五,遇人,或以為許元陽,語之曰:「汝風神秀異,有如李筌。雖老矣,尚可 仙也。」因授煉形養元之訣,且曰:「得道如反掌,第行之惟艱,汝勉之。」棲真行之 二三年,漸反童顏,攀高躡危,輕若飛舉。乾興元年秋,謂其徒曰:「此歲之暮,吾當 逝矣。」即宮西北隅自甃殯室。室成,不食一月,與平居所知敘別,以十二月二日衣紙 衣臥磚塌卒。人未之奇也。及歲久,形如生,眾始驚,傳以為尸解。
棲真自號神光子,與隱人海蟾子者以詩往還。論養生秘術,目曰還金篇,凡兩卷。
楚衍,開封胙城人。少通四聲字母,里人柳曜師事衍,里中以先生目之。衍於九章、緝 古、綴術、海島諸算經尤得其妙。明相法及聿斯經,善推步、陰陽、星曆之數,間語休 咎無不中。自陳試宣明曆,補司天監學生,遷保章正。天聖初,造新曆,眾推衍明曆數 ,授靈臺郎,與掌曆官宋行古等九人製崇天曆。進司天監丞,入隸翰林天文。皇祐中, 同造司辰星漏曆十二卷。久之,與周琮同管勾司天監。卒,無子,有女亦善算術。
僧志言,自言姓許,壽春人。落髮東京景德寺七俱胝院,事清璲。初,遂誦經勤苦,志 言忽造璲,跪前願為弟子。璲見其相貌奇古,直視不瞬,心異之,為授具戒。然動止軒 昂,語笑無度,多行市里,褰裳疾趨,舉指書空,佇立良久;時從屠酤遊,飲啖無所擇 。眾以為狂,璲獨曰:「此異人也。」
人有欲為齋施,輒先知以至,不召,款門指名取供。溫州人林仲方自其家以摩衲來獻, 舟始及岸,遽來取去。仁宗每延入禁中,徑登坐結趺,飯畢遽出,未嘗揖也。王公士庶 召即赴,然莫與交一言者。或陰卜休咎,書紙揮翰甚疾,字體遒壯,初不可曉,其後多 驗。仁宗春秋漸高,嗣未立,默遣內侍至言所。言所書有「十三郎」字,人莫測何謂。 後英宗以濮王第十三子入繼,眾始悟。大宗正守節請書,言不顧,迫之,得「潤州」字 。未幾,守節薨,贈丹陽郡王。見寺童義懷,撫其背曰:「德山、臨濟。」懷既落髮, 住天衣,說法,大為學者所宗。其前知多類此。
普淨院施浴,夜漏初盡,門扉未啟,方迎佛而浴室有人聲,往視,則言在焉。有具齋薦 鱠者,並食之,臨流而吐,化為小鮮,群泳而去。海客遇風且沒,見僧操緪引舶而濟。 客至都下遇言,忽謂之曰:「非我,汝奈何?」客記其貌,真引舟者也。與曹州士趙棠 善,後棠棄官隱居番禺。人傳棠與言數以偈頌相寄,萬里間輒數日而達。棠死,亦盛夏 身不壞。
言將死,作頌,不可曉。已而曰:「我從古始成就,逃多國土,今南國矣。」仁宗遣內 侍以真身塑像置寺中,榜曰顯化禪師。其後善厚者禮之,見額上熒然有光,就視之,得 舍利。
僧懷丙,真定人。巧思出天性,非學所能至也。真定構木為浮圖十三級,勢尤孤絕。既 久而中級大柱壞,欲西北傾,他匠莫能為。懷丙度短長,別作柱,命眾工維而上。已而 卻眾工,以一介自從,閉戶良久,易柱下,不聞斧鑿聲。
趙州洨河鑿石為橋,鎔鐵貫其中。自唐以來相傳數百年,大水不能壞。歲久,鄉民多盜 鑿鐵,橋遂欹倒,計千夫不能正。懷丙不役眾工,以術正之,使復故。
河中府浮梁用鐵牛八維之,一牛且數萬斤。後水暴漲絕梁,牽牛沒於河,募能出之者。 懷丙以二大舟實土,夾牛維之,用大木為權衡狀鉤牛,徐去其土,舟浮牛出。轉運使張 燾以聞,賜紫衣。尋卒。
許希,開封人。以醫為業,補翰林醫學。景祐元年,仁宗不豫,侍醫數進藥,不效,人 心憂恐。冀國大長公主薦希,希診曰:「鍼心下包絡之間,可亟愈。」左右爭以為不可 ,諸黃門祈以身試,試之,無所害。遂以鍼進,而帝疾愈。命為翰林醫官,賜緋衣、銀 魚及器幣。希拜謝已,又西嚮拜,帝問其故,對曰:「扁鵲,臣師也。今者非臣之功, 殆臣師之賜,安敢忘師乎?」乃請以所得金興扁鵲廟。帝為築廟於城西隅,封靈應侯。 其後廟益完,學醫者歸趨之,因立太醫局於其旁。
希至殿中省尚藥奉御,卒。著神應鍼經要訣行於世。錄其子宗道至內殿崇班。
龐安時字安常,蘄州蘄水人。兒時能讀書,過目輒記。父,世醫也,授以脈訣。安時曰 :「是不足為也。」獨取黃帝、扁鵲之脈書治之,未久,已能通其說,時出新意,辨詰 不可屈,父大驚,時年猶未冠。已而病聵,乃益讀靈樞、太素、甲乙諸秘書,凡經傳百 家之涉其道者,靡不通貫。嘗曰:「世所謂醫書,予皆見之,惟扁鵲之言深矣。蓋所謂 難經者,扁鵲寓術於其書,而言之不祥,意者使後人自求之歟!予之術蓋出於此。以之 視淺深,決死生,若合符節。且察脈之要,莫急於人迎、寸口。是二脈陰陽相應,如兩 引繩,陰陽均,則繩之大小等,故定陰陽於喉、手,配覆溢於尺、寸,寓九候於浮沈, 分四溫於傷寒。此皆扁鵲略開其端,而予參以內經諸書,考究而得其說。審而用之,順 而治之,病不得逃矣。」又欲以術告後世,故著難經辨數萬言。觀草木之性與五藏之宜 ,秩其職任,官其寒熱,班其奇偶,以療百疾,著主對集一卷。古今異宜,方術脫遺, 備陰陽之變,補仲景論。藥有後出,古所未知,今不能辨,嘗試有功,不可遺也,作本 草補遺。
為人治病,率十愈八九。踵門求診者,為辟邸舍居之,親視饘粥藥物,必愈而後遣;其 不可為者,必實告之,不復為治。活人無數。病家持金帛來謝,不盡取也。
嘗詣舒之桐城,有民家婦孕將產,七日而子不下,百術無所效。安時之弟子李百全適在 傍舍,邀安時往視之。纔見,即連呼不死,令其家人以湯溫其腰腹,自為上下拊摩。孕 者覺腸胃微痛,呻吟間生一男子。其家驚喜,而不知所以然。安時曰:「兒已出胞,而 一手誤執母腸不復能脫,故非符藥所能為。吾隔腹捫兒手所在,鍼其虎口,既痛即縮手 ,所以遽生,無他術也。」取兒視之,右手虎口鍼痕存焉。其妙如此。
有問以華佗之事者,曰:「術若是,非人所能為也。其史之妄乎!」年五十八而疾作, 門人請自視脈,笑曰:「吾察之審矣。且出入息亦脈也,今胃氣已絕。死矣。」遂屏卻 藥餌。後數日,與客坐語而卒。
錢乙字仲陽,本吳越王俶支屬,祖從北遷,遂為鄆州人。父穎善醫,然嗜酒喜游,一旦 ,東之海上不反。乙方三歲,母前死,姑嫁呂氏,哀而收養之,長誨之醫,乃告以家世 。即泣,請往跡尋,凡八九反。積數歲,遂迎父以歸,時已三十年矣。鄉人感慨,賦詩 詠之。其事呂如事父,呂沒無嗣,為收葬行服。
乙始以顱䪿方著名,至京師視長公主女疾,授翰林醫學。皇子病瘛瘲,乙進黃土湯而愈 。神宗召問黃土所以愈疾狀,對曰:「以土勝水,水得其平,則風自止。」帝悅,擢太 醫丞,賜金紫。由是公卿宗戚家延致無虛日。
廣親宗子病,診之曰:「此可毋藥而愈。」其幼在傍,指之曰:「是且暴疾驚人,後三 日過午,可無恙。」其家恚,不答。明日,幼果發癇甚急,召乙治之,三日愈。問其故 ,曰:「火色直視,心與肝俱受邪。過午者,所用時當更也。」王子病嘔洩,他醫與剛 劑,加喘焉。乙曰:「是本中熱,脾且傷,奈何復燥之?將不得前後溲。」與之石膏湯 ,王不信,謝去。信宿浸劇,竟如言而效。
士病欬,面青而光,氣哽哽。乙曰:「肝乘肺,此逆候也。若秋得之,可治;今春,不 可治。」其人祈哀,強予藥。明日,曰:「吾藥再瀉肝,而不少卻;三補肺,而益虛; 又加唇白,法當三日死。今尚能粥,當過期。」居五日而絕。
孕婦病,醫言胎且墮。乙曰:「娠者五藏傳養,率六旬乃更。誠能候其月,偏補之,何 必墮?」已而母子皆得全。又乳婦因悸而病,既瘉,目張不得瞑。乙曰:「煮郁李酒飲 之使醉,即愈。所以然者,目系內連肝膽,恐則氣結,膽衡不下。郁李能去結,隨酒入 膽,結去膽下,則目能瞑矣。」飲之,果驗。
乙本有羸疾,每自以意治之,而後甚,歎曰:「此所謂周痺也。入藏者死,吾其已夫。 」既而曰:「吾能移之使在末。」因自製藥,日夜飲之。左手足忽攣不能用,喜曰:「 可矣!」所親登東山,得茯苓大踰斗。以法噉之盡,由是雖偏廢,而風骨悍堅如全人。 以病免歸,不復出。
乙為方不名一師,於書無不闚,不靳靳守古法。時度越縱舍,卒與法會。尤遽本草諸書 ,辨正闕誤。或得異藥,問之,必為言生出本末、物色、名貌差別之詳,退而考之皆合 。末年攣痺浸劇,知不可為,召親戚訣別,易衣待盡,遂卒,年八十二。
僧智緣,隨州人,善醫。嘉祐末,召至京師,舍於相國寺。每察脈,知人貴賤、禍福、 休咎,診父之脈而能道其子吉凶,所言若神,士大夫爭造之。王珪與王安石在翰林,珪 疑古無此,安石曰:「昔醫和診晉侯,而知其良臣將死。夫良臣之命乃見於其君之脈, 則視父知子,亦何足怪哉!」
熙寧中,王韶謀取青唐,上言蕃族重僧,而僧結吳叱臘主部帳甚眾,請智緣與俱至邊。 神宗召見,賜白金,遣乘傳而西,遂稱「經略大師」。智緣有辯口,徑入蕃中,說結吳 叱臘歸化,而他族俞龍珂、禹藏訥令支等皆因以書款。韶頗忌惡之,言其撓邊事,召還 ,以為右街首坐,卒。
郭天信字佑之,開封人。以技隸太史局。徽宗為端王,嘗退朝,天信密遮白曰:「王當 有天下。」既而即帝位,因得親暱。不數年,至樞密都承旨、節度觀察留後。其子中復 為閤門通事舍人,許陪進士徑試大廷,擢祕書省校書郎。未幾,天信覺已甚,乞還武爵 ,又從之。
政和初,拜定武軍節度使、祐神觀使,頗與聞外朝政事。見蔡京亂國,每託天文以撼之 ,且云:「日中有黑子。」帝甚懼,言之不已,京由是黜。張商英方有時望,天信往往 稱於內朝。商英亦欲借左右游談之助,陰與相結,使僧德洪輩道達語言。商英勸帝節儉 ,稍裁抑僧寺,帝始敬畏之,而近侍積不樂,間言浸潤,眷日衰。京黨因是告商英與天 信漏洩禁中語言,天信先發端,窺伺上旨,動息必報,乃從外庭決之,無不如志。商英 遂罷。御史中丞張克公復論之,詔貶天信昭化軍節度副使、單州安置,命宋康年守單, 幾其起居。再貶行軍司馬,竄新州,又徒康年使廣東,天信至數月,死。京已再相,猶 疑天信挾術多能,死未必實,令康年選吏發棺驗視焉。
魏漢津,本蜀黥卒也。自言師事唐仙人李良號「李八百」者,授以鼎樂之法。嘗過三山 龍門,聞水聲,謂人曰:「其下必有玉。」即脫衣沒水,抱石而出,果玉也。皇祐中, 與房庶俱以善樂薦,時阮逸方定黍律,不獲用。崇寧初猶在,朝廷方協考鍾律,得召見 ,獻樂議,言得黃帝,夏禹聲為律、身為度之說。謂人主稟賦與眾異,請以帝指三節三 寸為度,定黃鍾之律;而中指之徑圍,則度量權衡所自出也。又云:「聲有太有少。太 者,清聲,陽也,天道也。少者,濁聲,陰也,地道也。中聲在其間,人道也。合三才 之道,備陰陽奇偶,然後四序可得而調,萬物可得而理。」當時以為迂怪,蔡京獨神之 。或言漢津本范鎮之役,稍窺見其制作,而京託之於李良云。
於是請先鑄九鼎,次鑄帝坐大鐘及二十四氣鐘。四年三月鼎成,賜號沖顯處士。八月, 大晟樂成。徽宗御大慶殿受群臣朝賀,加漢津虛和沖顯寶應先生,頒其樂書天下。而京 之客劉昺主樂事,論太少之說為非,將議改作。既而以樂成久,易之恐動觀聽,遂止。 漢津密為京言:「大晟獨得古意什三四爾,他多非古說,異日當以訪任宗堯。」宗堯學 於漢津者也。
漢津曉陰陽數術,多奇中,嘗語所知曰:「不三十年,天下亂矣。」未幾死。京遂召宗 堯為典樂,復欲有所建,而為田為所奪,語在樂志。後即鑄鼎之所建寶成殿,祀黃帝、 夏禹、成王、周、召而良、漢津俱配食。諡漢津為嘉晟侯。
有馬賁者,出京之門,在大晟府十三年,方魏、劉、任、田異論時,依違其間,無所質 正,擢至通議大夫、徽猷閣待制。議者咎當時名器之濫如此。
王老志,濮州臨泉人。事親以孝聞。為轉運小吏,不受賂謝。遇異人於丐中,自言:「 吾所謂鍾離先生也。」予之丹,服之而狂。遂棄妻子,結草廬田間,時為人言休咎。
政和三年,太僕卿王亶以其名聞。召至京師,館於蔡京第。嘗緘書一封至帝所,徽宗啟 讀,乃昔歲秋中與喬、劉二妃燕好之語也。帝由是稍信之,封為洞微先生。朝士多從求 書,初若不可解,後卒應者十八九,故其門如市。京慮太甚,頗以為戒;老志亦謹畏, 乃奏禁絕之。嘗獻乾坤鑑法,命鑄之。既成,謂帝與皇后他日皆有難,請時坐鑑下,思 所以儆懼消變者。
明年,見其師,責以擅處富貴,乃丐歸,未得請,病甚,始許其去。步行出,就居,病 已失矣。歸濮而死。詔賜金以葬,贈正議大夫。
初,王黼未達時,父為臨泉令,問黼名位所至,即書「太平宰相」四字。旋以墨塗去之 ,曰:「恐洩機也。」黼敗,人乃悟。
王仔昔,洪州人。始學儒,自言遇許遜,得大洞、隱書豁落七元之法,出游嵩山,能道 人未來事。政和中,徽宗召見,賜號沖隱處士。帝以旱禱雨,每遣小黃門持紙求仔昔畫 ,日又至,忽篆符其上,仍細書「焚符湯沃而洗之」。黃門懼不肯受,強之,乃持去。 蓋帝默祝為宮妃療赤目者,用其說一沃,立愈。進封通妙先生,居上清寶籙宮。獻議九 鼎神器不可藏於外。乃於禁中建圓象徽調閣以貯之。
仔昔資倨傲,又少戇,帝常待以客禮,故其遇巨閹殆若童奴,又欲群道士皆宗己。及林 靈素有寵,忌之,陷以事,囚之東太一宮。旋坐言語不遜,下獄死。仔昔之得罪,宦者 馮浩力最多。未死時,書示其徒曰:「上蔡遇冤人。」其後浩南竄,至上蔡被誅。
林靈素,溫州人。少從浮屠學,苦其師笞罵,去為道士。善妖幻,往來淮、泗間,丐食 僧寺,僧寺苦之。
政和末,王老志、王仔昔既衰,徽宗訪方士於左道錄徐知常,以靈素對。既見,大言曰 :「天有九霄,而神霄為最高,其治曰府。神霄玉清王者,上帝之長子,主南方,號長 生大帝君,陛下是也,既下降於世,其弟號青華帝君者,主東方,攝領之。己乃府仙卿 曰褚慧,亦下降佐帝君之治。」又謂蔡京為左元仙伯,王黼為文華吏,盛章、王革為園 苑寶華吏,鄭居中、童貫及諸巨閹皆為之名。貴妃劉氏方有寵,曰九華玉真安妃。帝心 獨喜其事,賜號通真達靈先生,賞賚無算。
建上清寶籙宮,密連禁省。天下皆建神霄萬壽宮。浸浸造為青華正晝臨壇,及火龍神劍 夜降內宮之事,假帝誥、天書、雲篆,務以欺世惑眾。其說妄誕,不可究質,實無所能 解。惟稍識五雷法,召呼風霆,間禱雨有小驗而已。令吏民詣宮受神霄祕錄,朝士之嗜 進者,亦靡然趨之。每設大齋,輒費緡錢數萬,謂之千道會。帝設幄其側,而靈素升高 正坐,問者皆再拜以請。所言無殊異,時時雜捷給嘲詼以資媟笑。其徒美衣玉食,幾二 萬人。遂立道學,置郎、大夫十等,有諸殿侍晨、校籍、授經,以擬待制、修撰、直閣 。始欲盡廢釋氏以逞前憾,既而改其名稱冠服。
靈素益尊重,升溫州為應道軍節度,加號元妙先生、金門羽客、沖和殿侍晨,出入呵引 ,至與諸王爭道。都人稱曰:「道家兩府。」本與道士王允誠共為怪神,後忌其相軋, 毒之死。宣和初,都城暴水,遣靈素厭勝。方率其徒步虛城上,役夫爭舉梃將擊之,走 而免。帝知眾所怨,始不樂。
靈素在京師四年,恣橫愈不悛,道遇皇太子弗斂避。太子入訴,帝怒,以為太虛大夫, 斥還故里,命江端本通判溫州,幾察之。端本廉得其居處過制罪,詔徙置楚州而已死。 遺奏至,猶以侍從禮葬焉。
皇甫坦,蜀之夾江人。善醫術。顯仁太后苦目疾,國醫不能瘉,詔募他醫,臨安守臣張 偁以坦聞。高宗召見,問何以治身,坦曰:「心無為則身安,人主無為則天下治。」引 至慈寧殿治太后目疾,立愈。帝喜,厚賜之,一無所受。令持香禱青城山,還,復召問 以長生久視之術,坦曰:「先禁諸欲,勿令放逸。丹經萬卷,不如守一。」帝歎服,書 「清靜」二字以名其菴,且繪其像禁中。
荊南帥李道雅敬坦,坦歲謁道。隆興初,道入朝,高宗、孝宗問之,皆稱皇甫先生而不 名。坦又善相人,嘗相道中女必為天下母,後果為光宗後。
王克明字彥昭,其始饒州樂平人,後徙湖州烏程縣。紹興、乾道間名醫也。初生時,母 乏乳,餌以粥,遂得脾胃疾,長益甚,醫以為不可治。克明自讀難經、素問以求其法, 刻意處藥,其病乃愈。始以術行江、淮,入蘇、湖,鍼灸尤精。診脈有難療者,必沈思 得其要,然後予之藥。病雖數證,或用一藥以除其本,本除而餘病自去。亦有不予藥者 ,期以某日自安。有以為非藥之過,過在某事,當隨其事治之。言無不驗。士大夫皆自 屈與游。
魏安行妻風痿十年不起,克明施鍼,而步履如初。胡秉妻病內祕腹脹,號呼踰旬,克明 視之。時秉家方會食,克明謂秉曰:「吾愈恭人病,使預會可乎?」以半硫圓碾生薑調 乳香下之,俄起對食如平常。廬州守王安道風禁不語旬日,他醫莫知所為。克明令熾炭 燒地,灑藥,置安道於上,須臾而蘇。金使黑鹿谷過姑蘇,病傷寒垂死,克明治之,明 日愈。及從徐度聘金,黑鹿谷適為先排使,待克明厚甚。克明訝之,谷乃道其故,由是 名聞北方。後再從呂正己使金,金接伴使忽被危疾,克明立起之,卻其謝。張子蓋救海 州,戰士大疫,克明時在軍中,全活者幾萬人。子蓋上其功,克明力辭之。
克明頗知書,好俠尚義,常數千里赴人之急。初試禮部中選,累任醫官。王炎宣撫四川 ,辟克明,不就。炎怒,劾克明避事,坐貶秩。後遷至額內翰林醫痊局,賜金紫。紹興 五年卒,年六十七。
莎衣道人,姓何氏,淮陽軍朐山人。祖執禮,仕至朝議大夫。道人避亂渡江,嘗舉進士 不中。紹興末,來平江。一日,自外歸,倏若狂者,身衣白襴,晝丐食於市,夜止天慶 觀。久之,衣益敝,以莎緝之。嘗遊妙嚴寺,臨池見影,豁然大悟。人無貴賤,問休咎 罔不奇中。會有瘵者乞醫,命持一草去,旬日而愈。眾翕然傳莎草可以愈疾,求而不得 者,或遂不起,由是遠近異之。
孝宗一夕夢莎衣人跣哭來弔者,訊之,曰:「蘇人也。」詰其故,不肯言。帝寤,以語 內侍。會後及太子薨,帝哀泣,內侍進前勉釋,並道前夢。帝乃矍然,因遣使召之,不 至。帝念恢復大計,累歲未有所屬,後位虛且久,乃焚香默言:「何誠能仙顧,必知朕 意。」遂遣中官致贄,不言所以。道人見之掉首,吳音曰:「有中國即有外夷;有日即 有月,不須問。」趣之去。使者歸奏,帝甚異之,遂賜號通神先生,為築庵觀中,賜衣 數襲,皆不受。好事者強邀入庵,大笑而出,復於故處。眾日以珍饌餉之,每食於通衢 ,逮飽即去。
帝歲命內侍即其居設千道齋,合雲水之士,施予優普。一歲,偶踰期,眾咸訝而請,道 人亟起於臥,搖手瞬目而招之曰:「亟來,亟來!」是日內侍至平望,眾益服其神。光 宗即位,召之,又不至。慶元六年卒。
孫守榮,臨安富陽人。生七歲,病瞽。遇異人教以風角、鳥占之術,其法以音律推五數 ,播五行,測度萬物始終盛衰之理。凡問者一語頃,輒知休咎。守榮既悟,異人授以鐵 笛,遂去不復見。守榮因號富春子,吹笛市中,人初不異也。然其術率驗。
寶慶間,遊吳興,聞譙樓鼓角聲,驚曰:「旦夕且有變,土人當有典郡者。」見王元春 ,即賀之曰:「作鄉郡者,必君也。」元春初不之信。越兩月,潘丙作亂,元春以告變 功,果典郡。自是富春子之名大顯,貴人爭延致之。
淮南帥李曾伯薦諸朝。既至,謁丞相史嵩之,閽者以晝寢辭。守榮曰:「丞相方釣魚園 池,何得雲爾。」閽者驚異,入白丞相,丞相一見頗喜之。自是數出入相府。一日,庭 鵲噪,令占之,曰:「來日晡時,當有寶物至。」明日,李全果以玉柱斧為貢。嵩之又 嘗得李全檄藏袖中,詢其事,守榮曰:「此李全詐假布囊二十萬爾。」剝封,果如其說 。
士大夫咸詢履歷,守榮不盡答。私謂所知曰:「吾以音推諸朝紳,互有贏縮,宋祿其殆 終乎!」後為嵩之所忌,誣以他罪,貶死遠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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