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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延章

[二十四史] 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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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四百七十三‧列传第二百三十二 奸臣三 黄潜善 汪伯彦 秦桧
  黄潜善字茂和,邵武人。擢进士第,宣和初,为左司郎。陕西、河东地大震,陵谷易处,徽宗命潜善察访陕西,因往视。潜善归,不以实闻,但言震而已。擢户部侍郎,坐事谪亳州,以徽猷阁待制知河间府。
靖康初,金人入攻,康王开大元帅府,檄潜善将兵入援。张邦昌僭位,潜善趋白于帅府,王承制拜潜善为副元帅。
二年,高宗即位,拜中书侍郎。时上从人望,擢李纲为右相,纲将奏逐潜善及汪伯彦,右丞吕好问止之。未几,潜善拜右仆射兼中书侍郎,纲遂罢。御史张所言潜善奸邪,恐害新政,左迁所尚书郎,寻谪江州。太学生陈东论李纲不可去,潜善、伯彦不可任,潜善恚。会欧阳澈上书诋时事,语侵宫掖,帝谓其言不实,潜善乘间启杀澈并东诛之,识与不识皆为之垂涕,帝悔焉。
明年,金人攻陕西,京东、山东盗起,潜善、伯彦匿不以闻。张遇焚真州,距行在六十里,内侍邵成章疏潜善、伯彦误国,成章坐除名。御史马伸亦以劾潜善、伯彦得罪,谪监濮州酒税,道卒。
潜善进左仆射兼门下侍郎。郓、濮相继陷没,宿、泗屡警,右丞许景衡以扈卫单弱,请帝避其锋,潜善以为不足虑,率同列听浮屠克勤说法。俄泗州奏金人且至,帝大惊,决策南渡。御舟已戒,潜善、伯彦方共食,堂吏大呼曰:‘驾行矣。’乃相视苍黄鞭马南驰。都人争门而出,死者相枕藉,人无不怨愤。会司农卿黄锷至江上,军士闻其姓以为潜善也,争数其罪,挥刃而前,锷方辩其非是,而首已断矣。
帝渡瓜州,幸镇江,敌兵已蹑其后。潜善、伯彦联疏言艰难之时,不敢具文求退。中丞张澂劾之,乃罢潜善为观文殿大学士,知江宁府,落职居衡州。郑瑴又论潜善、伯彦均于误国,而潜善之恶居多,王庭秀继以为言,责置英州。谏官袁植乞斩之都市,帝不许。寻卒于梅州。
潜善猥持国柄,嫉害忠良。李纲既逐,张悫、宗泽、许景衡辈相继贬死,宪谏一言,随陷其祸,中外为之切齿。高宗末年有旨,潜善、余深、薛昂皆复官录后。谏官凌哲言深、昂朋附蔡京,潜善专恣误国,今尽复三人恩数,恐政刑失平,忠义解体。诏以潜善尝任副元帅,特复元官,录一子。
汪伯彦字廷俊,徽之祁门人。登进士第,积官为虞部郎官。靖康改元,召见,献河北边防十策,直龙图阁、知相州。是冬,金人陷真定,诏徙真定帅司于相,俾伯彦领之。
高宗以康王使金至磁,时金骑充斥,尝有甲马数百至城下,踪迹王所在。伯彦亟以帛书请王还相,躬服櫜鞬,部兵逆王于河上。王劳之曰:‘他日见上,当首以京兆荐公。’其受知自此始矣。未几,王奉蜡书,开天下兵马大元帅府,以伯彦为副将。王引兵渡河,谋所向,言人人殊,伯彦独曰:‘非出北门济子城不可。’王喜曰:‘廷俊言是也。’既济,繇大名历郓、济达于南京,奏为集英殿修撰。
北兵薄京城,钦宗诏:金人见议通和,康王将兵,毋得轻动。伯彦以为然。宗泽曰:‘女真狂谲,是欲款我师尔。如即信之,后悔何及乎!宜亟进兵。’伯彦等难之。及城破,金人逼二帝北行,张邦昌僭立,王闻之涕泣。明年春,王承制除伯彦显谟阁待制,升元帅,进直学士。高宗即位,擢知枢密院事。未几,拜右仆射。
方高宗初政,天下望治。伯彦、潜善逾年在相位,专权自恣,不能有所经画。御史谏官,下至韦布内侍,皆劾奏之。罢伯彦为观文殿大学士、知洪州,改提举崇福宫,寻落职居永州。绍兴初,复职,知池州、江东安抚大使。言者弗置,乃诏以旧职奉祠,寻知广州。四年,帝追赠陈东、欧阳澈。舍人王居正论伯彦、潜善不已,复褫前职。
七年,帝谓辅臣曰:‘元帅旧僚,往往沦谢,惟汪伯彦实同艰难。朕之故人,所存无几,宜与牵复。’秦桧、张浚曰:‘臣等已议曰郊恩取旨,更得天笔明其旧劳,庶几内外孚信。’始伯彦之未第也,受馆于王氏,桧尝从之学,而浚亦伯彦所引,故共赞焉。九年,知宣州,过阙,帝谓桧曰:‘伯彦便令之官,庶免纷纭。’又曰:‘伯彦潜藩旧僚,去国七年。汉之高、光不忘丰沛、南阳故旧,皆人情之常。’伯彦上所著中兴日历五卷,拜检校少傅、保信军节度使。十年,请祠,从之。明年五月,卒,赠少师,谥忠定。
初,伯彦既去相州,金人执其子军器监丞似,使割地以至相州,守臣赵不试固守不下,遂拘而北,久之乃还。或云似之得归,伯彦实使人赎之。似后更名召嗣。
秦桧字会之,江宁人。登政和五年第,补密州教授。继中词学兼茂科,历太学学正。靖康元年,金兵攻汴京,遣使求三镇,桧上兵机四事:一言金人要请无厌,乞止许燕山一路;二言金人狙诈,守御不可缓;三乞集百官详议,择其当者载之誓书;四乞馆金使于外,不可令入门及引上殿。不报。除职方员外郎。寻属张邦昌为干当公事,桧言:‘是行专为割地,与臣初议矛盾,失臣本心。’三上章辞,许之。
时议割三镇以弭兵,命桧借礼部侍郎与程瑀为割地使,奉肃王以往。金师退,桧、瑀至燕而还。御史中丞李回、翰林承旨吴开共荐桧,拜殿中侍御史,迁左司谏。王云、李若水见金二酋归,言金坚欲得地,不然,进兵取汴京。十一月,集百官议于延和殿,范宗尹等七十人请与之,桧等三十六人持不可。未几,除御史中丞。
闰十一月,汴京失守,二帝幸金营。二年二月,莫俦、吴开自金营来,传金帅命推立异姓。留守王时雍等召百官军民共议立张邦昌,皆失色不敢答,监察御史马伸言于众曰:‘吾曹职为争臣,岂容坐视不吐一辞?当共入议状,乞存赵氏。’时桧为台长,闻伸言以为然,即进状曰:
桧荷国厚恩,甚愧无报。今金人拥重兵,临已拔之城,操生杀之柄,必欲易姓,桧尽死以辨,非特忠于主也,且明两国之利害尔。赵氏自祖宗以至嗣君,百七十余载。顷缘奸臣败盟,结怨邻国,谋臣失计,误主丧师,遂致生灵被祸,京都失守,主上出郊,求和军前。两元帅既允其议,布闻中外矣,且空竭帑藏,追取服御所用,割两河地,恭为臣子,今乃变易前议,人臣安忍畏死不论哉?
宋于中国,号令一统,绵地万里,德泽加于百姓,前古未有。虽兴亡之命在天有数,焉可以一城决废立哉?昔西汉绝于新室,光武以兴;东汉绝于曹氏,刘备帝蜀;唐为朱温篡夺,李克用犹推其世序而继之。盖基广则难倾,根深则难拔。
张邦昌在上皇时,附会权幸,共为蠹国之政。社稷倾危,生民涂炭,固非一人所致,亦邦昌为之也。天下方疾之如仇雠,若付以土地,使主人民,四方豪杰必共起而诛之,终不足为大金屏翰。必立邦昌,则京师之民可服,天下之民不可服;京师之宗子可灭,天下之宗子不可灭。桧不顾斧钺之诛,言两朝之利害,愿复嗣君位以安四方,非特大宋蒙福,亦大金万世利也。
金人寻取桧诣军前。三月,金人立邦昌为伪楚。邦昌遗金书请还孙傅、张叔夜及桧,不许。初,二帝北迁,桧与傅、叔夜,何 3b9a.gif 、司马朴从至燕山,又徙韩州。上皇闻康王即位,作书贻粘罕,与约和议,俾桧润色之。桧以厚赂达粘罕。会金主吴乞买以桧赐其弟挞懒为任用,挞懒攻山阳,建炎四年十月甲辰,桧与妻王氏及婢仆一家,自军中取涟水军水砦航海归行在。丙午,桧入见。丁未,拜礼部尚书,赐以银帛。
桧之归也,自言杀金人监己者奔舟而来。朝士多谓桧与
、傅、朴同拘,而桧独归;又自燕至楚二千八百里,逾河越海,岂无讥诃之者,安得杀监而南?就令从军挞懒,金人纵之,必质妻属,安得与王氏偕?惟宰相范宗尹、同知枢密院李回与桧善,尽破群疑,力荐其忠。未对前一日,帝命先见宰执。桧首言‘如欲天下无事,南自南,北自北’,及首奏所草与挞懒求和书。帝曰:‘桧朴忠过人,朕得之喜而不寐。盖闻二帝、母后消息,又得一佳士也。’宗尹欲处之经筵,帝曰:‘且与一事简尚书。’故有礼部之命。从行王安道、冯由义、水砦丁禩及参议官并改京秩,舟人孙靖亦补承信郎。始,朝廷虽数遣使,但且守且和,而专与金人解仇议和,实自桧始。盖桧在金庭首唱和议,故挞懒纵之使归也。
绍兴元年二月,除参知政事,七月,宗尹罢。先是,范宗尹建议讨论崇宁、大观以来滥赏,桧力赞其议,见帝意坚,反以此挤之。宗尹既去,相位久虚。桧扬言曰:‘我有二策,可耸动天下。’或问何以不言,桧曰:‘今无相,不可行也。’八月,拜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九月,吕颐浩再相,桧同秉政,谋夺其柄,风其党建言:‘周宣王内修外攘,故能中兴,今二相宜分任内外。’颐浩蓫遂建都督府于镇江。帝曰:‘颐浩专治军旅,桧专理庶务,如种、蠡之分职可也。’
二年,桧奏置修政局,自为提举,参知政事翟汝文同领之。未几,桧面劾汝文擅治堂吏,汝文求去;谏官方孟卿一再论之,汝文竟罢。监察御史刘一止,桧党也,言:‘宣王内修,修其所谓外攘之政而已。今簿书狱讼、官吏差除、土木营缮俱非所当急者。’屯田郎曾统亦谓桧曰:‘宰相事无不统,何以局为?’桧皆不听。既而有议废局以摇桧者,一止及检讨官林待聘皆上疏言不可废。七月,一止出台,除起居郎,盖自叛其说,识者笑之。
颐浩自江上还,谋逐桧,有教以引朱胜非为助者。诏以胜非同都督。给事中胡安国言胜非不可用,胜非遂以醴泉观使兼侍读。安国求去,桧三上章留之,不报。颐浩寻以黄龟年为殿中侍御史,刘棐为右司谏,盖将逐桧。于是江跻、吴表臣、程瑀、张焘、胡世将、刘一止、林待聘、楼炤并落职予祠,台省一空,皆桧党也。桧初欲倾颐浩,引一时名贤如安国、焘、瑀辈布列清要。颐浩问去桧之术于席益,益曰:‘目为党可也。今党魁胡安国在琐闼,宜先去之。’盖安国尝问人材于游酢,酢以桧为言,且比之荀文若。故安国力言桧贤于张浚诸人,桧亦力引安国。至是,安国等去,桧亦寻去。桧再相误国,安国已死矣。黄龟年始劾桧专主和议,沮止恢复,植党专权,渐不可长,至比桧为莽、卓。八月,桧罢,乃为观文殿学士,提举江州太平观。
前一日,上召直学士院綦崈礼入对,示以桧所陈二策,欲以河北人还金国,中原人还刘豫。帝曰:‘桧言“南人归南,北人归北”。朕北人,将安归?桧又言“为相数月,可耸动天下”,今无闻。’崈礼即以上意载训辞,播告中外,人始知桧之奸。龟年等论桧不已,诏落职,榜朝堂,示不复用。三年,韩肖胄等使还,洎金使李永寿、王翊偕来,求尽还北俘,与桧前议吻合。识者益知桧与金人共谋,国家之辱未已也。
五年,金主既死,挞懒主议,卒成其和。二月,复资政殿学士,仍旧宫祠。六月,除观文殿学士、知温州。六年七月,改知绍兴府,寻除醴泉观使兼侍读,充行宫留守;孟庾同留守,并权赴尚书、枢密院参决庶事。时已降诏将行幸,桧乞扈从,不许。帝驻跸平江,召桧赴行在,用右相张浚荐也。十二月,桧以醴泉观兼侍读赴讲筵。七年正月,何藓使金还,得徽宗及宁德后讣,帝号恸发丧,即日授桧枢密使,恩数视宰臣。四月,命王伦使金国迎奉梓宫。
九月,浚求去,帝问:‘谁可代卿?’浚不对。帝曰‘秦桧何如?’浚曰:‘与之共事,始知其暗。’帝曰:‘然则用赵鼎。’鼎于是复相。台谏交章论浚,安置岭表。鼎约同列救解,与张守面奏,各数千百言,桧独无一语。浚遂谪永州。始,浚、鼎相得甚,浚先达,力引鼎。尝共论人才,浚剧谈桧善,鼎曰:‘此人得志,吾人无所措足矣!’浚不以为然,故引桧,共政方知其暗,不复再荐也。桧因此憾浚,反谓鼎曰:‘上欲召公,而张相迟留。’盖怒鼎使挤浚也。桧在枢府惟听鼎,鼎素恶桧,由是反深信之,卒为所倾。鼎与浚晚遇于闽,言及此,始知皆为桧所卖。
十一月,奉使朱弁以书报粘罕死,帝曰:‘金人暴虐,不亡何待?’桧曰:‘陛下但积德,中兴固有时。’帝曰:‘此固有时,然亦须有所施为,然后可以得志。’
八年三月,拜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吏部侍郎晏敦复有忧色,曰:‘奸人相矣。’五月,金遣乌陵思谋等来议和,与王伦偕至。思谋即宣和始通好海上者。议以吏部侍郎魏矼馆伴,矼辞曰:‘顷任御史,尝言和议之非,今不可专对。’桧问矼所以不主和,矼备言敌情。桧曰:‘公以智料敌。桧以诚待敌,’矼曰:‘第恐敌不以诚待相公尔。’桧乃改命。六月,思谋等入见。帝愀然谓宰相曰:‘先帝梓宫,果有还期,虽待二三年尚庶几。惟是太后春秋高,朕旦夕思念,欲早相见,此所以不惮屈己,冀和议之速成也。’桧曰:‘屈己议和,此人主之孝也。见主卑屈,怀愤不平,此人臣之忠也。’帝曰:‘虽然,有备无患,使和议可成,边备亦不可弛。’
十月,宰执入见,桧独留身,言:‘臣僚畏首尾,多持两端,此不足与断大事。若陛下决欲讲和,乞颛与臣议,勿许群臣预。’帝曰:‘朕独委卿。’桧曰:‘臣亦恐未便,望阶下更思三日,容臣别奏。’又三日,桧复留身奏事,帝意欲和甚坚,桧犹以为未也,曰:‘臣恐别有未便,欲望陛下更思三日,容臣别奏。’帝曰:‘然。’又三日,桧复留身奏事如初,知上意确不移,乃出文字乞决和议,勿许群臣预。
鼎力求去位,以少傅出知绍兴府。初,帝无子。建炎末,范宗尹造膝有请,遂命宗室令懬择艺祖后,得伯琮、伯玖入宫,皆艺祖七世孙。伯琮改名瑗,伯玖改名璩。瑗先建节,封建国公。帝谕鼎专任其事。又请建资善堂,鼎罢,言者攻鼎,必以资善为口实。及鼎、桧再相,帝出御札,除璩节度使,封吴国公。执政聚议,枢密副使王庶见之,大呼曰:‘并后匹嫡,此不可行。’鼎以问桧,不答。桧更问鼎。鼎曰:‘自丙辰罢相,议者专以此籍口,今当避嫌。’约同奏面纳御笔。及至帝前,桧无一语。鼎曰:‘今建国在上,名虽未正,天下之人知陛下有子矣。今日礼数不得不异。’帝乃留御笔俟议。明日,桧留身奏事。后数日,参知政事刘大中参告,亦以此为言。故鼎与大中俱罢。明年,璩卒授保大军节度使,封崇国公。故鼎入辞,劝帝曰:‘臣去后,必有以孝弟之说胁制陛下者。’出见桧,一揖而去,桧亦憾之。
鼎既去,桧独专国,决意议和。中朝贤士,以议论不合,相继而去。于是,中书舍人吕本中、礼部侍郎张九成皆不附和议,桧谕之使优游委曲,九成曰:‘未有枉己而能正人者。’桧深憾之。殿中侍御史张戒上疏乞留赵鼎,又陈十三事论和议之非,忤桧。王庶与桧尤不合,自淮西入枢庭,始终言和议非是,疏凡七上,且谓桧曰:‘而忘东都欲存赵氏时,何遗此敌邪?’桧方挟金人自重,尤恨庶言,故出之。
枢密院编修官胡铨上疏,愿斩桧与王伦以谢天下。于是上下汹汹。桧谬为解救,卒械送铨贬昭州。陈刚中以启贺铨,桧大怒,送刚中吏部,差知赣州安远县。赣有十二邑,安远滨岭,地恶瘴深,谚曰:‘龙南、安远,一去不转。’言必死也。刚中果死。寻以铨事戒谕中外。既而校书郎许忻、枢密院编修官赵雍同日上疏,犹祖铨意,力排和议。雍又欲正南北兄弟之名,桧亦不能罪。曾开见桧,言今日当论存亡,不当论安危。桧骇愕,遂出之。司勋员外郎朱松、馆职胡珵张扩凌景夏常明范如圭同上一疏言:‘金人以和之一字得志于我者十有二年,以覆我王室,以弛我边备,以竭我国力,以懈缓我不共戴天之仇,以绝望我中国讴吟思汉之赤子,以诏谕江南为名,要陛下以稽首之礼。自公卿大夫至六军万姓,莫不扼腕愤怒,岂肯听陛下北面为仇敌之臣哉!天下将有仗大义,问相公之罪者。’后数日,权吏部尚书张焘、吏部侍郎晏敦复魏矼、户部侍郎李弥逊梁汝嘉、给事中楼炤、中书舍人苏符、工部侍郎萧振、起居舍人薛徽言同班入奏,极言屈己之礼非是。新除礼部侍郎尹焞独上疏,且移书切责桧,桧始大怒,焞于是固辞新命不拜。奉礼郎冯时行召对,言和议不可信,至引汉高祖分羹事为喻。帝曰:‘朕不忍闻。’颦蹙而起。桧乃谪时行知万州,寻亦抵罪。中书舍人勾龙如渊抗言于桧曰:‘邪说横起,胡不择台官击去之。’桧遂奏如渊为御史中丞,首劾铨。
金使张通古、萧哲以诏谕江南为名,桧犹恐物论咎己,与哲等议,改江南为宋,诏谕为国信。京、淮宣抚处置使韩世忠凡四上疏力谏,有‘金以刘豫相待’之语,且言兵势重处,愿以身当之,不许。哲等既至泗州,要所过州县迎以臣礼,至临安日,欲帝待以客礼,世忠益愤,再疏言:‘金以诏谕为名,暗致陛下归顺之义,此主辱臣死之时,愿效死战以决胜败。若其不克,委曲从之未晚。’亦不许。哲等既入境,接伴使范同再拜问金主起居,军民见者,往往流涕。过平江,守臣向子𬤇不拜,乞致仕。哲等至淮安,言先归河南地,且册上为帝,徐议余事。
桧至是欲上行屈己之礼,帝曰:‘朕嗣守太祖、太宗基业,岂可受金人封册。’会三衙帅杨沂中、解潜、韩世良相率见桧曰:‘军民汹汹,若之何?’退,又白之台谏。于是勾龙如渊、李谊数见桧议国书事,如渊谓得其书纳之禁中,则礼不行而事定。给事中楼炤亦举‘谅阴三年不言’事以告桧,于是定桧摄冢宰受书之议。帝亦切责王伦,伦谕金使,金使亦惧而从。帝命桧即馆中见哲等受其书。金使欲百官备礼。桧使省吏朝服导从,以书纳禁中。先一日,诏金使来,将尽割河南、陕西故地,又许还梓宫及母兄亲族,初无需索。以参知政事李光素有时望,俾押和议榜以镇浮言。又降御札赐三大将。
九年,金人归河南、陕西故地,以王伦签书枢密院事,充迎奉梓宫、奉还两宫、交割地界使,蓝公佐副之。判大宗正事士 349f.gif 、兵部侍郎张焘朝八陵。帝谓宰执曰:‘河南新复,宜命守臣专抚遗民,劝农桑,各因其地以食,因其人以守,不可移东南之财,虚内以事外。’帝虽听桧和而实疑金诈,未尝弛备也。
时张浚在永州,驰奏,力言以石晋、刘豫为戒,复遗书孙近,以‘帝秦之祸,发迟而大’。徐俯守上饶,连南夫帅广东,岳飞宣抚淮西,皆因贺表寓讽。俯曰:‘祸福倚伏,情伪多端。’南夫曰:‘不信亦信,其然岂然?虽虞舜之十二州,皆归王化;然商于之六百里,当念尔欺!’飞曰:‘救暂急而解倒悬,犹之可也;欲长虑而尊中国,岂其然乎?’他如秘书省正字汪应辰樊光远、澧州推官韩𬘓、临安府司户参军毛叔庆,皆言金人叵测;迪功郎张行成献询荛书二十篇,大意言自古讲和,未有终不变者,条具者皆豫备之策。桧悉加黜责,𬘓贬循州。
七月,兀术杀其领三省事宗磐及左副元帅挞懒,拘王伦于中山府。盖兀术以归地为二人所主,将有他谋也。伦尝密奏于朝,桧不之备,但趣伦进。时韩世忠有乘懈掩击之请,桧言春秋不伐丧,与帝意合,遂已。
十年,金人果败盟,分四道入侵。兀术入东京,葛王褎取南京,李成取西京,撒禼喝趋永兴军。河南诸郡相继陷没。帝始大怪,下诏罪状兀术。御史中丞王次翁奏曰:‘前日国是,初无主议。事有小变,则更用他相,后来者未必贤,而排黜异党,纷纷累月不能定,愿陛下以为至戒。’帝深然之。桧力排群言,始终以和议自任,而次翁谓无主议者,专为桧地也。于是桧位复安,据之凡十八年,公论不能撼摇矣。
六月,桧奏曰:‘德无常师,主善为师。臣昨见挞懒有割地讲和之议,故赞陛下取河南故疆。今兀术戕其叔挞懒,蓝公佐归,和议已变,故赞陛下定吊伐之计。愿至江上谕诸帅同力招讨。’卒不行。闰六月,贬赵鼎兴化军,以王次翁受桧旨,言其规图复用也。言者不已,寻窜潮州。
时张俊克亳州,王胜克海州,岳飞克郾城,几获兀术。张浚战胜于长安,韩世忠胜于泇口镇,诸将所向皆奏捷,而桧力主班师。九月,诏飞还行在,沂中还镇江,光世还池州,锜还太平。飞军闻诏,旗靡辙乱,飞口呿不能合。于是淮宁、蔡、郑复为金人有。以明堂恩封桧莘国公。十一年,兀术再举,取寿春入庐州,诸将邵隆、王德、关师古等连战皆捷。杨沂中战拓皋,又破之。桧忽谕沂中及张俊遽班师。韩世忠闻之,止濠州不进;刘锜闻之,弃寿春而归。自是不复出兵。
四月,桧欲尽收诸将兵权,给事中范同献策,桧纳之。密奏召三大将论功行赏,韩世忠、张俊并为枢密使,岳飞为副使,以宣抚司军隶枢密院。六月,拜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进封庆国公。徽宗实录成,迁少保,加封冀国公。先是,莫将、韩恕使金,拘于涿州。至是,兀术有求和意,纵之归。桧复奏遣刘光远、曹勋使金,又以魏良臣为通问使。未几,良臣偕金使萧毅等来,议以淮水为界,求割唐、邓二州。寻遣何铸报聘,许之。
十月,兴岳飞之狱。桧使谏官万俟禼论其罪,张俊又诬飞旧将张宪谋反,于是飞及子云俱送大理寺,命御史中丞何铸、大理卿周三畏鞫之。十一月,贬李光藤州,范同罢参知政事。同虽附和议,以自奏事,桧忌之也。十二月,杀岳飞。桧以飞屡言和议失计,且尝奏请定国本,俱与桧大异,必欲杀之。铸、三畏初鞫,久不伏;禼入台,狱遂上。诬飞尝自言‘己与太祖皆三十岁建节’为指斥乘舆,受诏不救淮西罪,赐死狱中。子云及张宪杀于都市。天下冤之,闻者流涕。飞之死,张俊有力焉,语在飞传。
十二年,胡铨再编管新州。八月,徽宗及显肃、懿节二梓宫至行在。太后还慈宁宫。九月,加太师,进封魏国公。十月,进封秦、魏两国公。桧以封两国与蔡京、童贯同,请改封母为秦、魏国夫人。子熺举进士,馆客何溥赴南省,皆为第一。熺本王 3b07.gif 妻贵而妒,桧在金国,出熺为桧后。桧还,其家以熺见,桧喜甚。桧幸和议复成,益咎前日之异己者。先是,赵鼎贬潮州,王庶贬道州,胡铨再贬新州。至是,皆遇赦永不检举。曾开、李弥逊并落职。张俊本助和议,居位岁余无去意,桧讽江邈论罢之。
十三年,贺瑞雪,贺雪自桧始。贺日食不见,是后日食多书不见。彗星常见,选人康倬上书言彗星不足畏,桧大喜,特改京秩。楚州奏盐城县海清,桧请贺,帝不许。知虔州薛弼言木内有文曰‘天下太平年’,诏付史馆。于是修饰弥文,以粉饰治具,如乡饮、耕籍之类节节备举,为苟安余杭之计,自此不复巡幸江上,而祥瑞之奏日闻矣。
洪皓归自金国,名节独著,以致金酋室撚语,直翰苑不一月逐去。室撚者,粘罕之左右也。初,粘罕行军至淮上,桧尝为之草檄,为室撚所见,故因皓归寄声。桧意士大夫莫有知者,闻皓语,深以为憾,遂令李文会论之。胡舜陟以非笑朝政下狱死。张九成以鼓唱浮言贬,累及僧宗杲编配,皆以语忤桧也。张邵亦坐与桧言金人有归钦宗及诸王后妃意,斥为外祠。十四年,贬黄龟年,以前尝论桧也。闽、浙大水,右武大夫白锷有‘燮理乖谬’语,刺配万安军。太学生张伯麟尝题壁曰‘夫差,尔忘越王杀而父乎’,杖脊刺配吉阳军。故将解潜罢官闲居,辛永宗总戎外郡,亦坐不附和议,潜窜南安死,永宗编置肇庆死。赵鼎、李光皆再窜过海。皓之罪由白锷延誉,光以在藤州唱和有讽刺及桧者,为守臣所告也。
先是,议建国公出阁,吏部尚书吴表臣、礼部尚书苏符等七人论礼与桧意异,于是表臣等以讨论不详、怀奸附鼎皆罢。始,桧为上言:赵鼎欲立皇太子,是待陛下终无子也,宜俟亲子乃立,遂嗾御史丞詹大方言鼎邪谋密计,深不可测,与范冲等咸怀异意,以徼无妄之福。冲尝为资善翊善,故大方诬之。其后监察御史王镃言帝未有嗣,宜祠高禖,诏筑坛于圜丘东,皆桧意也。
台州曾惇献桧诗称‘圣相’。凡投献者以皋、夔、稷、契为不足,必曰‘元圣’。桧乞禁野史。又命子熺以秘书少监领国史,进建炎元年至绍兴十二年日历五百九十卷。熺因太后北还,自颂桧功德凡二千余言,使著作郎王扬英、周执羔上之,皆迁秩。自桧再相,凡前罢相以来诏书章疏稍及桧者,率更易焚弃,日历、时政亡失已多,是后记录皆熺笔,无复有公是非矣。冬十月,右正言何若指程颐、张载遗书为专门曲学,力加禁绝,人无敢以为非。
十五年,熺除翰林学士兼侍读。四月,赐桧甲第,命教坊乐导之入,赐缗钱金绵有差。六月,帝幸桧第,桧妻妇子孙皆加恩。桧先禁私史,七月,又对帝言私史害正道。时司马伋遂言涑水记闻非其曾祖光论著之书,其后李光家亦举光所藏书万卷焚之。十月,帝亲书‘一德格天’扁其阁。十六年正月,桧立家庙。三月,赐祭器,将相赐祭器自桧始。
先是,帝以彗星见求言。张浚上疏,言今事势如养大疽于头目心腹之间,不决不止,愿谋为豫备。不然,异时以国与敌者,反归罪正议。桧久憾浚,至是大怒,即落浚节钺,贬连州,寻移永州。
十七年,改封桧益国公。五月,移贬洪皓于英州。八月,赵鼎死于吉阳军。是夏,先有赵鼎遇赦永不检举之旨,又令月申存亡,鼎知之,不食而卒。自鼎之谪,门人故吏皆被罗织,虽闻其死而叹息者亦加以罪。又窜吕颐浩子摭于藤州。十二月,进士施锷上中兴颂、行都赋及绍兴雅十篇,永免文解。自此颂咏导谀愈多。赐百官喜雪御筵于桧第。
十八年,熺除知枢密院事,桧问胡宁曰:‘外议如何?’宁曰:‘以为公相必不袭蔡京之迹。’五月,李显忠上恢复策,落军职,与祠。六月,迪功郎王廷珪编管辰州,以作诗送胡铨也。闰八月,福州言民采竹实万斛以济饥。十一月,胡铨自新州移贬吉阳军,以作颂谤讪也。
十九年,帝命绘桧像,自为赞。是岁,湖、广、江西、建康府皆言甘露降,诸郡奏狱空。帝尝语桧曰:‘自今有奏狱空者,当令监司验实。果妄诞,即按治,仍命御史台察之。苟不惩戒,则奏甘露瑞芝之类,崇虚饰诞,无所不至。’帝虽眷桧,而不可蔽欺也如此。十二月,禁私作野史,许人告。
二十年正月,桧趋朝,殿司小校施全刺桧不中,磔于市。自是每出,列五十兵持长梃以自卫。是月,曹泳告李光子孟坚省记光所作私史,狱成,光窜已久,诏永不检举;孟坚编置峡州;朝士连坐者八人,皆落职贬秩;胡寅窜新州。泳由是骤用。五月,秘书少监汤思退奏以桧存赵氏本末付史馆。六月,熺加少保。郑炜告其乡人福建安抚司机宜吴元美作夏二子传,指蚊、蝇也;家有潜光亭、商隐堂,以亭号潜光,有心于党李,堂名商隐,无意于事秦。故桧尤恶之。编管右迪功郎安诚、布衣汪大圭,斩有荫人惠俊、进义副尉刘允中,黥径山僧清言,皆以讪谤也。时桧疾愈,朝参许肩舆,二孙扶掖,仍免拜。二十一年,朝散郎王扬英上书荐熺为相,桧奏扬英知泰州。
二十二年,又兴王庶二子之奇之荀、叶三省、杨炜、袁敏求四大狱,皆坐谤讪。炜又以尝登李光、萧振之门,言时事也。于是光永不检举,振贬池州。二十三年,桧请下台州于谢伋家取綦崈礼所受御笔缴进。桧初罢相,上有责桧语,欲泯其迹焉。是岁,进士黄友龙坐谤讪,黥配岭南;内侍裴咏坐指斥,编管琼州。二十四年二月,杨炬以弟炜旧累死宾州,炬编管邕州。何兑讼其师马伸发端上金人书乞存赵氏,为分桧功,兑编管英州。三月,桧孙敷文阁待制埙试进士举,省殿试皆为第一,桧从子焞、焴、姻党周夤沈兴杰皆登上第,士论为之不平。考官则魏师逊、汤思退、郑仲熊、沈虚中、董德元也。师逊等初知贡举,即语人曰:‘吾曹可以富贵矣。’及廷试,桧又奏思退为编排,师逊为详定。埙与第二人曹冠策皆攻专门之学,张孝祥策则主一德元老且及存赵事。帝读埙策,皆桧、熺语,于是擢孝祥为第一,降埙第三。未几,埙修撰实录院,宰相子孙同领史职,前所无也。
六月,以王循友前知建康尝罪桧族党,循友安置藤州。八月,王趯为李光求内徙,趯编管辰州。郑玘、贾子展以会中有嘲谑讲和之语,玘窜容州,子展窜德庆府。方畴以与胡铨通书,编置永州。十二月,魏安行、洪兴祖以广传程瑀论语解,安行编置钦州,兴祖编置昭州。又窜程纬,以其慢上无礼也。
帝尝谕桧曰:‘近轮对者,多谒告避免。百官轮对,正欲闻所未闻,可令检举约束。’桧擅政以来,屏塞人言,蔽上耳目,凡一时献言者,非诵桧功德,则讦人语言以中伤善类。欲有言者恐触忌讳,畏言国事,仅论销金铺翠、乞禁鹿胎冠子之类,以塞责而已。故帝及之,盖亦防桧之壅蔽也。
衢州尝有盗起,桧遣殿前司将官辛立将千人捕之,不以闻。晋安郡王因入侍言之,帝大惊,问桧,桧曰:‘不足上烦圣虑,故不敢闻,盗平即奏矣。’退而求其故,知晋安言之,遂奏晋安居秀王丧不当给俸,月损二百缗,帝为出内帑给之。
二十五年二月,以沈长卿旧与李光启讥和议,又与芮烨共赋牡丹诗,有‘宁令汉社稷,变作莽乾坤’之句,为邻人所告,长卿编置化州,烨武冈军。静江有驿名秦城,知府吕愿中率宾僚共赋秦城王气诗以媚桧,不赋者刘芮、李燮、罗博文三人而已。愿中由此得召。又张扶请桧乘金根车,又有乞置益国官属及议九锡者,桧闻之安然。十月,申禁专门之学。以太庙灵芝桧为华旗,凡郡国所奏瑞木、嘉禾、瑞瓜、双莲悉绘之。
赵令衿观桧家庙记,口诵‘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为汪召锡所告。御史徐嚞又论赵鼎子汾与令衿饮别厚赆,必有奸谋,诏送大理,拘令衿南外宗正司。桧于一德格天阁书赵鼎、李光、胡铨姓名,必欲杀之而后已。鼎已死而憾之不置,遂欲孥戮汾。桧忌张浚尤甚,故令衿之狱,张宗元之罢,皆波及浚。浚在永州,桧又使甚死党张柄知潭州,与郡丞汪召锡共伺察之。至是,使汾自诬与浚及李光、胡寅谋大逆,凡一时贤士五十三人皆与焉。狱成,而桧病不能书。
是月乙未,帝幸桧第问疾,桧无一语,惟流涕而已。熺奏请代居相位者,帝曰:‘此事卿不当与。’帝遂命权直学士院沈虚中草桧父子致仕制。熺犹遣其子埙与林一飞、郑柟夜见台谏徐嚞、张扶谋奏请己为相。丙申,诏桧加封建康郡王,熺进少师,皆致仕,埙、堪并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是夜,桧卒,年六十六。后赠申王,谥忠献。
桧两据相位,凡十九年,劫制君父,包藏祸心,倡和误国,忘仇斁伦。一时忠臣良将,诛锄略尽。其顽钝无耻者,率为桧用,争以诬陷善类为功,其矫诬也,无罪可状,不过曰谤讪,曰指斥,曰怨望,曰立党沽名,甚则曰有无君心。凡论人章疏,皆桧自操以授言者,识之者曰:‘此老秦笔也。’察事之卒,布满京城,小涉讥议,即捕治,中以深文。又阴结内侍及医师王继先,伺上动静。郡国事惟申省,无一至上前者。桧死,帝方与人言之。
桧立久任之说,士淹滞失职,有十年不解者。附己者立与擢用。自其独相,至死之日,易执政二十八人,皆世无一誉。柔佞易制者,如孙近、韩肖胄、楼炤、王次翁、范同、万俟禼、程克俊、李文会、杨愿、李若谷、何若、段拂、汪勃、詹大方、余尧弼、巫伋、章夏、宋朴、史才、魏师逊、施钜、郑仲熊之徒,率拔之冗散,遽跻政地。既共政,则拱默而已。又多自言官听桧弹击,辄以政府报之,由中丞、谏议而陞者凡十有二人,然甫入即出,或一阅月,或半年即罢去。惟王次翁阅四年,以金人败盟之初持不易相之论,桧德之深也。开门受赂,富敌于国,外国珍宝,死犹及门。人谓熺自桧秉政无日不锻酒具,治书画,特其细尔。
桧阴险如崖阱,深阻竟叵测。同列论事上前,未尝力辨,但以一二语倾挤之。李光尝与桧争论,言颇侵桧,桧不答。及光言毕,桧徐曰:‘李光无人臣礼。’帝始怒之。凡陷忠良,率用此术。晚年残忍尤甚,数兴大狱,而又喜谀佞,不避形迹。
然桧死熺废,其党祖述余说,力持和议,以窃据相位者尚数人,至孝宗始荡涤无余。开禧二年四月,追夺王爵,改谥谬丑。嘉定元年,史弥远奏复王爵、赠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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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四百七十四‧列传第二百三十三 奸臣四 万俟禼 韩侂胄 丁大全 贾似道
  万俟禼字元忠,开封阳武县人。登政和二年上舍第。调相州、颍昌府教授,历太学录、枢密院编修官、尚书比部员外郎。绍兴初,盗曹成掠荆湖间,禼时避乱沅、湘,帅臣程昌 3762.gif 以便宜檄禼权沅州事。成奄至城下,禼召土豪、集丁壮以守,成食尽乃退。除湖北转运判官,改提点湖北刑狱。岳飞宣抚荆湖,遇禼不以礼,禼憾之。禼入觐,调湖南转运判官,陛辞,希秦桧意,谮飞于朝。留为监察御史。擢右正言。
时桧谋收诸将兵权,禼力助之,言诸大将起行伍,知利不知义,畏死不畏法,高官大职,子女玉帛,已极其欲,盍示以逗遛之罚,败亡之诛,不用命之戮,使知所惧。
张俊归自楚州,与桧合谋挤飞,令禼劾飞对将佐言山阳不可守。命中丞何铸治飞狱,铸明其无辜。桧怒,以禼代治,遂诬飞与其子云致书张宪令虚申警报以动朝廷,及令宪措置使还飞军;狱不成,又诬以淮西逗遛之事。飞父子与宪俱死,天下冤之。大理卿薛仁辅、寺丞李若朴、何彦猷言飞无罪,禼劾之;知宗正寺士 349f.gif 窜死建州。刘洪道与飞有旧,禼劾其足恭媚飞,闻飞罢宣抚,抵掌流涕。于是洪道抵罪,终身不复。参政范同为桧所引,或自奏事,桧忌之,禼劾罢,再论同罪,谪居筠州。又为桧劾李光鼓倡,孙近朋比,二人皆被窜谪。
和议成,禼请诏户部会计用兵之时与通和之后所费各几何,若减于前日,乞以羡财别贮御前激赏库,不许他用,蓄积稍实,可备缓急。梓宫还,以禼为欑宫按行使,内侍省副都知宋唐卿副之,禼请与唐卿同班上殿奏事,其无耻如此。张浚寓居长沙,禼妄劾浚卜宅逾制,至拟五凤楼。会吴秉信自长沙还朝,奏浚宅不过众人,常产可办,浚乃得免。
除参知政事,充金国报谢使。使还,桧假金人誉己数千言,嘱禼以闻,禼难之。他日奏事退,桧坐殿庐中批上旨,辄除所厚者官,吏钤纸尾进,禼曰:‘不闻圣语。’却不视。桧大怒,自是不交一语。言官李文会、詹大方交章劾禼,禼遂求去。帝命出守,桧愈怒。给事中杨愿封还词头,遂罢去,寻谪居归州。遇赦,量移沅州。
二十五年,召还,除参知政事,寻拜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纂次太后回銮事实,上之。张浚以禼与沈该居相位不厌天下望,上书言其专欲受命于金。禼见书大怒,以为金人未有衅,而浚所奏乃若祸在年岁间,浚坐窜谪。禼提举刊修贡举敕令格式五十卷、看详法意四百八十七卷,书进,授金紫光禄大夫,致仕。卒,年七十五,谥忠靖。
禼始附桧,为言官,所言多出桧意;及登政府,不能受钳制,遂忤桧去。桧死,帝亲政,将反桧所为,首召禼还。禼主和固位,无异于桧,士论益薄之。
韩侂胄字节夫,魏忠献王琦曾孙也。父诚,娶高宗宪圣慈烈皇后女弟,仕至宝宁军承宣使。侂胄以父任入官,历阁门祗候、宣赞舍人、带御器械。淳熙末,以汝州防御使知阁门事。
孝宗崩,光宗以疾不能执丧,中外汹汹,赵汝愚议定策立皇子嘉王。时宪圣太后居慈福宫,而侂胄雅善慈福内侍张宗尹,汝愚乃使侂胄介宗尹以其议密启太后。侂胄两至宫门,不获命,彷徨欲退,遇重华宫提举关礼问故,入白宪圣,言甚恳切,宪圣可其议。礼以告侂胄,侂胄驰白汝愚。日已向夕,汝愚亟命殿帅郭杲以所部兵夜分卫南北内。翌日,宪圣太后即丧次垂帘,宰臣传旨,命嘉王即皇帝位。
宁宗既立,侂胄欲推定策恩,汝愚曰:‘吾宗臣也,汝外戚也,何可以言功?惟爪牙之臣,则当推赏。’乃加郭杲节钺,而侘胄但迁宜州观察使兼枢密都承旨。侂胄始觖望,然以传导诏旨,浸见亲幸,时时乘间窃弄威福。朱熹白汝愚当用厚赏酬其劳而疏远之,汝愚不以为意。右正言黄度欲劾侂胄,谋泄,斥去。朱熹奏其奸,侘胄怒,使优人峨冠阔袖象大儒,戏于上前,熹遂去。彭龟年请留熹而逐侂胄。未几,龟年与郡;侂胄进保宁军承宣使,提举佑神观。自是,侂胄益用事,而以抑赏故,怨汝愚日深。
霅川刘 38b8.gif 曰:‘御笔批出是也。’侂胄悟,即以内批除所知刘德秀为监察御史,杨大法为殿中侍御史;罢吴猎监察御史,而用刘三杰代之。于是言路皆侘胄之党,汝愚之迹始危。
侂胄欲逐汝愚而难其名,谋于京镗,镗曰:‘彼宗姓,诬以谋危社稷可也。’庆元元年,侂胄引李沐为右正言。沐尝有求于汝愚不获,即奏汝愚以同姓居相位,将不利于社稷。汝愚罢相。始,侂胄之见汝愚,徐谊实荐之,汝愚既斥,遂并逐谊。朱熹、彭龟年、黄度、李祥、杨简,吕祖俭等以攻侂胄得罪,太学生杨宏中、张衟、徐范、蒋傅、林仲麟、周端朝等又以上书论侂胄编置,朝士以言侂胄遭责者数十人。
已而侂胄拜保宁军节度使,提举佑神观。又设伪学之目,以网括汝愚、朱熹门下知名之士。用何澹、胡纮为言官。澹言伪学宜加风厉,或指汝愚为伪学罪首;纮条奏汝愚有十不逊,且及徐谊。汝愚谪永州,谊谪南安军。虑他日汝愚复用,密谕衡守钱鍪图之,汝愚抵衡暴薨。留正旧在都堂众辱侂胄,至是,刘德秀论正引用伪党,正坐罢斥。吏部尚书叶翥要侍郎倪思列疏论伪学,思不从,侂胄乃擢翥执政而免思官。侂胄加开府仪同三司。时台谏迎合侂胄意,以攻伪学为言,然惮清议,不欲显斥熹。侂胄意未快,以陈贾尝攻熹,召除贾兵部侍郎。未至,亟除沈继祖台察。继祖诬熹十罪,落职罢祠。三年,刘三杰入对,言前日伪党,今变而为逆党。侂胄大喜,即日除三杰为右正言,而坐伪学逆党得罪者五十有九人。王沇献言令省部籍记伪学姓名,姚愈请降诏严伪学之禁,二人皆得迁官。施康年、陈谠、邓友龙、林采皆以攻伪学久居言路,而张釜、张岩、程松率由此秉政。
四年,侂胄拜少傅,封豫国公。有蔡琏者尝得罪,汝愚执而黥之。五年,侂胄使琏告汝愚定策时有异谋,具其宾客所言七十纸。侂胄欲逮彭龟年、曾三聘、徐谊、沈有开下大理鞫之,范仲艺力争乃止。其年迁少师,封平原郡王。六年,进太傅。婺州布衣吕祖泰上书言道学不可禁,请诛侂胄,以周必大为相。侂胄大怒,决杖流钦州。言者希侂胄意,劾必大首植伪党,降为少保。一时善类悉罹党祸,虽本侂胄意,而谋实始京镗。逮镗死,侂胄亦稍厌前事,张孝伯以为不弛党禁,后恐不免报复之祸。侂胄以为然,追复汝愚、朱熹职名,留正、周必大亦复秩还政,徐谊等皆先后复官。伪党之禁寖解。
三年,拜太师。监惠民局夏允中上书,请侂胄平章国政,侂胄缪为辞谢,乞致其仕,诏不许,允中放罢。时侂胄以势利蛊士大夫之心,薛叔似、辛弃疾、陈谦皆起废显用,当时固有困于久斥,损晚节以规荣进者矣。若陈自强则以侂胄童子师,自选人不数年致位宰相,而苏师旦、周筠又侂胄厮役也,亦皆预闻国政,超取显仕。群小阿附,势焰熏灼。侂胄凡所欲为,宰执惕息不敢为异,自强至印空名敕札授之,惟所欲用,三省不预知也。言路厄塞,每月举论二三常事而已,谓之月课。
或劝侂胄立盖世功名以自固者,于是恢复之议兴。以殿前都指挥使吴曦为兴州都统,识者多言曦不可,主西师必叛,佗胄不省。安丰守厉仲方言淮北流民愿归附,会辛弃疾入见,言敌国必乱必亡,愿属元老大臣预为应变计,郑挺、邓友龙等又附和其言。开禧改元,进士毛自知廷对,言当乘机以定中原,侂胄大悦。诏中外诸将密为行军之计。先是,杨辅、傅伯成言兵不可动,抵罪;至是,武学生华岳叩阍乞斩侂胄、苏师旦、周筠以谢天下,谏议大夫李大异亦论止开边。岳下大理劾罪编置,大异斥去。
陈自强援故事乞命侂胄兼领平章,台谏邓友龙等继以为请,侂胄除平章军国事。萧逵、李壁时在太常,论定典礼,三日一朝,因至都堂,序班丞相之上,三省印并纳其第。侂胄昵苏师旦为腹心,除师旦安远军节度使。自置机速房于私第,甚者假作御笔,升黜将帅,事关机要,未尝奏禀,人莫敢言。
二年,以薛叔似为京湖宣谕使;邓友龙为两淮宣谕使;程松为四川宣抚使,吴曦副之。徐邦宪自处州召见,以弭兵为言,忤侂胄意,削二秩。于是左司谏易袚、大理少卿陈景俊、太学博士钱廷玉皆起而言恢复之计矣。诏侂胄日一朝。友龙、叔似并升宣抚使。吴曦兼陕西、河东招抚使,皇甫斌副之。时镇江武锋军统制陈孝庆复泗州及虹县,江州统制许进复新息县,光州孙成复褒信县。捷书闻,侂胄乃议降诏趣诸将进兵。
未几,皇甫斌兵败于唐州;秦世辅至城固军溃;郭倬、李汝翼败于宿州,敌追围倬,倬执统制田俊迈以遗敌,乃获免。事闻,邓友龙罢,以丘崈代为宣抚使。侂胄既丧师,始觉为师旦所误。侂胄招李壁饮酒,酒酣,语及师旦,壁微摘其过,侂胄以为然。壁乃悉数其罪,赞侂胄斥去之。翌日,师旦谪韶州,斩郭倬于京口,流李汝翼、王大节、李爽于岭南。
已而金人渡淮,攻庐、和、真、扬,取安丰、濠,又攻襄阳,至枣阳,乃以丘崈佥书枢密院事,督视江、淮军马。侂胄输家财二十万以助军,而谕丘崈募人持书弊赴敌营,谓用兵乃苏师旦、邓友龙、皇甫斌所为,非朝廷意。金人答书辞甚倨,且多所要索,谓侂胄无意用兵,师旦等安得专。崈又遣书许还淮北流民及今年岁币,金人乃有许意。
会招抚使郭倪与金人战,败于六合;金人攻蜀,吴曦叛,受金命称蜀王。崈乞移书敌营伸前议,且谓金人指太师平章为首谋,宜免系衔。侂胄忿,崈坐罢。曦反状闻,举朝震骇。侂胄亟遗曦书,许以茅土之封,书未达而安丙、杨巨源已率义士诛曦矣。侂胄连遣方信孺使北请和,以林拱辰为通谢使。金人欲责正隆以前礼赂,以侵疆为界,且索犒军银凡数千万,而缚送首议用兵之臣。信孺归,白事朝堂,不敢斥言,侂胄穷其说,乃微及之。侂胄大怒,和议遂辍。起辛弃疾为枢密都承旨。会弃疾死,乃以殿前副都指挥使赵淳为江、淮制置使,复锐意用兵。
自兵兴以来,蜀口、汉、淮之民死于兵戈者,不可胜计,公私之力大屈,而侂胄意犹未已,中外忧惧。礼部侍郎史弥远,时兼资善堂翊善,谋诛侂胄,议甚秘,皇子荣王入奏,杨皇后亦从中力请,乃得密旨。弥远以告参知政事钱象祖、李壁。御笔云:‘韩侂胄久任国柄,轻启兵端,使南北生灵枉罹凶害,可罢平章军国事,与在外宫观。陈自强阿附充位,不恤国事,可罢右丞相。日下出国门’仍令权主管殿前司公事夏震以兵三百防护。象祖欲奏审,壁谓事留恐泄,不可。翌日,侂胄入朝,震呵止于途,拥至玉津园侧殛杀之。
先一日,周筠谓侂胄,事将不善,侂胄与自强谋用林行可为谏议大夫,尽击谋侂胄者。是日,行可方请对,自强坐待漏院,语同列曰:‘今日大坡上殿。’俄侂胄先驱至,象祖色变。寻报侂胄已押出,象祖乃入奏。有诏斩苏师旦于广东。嘉定元年,金人求函侂胄首,乃命临安府斲侂胄棺,取其首遗之。
侂胄用事十四年,威行宫省,权震宇内。尝凿山为园,下瞰宗庙。出入宫闱无度。孝宗畴昔思政之所,偃然居之,老宫人见之往往垂涕。颜棫草制,言其得圣之清。易袚撰答诏,以元圣褒之。四方投书献颂者,谓伊、霍、旦、奭不足以儗其勋,有称为‘我王’者。余嚞请加九锡,赵师 22370.gif 乞置平原郡王府官属。侂胄皆当之不辞。所嬖妾张、谭、王、陈皆封郡国夫人,号‘四夫人’,每内宴,与妃嫔杂坐,恃势骄倨,掖庭皆恶之;其下,受封者尤众。至是,论四夫人罪,或杖或徒,余数十人纵遣之。有司籍其家,多乘舆服御之饰,其僭紊极矣。
始,侂胄以导达中外之言,遂见宠任。朱熹、彭龟年既以论侂胄去,贵戚吴琚语人曰:‘帝初无固留侂胄意,使有一人继言之,去之易尔。’而一时台谏及执政大臣多其党与,故稔其恶以底大僇。开禧用兵,帝意弗善也。侂胄死,宁宗谕大臣曰:‘恢复岂非美事,但不量力尔。’
侂胄娶宪圣吴皇后侄女,无子,取鲁 a2004.gif 子为后,名 38c9.gif ,既诛侂胄,削籍流沙门岛云。
丁大全字子万,镇江人。面蓝色。嘉熙二年举进士,调萧山尉。上谒帅阃,安抚使史岩之俟众宾退,独留大全,款曲甚至,期以他日必大用。大全为戚里婢婿,寅缘以取宠位。事内侍卢允昇位董宋臣。累官为大理司直、添差通判饶州。入为太府寺簿,调尚书茶盐所检阅江州分司,复兼枢密院编修官。拜右正言兼侍讲,辞。改右司谏,拜殿中侍御史。
升侍御史兼侍读。劾奏丞相董槐,章未下,大全夜半调隅兵百余人,露刃围槐第,以台牒驱迫之出,绐令舆槐至大理寺,欲以此恐之。须臾,出北关,弃槐,嘂呼而散,槐徐步入接待寺,罢相之命下矣。自是志气骄傲,道路以目。
寻为右谏议大夫,进端明殿学士、佥书枢密院事,封丹阳郡侯,进同知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宝祐六年,拜参知政事。四月,拜右丞相兼枢密使,进封公。初,大全以袁玠为九江制置副使,玠贪且刻,逮系渔湖土豪。督促输钱甚急。土豪怒,尽以鱼舟济北来之兵。太学生陈宗、刘黻、黄镛、曾唯、陈宜中、林则祖等六人,伏阙上书讼大全。台臣翁应弼、吴衍为大全鹰犬,钤制学校,贬逐宗等。
开庆元年九月,罢相,以观文殿大学士判镇江府。中书舍人洪芹缴言:‘大全鬼蜮之资,穿窬之行,引用凶恶,陷害忠良,遏塞言路,浊乱朝纲。乞追舍远窜,以伸国法,以谢天下。’侍御史沈炎、右正言曹永年相继论罢。监察御史朱貔孙复论:‘大全奸回险狡,狠毒贪残,假陛下之刑威以箝天下之口,挟陛下之爵禄以笼天下之财。’监察御史饶虎臣又论大全四罪:绝言路,坏人才,竭民力,误边防。再削其官。景定元年,诏守中奉大夫致仕。臣僚言‘乞远窜使不失刑’。诏送南康军居住。台臣复以为言,追三官,移送南安军居住。
明年,监察御史刘应龙请加窜,追削两官,移窜贵州团练使。与州守游翁明失色杯酒间。翁明愬大全阴造弓矢,将通蛮为不轨。朱禩孙以闻于朝。又明年,移置新州。太常少卿兼权直舍人院刘震孙缴奏乞移徙海岛。四年正月,将官异迁护送,舟过藤州,挤之于水而死。
大全知淮西,总领郑羽富甲吴门,始欲结姻,羽不从。遂令台臣卓梦卿弹之,籍其家,为子寿翁聘妇,见其艳,自取为妻,为世所丑。
贾似道字师宪,台州人,制置使涉之子也。少落魄,为游博,不事操行。以父荫补嘉兴司仓。会其姊入宫,有宠于理宗,为贵妃,遂诏赴廷对,妃于内中奉汤药以给之。擢太常丞、军器监。益恃宠不检,日纵游诸妓家,至夜即燕游湖上不反。理宗尝夜凭高,望西湖中灯火异常时,语左右曰:‘此必似道也。’明日询之果然,使京尹史岩之戒敕之。岩之曰:‘似道虽有少年气习,然其材可大用也。’寻出知澧州。
淳祐元年,改湖广总领。三年,加户部侍郎。五年,以宝章阁直学士为沿江制置副使、知江州兼江西路安抚使。一岁中,再迁京湖制置使兼知江陵府,调度赏罚,得以便宜施行。九年,加宝文阁学士、京湖安抚制置大使。十年,以端明殿学士移镇两淮,年始三十余。宝祐二年,加同知枢密院事、临海郡开国公,威权日盛。台谏尝论其二部将,即毅然求去,孙子秀新除淮东总领,外人忽传似道已密奏不可矣,丞相董槐惧,留身请之,帝以为无有,槐终不敢遣子秀,以似道所善陆壑代之,其见惮已如此。四年,加参知政事。五年,加知枢密院事。六年,改两淮宣抚大使。
自端平初,孟珙帅师会大元兵共灭金,约以陈、蔡为界。师未还而用赵范谋,发兵据殽、函绝河津,取中原地,大元兵击败之,范仅以数千人遁归。追兵至,问曰:‘何为而败盟也?’遂纵攻淮、汉,自是兵端大启。
开庆初,宪宗皇帝自将征蜀,世祖皇帝时以皇弟攻鄂州,元帅兀良哈 469f.gif 由云南入交阯,自邕州蹂广西,破湖南,传檄数宋背盟之罪。理宗大惧,乃以赵葵军信州,御广兵;以似道军汉阳,援鄂,即军中拜右丞相。十月,鄂东南陬破,宋人再筑,再破之,赖高达率诸将力战,似道时自汉阳入督师。十一月,攻城急,城中死伤者至万三千人。似道乃密遣宋京诣军中请称臣,输岁币,不从。会宪宗皇帝晏驾于钓鱼山,合州守王坚使阮思聪踔急流走报鄂,似道再遣京议岁币,遂许之。大元兵拔砦而北,留张杰、阎旺以偏师候湖南兵。明年正月,兵至,杰作浮梁新生矶,济师北归。似道用刘整计,攻断浮梁,杀殿兵百七十,遂上表以肃清闻。帝以其有再造功,以少傅、右丞相召入朝,百官郊劳如文彦博故事。
初,似道在汉阳,时丞相吴潜用监察御史饶应子言,移之黄州,而分曹世雄等兵以属江阃。黄虽下流,实兵冲。似道以为潜欲杀己,衔之。且闻潜事急时,每事先发后奏,帝欲立荣王子孟启为太子,潜又不可。帝已积怒潜,似道遂陈建储之策,令沈炎劾潜措置无方,致全、衡、永、桂皆破,大称旨。乃议立孟启,贬潜循州,尽逐其党人。高达在围中,恃其武勇,殊易似道,每见其督战,即戏之曰:‘巍巾者何能为哉!’每战,必须劳始出,否即使兵士哗于其门。吕文德谄似道,即使人呵曰:‘宣抚在,何敢尔邪!’曹世雄、向士璧在军中,事皆不关白似道,故似道皆恨之。以核诸兵费,世雄、士璧皆坐侵盗官钱贬远州。每言于帝欲诛达,帝知其有功,不从。寻论功,以文德为第一,而达居其次。
明年,大元世祖皇帝登极,遣翰林侍读学士、国信使郝经等持书申好息兵,且征岁币。似道方使廖莹中辈撰福华编颂鄂功,通国皆不知所谓和也。似道乃密令淮东制置司拘经等于真州忠勇军营。
时理宗在位久,内侍董宋臣、卢允昇为之聚敛以媚之。引荐奔竞之士,交通贿赂,置诸通显。又用外戚子弟为监司、郡守。作芙容阁、香兰亭宫中,进倡优傀儡,以奉帝为游燕。窃弄权柄。台臣有言之者,帝宣论谕去之,谓之‘节贴’。
似道入,逐卢、董所荐林光世等,悉罢之,勒外戚不得为监司、郡守,子弟门客敛迹,不敢干朝政。由是权倾中外,进用群小。取先朝旧法,率意纷更,增吏部七司法。买公田以罢和籴,浙西田亩有直千缗者,似道均以四十缗买之。数稍多,多银绢;又多,予度牒告身。吏又恣为操切,浙中大扰。有奉行不至者,提领刘良贵劾之。有司争相迎合,务以买田多为功,皆缪以七八斗为石。其后,田少与硗瘠、亏租与佃人负租而逃者,率取偿田主。六郡之民,破家者多。包恢知平江,督买田,至以肉刑从事。复以楮贱作银关,以一准十八界会之三,自制其印文如‘贾’字状行之,十七界废不用。银关行,物价益踊,楮益贱。秋七月,彗出柳,光烛天,长数十丈,自四更见东方,日高始灭。台谏、布韦皆上书,言此公田不便,民间愁怨所致。似道上书力辩之,且乞罢政。帝勉留之曰:‘公田不可行,卿建议之始,朕已沮之矣。今公私兼裕,一岁军饷,皆仰于此。使因人言而罢之,虽足以快一时之议,如国计何!’有太学生萧规、叶李等上书,言似道专政。命京尹刘良贵捃摭以罪,悉黥配之。后又行推排法。江南之地,尺寸皆有税,而民力弊矣。
理宗崩,度宗又其所立,每朝必答拜,称之曰‘师臣’而不名,朝臣皆称为‘周公’。甫葬理宗,即弃官去,使吕文德报北兵攻下沱急,朝中大骇,帝与太后手为诏起之。似道至,欲以经筵拜太师,以典故须建节,授镇东军节度使,似道怒曰:‘节度使粗人之极致尔!’遂命出节,都人聚观。节已出,复曰:‘时日不利。’亟命返之。宋制:节出,有撤关坏屋,无倒节理,以示不屈。至是,人皆骇叹。然下沱之报实无兵也。三年,又乞归养。大臣、侍从传旨留之者日四五至,中使加赐赉者日十数至,夜即交卧第外以守之。除太师、平章军国重事,一月三赴经筵,三日一朝,赴中书堂治事。赐第葛岭,使迎养其中。吏抱文书就第署,大小朝政,一切决于馆客廖莹中、堂吏翁应龙,宰执充位署纸尾而已。
似道虽深居,凡台谏弹劾、诸司荐辟及京尹、畿漕一切事,不关白不敢行。李芾、文天祥、陈文龙、陆达、杜渊、张仲微、谢章辈,小忤意辄斥,重则屏弃之,终身不录。一时正人端士,为似道破坏殆尽。吏争纳赂求美职,其求为帅阃、监司、郡守者,贡献不可胜计。赵溍辈争献宝玉,陈奕至以兄事似道之玉工陈振民以求进,一时贪风大肆。五年,复称疾求去。帝泣涕留之,不从,令六日一朝,一月两赴经筵。六年,命入朝不拜。朝退,帝必起避席,目送之出殿廷始坐。继又令十日一入朝。
时襄阳围已急,似道日坐葛岭,起楼阁亭榭,取宫人娼尼有美色者为妾,日淫乐其中。惟故博徒日至纵博,人无敢窥其第者。其妾有兄来,立府门,若将入者,似道见之,缚投火中。尝与群妾踞地斗蟋蟀,所狎客入,戏之曰:‘此军国重事邪?’酷嗜宝玩,建多宝阁,日一登玩。闻余玠有玉带,求之,已徇葬矣,发其冢取之。人有物,求不予,辄得罪。自是,或累月不朝,帝如景灵宫亦不从驾。八年,明堂礼成,祀景灵宫。天大雨,似道期帝雨止升辂。胡贵嫔之父显祖为带御器械,请如开禧故事,却辂,乘逍遥辇还宫,帝曰平章云云,显祖绐曰:‘平章已允乘逍遥辇矣。’帝遂归。似道大怒曰:‘臣为大礼使。陛下举动不得预闻,乞罢政。’即日出嘉会门,帝留之不得,乃罢显祖,涕泣出贵嫔为尼,始还。
似道既专恣日甚,畏人议己,务以权术驾驭,不爱官爵,牢笼一时名士,又加太学餐钱,宽科场恩例,以小利啖之。由是言路断绝,威福肆行。
自围襄阳以来,每上书请行边,而阴使台谏上章留己。吕文焕以急告,似道复申请之,事下公卿杂议。监察御史陈坚等以为师臣出,顾襄未必能及淮,顾淮未必能及襄,不若居中以运天下为得。乃就中书置机速房以调边事。时物议多言高达可援襄阳者,监察御史李旺率朝士入言于似道。似道曰:‘吾用达,如吕氏何?’旺等出,叹曰:‘吕氏安则赵氏危矣。’文焕在襄,闻达且入援,亦不乐,以语其客。客曰:‘易耳,今朝廷以襄阳急,故遣达援之,吾以捷闻,则达必不成遣矣。’文焕大以为然。时襄兵出,获哨骑数人,即缪以大捷奏,然不知朝中实无援襄事也。襄阳降,似道曰:‘臣始屡请行边,先帝皆不之许,向使早听臣出,当不至此尔。’
十月,其母胡氏薨,诏以天子卤簿葬之,起坟拟山陵,百官奉襄事,立大雨中,终日无敢易位。寻起复入朝。
度宗崩。大兵破鄂,太学诸生亦群言非师臣亲出不可。似道不得已,始开都督府临安,然惮刘整,不行。明年正月,整死,似道欣然曰:‘吾得天助也。’乃上表出师,抽诸路精兵以行,金帛辎重之舟,舳舻相衔百余里。至安吉,似道所乘舟胶堰中,刘师勇以千人入水曳之不能动,乃易他舟而去。至芜湖,遣还军中所俘曾安抚,以荔子、黄甘遗丞相伯颜,俾宋京如军中,请输岁币称臣如开庆约,不从。夏贵自合肥以师来会,袖中出编书示似道曰:‘宋历三百二十年。’似道俛首而已。时一军七万余人,尽属孙虎臣,军丁家洲。似道与夏贵以少军军鲁港。二月庚申夜,虎臣以失利报,似道仓皇出,呼曰:‘虎臣败矣!’命召贵与计事。顷之,虎臣至,抚膺而泣曰:‘吾兵无一人用命也。’贵微笑曰:‘吾尝血战当之矣。’似道曰:‘计将安出?’贵曰:‘诸军已胆落,吾何以战?公惟入扬州,招溃兵,迎驾海上,吾特以死守淮西尔。’遂解舟去。似道亦与虎臣以单舸奔扬州。明日,败兵蔽江而下,似道使人登岸扬旗招之,皆不至,有为恶语慢骂之者。乃檄列郡如海上迎驾,上书请迁都,列郡守于是皆遁,遂入扬州。
陈宜中请诛似道,谢太后曰:‘似道勤劳三朝,安忍以一朝之罪,失待大臣之礼。’止罢平章、都督,予祠官。三月,除似道诸不恤民之政,放还诸窜谪人,复吴潜、向士璧等官,诛其幕官翁应龙,廖莹中、王庭皆自杀。潘文卿、季可、陈坚、徐卿孙皆似道鹰犬,至是交章劾之。四月,高斯得乞诛似道,不从。而似道亦自上表乞保全,乃命削三官,然尚居扬不归。五月,王爚论似道既不死忠,又不死孝,太皇太后乃诏似道归终丧。七月,黄镛、王应麟请移似道邻州,不从。王爚入见太后曰:‘本朝权臣稔祸,未有如似道之烈者。缙绅草茅不知几疏,陛下皆抑而不行,非惟付人言于不恤,何以谢天下!’始徙似道婺州。婺人闻似道将至,率众为露布逐之。监察御史孙嵘叟等皆以为罚轻,言之不己。又徙建宁府。翁合奏言:‘建宁乃名儒朱熹故里,虽三尺童子粗知向方,闻似道来呕恶,况见其人!’时国子司业方应发权直舍人院,封还录黄,乞窜似道广南;中书舍人王应麟、给事中黄镛亦言之,皆不从。侍御史陈文龙乞俯从众言,陈景行、徐直方、孙嵘叟及监察御史俞浙并上疏,于是始谪似道为高州团练使,循州安置,籍其家。
福王与芮素恨似道,募有能杀似道者使送之贬所,有县尉郑虎臣欣然请行。似道行时,侍妾尚数十人,虎臣悉屏去,夺其宝玉,彻轿盖,暴行秋日中,今舁轿夫唱杭州歌谑之,每名斥似道,辱之备至。似道至古寺中,壁有吴潜南行所题字,虎臣呼似道曰:‘贾团练,吴丞相何以至此?’似道惭不能对。嵘叟、应麟奏似道家畜乘舆服御物,有反状,乞斩之。诏遣鞫问,未至。八月,似道至漳州木绵菴,虎臣屡讽之自杀,不听,曰:‘太皇许我不死,有诏即死。’虎臣曰:‘吾为天下杀似道,虽死何憾?’拉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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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四百七十五‧列传第二百三十四 叛臣上 张邦昌 刘豫 苗传刘正彦附 杜充 吴曦
  宋失其政,金人乘之,俘其人民,迁其宝器,效辽故事,立其臣为君,冠屦易位,莫甚斯时。高宗南渡,国势弗振,悍仆狂奴,欺主衰败,易动于恶。兵虽凶器,尤忌残忍,将用忍人,先无仁心,视背君亲犹反掌耳。世将之子使握重兵,居之厄塞之地,岂非召乱之道乎?大义昭明,旋踵殄灭,盖天道也。扶纲常,遏乱略,作叛臣传。
张邦昌字子能,永静军东光人也。举进士,累官大司成,以训导失职,贬提举崇福宫,知光、汝二州。政和末,由知洪州改礼部侍郎。首请取崇宁、大观以来瑞应尤殊者增制旗物,从之。宣和元年,除尚书右丞,转左丞,迁中书侍郎。钦宗即位,拜少宰。
金人犯京师,朝廷议割三镇,俾康王及邦昌为质于金以求成。会姚平仲夜斫金人营,斡离不怒责邦昌,邦昌对以非出朝廷意。俄进太宰兼门下侍郎。既而康王还,金人复质肃王以行,仍命邦昌为河北路割地使。
初,邦昌力主和议,不意身自为质,及行,乃要钦宗署御批无变割地议,不许;又请以玺书付河北,亦不许。时粘罕兵又来侵,上书者攻邦昌私敌,社稷之贼也。遂黜邦昌为观文殿大学士、中太一宫使,罢割地议。其冬,金人陷京师,帝再出郊,留青城。
明年春,吴幵、莫俦自金营持文书来,令推异姓堪为人主者从军前备礼册命。留守孙傅等不奉命,表请立赵氏。金人怒,复遣幵、俦促之,劫傅等召百官杂议。众莫敢出声,相视久之,计无所出,乃曰:‘今日当勉强应命,举在军前者一人。’适尚书员外郎宋齐愈至自外,众问金人意所主,齐愈书‘张邦昌’三字示之,遂定议,以邦昌治国事。孙傅、张叔夜不署状,金人执之置军中。
王时雍时为留守,再集百官诣秘书省,至即闭省门,以兵环之,俾范琼谕众以立邦昌,众意唯唯。有太学生难之,琼恐沮众,厉声折之,遣归学舍。时雍先署状,以率百官。御史中丞秦桧不书,抗言请立赵氏宗室,且言邦昌当上皇时,专事䜩游,党附权奸,蠹国乱政,社稷倾危实由邦昌。金人怒,执桧。幵、俦持状赴军前。
邦昌入居尚书省,金人趣劝进,邦昌始欲引决,或曰:‘相公不前死城外,今欲涂炭一城耶?’适金人奉册宝至,邦昌北向拜舞受册,即伪位,僭号大楚,拟都金陵。遂升文德殿,设位御床西受贺,遣阁门传令勿拜,时雍率百官遽拜,邦昌但东面拱立。
外统制官宣赞舍人吴革耻屈节异姓,首率内亲事官数百人,皆先杀其妻孥,焚所居,谋举义金水门外。范琼诈与合谋,令悉弃兵仗,乃从后袭杀百余人,捕革并其子皆杀之,又擒斩十余人。
是日,风霾,日晕无光。百官惨沮,邦昌亦变色。唯时雍、幵、俦、琼等欣然鼓舞,若以为有佐命功云。即以时雍权知枢密院事领尚书省,幵权同知枢密院事,俦权签书枢密院事,吕好问权领门下省,徐秉哲权领中书省。下令曰:‘比缘朝廷多故,百官有司皆失其职。自今各遵法度,御史台觉察以闻。’见百官称‘予’,手诏曰‘手书’。独时雍每言事邦昌前,辄称‘臣启陛下’,邦昌斥之;劝邦昌坐紫宸、垂拱殿,吕好问争之,乃止。邦昌以嗣位之初,宜推恩四方,以道阻先赦京城,选郎官为四方密谕使。
金人将退师,邦昌诣金营祖别,服柘袍,张红盖,所过设香案,起居悉如常仪,时雍、秉哲、幵、俦皆从行,士庶观者无不感怆。二帝北迁,邦昌率百官遥辞于南薰门,众恸哭,有仆绝者。
金师既还,邦昌降手书赦天下。吕好问谓邦昌曰:‘人情归公者劫于金人之威耳,金人既去,能复有今乎?康王居外久,众所归心,曷不推戴之?’又谓曰:‘为今计者,当迎元祐皇后,请康王早正大位,庶获保全。’监察御史马伸亦请奉迎康王。邦昌从之。王时雍曰:‘夫骑虎者势不得下,所宜熟虑,他日噬脐,悔无及已。’徐秉哲从旁赞之,邦昌弗听,乃册元祐皇后曰宋太后,入御延福宫。遣蒋师愈赍书于康王自陈:‘所以勉循金人推戴者,欲权宜一时以纾国难也,敢有他乎?’王询师愈等,具知所由,乃报书邦昌。邦昌寻遣谢克家献大宋受命宝,复降手书请元祐皇后垂帘听政,以俟复辟。书既下,中外大说。太后始御内东门小殿,垂帘听政。邦昌以太宰退处内东门资善堂。寻遣使奉乘舆服御物至南京,既而邦昌亦至,伏地恸哭请死,王抚慰之。
王即皇帝位,相李纲,徙邦昌太保、奉国军节度使,封同安郡王。纲上书极论:‘邦昌久与机政,擢冠宰司。国破而资之以为利,君辱而攘之以为荣。异姓建邦四十余日,逮金人之既退,方降赦以收恩。是宜肆诸市朝,以为乱臣贼子之戒。’时黄潜善犹左右之。纲又力言:‘邦昌已僭逆,岂可留之朝廷,使道路目为故天子哉?’高宗乃降御批曰:‘邦昌僭逆,理合诛夷,原其初心,出于迫胁,可特与免贷,责授昭化军节度副使,潭州安置。’
初,邦昌僭居内庭,华国靖恭夫人李氏数以果实奉邦昌,邦昌亦厚答之。一夕,邦昌被酒,李氏拥之曰:‘大家,事已至此,尚何言?’因以赭色半臂加邦昌身,掖入福宁殿,夜饰养女陈氏以进。及邦昌还东府,李氏私送之,语斥乘舆。帝闻,下李氏狱,词服。诏数邦昌罪,赐死潭州,李氏杖脊配车营务。时雍、秉哲、幵、俦等先已远窜,至是,并诛时雍。
刘豫字彦游,景州阜城人也。世业农,至豫始举进士,元符中登第。豫少时无行,尝盗同舍生白金盂、纱衣。政和二年,召拜殿中侍御中,为言者所击,帝不欲发其宿丑,诏勿问。未几,豫累章言礼制局事,帝曰:‘刘豫河北种田叟,安识礼制?’黜豫两浙察访。宣和六年,判国子监,除河北提刑。
金人南侵,豫弃官避乱仪真。豫善中书侍郎张悫,建炎二年正月,用悫荐除知济南府。时盗起山东,豫不愿行,请易东南一郡,执政恶之,不许,豫忿而去。是冬,金人攻济南,豫遣子麟出战,敌纵兵围之数重,郡倅张柬益兵来援,金人乃解去。因遣人啖豫以利,豫惩前忿,遂畜反谋,杀其将关胜,率百姓降金,百姓不从,豫缒城纳款。三年三月,兀术闻高宗渡江,乃徙豫知东平府,充京东西、淮南等路安抚使,节制大名开德府、濮滨博棣德沧等州,以麟知济南府,界旧河以南,俾豫统之。
四年七月丁卯,金人遣大同尹高庆裔、知制诰韩昉册豫为皇帝,国号大齐,都大名府。先是,北京顺豫门生瑞禾,济南渔者得鳣,豫以为己受命之符,遣麟持重宝赂金左监军挞辣求僭号。挞辣许之,遣使即豫所部咨军民所宜立,众未及对,豫乡人张浃越次请立豫,议遂决,乃命庆裔、昉备玺绶宝册以立之。九月戊申,豫即伪位,赦境内,奉金正朔,称天会八年。以张孝纯为丞相,李孝扬为左丞,张柬为右丞,李俦为监察御史,郑亿年为工部侍郎,王琼为汴京留守,子麟为太中大夫、提领诸路兵马兼知济南府。孝纯始坚守太原,颇怀忠义,高宗以王衣雅厚孝纯,俾衣招之,会粘罕遣人自云中送归豫,遂失节于贼。
豫还东平,升为东京。改东京为汴京,降南京为归德府。以弟益为北京留守,寻改汴京留守。复降淮宁、颍昌、顺昌、兴仁府悉为州。自以生景州,守济南,节制东平,僭位大名,乃起四郡丁壮数千人,号‘云从子弟’。下伪诏求直言。十月,册其母翟氏为皇太后,妾钱氏为皇后。钱氏,宣和内人也,习宫掖事,豫欲有所取则,故立之。十一月,改明年元阜昌。
方豫未僭号时,数遣人说东京副留守上官悟,及赂悟左右乔思恭与共说悟令降金,悟并斩之。又招知楚州赵立,立不发书,斩其使。复遣立友人刘偲以榜旗诱之,且曰:‘吾君之故人也。’立曰:‘我知有君父,不知有故人。’烧杀偲。博州判官刘长孺以书劝豫反正,豫囚之十旬,不屈;欲官之,不受。豫大索宋宗室,承务郎阎琦匿之,豫杖死琦。召迪功郎王宠,不至。文林郎李喆、尉氏令姚邦基皆弃官去。朝奉郎赵俊书甲子不书僭年,豫亦无如之何。洪皓久陷于金,粘罕劝皓仕豫,不从,窜皓冷山。处士尹惇闻豫召,逃山谷间,走蜀中。国信副使宋汝为以吕颐浩书勉豫忠义,豫曰:‘独不见张邦昌乎?业已然,尚何言哉!’沧州进士邢希载上豫书乞通宋朝,豫杀希载。
是月,豫立陈东、欧阳澈庙于归德,如唐张巡、许远双庙制。
绍兴元年五月,张俊讨李成败之,成逃归豫。雄州大侩王友直尝抵豫书招李成,谓刘光世、吕颐浩非中兴将相才,后为人所诉,诏鞫而刑之。六月,豫以麟为兵马大总管、尚书左丞相。置招受司于宿州,诱宋逋逃。金人既立豫,以旧河为界,恐两河民之陷没者逃归,下令大索,或转鬻诸国,或系送云中,实防豫也。十月,豫入寇,遣其将王世冲以蕃、汉兵攻庐州,守臣王亨诱斩世冲,大败其众。十一月,帅臣叶梦得招降豫将王才。伪秦凤帅郭振入寇,王彦、关师古败之。伪知海州薛安靖及通判李汇以州来归。
二年二月,知商州董先以商、虢二州叛附于豫。襄阳镇抚使桑仲上疏请正豫罪。朝廷寻命仲兼节制应援京城军马,量度事势,复豫所陷郡。仍命河南翟兴、荆南解潜、金房王彦、德安陈规、蕲黄孔彦舟、庐寿王亨相为应援,毋失事机。三月,仲为其将霍明所杀,高宗闻之,授仲二子将仕郎。河南镇抚使翟兴屯伊阳山,豫患之,使人招兴,许以王爵。兴焚伪诏并戮其使。豫乃阴结兴麾下杨伟图之。伟杀兴,持兴首降豫。
四月丙寅,豫迁都汴。因奉祖考于宋太庙,尊其祖曰徽祖毅文皇帝,父为衍祖睿仁皇帝。亲巡郊社。是日,暴风卷旗,屋瓦皆震,士民大恐。豫曲赦汴人,与民约曰:‘自今不肆赦,不用宦官,不度僧道。文武杂用,不限资格。’时河、淮、陕西、山东皆驻北军,麟籍乡兵十余万为皇子府十三军。分置河南、汴京淘沙官,两京冢墓发掘殆尽。赋敛烦苛,民不聊生。
五月,豫闻桑仲死,遣人招随州李道、邓州李横,皆不受,执其使以闻。六月,蕲、黄镇抚使孔彦舟叛降豫,其将陈彦明率众千余来归。直徽猷阁凌唐佐、尚书郎李亘、国信副使宋汝为留伪庭,久谋疏豫虚实蜡书以闻,事泄,豫杀唐佐,亘亦遇害。豫以知东平府李邺为尚书右丞,河南镇抚司都统制董先为大总管府先锋将。十二月,襄阳镇抚使李横败豫兵于扬石,乘胜趣汝州,伪守彭玘以城降。豫遣刘夔与金帅撒离曷侵蜀。执进士薛筇送豫,筇勉豫:‘早图反正,庶或全宗,孰与他日并妻子磔东市?’豫怒,欲兵之,赖张孝纯获免。
三年正月庚申,李横破颍顺军,伪守兰和降。壬戌,败豫兵于长葛。甲子,横引兵至颍昌府,伪安抚赵弼固守,急攻下之,弼遁,复颍昌。二月,河南镇抚司统制官李吉败豫将梁进于伊阳台,殪之。三月,豫闻横入颍昌,求援于金人。粘罕遣兀术赴之,豫亦遣将李成率师二万逆战于京城西北之牟驼冈。横败绩,复陷颍昌。横军本群盗,恃勇无律,胜则争取子女金帛,故及于败。四月,陷虢州。镇抚司统制官谢皋指腹示贼曰:‘此吾赤心也!’自剖心以死。皋,开封人。是月,明州守将徐文以所部海舟六十艘、官军四千余人浮海抵盐城,输款于豫。文言沿海无备,二浙可袭取。豫大喜。以文知莱州,益海舰二十,俾寇通、泰间。
五月,朝廷遣韩肖胄、胡松年使伪齐。豫欲以臣礼见,肖胄无以应,松年曰:‘均为宋臣。’遂长揖不拜,豫不能屈。因问主上如何,松年曰:‘圣主万寿。’复问帝意所向,松年曰:‘必欲复故疆耳。’豫有惭色。
时豫悉有梁、卫之地,翟琮屯伊阳之凤牛山,不能孤立,突围奔襄阳。九月,杨政遣川陕将官吴胜破豫兵于莲花城。十月己亥,贼将李成陷邓州,以齐安守之;癸卯,陷襄阳,李横奔荆南,知随州李道弃城走。成据襄阳,以王嵩知随州。甲辰,陷郢州,守臣李简遁,豫以荆超知州事。贼将王彦先自亳引兵至寿春,将窥江南。刘光世驻军建康,扼马家渡,遣郦琼领所部驻无为军,为濠、寿声援,贼乃还。
十二月,金人遣李永寿、王翊来报聘。永寿等骄倨,请还豫俘及西北士民之流寓者,复要画江以益豫。监广州盐税吴伸上书请讨豫,谓‘金人虽彊,实不足虑,贼豫虽微,实为可忧。今敌使在廷,宜阳许而阴图之,乘其不疑,可一战擒也’。
四年正月,翰林学士綦崇礼言:‘豫父子倚重金人,且永寿等从豫所来,画江之请必出于豫。观其奸谋,在窥吾境土。恐既通使,人情必解弛,宜戒将帅愈益置守。纵和议成,亦未可弛备。’既而朝廷遣章谊使金,至云中。粘罕答书约毋驻军淮南,谊不屈,还过汴,豫欲留之,以计获免。熙河路马步军总管关师古与豫兵战于左要岭,败绩,遂降贼。洮、岷之地尽归豫矣。
二月,豫策进士。五月,知寿春府罗兴叛降豫。舒、蕲等州制置使岳飞复襄阳,李成遁,寻复唐州。六月,复随州,磔伪守王嵩于襄阳市。七月,复邓州。语在飞传。豫闻岳飞取襄、邓,遂乞师于金人。伪奉议郎罗诱上南征策,豫大喜。夺民舟五百载战具,以徐文为前军,声言攻定海。九月,豫下伪诏,有‘混一六合’之言,遣子麟入寇,及诱金人宗辅、挞辣、兀术分道南侵,步兵自楚、承进,骑兵由泗趋滁。复遣伪知枢密院卢纬请师于金主,金主集诸将议,粘罕、希尹难之,独宗辅以为可。乃以宗辅权左副元帅,挞辣权右副元帅,调渤海、汉军五万应豫。以兀术尝渡江,习知险易,俾将前军。豫以麟领东南道行台尚书令。朝廷震恐。或劝帝他幸,赵鼎曰:‘战而不捷,去未晚也。’张俊曰:‘避将安之?’遂决意亲征。壬申,豫兵与金人分道渡淮,楚州守臣樊序弃城走,淮东宣抚使韩世忠自承州退保镇江。
十月丙子朔,诏张俊援世忠,刘光世移军建康。世忠复还扬州。起张浚为侍读。戊子,韩世忠战于大仪,己丑,解元战于承州,皆捷。丙申,豫露榜有窥江之言。戊戌,帝发临安。十一月壬子,下诏讨豫,始暴豫罪恶,士气大振,欲济江决战。赵鼎曰:‘退固不可,渡江亦非策。豫犹不亲来,至尊岂可与逆雏决胜负哉?’淮西将王师晟、张琦合兵复南寿春府,执伪知州王靖。十二月壬辰,岳飞遣将牛皋、徐庆败金人于庐州。庚子,金人退师,遣使告麟,麟弃辎重宵遁。语在世忠传。
五年正月,淮西将郦琼复光州,伪守许约降。闰二月,豫将商元攻信阳军,知军事舒继明死之。七月,豫废明堂为讲武殿,暴风连日。八月,陷光州。十月,豫令民鬻子依商税法许贯陌而收其算。豫献海道图及战船木样于金主亶。
六年正月,豫聚兵淮阳,韩世忠引兵急围之。贼守将连举六烽,兀术与刘猊合兵来援,皆为世忠所败。六月,筑刘龙城以窥淮西,王师晟破之,执华知刚,俘其众而还。九月,豫罢沿海互市。张孝纯谓豫曰:‘闻南人久治舟,一旦乘风北济,将不利于我。’豫惧,故罢之。
豫闻帝亲征,告急于金主亶,领三省事宗磐曰:‘先帝立豫者,欲豫辟疆保境,我得按兵息民也。今豫进不能取,退不能守,兵连祸结,休息无期。从之则豫收其利,而我实受弊,奈何许之!’金主报豫自行,姑遣兀术提兵黎阳以观衅。
豫于是以麟领东南道行台尚书令,李邺行台右丞,冯长宁行台户部,许清臣兵马大总管,李成、孔彦舟、关师古为将,籍民兵三十万,分三道入寇。麟总中路兵,由寿春犯庐州;猊率东路兵,取紫荆山出涡口以犯定远;西兵趋光州寇六安,彦舟统之。十月,猊兵阻韩世忠不得前,还顺昌。麟兵从淮西系三浮桥以济,贼众十万次濠、寿间。江东安抚使张俊拒战,诏并以淮西属俊,命殿帅杨沂中至泗州与俊合,比至濠而刘光世已弃合肥矣。张浚遣人星驰采石谕光世曰:‘敢济者斩。’光世不得已还庐州,与沂中相应。统制王德、郦琼出安丰,遇贼三将军皆败之。猊众数万过定远,欲趋宣化犯建康。沂中遇猊兵于越家坊,破之;又遇于藕塘,大破之。猊遁,麟闻亦拔砦走,麟兵有自书乡贯姓名而缢者,豫由此失人心。金人闻麟等败,诘豫罪状,始有废豫意矣。豫觉,请立麟为太子,以觇其意。金人乃答豫曰:‘徐当遣人咨访河南百姓。’
七年春,豫策进士。遣谍纵火淮甸,燔刘光世帑藏。二月,又焚镇江。豫自麟败,意沮气夺。中原遗民,日望王师。三月,帝进驻建康。八月,统制郦琼执吕祉,以兵三万叛降豫,寻杀祉。豫闻琼降大喜,御文德殿见之,授琼静难军节度使,知拱州。琼劝豫入寇,豫复乞师金人,且言琼欲自效。金人恐豫兵众难制,欲以计除之,乃佯言琼降恐诈,命散其兵。
金人业已废豫,而豫日益请兵,遂以女真万户束拔为元帅府左都监屯太原,渤海万户大挞不也为右都监屯河间。于是尚书省奏豫治国无状,当废。十一月丙午,废豫为蜀王。
初,金人先令挞辣、兀术伪称南侵至汴,绐麟出至武城,麾骑翼而擒之,因驰至城中。豫方射讲武殿,兀术从三骑突入东华门,下马执其手,偕至宣德门,强乘以羸马,露刃夹之,囚于金明池。翼日,集百官宣诏责豫,以铁骑数千围宫门,遣小校巡闾巷间,扬言曰:‘自今不佥汝为军,不取汝免行钱,为汝敲杀貌事人,请汝旧主少帝来此。’由是人心稍安。置行台尚书省于汴,以张孝纯权行台左丞相。伪丞相张昂知孟州,李邺知代州,李成、孔彦舟、郦琼、关师古各予一郡。以女真胡沙虎为汴京留守,李俦副之。诸军悉令归农,听宫人出嫁。得金一百二十余万两、银一千六百余万两、米九十余万斛、绢二百七十万匹、钱九千八百七十余万缗。
豫求哀,挞辣曰:‘昔赵氏少帝出京,百姓然顶炼臂,号泣之声闻于远迩。今汝废,无一人怜汝者,何不自责也。’豫语塞,迫之行,愿居相州韩琦宅,许之。后并其子麟徙于临潢,封豫为曹王,赐田以居之。绍兴十三年六月卒,是年金皇统三年也。豫僭号凡八年,废时年六十五。先是,齐地数见怪异,有枭鸣于后苑,龙撼宣德门灭‘宣德’二字,有星陨于平原镇。识者谓祸不出百日,豫怒杀之。未几果废。
初,伪麟府路经略使折可求以事抵云中,左监军撒离曷密谕可求代豫。后挞辣有归疆之议,恐可求缺望,鸩杀之。
豫之僭逆也,马定国进君臣名分论,祝简献迁都、国马赋,语多指斥;又如许清臣毁景灵宫,孟邦雄发永安陵,跖犬吠尧,盖无责焉。
苗傅,上党人。大父授,父履。授在元丰中为殿前都指挥使。康王建元帅府,信德守臣梁扬祖以兵万人至,傅与张俊、杨沂中、田师中皆隶麾下。隆祐太后南渡,傅为统制官,以所部八千人扈卫,驻于杭州。
有刘正彦者,不知何许人。父法,政和间为熙河路经略使,死王事。正彦由阁门祗候易文资至朝奉大夫,后以事责降。会法部曲王渊为御营都统制,正彦归之。渊以法故,荐正彦于朝,复为武德大夫、知濠州,擢御营右军副都统制,渊分精兵三千与之。以平丁进功,进武功大夫、威州刺史。初,正彦讨进,请刘晏偕行。晏本严陵人,陷辽登第,宣和中率众来归。正彦用晏计易旗帜为疑兵,遂降进。晏自通直郎迁朝请郎,正彦耻己赏薄而晏获峻迁,由是 21647.gif 望,乃散所赐金帛与将士,寻被命从六宫、皇子至杭州。
建炎三年二月壬戌,高宗从王渊议,由镇江幸杭州。时诸大将如刘光世、张俊、杨沂中、韩世忠分守要害,扈卫者独苗傅。
先是,王渊装大船十数,自维扬来杭,杭人相谓曰:‘船所载,皆渊平陈通时杀夺富民家财也。’内侍省押班康履颇用事,威福由己出,其徒夺民居,肆为暴横。傅等恨之,曰:‘天子颠沛至此,犹敢尔耶!’其党张逵复激怒诸军曰:‘能杀渊及内侍,则人人可富,朝廷岂能遍罪哉!’
三月辛巳,拜王渊同签书枢密院事。初,渊建幸杭州议,内侍实左右之。及渊躐跻枢筦,众谓荐由内侍。傅自负宿将,疾渊骤贵。正彦虽由渊进,渊檄取所予兵,亦怨之。于是傅积不能平,与王世脩、张逵、王钧甫、马柔吉等谋作乱。钧甫等皆燕人,所将号‘赤心军’。傅部分既定,乃绐渊以临安县有盗,意欲使渊出其兵于外。
康履得黄卷小文书,有两统制作‘田’、‘金’字署卷末,田乃苗,金乃刘也。于是颇泄贼谋,以告渊,渊伏兵天竺。明日,贼党亦伏兵城北桥下,俟渊退朝,诬以结宦官谋反,正彦手杀渊,以兵围履第,分捕内官,凡无须者尽杀之,揭渊首,引兵犯阙。中军统制吴湛守宫门,潜与傅通,导其党入奏曰:‘苗傅不负国,止为天下除害。’
知杭州康允之闻变,率从官扣阍,请帝御楼,百官皆从。殿帅王元大呼圣驾来,傅见黄屋,犹山呼而拜。帝凭阑呼二贼问故,傅厉声曰:‘陛下信任中官,军士有功者不赏,私内侍者即得美官。黄潜善、汪伯彦误国,犹未远窜。王渊遇敌不战,因友康履得除枢密。臣立功多,止作遥郡团练。已斩渊首,更乞斩康履、蓝珪、曾择以谢三军。’帝谕以当流海岛,可与军士归营,且曰:‘已除傅承宣使、御营都统制,正彦观察使、御营副都统制。’
贼不退。帝问百官计安出,浙西安抚司主管机宜文字时希孟曰:‘祸由中官,不悉除之,祸未已也。’帝曰:‘朕左右可无给使耶?’军器监叶宗谔曰:‘陛下何惜康履。’遂命吴湛捕履,得于清漏阁承尘中。傅即楼下腰斩履。
傅犹肆恶言,谓‘帝不当即大位,渊圣来归,何以处也?’帝使朱胜非缒楼下曲谕之。傅请隆祐太后同听政及遣使与金议和。帝许诺,即下诏请太后垂帘。贼闻诏不拜,曰:‘自有皇太子可立。’张逵曰:‘今日之事,当为百姓社稷计。’时希孟曰:‘宜率百官死社稷,否则从三军之请。’通判杭州事章谊叱之曰:‘何可从三军邪!’帝徐谓胜非曰:‘朕当退避,须太后命。’胜非谓不可。颜岐曰:‘得太后亲谕之,则无词矣。’
时寒甚,门无帘帏,帝坐一竹椅。既请太后,即起立楹侧。太后御肩舆出立楼前,二贼拜曰:‘今日百姓无辜,肝脑涂地,望太后主张。’太后曰:‘道君皇帝任蔡京、王黼,更祖宗法,童贯起边衅,所以致金人之祸。今皇帝圣孝,无失德,止为黄潜善、汪伯彦所误,已加窜逐,统制独不知邪?’傅曰:‘臣等定议,必欲立皇子。’后曰:‘今强敌在外,使吾一妇人帘前抱三岁儿,何以令天下?’正彦等号泣固请,因呼其众曰:‘太后既不允,吾当受戮。’遂作解衣状,后谕止之。傅曰:‘事久不决,恐三军生变。’顾谓胜非曰:‘相公何无一言?’胜非不能答。适颜岐至自帝前,奏曰:‘皇帝令臣奏知太后,已决意从傅请矣,乞太后宣谕。’后犹不许,傅等语益不逊。
太后还入门,帝遣人奏禅位,胜非泣曰:‘臣义当死,乞下诘二凶。’帝屏左右语曰:‘当为后图,事不成,死未晚。’胜非曰:‘王钧甫,贼腹心也,适语臣曰:“二将忠有余,学不足。”此可为后图耳。’
是日,帝幸显忠寺。甲申,太后垂帘,降赦,号帝为睿圣仁孝皇帝,以显忠寺为睿圣宫,留内侍十五人,余悉编置。
丙戌,赦至平江府,张浚知有变,不拜。丁亥,至江宁,制置吕颐浩遗浚书,痛述事变。浚乃举兵。戊子,御营前军统制张俊至平江,浚谕以起兵,俊泣奉命。
初,胜非奏,垂帘当二臣同对,今属时艰,乞许独对。恐贼疑,乃日引其徒一人与俱。傅入对,后劳勉之。贼喜,无所疑,故臣僚入对,得谋复辟。
胜非深结王世脩,将处以从官,俾通二凶。
傅欲改元,正彦欲迁都建康,太后谓胜非曰:‘二事如俱不允,恐贼有他变。’己丑,改元明受。张浚遗书二凶,奖其忠义以慰安之。庚寅,百官朝睿圣宫。以傅为武当军节度使。
辛卯,张浚遣进士冯轓赴行在,请帝亲总要务;复抵书马柔吉、王钧甫宜早反正,以解天下之惑。
浚既遣轓,即檄诸路,约吕颐浩、刘光世会平江。傅以堂帖趣张俊赴秦州,命赵哲领俊军,哲不从;改命陈思恭,思恭亦不从。
壬辰,以谏议大夫郑瑴为御史中丞。贼以武功大夫王彦为御营司统制,瑴面折二凶,彦佯狂,即日致仕。
癸巳,韩世忠引兵至常熟。辛道宗谓张浚曰:‘贼万一邀驾入海,何以为计!’浚乃声言防遏海寇,奏道宗为节制司参议官,措置海船以避贼。
甲午,贬曾择、蓝珪于岭南,傅追斩择。贼欲以所部代禁卫守睿圣宫,又欲邀帝幸徽、越,张澂、胜非曲谕止之。
冯轓说二凶反正,傅按剑瞋目视轓,正彦解之,曰:‘须张侍郎来,乃可。’即遣归朝官赵休与轓共招浚。
乙未,吕颐浩勤王兵至丹阳,刘光世引所部来会。丙申,韩世忠兵至平江,即欲进兵。浚曰:‘已遣冯轓甘言诱贼矣。投鼠忌器,不可太亟。’
贼遣张彦、王德声言防淮,德伺彦醉,并其军,自采石济江归刘光世,彦寻为人所杀。戊戌,浚以世忠兵少,分张俊兵二千益之,发平江。
冯轓至平江,浚复遣入责贼以大义,谕以祸福,期虽死无悔。傅等初闻浚集兵,未之信,及得浚书,始悟见讨,奏请诛浚以令天下。诏责浚黄州团练副使,郴州安置。郑瑴上疏谓浚不当责,密遣所亲谢向变姓名告浚宜持重缓进,贼当自遁,浚然之。
是日,贼遣苗瑀、马柔吉将赤心队及王渊旧部曲驻临平,以拒勤王之师。冯轓至临平,见马柔吉,同缒入城。诘朝,与傅等议,傅曰:‘尔尚敢来邪?’欲拘轓。浚逆知之,谬为书遗轓,言客自杭来,知二公于朝廷初无异心,殊悔前书失于轻易。贼得浚遗轓书,大喜,乃释轓。
壬寅,浚得谪命,恐将士解体,绐曰:‘趣召之命也。’是日,吕颐浩至平江,与浚对泣曰:‘事不谐,不过赤族。’乃命幕客李承造草檄告四方讨贼。贼闻勤王之兵大集,即呼冯轓、胜非议复辟。癸卯,张俊发平江,刘光世继之。贼亦遣兵三千屯湖州小林。丙午,颐浩、浚以大兵发平江。诏以浚为知枢密院事。
丁未,胜非召二凶至都堂议复辟,率百官三上表以请。夏四月戊申朔,帝还宫,都人大说。帝御前殿,诏尊太后曰隆祐皇太后,立嗣君为皇太子。辛酉,徙傅淮西制置使,正彦副之。庚戌,诏复建炎号。
是日,颐浩、浚军次临平,苗翊、马柔吉以兵阻河。韩世忠率先锋力战,俊、光世乘之,翊败走。勤王兵进北关。二凶诣都堂,趣得所赐铁券,引精兵二千,夜开涌金门遁。辛亥,颐浩、浚引勤王兵入城。世忠手执王世脩以属吏。
苗傅犯富阳,统制官乔仲福追击之。癸丑,犯桐庐。甲寅,斩吴湛。时希孟编管吉阳军。丙辰,傅等至白沙渡,所过燔桥以阻官军。丁巳,犯寿昌县,黥民充军。庚申,犯衢州,守臣胡唐老拒却之。丙寅,犯常山。世忠请任讨贼。丁卯,以世忠为江、浙制置使,自衢、信追击贼。戊辰,贼犯玉山县。辛未,贼屯沙溪镇。统制巨师古自江东讨贼还,与乔仲福、王德会信州。贼闻之,还屯衢、信间。
五月戊寅朔,世忠发杭州。庚辰,贼党张翼斩钧甫及柔吉父子首以降,江、浙制置使周望受之以闻。贼寇浦城县,夹溪而屯,据险设伏,以邀官军,统制官马彦溥死之。贼乘胜犯中军,世忠瞋目大呼,挥兵直前,正彦堕马,生禽之。贼将江池杀孟皋、禽苗翊降,众悉解甲。张逵收余兵入崇安,乔仲福追杀之。
傅弃军变姓名夜遁建阳,土豪詹标觉之,执送世忠,槛车赴行在。壬寅,诏班师。
秋七月辛巳,世忠军还,俘傅、正彦以献,磔于建康市。张逵、苗瑀及傅二子俱已前死。诏释余党。
杜充字公美,相人也。喜功名,性残忍好杀,而短于谋略。绍圣间,登进士第,累迁考功郎、光禄少卿,出知沧州。靖康初,加集英殿修撰,复知沧州。时金人南侵,郡中侨寓皆燕人来归者,充虑为敌内应,杀之无噍类。
建炎元年,进天章阁待制、北京留守,迁枢密直学士。提刑郭永尝画三策以献充,充不省。永诮之曰:‘人有志而无才,好名而无实,骄蹇自用而得声誉,以此当大任,鲜克有终矣。’二年,宗泽卒,充代为留守,兼开封尹。三年,以户部尚书兼侍读召,未至,改资政殿学士,节制淮南、京东西路,依前京城留守,寻知宣武军节度使。
七月,以同知枢密院召还,至,即拜尚书右仆射、同平章事、御营使。初,宗泽要结豪杰,图迎二帝。泽卒,充短于抚御,人心疑阻,两河忠义之士往往皆引去,留守判官宗颖尝疏其失。朝廷谓充有威望,可属大事,吕颐浩、张浚亦荐之,故有是命。时诸路各拥重兵,率骄蹇不用命。张俊方白事,谒未入,俊遽前,充怒戮其使,诸将稍稍慑服。
高宗将幸浙西,命韩世忠屯太平,王琼屯常州。以充为江、淮宣抚使,留建康,使尽护诸将。光世、世忠惮充严急,不乐属充。诏移光世江州、世忠常州。时江、浙倚充为重,而充日事诛杀,无制敌之方,识者寒心。
金人窥江,充遣裨将王民、张超分守诸渡,乘高据岸,以神臂弓射却之。金人复逼砂,时以轻舟薄南岸,官军奋击,或沉其舟。一日当昼,金人对江列阵而佯退,众信之,守益懈。敌谍知无备,夜乃乘数十舟横江直济,众不能御,敌遂登岸。充亟命统制官陈淬尽领岳飞诸裨校合二万人邀击于马家渡,约王 24ac9.gif 兵遁,充军溃。
金人陷建康,充渡江保真州。充尝痛绳诸将,诸将衔之,伺其败,众将甘心焉。充不敢归,乃北约泗州刘位、徐州赵立,欲合兵邀敌归路。诏遣内侍任源赐亲札激厉,俾为后图。源至常州,道阻未得进,募健士先达上意,充诡词自饬以报源。
充居真州长芦寺,守臣向子忞劝充由通、泰入浙,欲与偕行,充畜异志,不听。始,京畿提刑凌唐佐在南京,守臣孟庾归朝,以府事委之,唐佐遂降于金为所用。唐佐雅善充,以书招之。完颜宗弼复遣人说充曰:‘若降,当封以中原,如张邦昌故事。’充遂叛降金。事闻,高宗谓辅臣曰:‘朕待充不薄,何乃至是哉?’下制削充爵,徙其子嵩岩崑、婿韩汝惟于广州。
是冬,充至云中,粘罕薄之,久之,命知相州。充猜阻肆威,同列多不协。绍兴二年,其孙自徙所间走归充,其副胡景山诬充阴通朝廷。粘罕下充吏,炮掠备至,不服,释之,因问充曰:‘汝欲复归南朝邪?’充曰:‘元帅敢归,充不敢也。’粘罕哂。七年,命充为燕京三司使。八年,同签书燕京行台尚书省事。九年,迁行台右丞相。十一年,和议成而充死矣。
吴曦,信王璘之孙,节度挺之中子。以祖任补右承奉郎。淳熙五年,换武德郎,除中郎将,后省言其太骤,改武翼郎。累迁高州刺史。绍熙四年,挺卒,起复濠州团练使。庆元元年冬,由建康军马都统制除知兴州兼利西路安抚使。四年,宪圣园陵成,以劳迁武宁军承宣使。六年,光宗攒陵成,迁太尉。
会韩侂胄谋开边,曦潜畜异志,因附侂胄求还蜀。枢密何澹觉其意,力沮之。陈自强纳曦厚赂,阴赞侂胄,遂命曦兴州驻札御前诸军都统制,兼知兴州、利州西路安抚使。从政郎朱不弃上侂胄书,谓曦不可主西师,侂胄不报。曦至镇,谮副都统制王大节,罢之,更不除副帅,而兵权悉归于曦。开禧二年,朝廷议出师,诏曦为四川宣抚副使,仍知兴州,听便宜行事。自绍兴末,王人出总蜀赋,移牒宣司,势均礼敌。而侂胄以总计隶宣司,副使得节制按劾,而财赋之权又归于曦。未几,兼陕西、河东招抚使。
曦与从弟𬀪及徐景望、赵富、米脩之、董镇共为反谋,阴遣客姚淮源献关外阶、成、和、凤四州于金,求封为蜀王。侂胄日夜望曦进兵,曦阳为持重,按兵河池不进,潜为金人地以困王师,侂胄不之觉。会正使程松至,曦不庭参,松不敢诘;曦复多摘取松卫兵,松亦不悟。
金人犯西和,王喜、鲁翼拒之。战方急,曦传令退保黑谷,军遂溃。乃焚河池,退壁青野原。曦时已布腹心于金,将士未之知,犹力战,敌人窃咲之。曦退壁鱼关,招集忠义,厚赐以收众心。兴元都统制毋思以重兵守大散关,曦因撤蓦关之戍,敌由版闸谷绕出思后,思遁。金遂陷大散关,曦退屯罝口。举人陈国饰投匦上书,言曦必叛,侂胄不省。
十二月,兴州见两日相摩。金遣吴端持诏书、金印至罝口,封曦蜀王,曦密受之。李好义败金人于七方关,曦不上其捷,还兴州。是夜,天赤如血,光烛地如昼。翌日,曦召幕属谕意,谓东南失守,车驾幸四明,今宜从权济事,众失色。王翼,杨骙之抗言曰:‘如此,则相公八十年忠孝门户,一朝扫地矣!’曦曰:‘吾意已决。’即诣甲仗库,集兵将官语故,禄禧、褚青、王喜、王大中等皆称贺听命。曦北向受印。遣徐景望为四川都转运使、褚青为左右军统制,趋益昌,夺总领所仓库。程松闻变,弃兴元去。
三年正月,曦遣将利吉引金兵入凤州,以四郡付之,表铁山为界。曦乘黄屋左纛,僭王位于兴州,即治所为行宫,称是月为元年。使人告其伯母赵氏,赵怒绝之。叔母刘昼夜号泣,骂不绝口,曦扶出之。族子僎为兴元统制,见伪檄,色甚不平。
曦既僭位,议行削发左衽之令。遣董镇至成都治宫殿,将徙居之。曦所统军七万并程松军三万,分隶十统帅。遣禄祁、房大勋戍万州,泛舟下嘉陵江,声言约金人夹攻襄阳。祁寻至夔,遣兵扼巫山得胜、罗护等砦,以遏王师。侂胄闻曦反,不知所为,或劝不如因而封之,侂胄纳其说。吴𬀪为曦谋,宜收用蜀名士以系民心。于是陈咸自髠其发,史次秦涂其目,杨震仲饮药卒,王翊、家拱辰皆不受伪命,杨脩年、詹久中、家大酉、李道传、邓性善、杨泰之悉弃官去。薛九龄谋举义兵。
兴州合江仓官杨巨源倡义讨逆,未有以发,遂与随军转运安丙共谋诛曦。会李好义与兄好古、李贵等皆有谋,交相结纳。二月甲戌夜,漏尽,巨源、好义首率勇敢七十人斧门以入。李贵即曦室斩其首,裂其尸。丙分遣将士收其二子及叔父柄,弟晫、从弟𬀪、贼党姚淮源、李珪、郭仲、米脩之、郭澄等皆诛之。时吴端犹卧后阁,亦伏诛。徐景望、赵富、吴晓、董镇、郭荣、禄禧等皆在外,遣人就诛之。函曦首献于朝。
诏曦妻子处死,亲昆弟除名勒停,吴璘子孙并徙出蜀,吴玠子孙免连坐,通主璘祀。曦败时年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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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四百七十六‧列传第二百三十五 叛臣中 李全上
  李全者,潍州北海农家子,同产兄弟三人。全锐头蜂目,权谲善下人,以弓马趫捷,能运铁枪,时号‘李铁枪’。
初,大元兵破中都,金主窜汴,赋敛益横,遗民保岩阻思乱。于是刘二祖起泰安,掠淄、沂。二祖死,霍仪继之,彭义斌、石珪、夏全、时青、裴渊、葛平、杨德广、王显忠等附之。杨安儿起,掠莒、密,展徽、王敏为谋主,母舅刘全为帅,汲君立、王琳、阎通、董友、张正忠、孙武正等附之,余寇蜂起。大元兵至山东,全母及其兄死焉。全与仲兄福聚众数千,刘庆福、国安用、郑衍德、田四、于洋、洋弟潭等咸附之。
大元兵退,金乃遣完颜霆为山东行省,黄掴为经历官,将花帽军三千讨之,败安儿于阑头滴水,断其南路。安儿轻舸走即墨,金人募其头千金,舟人斩以献。安儿无子,从子友伪称‘九大王’,不闲军务。安儿妹四娘子狡悍善骑射,刘全收溃卒奉而统之,称曰‘姑姑’,众尚万余,掠食至磨旗山,全以其众附,杨氏通焉,遂嫁之。全合军与霆战,又败。霆骁将张惠望见全,跃马赴之,枪及全,若有絷其马足而止者。全得收余众保东海,刘全分军驻崮上。霍仪攻沂州不下,霆自清河出徐州,斩仪,溃其众。彭义斌归李全。黄掴者,即阿鲁达。霆即李二措,赐姓完颜。惠号‘赛张飞’,燕侠士也。此数人者,出没岛崮,宝货山委而不得食,相率食人。
有沈铎者,镇江武锋卒也。亡命盗贩山阳,诱致米商,斗米辄售数十倍,知楚州应纯之偿以玉货,北人至者辄舍之。又说纯之以归铜钱为名,弛度淮之禁,来者莫可遏。安儿之未败也,有意归宋,招礼宋人。定远民季先者,尝为大侠刘佑家厮养,随佑部纲客山阳,安儿见而说之,处以军职。安儿死,先至山阳,寅缘铎得见纯之,道豪杰愿附之意。时江、淮制置李珏、淮东安抚崔与之皆令纯之沿江增戍,恐不能御,乃命先为机察,谕意群豪;叙复铎为武锋军副将,辟楚州都监,与高忠皎各集忠义民兵,分二道攻金。先遂以李全五千人附忠皎,合兵攻克海州,粮援不继,退屯东海。全分兵袭破莒州。禽金守蒲察李家,别将于洋克密州,兄福克青州,始授全武翼大夫、京东副总管。纯之见北军屡捷,密闻于朝,谓中原可复。时频岁小稔,朝野无事,丞相史弥远鉴开禧之事,不明招纳,密敕珏及纯之慰接之,号‘忠义军’,就听节制。于是有旨依武定军生券例,放钱粮万五千人,名‘忠义粮’。于是东海马良、高林、宋德珍等万人辐凑涟水,铎纳之,全与刘全俱起羡心焉。
嘉定十一年五月己丑,全军至涟水,邀先白事楚城,取器甲金谷,议再攻海州,纯之厚劳全金玉器用及其下有差。六月,全围海城,金经略阿不罕、纳不剌等固守不下。七月,合郓、单、邳、除兵来援,全与战于高桥,不胜,退守石秋,分兵袭密州,禽黄掴,械至楚城。是冬,徙屯淮阴之龟山。
十二年,山东来归者不止,权楚州梁丙无以赡。先恳丙请预借两月,然后帅所部五千并良等万人往密州就食,不许;请速遣全代领其众,又不许。丙以石珪权军务,珪乃夺运粮之舟,二月庚辰,率军二万度淮大掠。丙调王显臣、高友、赵邦永以兵逆之,至南度门,显臣败,友、邦永遇珪,下马与作山东语,皆不复战。丙窘,乃遣全出谕之。时金人围淮西急,马司都统李庆宗戍濠,出战,丧骑三千,珪及张春皆有亡失。帅司调全与先、珪军援盱眙。全亦欲自试,亲往东海点军赴之。癸亥,遇金人于嘉山,战小捷。三月,先军进驻天长,全进驻盱眙,鼎立以待金人。乙酉,全至涡口,值金将乞石烈牙吾答名‘卢鼓槌’者将济,全与其将鹿仙掩之,金兵溺淮者数千,俘获甚众。壬辰,与阿海战于化陂湖,大捷,杀金数将,得其金牌,追至曹家庄而还。三围俱解,全丧失亦众。阿海者,金所谓四驸马也。全进达州刺史,妻杨氏封令人。
六月,金元帅张林以青、莒、密、登、莱、潍、淄、滨、棣、宁海、济南十二州来归。始,林心存宋,及掴败,意决而未能达。会全还潍州上冢,揣知林意,乃薄兵青州城下,陈说国家威德,劝林早附。林恐全诱己,犹豫未纳。全约挺身入城,惟数人从,林乃开门纳之,相见甚欢,谓得所托,置酒结为兄弟。全既得林要领,附表奉十二州版籍以归。表辞有云:‘举诸七十城之全齐,归我三百年之旧主。’表,冯垍所作也。秋,授林武翼大夫、京东安抚兼总管,其余授官有差。进全广州观察使、京东总管,刘庆福、彭义斌皆为统制,增放二万人钱粮,徙屯楚州。先是,制置使贾涉以朝命督战,许杀金太子者,赏节度使;杀亲王,承宣使;杀驸马,观察使。全致所得金牌于涉,云杀四驸马所获者。涉上于朝,乞如约赏之,故全有是受,而四驸马实不死也。
十一月,大雨雪,淮冰合。全请于制府曰:‘每恨泗州阻水,今如平地矣,请取东西城自效。’制府遣就盱眙刘琸议,琸集诸将燕全,时青、夏全咸愿以长枪三千人从。夜半度淮,潜向泗之东城,将踏濠冰傅城下,掩金人不备。俄城上荻炬数百齐举,遥谓曰:‘贼李三!汝欲偷城耶?’天黑,故以火烛之。全知有备,引去。
十三年,赵拱以朝命谕京东,过青厓崮,严实求内附。拱与定约,奉实款至山阳,举魏、博、恩、德、怀、卫、开、相九州来归。涉再遣拱往谕,配兵二千,全亦请往,涉不能止,乃帅楚州及盱眙忠义万余人以行。拱说全曰:‘将军提兵度河,不用而归,非示武也,今乘势取东平,可乎?’于是全合林军得数万,袭东平之城南。金参政蒙古刚帅众守东平,全以三千人金银甲、赤帜,绕濠跃马索战。时大暑,全见城阻水,矢石不能及,乃与林夹汶水而砦,中通浮梁来往。一夕,汶水溢,漂大木,断浮梁,全首尾几绝,盖金人堰汶水而决之也。诘旦,金骑兵三百奄至,全欣然上马,帅帐前所有骑赴之,杀数人,夺其马,逐北抵山谷。上有龙虎上将军者,贯银甲,挥长槊,盛兵以出,旁有绣旗女将驰枪突斗。会诸将至,拔全以出,乃退保长清县,精锐丧失太半,统制陈孝忠死焉。林兵还青州。全所携镇江军五百人多怨愤,全乃分隶拱,使先归,而以余众道沧州,假盐利以慰赡之。龙虎上将军者,东平副帅干不搭;女将者,刘节使女也。
全至楚州,属召先赴行在。全自涡口之捷,有轻诸将心,独先尝策战勋,威望不下己,患之。乃阴结制帅所任吏莫凯,使谮先,先卒,全喜而心益贰。涉乘先死,欲收其军,辍统制陈选往涟水以总之。先党裴渊、宋德珍、孙武正及王义深、张山、张友拒而不受,潜迎石珪于盱眙,奉为统帅。珪道楚城,涉不知觉,及选还,涉耻之,乃谋分珪军为六,请于朝,出脩武、京东路钤辖印告各六授渊等,使之分统,谓可散其纵。渊等阳受命,涉即闻于朝,谓六人已顺从,珪无能为矣。其后有教令皆不纳,然后知渊等犹主珪,涉恐甚。全结府吏伺知之,乃见涉,请讨珪,涉未有处。议者请以全军布南度门,移淮阴战舰陈于淮岸,以示珪有备,然后命一将招珪军,来者增钱粮,不至罢支,众心一散,珪党自离。涉用其策,珪技果穷。珪素通好于大元,至是杀渊而挟武正、德珍与其谋主孟导归大元。涟水军未有所属,全求并将之。客有请以附淮将者,曰:‘使南将主北军,则淮、楚为一。’涉然之,且曰:‘先在时有三千虚籍,今当遣明亮核实,因可省费。’全闻之即献计曰:‘全若朝将此军,夕与核除虚籍。’因卑辞献珍具以自结,涉不能却,遂以付全。翼日,复命曰:‘初谓有虚额,昨夕细点,万五千人之外尚溢十数名。’涉始悟全见绐,他日议更遣幕属点之。吏亟报全,全忽状白涉:‘昨夕三鼓,涟水告警,云金人万余在邳州。全思涟水去邳咫尺,既无险阻,城壁复弊,一被攻劫,则直临淮面,罪在全矣。深夜不敢惊制使,已调七千人迎敌矣。’涉知全诈,因寝点军之议。全又白制府请于朝,以刘全为总管驻扬州,分数千兵从之,而将其众。十一月丁未,全游金山,作佛事,以荐国殇。知镇江府乔行简方舟逆之,大合乐以飨之。总领程覃迭为主礼,务夸北人以繁盛。全请所狎娼,覃不与,全归语其徒曰:‘江南佳丽无比,须与若等一到。’始造舭 26aad.gif 舟,谋争舟楫之利焉。
十四年正月,金人将南来,全请于涉,欲与刘琸共图泗州,以伐其谋,涉许之。全兵至盱眙度淮,攻克泗州之西城,入城布守。琸徙盱眙刍粟以实之,防城之具俱撤以往,为必守之计。未几,卢鼓槌来取西城,全盛兵出战,大败,统制赖兴死,全闭城自守。明日复战不胜,全遁归,资粮器械悉以委敌。金人既陷蕲州,扈再兴、赵范及其弟葵邀击于天长。全随行袭金人后,谒而贺曰:‘二监军已立大功,乞以余寇付全追之。’然全追之不甚力,亦以是进承宣使。
十五年二月,琸再取西城,卢鼓槌背城力战,戒惠必获全,不获则斩。惠数尝败全于山东,而不能获,每叹曰:‘天假此贼,事未可量。’及闻卢鼓槌言,自度进未必获,退复受戮,即陈跃马奔全壁,弃所执兵请降。全掖而起之,相与欢甚。不数日,惠戏下数千人皆潜至,全与惠归,请于制置司官之,令自总一军。
胶西当登、宁海之冲,百货辐凑,全使其兄福守之,为窟宅计。时互市始通,北人尤重南货,价增十倍。全诱商人至山阳,以舟浮其货而中分之,自淮转海,达于胶西。福又具车辇之,而税其半,然后从听往诸郡贸易,车、夫皆督办于林,林不能堪。林财计仰六盐场,福恃其弟有大造于林,又欲分其半,林许福恣取盐,而不分场。福怒曰:‘若背恩耶?待与都统提兵取若头尔!’林惧,愬于制置司。涉密召林戏下问之,福伏兵于途以伺,林觉不追。于是李马儿说林归大元,福狼狈走楚州。冬,加全招信军节度。林犹遗涉书诋全,明己非叛。涉以咎全,全请为朝廷取之,乃提师驻海州以迫林。涉间道遣黥胥王翊、阎琼劳林,林泣涕道其故。翊归,全使人杀诸涂。全攻林急,林走,全遂入青州。
十六年二月,涉劝农出郊,暮归入门,忠义军遮道,涉使人语杨氏,杨氏驰出门,佯怒忠义而挥之,道开,涉乃入城。自是以疾求去甚力。五月被召,卒。秋,全新置忠义军籍。初,涉屯镇江副司八千人于城中,翟朝宗统之;分帐前忠义万人,屯五千城西,赵邦永、高友统之;屯五千淮阴,王晖及于潭统之,所以制北军也。全轻镇江兵,且以利啖其统制陈选及赵兴,使不为己患;唯忌帐前忠义,乃数称高友等勇,遇出军必请以自随,涉不许。全每燕戏下,并召涉帐前将校,帐前亦愿隶焉,然未能合也。及丘寿迈摄帅事,全忽请曰:‘忠义乌合,尺籍卤莽。莫若别置新籍,一纳诸朝,一申制阃,一留全所,庶功过有考,请给无弊。’寿迈善而诺之。全乃合帐前忠义悉籍之,尽统其军,时人莫悟。
十一月,许国自武阶换朝议大夫、淮东安抚制置使,命下,闻者惊异。先是,国奉祠家食,数言全必反,欲倾涉而代之。会召国奏事,国疏全奸谋甚深,反状已著,非有豪杰不能消弭,盖自鬻也。至是,乔行简为吏部侍郎,上疏论国望轻,不宜帅淮,不报。山阳参幕徐晞稷雅意开阃,及闻国用,晞稷阙望,乃誊国奏注释以寄全,全得报不乐。是冬,金将李二措及邳州守致书海州,欲附宋,全戏下周岊得之,即以报全。全喜,遣王喜儿以兵二千应接,而己继之。二措纳喜儿而囚之。全兵欲攻邳,四面阻水,二措积劲弩备之,全不得进,合兵索战。全败,欲还楚州,会滨、棣有乱,乃引兵趋山东。
十七年正月,国之镇,杨氏郊迓,国辞不见,杨氏惭以归。国既视事,痛抑北军,有与南军竞者,无曲直偏坐之,犒赉十裁七八。全自山东致书于国,国夸于众曰:‘全仰我养育,我略示威,即奔走不暇矣。’全固留青州,国不能致。四月,全遣小吏致再书,国喜,曲加劳接,即日真补承信郎,冀结其心。小吏曰:‘小吏奉书而遽得命,诸将校谓何?’不受,归语其徒以为笑。国见全无来期,数致厚馈,邀全议事。会刘庆福亦使人觇国意向,国左右知之,语觇者曰:‘制置无害汝等意。’庆福以报全,全集将校曰:‘我不参制阃,则曲在我。今不计生死必往见。’八月,全上谒,宾赞戒全曰:‘节使当庭趋,制使必免礼。’及庭趋,国端坐纳全拜,不为止。全退,怒曰:‘庭参亦常礼,全归本朝,拜人多矣,但恨汝非文臣,本与我等。汝向以淮西都统谒贾制帅,亦免汝拜。汝有何勋业,一旦位我上,便不相假借耶?全赤心报朝廷,不反也。’国继设盛会宴全,遗劳加厚,全终不乐。国之客章梦先主幕议,庆福谒见,梦先责客将,令隔帘貌喏,庆福不能堪。国以名马十余噭遗全,不受。国固遣,全俟其充斥阶庭,伺候移时,而复却之。如是者半月,卒不受。
全欲往青州,惧国苛留,自计曰:‘彼所争者拜也,拜而得志,吾何爱焉!’更折节为礼。因会,席间出札白事,国见其细故,判从之,全即席再拜谢。自是动息必请,得请必拜,国大喜,语家人曰:‘吾折伏此虏矣。’义斌求赵邦永来山东,全为白之,国诺。邦永乘间告国曰:‘邦永若去,制使谁与处?’国曰:‘我自能兵,尔毋过虑。’邦永泣而辞之。全遂往青州。十一月,国集两淮马步军十三万,大阅楚城之外,以挫北人之心。杨氏及军校留者恐其图已,内自为备。
宝庆元年,湖州人潘甫与其从弟丙、壬起兵,密告全党于山阳,全党欲坐致成败,然其谋而不助之力。甫归,阴勒部曲及聚贩盐盗至千余,结束如北军,率众扬言自山阳来拥立济王,事见竑传。时,全图国之意已决,遣庆福还楚城,使为乱。或教杨氏畜一妄男子,间指谓人曰:‘此宗室也。’至语郡僚曰:‘会令汝为朝士。’潜约盱眙四军相应。忠义统领王文信有众八百,涉徙刺杨州强勇军。国之聚兵大阅,文信在焉,庆福与谋,令归袭扬州,别遣将劫宝应,事济即挥众度江。盱眙四将不从,于是庆福等谋中辍,止欲快意于许国焉。计议官苟梦玉知之,以告国,国曰:‘但使反,反即杀,我岂文儒不知兵耶?’梦玉惧祸及己,求檄往盱眙,复告庆福曰:‘制帅欲图汝。’两为自结之计。乙卯,国晨起莅事,忽露刃充庭,客骇走,国厉声曰:‘不得无礼!’矢已及颡,流血蔽面,国走。乱兵悉害其家,大纵火,焚官寺,两司积蓄尽入贼。亲兵数十人翼国登城楼,缒城走,伏道堂中宿焉。时四明人姚翀通判青州,全豫令还山阳,及涟水而复止之。至是,拥翀入城,与通判宋恭喝犒南北军,使归营。是日,庆福首杀梦先以报貌喏之辱,戒诸军毋害苟梦玉家,护以五十兵。初,国倚扬州强勇军统制彭兴及淮西亲兵将赵社、朱虎等为腹心,至是首降贼,且助为乱。惟丁胜、张世雄、沈兴、杜靖毗、富道不屈,或与贼巷战,兴手杀贼将马良。贼党得志,更相贺,独张正忠叹曰:‘若曹不识事体,朝廷岂置汝耶?’王文信复献计庆福曰:‘我伪作重伤,提本部军归扬州,扬守必不疑,我生缚守,以其城献。’庆福喜,夜饮而遣之。丙辰,许国缢于途。
丁巳,文信将至扬州,其徒有亡入城告变者。时扬之兵皆在楚,知州兼提点刑狱汪统会同官议,钤辖赵拱曰:‘若不纳,则文信必曰:“我归营,何故见拒?”将借是以鱼肉城外之民。拱素善文信,请说止其兵,而以单骑入,俟入城而杀之,然后抚其兵,领往盱眙,分隶张、范戏下。’统喜,遣之。遇文信于十里头,置酒相劳苦,文信伪为裹创状。拱曰:‘忠义反楚州,扬州人见忠义暮归,岂不相疑?不若暂驻兵城外,然后同见提刑,提刑急欲知楚州事也。’文信不疑,联骑入城,坐客次。拱先入,劝统收戮之,统踌躇不敢发。刘全知其谋,帅甲士突入郡堂,厉声曰:‘王统领好人,提刑不必疑,请出受参。’统不得已,出而犒之。刘全以兵翼之出,馆其家。诘旦,统未有处。拱又请引文信出城,与议回屯楚州。文信知事泄,拱就出,刘全亦请从。至平山堂,文信责拱卖己,欲杀之,拱曰:‘尔谋如此,三城人命何辜!我已存三城人,身死无憾。然我死,汝八百家老幼在城,岂得生耶?’文信及其众动色,文信、刘全遂还楚州。
时盱眙总管夏全闻山阳得志,亦怀异图,刘琸厚赂之,乃止。及文信乱,琸惧夏全复动,乃使卞整将兵三千视之,使不敢动。整以邀文信为辞,引兵还扬州,因伪言盱眙失守,卞整为乱,于是扬州复震,城门昼闭。
弥远惧激他变,欲姑事涵忍而后图之。谋帅莫可,以徐晞稷尝倅楚州、守海州,得全欢心,晞稷亦勇往,乃授淮东制置使,令屈意抚全。时庆福以事济报全,全又牒义斌等曰:‘许国谋反,已伏诛矣,尔军并听我节制。’义斌得牒大骂曰:‘逆贼背国厚恩,擅杀制使。此事皆因我起,我必报此仇。’呼赵邦永曰:‘赵二,汝南人,正须尔明此事。’乃斩赍牒人,南向告天誓众,见者愤激。全自青州至楚城,佯责庆福不能弹压,致忠义之哄,斩数人,请待罪,朝廷未之诘。赵范时知扬州兼提点刑狱,得制置印于溃卒中,以授晞稷。全遣骑逆晞稷。己卯,晞稷入楚城。刘全跃马登郡厅,晞稷迎之,全及门下马,拜庭下,晞稷降等止之,贼众乃悦。
四月,潘壬变姓名至楚州,将度淮而北,小校明亮获之,械送行在伏诛。
甲午,时青使人伪为金兵,道邳州,出涟水,夺全田租而伏骑八百。翼旦,全引二百骑度淮与斗,伏发,全败,围之,庆福以兵往拔全出。全与庆福俱重伤,归楚州。丁胜、张世雄欲乘全败举兵追北军,晞稷止之。全后知其谋,对晞稷诘之,二人不为屈。然惧祸及己,晞稷乃潜授世雄雄胜军统制,教使逃而阳索之。北军追世雄,世雄且战且走,得达扬州。晞稷初至楚,缓急相济,如囚赵社,逐朱虎,贼尚知畏。屡令全还战马、军器于制司,全唯唯。退招姚翀及将校饮,酒酣,全曰:‘制司追我战马、军器,若何?’忽有将校曰:‘当时忠义只百十人,其他军皆南军乘势将带,若溃将何以还?’一人曰:‘制司必欲追之,不若有官者弃官,无官者归山东为百姓。’一人抵掌愤然,使全反,全阳骂之。翀以告晞稷。翼日,全见晞稷求纳官,晞稷抚之而去。自是不复谁何,其后至以‘恩府’称全、‘恩堂’称杨氏,而手足倒置矣。军器库止余枪干数千,全复取去。全欲战舰,晞稷使择二艘。全移出淮河,使军习之。
初,楚城之将乱也,有吏窃许国书箧二以献庆福,皆机事。庆福赏盗箧者五百千,未之阅。全始发缄,使家僮读之,有庙堂遗国书令图全者,全大怒;又有苟梦玉书,即以庆福谋告国者,全始恶梦玉反复。梦玉知之,时已被堂召,亟辞全如京。己卯,全馈饯梦玉如平时,潜殪诸十里之郊,复出榜捕害梦玉者。全往青州。
五月丁卯,全取东平,不克。戊寅,刘全以券易制司钱,不如欲,复谋乱,杨氏出二千缗解之,乃止。全引兵攻恩州。明日,义斌出兵与全斗,全败。义斌以千五百骑追之,获马二千匹,皆扬州强勇军马也。庆福往救,又败。全退保山崮,抽山阳忠义以北。杨氏及刘全皆欲亲赴之,会全遣人求晞稷书与义斌连和,乃止。义斌纳全降兵,兵势大振,进攻真定,降金将武仙,众至数十万,致书沿江制置使赵善湘曰:‘不诛逆全,恢复不成。但能遣兵扼淮,进据涟、海以蹙之,断其南路,如此贼者,或生禽,或斩首,惟朝廷所命。贼平之后,收复一京三府,然后义斌战河北,盱眙诸将、襄阳骑士战河南,神州可复也。’时四总管亦各遣计议官致书,乞助讨贼,范亦以为言,不报。全贻书制置司,诬义斌叛,晞稷缴达之。时朝廷知义斌之功,惮全,未欲行赏。未几,义斌俟命不至,拓地而北,与大元兵战于内黄之五马山。大元兵说之降,义斌厉声曰:‘我大宋臣,且河北、山东皆宋民,义岂为他臣属耶!’遂死之。戏下王义深等复归全。
全使人说时青附己,馈金五百两。青见义斌死,乃附全,自移屯淮阴。全招青入城饮,折俎铜券二千,他馈称是,恩遍麾下,人人喜悦。晞稷宴青,全馈折俎如前。全将往山东,以南军七百从,官犒铁钱券人五千,全犒铜钱三倍,许携南货免税。于是请行者不已,得千人以俱,晞稷又以千八百人继之。
二年春,赵范奉祠,林珙知扬州、权提点刑狱。全北剽山东,南假宋以疑大元,且仰食。会金与大元争大名,全得往来经理。三月丙辰朔,大元兵攻青州,全大小百战,终不利,婴城自守。大元筑长围,夜布狗砦,粮援路绝。全遣小校周兴祖缒城,杂樵采者走楚州发援兵,终不能支。全与福谋,福曰:‘二人俱死无益也,汝身系南北轻重,我当死守孤城,汝间道南归,提兵赴援,可寻生路。’全曰:‘数十万勍敌,未易支也。全朝出则城夕陷,不如兄归。’于是全止而福行。
朝廷初以力未能讨,故用晞稷调护,及传全被围,稍欲图贼。晞稷畏懦,幸全未归以苟岁月。朝廷方谋易帅,刘琸久在盱眙,雅意建阃;又见贼势稍孤,意功名可立,使镇江副都统彭 225b2.gif 代知盱眙,晞稷不知也。乙亥,晞稷以户部侍郎召,未几,出知袁州。
十一月壬子朔,琸至楚州,心知不能制驭四总管,惟以镇江兵自随。时青在淮阴,琸怨其移屯叛己,不召也。夏全请从,琸素畏全狡,亦俾留盱眙。自揣资望视琸更浅,曰:‘琸之止夏全,是欲遗患盱眙也。琸犹惮夏全,我何能用?’乃激夏全曰:‘楚城贼党不满三千,健将又在山东,刘制使图之,收功在旦夕。太尉曷不往赴事会,何端坐为?’夏全欣然领兵径入楚城,青亦自淮阴复移屯城内。琸且骇且恐,势不容却,复就二人谋焉。时传全已死,福欲分兵赴援,兵少,卒不往。甲子,琸令夏全盛陈兵楚城,贼党震恐,杨氏遣人赂夏全求缓师,乃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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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四百七十七‧列传第二百三十六 叛臣下 李全下
  宝庆三年二月,杨氏使人行成于夏全曰:‘将军非山东归附耶?狐死兔泣,李氏灭,夏氏宁独存?愿将军垂盼。’全诺。杨氏盛饰出迎,与按行营垒,曰:‘人传三哥死,吾一妇人安能自立?便当事太尉为夫,子女玉帛、干戈仓廪,皆太尉有,望即领此,诚无多言也。’夏全心动,乃置酒欢甚,饮酣,就寝如归,转仇为好,更与福谋逐琸矣。
辛卯,夏全令贼党围州治,焚官民舍,杀守藏吏,取货物。时琸精兵尚万余,窘束不能发一令,太息而已,夜半缒城,仅以身免。镇江军与贼战死者太半,将校多死,器甲钱粟悉为贼有。琸步至扬州,借州兵自卫,犹札扬州造旗帜。林拱缴奏于朝,闻者大笑。夏全既逐琸,暮归,杨氏拒之,意杨氏反目图己,明日大掠,趋盱眙欲为乱,张惠、范成进闭门,不得入,翱翔淮上。惠、成进出兵欲剿之,夏全狼狈归金,金人纳之。是举也,张正忠不从乱,经妻女于庭,并己自焚。报至,中外大恐,刘琸自劾,未几,死。
初,姚翀从贾涉辟楚州推官,全喜其附己,为引重当路,得改秩,全请以通判青州。国之死,全借翀抚定以诳众,以功入朝。三月,以翀为军器少监、知楚州兼制置。翀辟郑子恭、杜耒等为幕客,留母及其子于京,买二妾以行。至城东,舣舟以治事。间入城见杨氏,用晞稷故事而礼过之。杨许翀入城,乃入,寄治僧寺,极意娱之。
时全在围一年,食牛马及人且尽,将自食其军。初军民数十万,至是余数千矣。四月辛亥,全欲归于大元,惧众异议,乃焚香南向再拜,欲自经,而使郑衍德、田四救之,曰:‘譬如为衣,有身,愁无袖耶?今北归蒙古,未必非福。’全从之,乃约降大元。大元兵入青州,承制授全山东行省。
庆福在山阳,自知己为厉阶,怀不自安,欲图福以自赎。福知之,亦谋去庆福。二人互相猜贰,不相见。福伪病旬余,诸将问疾,庆福不往。张甫者,素厚庆福,惧福疑己,乃劝庆福往。后庆福约甫同往,及寝,遥见福卧不解衣,心恐,不得已至床前,见床头鞘刀,庆福口问疾而手按鞘,惧福先发。福疑庆福就刀见害,乃跃起拔刀伤庆福,庆福徒手不支,甫救之。左右群起杀庆福及甫。
甫本金元帅,封高阳公,最善驭众。金亡河北,甫据雄、霸、清、莫、河间、信安不下。信安出白沟,距燕二百里而阻巨泺,大元兵不能涉,甫每潜师窥伺。大元将俚砦奴屡欲灭甫以取雄、霸。骁将窝罗虎者,归甫,甫纳之。其后窝罗虎遁去,且窃甫千里马以献俚砦奴。俚砦奴喜,待遇益厚。尝会饮燕京之大悲阁,窝罗虎醉俚砦奴而推使投阁,几毙焉。窝罗虎乃佯醉下楼,复乘所献马以归甫,追者莫及,人始服甫之用间焉。其后归全。
福以庆福头纳翀,翀大喜,耒曰:‘庆福首祸,一世奸雄,今头落措大手耶!’飞报于朝,遣子恭继奏捷。淖之败,储积扫地,纲运不续,贼党籍籍,谓福所致。福数见翀及佥幕促之,皆谢以朝廷拨降未下,福曰:‘朝廷若不养忠义,则不必建阃开幕;今建阃开幕如故,独不支忠义钱粮,是欲立制阃以困忠义也。’六月,福乘众怒,与杨氏谋,召翀饮。翀至而杨氏不出,就坐宾次,左右散去。福与翀命召诸幕客,以杨氏命召翀二妾。诸幕客知有变,不得已往。耒朝服至八字桥,福兵腰戮之,耒南望再拜就毙。二妾之入,翀及见之。福兵欲害翀,郑衍德救之得免,去须鬓,缒城西夜走,徒步归明州,未几,死。
朝廷以淮乱相仍,遣帅必毙,莫肯往来。始欲轻淮而重江,楚州不复建阃,就以帅杨绍云兼制置,改楚州名淮安军,命通判张国明权守,视之若羁縻州然。贼徒党塞南门,开北门,支邑民田皆以少价抑买之,自收赋以赡军,钱粮不继如故。贼将国安用、阎通叹曰:‘我曹米外日受铜钱二百,楚州物贱可以乐生,而刘庆福为不善,怨仇相寻,使我曹无所衣食。’张林、邢德亦谓:‘尝受宋恩,中遭全间隙,今归于此,岂可不与朝廷立事?’王义深亦尝遭全屈辱,且谓:‘我本贾帅帐前人,与彭安抚举义不成而归。’五人相谓曰:‘朝廷不降钱粮,为有反者未除耳!’乃共议杀福及杨氏以献,于是众帅兵趋杨氏家。福出,德手刃之,相屠者数百人。有郭统制者,杀全次子。通杀一妇人,以为杨氏,函其首并福首驰献于绍云。绍云驿送京师,倾朝甚喜。檄彭 225b2.gif 、张惠、范成进、时青并兵往楚州,便宜尽余万党。未几,传杨氏故无恙,妇人头乃全次妻刘氏也。
轻儇,每供四总管弄戏,得檄不敢自决,力逊。惠、成进二人即提兵入楚城,与林等五人欢宴,议分北军为五,使五人分掌之,每军无过千人,一屯南渡门,一屯平河桥,一屯北神镇,城中城西各一;在山东人老幼并绝钱粮,出淮阴战舰,陈淮岸以断全归路,请制府及朝廷处之。庙议谓青望重,惟听青区画。省檄之下,不及惠、成进。青亦恐祸及,密遣人报全于青州,迁延不决。惠等归盱眙,贼党复振。绍云赴枢密禀议,淮东总领岳珂摄制府事。
惠、成进既归,钱粮缺乏,密约降金,卢鼓槌许之。时镇江军及滁州虎儿军在盱眙者尚众,二人绐从者无寸铁,且醉,皆就缚。即日渡准输款,以盱眙附卢鼓槌于泗州。金兵至,开门接之,诸军不战皆降。于是塞南门,开北门,导淮水以通泗之东西域焉。卢鼓槌与惠释憾连姻,金官惠有加,俾专制河南,以拒大元。自是金人窥淮东益急,朝廷调京湖制置司兵万人屯青平山以备全。
全得青报恸哭,力告大元大将,求南归,不许;断一指示归南必畔,许之。承制授山东、淮南行省,得专制山东,而岁献金币。十月丙辰,全与大元张宣差并通事数人至楚州,服大元衣冠,文移纪甲子而无号。义深走金,安用杀林、德自赎。丁巳,全邀青及张国明于淮阴,国明辞疾,青父子同至。全推杀其子者郭统制斩之,又收田成瑶、田之昂、李英等八人下狱,云:‘非朝廷杀我妻子,吾惟问汝。’李英,全腹心,狡而密,与李平皆山东胥吏。全之乍逆乍顺,二人所教也。平又数致全书至庙堂,以觇朝廷。青缴所授檄于全曰:‘我素推尊相公,岂肯为此!’全亦恶青反复。辛酉,与登城南楼饮,杀青,驰骑往绐青妻,言青病,见与祷禳。青妻至,尽杀之。遂并青军,擢小校胡义为将,徙其半于涟、海。
绍定元年春,全厚募人为兵,不限南北,宋军多亡应之。天长民保聚为十六砦,比岁失业,官振之,不能继,壮者皆就募。射阳湖浮居数万家,家有兵仗,侵掠不可制,其豪周安民、谷汝砺、王十五长之,亦蜂结水砦,以观成败。翟朝宗知扬州,权制置。全厚赏捕赵邦永,邦永乃变名必胜。全知东南利舟师,谋习水战,米商至,悉并舟籴之,留其柁工,一以教十。又遣人泛江湖市桐油煔筏,厚募南匠,大治舭 26aad.gif 船,自淮及海相望。于是善湘禁桐油煔筏下江,严甚。朝宗市煔木往扬州,善湘亦闻于朝,请以松木易留之。全不得已,代以榆板,舟成多重滞。六月,试舟射阳湖,善湘恐其乘便𢭏通、泰,亟牒池州求通、泰入湖之路。七月壬辰,全使衍德提兵三万如海州。乙未,全及杨氏大阅战舰于海洋。八月,全趋青州,为严实及石小哥邀击,败走。小哥,珪子也,遂夺青厓崮,据之。九月,全归海州,治舟益急,驱诸崮人习水。十一月,全至楚州。全山东经理未定,而岁贡于大元者不缺,故外恭顺于宋以就钱粮,往往贸货输大元。宋得少宽北顾之忧,遣饷不辍。全纵游说于朝,不若复建山阳制置司。全又与金合纵,约以盱眙与之,金亦遣靳经历者聘全,皆不遂。
二年四月,全以粮少为词,遣海舟自苏州洋入平江、嘉兴告籴,实欲习海道,觇畿甸也。六月,全资淮安牛马 299b1.gif 赵五啸合亡命,杂北军分往盱眙略牛马。九月,全往涟、海视战舰,阳言归东平葬方士许先生。未几,还。尝燕张国明等,忽曰:‘我乃不忠不孝之人。’众曰:‘节使何为有是言也?’全曰:‘縻费朝廷钱粮至多,乃杀许制置,不忠;我兄被人杀,不能报复,不孝。二月二十五日事,吾之罪也。十一月十三日事,谁之罪耶?’盖指琸与夏全也。全密遣军掠高邮、宝应、天长之间,知高邮军叶秀发遣宗雄武领民兵捍御,为贼所败。
三年二月壬寅,御前军器库火。得纵火者,楚州军穆椿也。全欲销宋兵备,故使椿行,且伏奸于外,谋入为乱,以不得入而止。于是先朝兵甲尽丧。椿临刑笑曰:‘事济矣。’全欲先据扬州以渡江,分兵徇通、泰以趋海。诸将皆曰:‘通、泰,盐场在焉,莫若先取为家计,且使朝廷失盐利。’全欲朝廷不为备,且虽反而难遽绝钱粮,乃挟大元李、宋二宣差恫疑虚喝,而使国明达诸朝,而大元实未尝资全兵。有识李宣差者,曰:‘此青州卖药人也。’七月,召国明禀议,全以宝玉资其行,宾从所过,扬言:‘李相公英略绝伦,其射五百步,朝廷莫若裂地王之,与增钱粮,使当边境。’遍馈要津,求主其说。既见庙堂,以百口保全不叛。
八月,全将阅舟师,风不顺,焚香祷曰:‘使全有天命,当反风。’语毕风反。大阅数日。会全籴麦舟过盐城县,朝宗嗾尉兵夺之。全怒,以捕盗为名,庚午,水陆数万径𢭏盐城,戍将陈益、楼强皆遁,全入城据之。知县陈遇逾城走,公私盐货皆没于全。朝宗仓皇遣干官王节入盐城,恳全退师;又遣吏曾玠、李易入山阳,求杨氏里言之助,皆不答。朝宗乃遣卞整领兵扼境。全留郑祥、董友守盐城,提兵往楚。整与遇麾军道左,击柝声诺。全言于朝,称遣兵捕盗过盐城,令自弃城遁去,虑军民惊扰,未免入城安众。乃加全两镇节,令释兵,命制置司干官耶律均往谕之。全曰:‘朝廷待我如小儿,啼则与果。’不受。朝廷为罢朝宗,谋再用绍云,绍云辞以官卑不能制;命郑损,损辞。通判扬州赵璥夫暂摄事。
全造舟益急,至发冢取煔板,炼铁钱为钉鞠,熬人脂𢭏油灰,列炬继晷,招沿海亡命为水手。又绐璥夫以大元为词,邀增五千人钱粮,求誓书铁券。朝廷犹遣饷不绝。全得米,即自转输淮海入盐城以赡其众。他军士见者曰:‘朝廷惟恐贼不饱,我曹何力杀贼!’射阳湖人至有‘养北贼戕淮民’之语,闻者太息。
王十五附全,全又遣人以金牌诱胁周安民等,造浮梁于谕口,以便盐城来往;又开马攞港、寿河,引淮船入湖,为攻挠水砦计。复言于制置司云:‘全复归三年,淮甸宁息,虽荷大丞相力主安靖之说,深有覆护之恩,奈何赵制置、岳总管、二赵兄弟人自为政,使全难处!全欲决定去就,亲往盐城存札。若有疾全者、疑全者,如赵知府之辈,便可提兵决战。如能灭全,高官重禄任彼取之;倘不能灭,方表全心。’善湘见之甚愤,范亦请调兵。
时弥远多在告,执政无可否,举朝率谓:‘大丞相老于经纶,岂不善处?’独参知政事郑清之深忧之,密与枢密袁韶、尚书范楷议,二人所见合。清之乃约韶见帝,韶历言全状,帝有忧色。清之即力赞讨全,帝意决。清之退,以帝意告弥远,弥远意亦决。乙巳,金字牌进善湘焕章阁学士、江淮制置大使,范直徽猷阁、知扬州、淮东安抚副使,葵直宝章阁、淮东提点刑狱兼知滁州,俱节制军马,全子才军器监簿、制置司参议官。下诏曰:
君臣,天地之常经;刑赏,军国之大枋。顺斯柔抚,逆则诛夷。惟我朝廷兼爱南北,念山东之归附,即淮甸以绥来。视尔遗黎,本吾赤子,故给资粮而脱之饿殍,赐爵秩而示以宠荣,坐而食者逾十年,惠而养之如一日,此更生之恩也,何负汝而反耶?蠢兹李全,侪于异类,蜂屯蚁聚,初无横草之功;人面兽心,曷胜擢发之罪!缪为恭顺,公肆陆梁。因馈饷之富,以啸集俦徒;挟品位之崇,以胁制官吏。凌蔑帅阃,杀逐边臣,虔刘我民,输掠其众。狐假威以为畏己,犬吠主旁若无人。姑务包含,愈滋猖獗,遽夺攘于盐邑,继掩袭于海陵,用怨酬恩,稔恶恣暴。为封豕以洊食,贪婪无厌;怒螳螂而当车,灭亡可待。故神人之共愤,岂覆载之所容!舍是弗图,孰不可忍!李全可削夺官爵,停给钱粮。敕江、淮制臣,整诸军而讨伐;因朝野佥议,坚一意以剿除。蔽自朕心,诞行天罚。
肆予众士,久衔激愤之怀;暨尔边氓,期洗沈冤之痛。益勉思于奋厉,以共赴于功名。凡曰胁从,举宜效顺,当察情而宥过,庸加惠以褒忠。爰饬邦条,式孚群听:应擒斩到全者,赏节度使,钱二十万,银绢二万匹;同谋人次第擢赏。能取夺见占城壁者,州,除防御使;县,除团练使;将佐官民以次推赏。逆全头目兵卒皆我遗黎,岂甘从叛?谅由劫制,必非本心。所宜去逆来降,并与原罪;若能立功效者,更加异赏。郑衍德、国安用虽与逆全管兵,然屡效忠款,乃心本朝;冯垍、于世珍虽为逆全信用,然俱通古今,宜晓逆顺,如率众来降,当加擢用。四方士人流落淮甸,一时陷贼,实非本心,如能相率来归,当与赦罪。海州、涟水军、东海县等处有为逆全守城壁者,举城来降,当各推恩。时青以忠守境,屡立骏功;彭义斌以忠拓境,大展皇略,亦为逆全谋害,俱加赠典,追封立庙。
噫,以威报虐,既有辞于苗民;惟断乃成,斯克平于淮、蔡。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诏词,清之所代也。促荆襄、淮西诸军赴援。
壬子,全兵突至湾头,璥夫恐,欲走,副都统丁胜劫阍者止之。全攻城南门,都统赵胜自堡砦提劲弩赴大城注射,全稍退。全遣刘全奄至堡砦西城下,欲夺之以瞰大城。先是,赵胜屯西城,见濠浅,每曰:‘设有寇至,未围大城,先袭堡砦,何可不备?’盛暑中督军浚濠,人皆苦之,翟朝宗亦以为笑。既浚,胜决新塘水注焉。及是,刘全不能进。胜又浚市河,人尤谓不急。全至,胜开水门纳贾舟千余艘,活者数千人,粮货不与焉。
时朝廷虽下诏讨全,而犹有内图战守、外用调停之说。是日,璥夫得弥远书,许增万五千人粮,劝全归楚州。璥夫亟遣刘易即全垒授全。全笑曰:‘丞相劝我归,丁都统与我战,非相绐耶?’掷书不受,惟留省札。璥夫始知全绐己,亟发牌印迓范。癸丑,全塞泰州城濠。于邦杰、宗雄武通全,戒守者无得发矢,俟薄城而蹙之,全得距堙。宋济恐,令县尉某如全垒,全以增粮省檄示之,尉复出,献钱二百万以降。乙卯,邦杰、雄武开门导全,济帅僚吏出迎。全入坐郡治,济发帑出所献钱,全曰:‘献者,献汝私藏耶?若泰州府库,则我固有,何假汝献为!’乃舍济佥判厅,入郡堂,尽收子女货币。
庚申,全闻范、葵既入,鞭衍德曰:‘我计先取扬州渡江,尔曹劝我先取通、泰,今二赵入扬州矣,江其可渡耶?’莫敢对。既而曰:‘今惟有径𢭏扬州耳。’甲子,全配兵守泰州,悉出众宜陵。丙寅,至湾头立砦,据运河之冲。使胡义将先锋骑驻平山堂,伺三城机便。丁卯,全攻城东门不利,贼将张友呼城东请见葵,全隔濠立马相劳苦,葵切责之,全弯弓抽矢向葵而去。戊辰,张琎、戴友龙、王铨、张青以天长制勇三军至,阻全不得前,遣人请援。范、葵亲出堡塞西门,列陈待之,全不敢动,琎等乃入城。庚午,全晨率步骑五千余攻堡塞西门,赵胜出兵,战不利,范、葵以兵益之。全兵亦增,葵击却之。辛未,贼引兵三万沿州城东向西门,李虎、赵必胜、张琎、崔福力战,自巳至申,全乃沿东门以归,丁胜、王鉴、于俊击走之。襄兵万人至真州上坝,统制张达、监军张大连不设备,鱼贯而行。全哨马帅田四击之为数截,歼者五千,达、大连死之;淮西援兵至,亦遇全统领桑青力战,城中俱不知也。襄兵败,全凶焰益振,每曰:‘我不要淮上州县,渡江浮海,径至苏、杭,孰能当我!’甲戌,复引轻骑犯州城南门,且欲破堰泄濠水,统制陈达率劲弩射之,范、葵出军迎击,乃去。是日,金玠等距淮安十里,焚全砦栅,全将刘全出战,玠军不利,退屯宝应。
全志吞三城,而兵每不得傅城下,宗雄武献全计曰:‘城中素无薪,且储蓄为总所支借殆尽,若筑长围,三城自困。’乙亥,全悉众及驱乡农合数十万列砦围三城,制司总所粮援俱绝。范、葵命三城诸门各出兵劫砦,举火为期,夜半纵兵冲击,歼贼甚众。自是贼一意长围,以持久困官军,不复薄城。戊寅,全张盖奏乐平山堂,布置筑围,指挥闲暇。范、葵令诸门以轻兵牵制,亲帅将士出堡砦西,全分路鏖战,自辰至未,杀伤相当。庚辰,范出师大战,玠等破全将张友于都仓,获粮船数十艘。甲申,葵出战,贼大败。
四年正月辛卯,全兵浚围城堑,范、葵遣诸将出城东门掩击,全走土城,官军蹑之,蹂溺甚众。是日,玠破全将郑祥,获粮百艘。甲午,全兵千余犯州城东门,城中出兵应之,全即引去。乙未,李虎出南门,杨义出东门,王鉴出西门,崔福出北门,各径扼贼围,开土城数处,范、葵提兵策应,全步骑数千出战,诸军奋击,俘馘甚众。夜,贼复合所开城。丁酉,赵胜遣统制陆昌、孙举立桥堡砦于北门,贼步骑分道来战,胜击退之。范陈于西门,贼闭垒不出。葵曰:‘贼俟我收兵而出尔。’乃伏骑破垣门,收步卒诱之。贼兵数千果趋濠侧,虎力战,城上矢石雨注,贼退。有顷,贼别队自东北驰至,范、葵挥步骑夹浮桥、吊桥并出,为三迭陈以待之,自巳至未,贼与大战;别遣虎、显广、必胜、义以马步五百出贼背,而葵帅轻兵横冲之,三道夹击,用范所制长枪,果大利,贼败走。翼日,全遣步卒三百余向城西门,乍进乍退,以诱扬州兵,复驱壮丁增濠面,培鹿角。范、葵遣骑将出,夹城东西牵制之,亲出州城西门,分三道以进,贼望风溃,乃募勇力赍薪炮,焚其楼橹十余。贼自平山堂麾骑下救,道遇于俊军而归。
始,全反计虽成,然多顾忌,且惧其党不皆从逆。边陲好进喜事者,欲挟贼为重,或阴赞之,谓激作愈甚,朝廷愈畏,则钱粮愈增,又许身任调停之责。故全兵将举而张国明先召,全之托词陈遇弃城,及归过三赵图己,盖成谋也。及三赵用,宋师集,诸阃易,国明沮,削全官爵,罢支钱粮,攻城不得,欲战不利,全始自悔,忽忽不乐。或令左右抱其臂曰:‘是我手否?’人皆怪之。
时正月望,城中放灯张乐,姑示整暇。全见之,亦往海陵载妓女,张灯平山堂,矫情自肆。是晚,燕大元宣差,宣差激全曰:‘相公服饰器用多南方物,乃心终在南耳!’全乃取诰敕,朝服南向,历述平生梗概,再拜褫服,焚之,叹曰:‘国明误我。’泪下如雨,抆泪就坐彊欢。有朐山于道士者,老矣,全迎致之,初见全即叹曰:‘我业债合在此偿耶?’占事多验,尊为军师。及见全焚诰命,谓人曰:‘相公死明日,我死今日矣!’人问之,曰:‘朝廷以安抚、提刑讨逆,然为逆者,节度使也。岂有安抚、提刑能擒节度使哉?诰敕既焚,则一贼尔。盗固安抚、提刑所得捕,不死何为!’入见全曰:‘相公明日出帐门必死。’全怒以为厌己,斩之。
范、葵夜议诘朝所向,葵曰:‘东向利,不如出东门。’范曰:‘西出尝不利,贼必见易,因其所易而图之,必胜。不如出堡塞西门。’壬寅,全置酒高会平山堂,有堡塞候卒识其枪垂双拂为号,以报,范喜谓葵曰:‘此贼勇而轻,若果出,必成擒矣。’乃悉精锐数千而西,取官军素为贼所易者,张其旗帜以易之。全望见,喜谓宣差曰:‘看我扫南军。’官军见贼突斗而前,亦不知其为全也。范麾军并进,葵亲搏战,诸军争奋。贼始疑非前日军,欲走入土城,李虎军已塞其瓮门。全窘,从数十骑北走,葵率诸将以制勇、宁淮军蹙之,贼趋新塘。新塘自决水后,淖深数尺,会久晴,浮战尘如燥壤,全骑陷淖不能拔。制勇军奋长枪三十余乱刺之,全曰:‘无杀我,我乃头目。’先是,令诸阵上,众获头目无得争以为献,故群卒碎其尸,而分其鞍马器甲,并杀三十余人,类非卒伍,俱不暇问。
甲辰,贼军全椒人周海请降,报全已杀,余党议溃去。未几,闻安用叹恨饮泣,初议推一人为首,以竟其逆,莫肯相下,欲还淮安奉杨氏主之。范夜上捷书制置司,议翼日追贼。乙巳早,安用引五百骑径南门趋湾头,范伏弩射之,贼呼曰:‘尔襄阳援兵已败走,汝知之乎?’城中应曰:‘汝李全已为戮,汝何不降?’贼不应,诸将欲追贼,范惧有伏兵,先分兵烧围城楼橹,夜半火光烛天,命东南诸门皆出兵,范、葵继提精兵进。四鼓,贼大溃。丙午黎明,葵追及贼于湾头,一战又破之,俘斩及奋回粮畜蔽野。别将追至大仪,不及。葵使人瘗新塘骸骨,得左掌无一指,盖全支解也。先是,全乞灵茅司徒庙无应,全怒,断神像左臂。或梦神告曰:‘全伤我,全死亦当如我。’至是果然。
扬州平,善湘以露布上,帝惊喜,太后举手加额。国明辈惧祸及己,唱论云全未死,至有资游士吴大理等助煽之。及泰州凯奏继上,浮言始定。朝中皆拟随表入贺,弥远以小寇就平,谢止之。甲寅,善湘来犒师。二月,命胡颖部所获贼酋二十人献俘于朝,且定奇功二十有九人及其余,促行赏;又遣赵楷往禀庙算。
三月庚寅,祃祭,有枭鸣于牙,占之吉,别遣全子才率王旻等将万五千人,与于玠掎角取盐城。癸巳,步骑十万发扬州,留胜权守。庚子,盐城贼董友、王海以兵围卞整砦,玠击却之。癸卯,遣总辖韩亮、戚永昇率多桨船及民船四百入射阳湖,击贼于谕口。丁未,亮破贼于崔沟。己酉,范、葵分兵进至平河桥,剿贼甚多。壬子,玠、整败贼将王国兴于冈门,斩首千级。四月丁巳,败贼于十里亭,贼兵争门,坠濠如蚁。庚申,别将范胜、赵兴破贼砦于寿河,拔农民胁从者万家。
壬戌,范、葵遣诸军薄淮安城下,贼大败,死者万余,焚二千家,城中哭声振天。甲子,子才自他道进攻,贼将董友拒之,大战于港口,败之。庚辰,舟师过涟水,战胜,达淮安。五月丙戌朔,天大雾,官兵攻上城,贼守者尚卧,仓皇起斗。官军互踏肩为梯,前者或坠,后者继至,自丑至未,五城俱破,斩首数千级,生擒数百人。兵士有故隶楚州左右军者,家属数为贼虐,至是泄愤,无老幼皆杀之,烧砦栅万余家,腥焰蔽天。余寇争桥入大城,重濠皆满。淮北贼归赴援,舟师又剿击,焚其水栅,夷五城余址,贼始惧。己亥,子才率赵必胜、王旻军移砦西门,道遇贼大战,至夜不解。子才为锐阵左右救,乃胜。
杨氏谕郑衍德等曰:‘二十年梨花枪,天下无敌手,今事势已去,撑拄不行。汝等未降者,以我在故尔。杀我而降,汝必不忍。若不图我,人谁纳降?今我欲归老涟水,汝等宜告朝廷,本欲图我来降,为我所觉,已驱之过淮矣。以此请降可乎?’众曰:‘诺。’翼日,杨氏绝淮而去。贼党即遣伪计议冯垍、潘于款于军门,范等密闻于朝,朝论不可,范曰:‘若明谕朝旨,是坚贼志,不如阳许以误之,我自为必讨之计。’乃遣范用吉入城谕贼曰:‘朝廷已许纳降,但令安抚交过北军。’衍德等遣潘于随用吉报谢,许献玉带、犒军黄金四千两。范曰:‘我欲款贼,贼更来款我。’于归,郑衍德等自知降亦不免,始送款于金。至是,金遣其副统军许奕、万户兀林答以其京东元帅牒来言曰:‘此贼不降,能为两国患,请与大国夹攻之,各勿受降。’范怪其来无故,而难于阴绝,遣王贵报之,不从其请。
六月己未,大战于河西三砦,贼大败,杨氏归涟水。壬戌,贼先遣妻孥过淮,军争欲往,斩之不能禁,反有起杀头目者。甲子,复大战,淮安遂平。议乘胜复淮阴,兵未行,淮阴降金。继得探报云:宋师迟一宿攻城,淮安亦为金有矣。于是全所据州悉平。杨氏窜归山东,又数年而后毙。
全之寇泰州,官属十有九人皆迎降,独教授高梦月不污,诏赠三官。
全子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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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四百七十八‧列传第二百三十七 世家一 南唐李氏
  唐自安、史之乱,藩镇专制,百有余年,浸成割据。及巢贼蹂躏,郡邑丘墟。降臻五季,豪杰蜂午,各挟智力,擅为封疆,自制位号,以争长雄。天厌祸乱,授宋大柄。太祖命将出师,十余年间,南平荆、楚,西取巴、蜀,刘𬬮既俘,李氏纳款。至于太宗,吴越请吏,潭、泉来归,薄伐太原,遂偾北汉,而海内一矣!王称东都事略用东汉隗嚣、公孙述例,置孟昶、刘𬬮等于列传,旧史因之。今仿欧阳脩五代史记,列之世家。凡诸国治乱之原,天下离合之势,有足鉴者,悉著于篇。其子孙诸臣事业有可考者,各疏本国之下。作列国世家。
南唐李景,本名景通,后改为璟。避周庙讳,复改为景。父昪,吴杨行密将徐温养子,冒姓徐氏,名知诰,五代史有传。景十余岁,以父任驾部郎中、诸卫将军。后唐天成二年,温卒,昪遂专吴政。昪将出镇,欲以国事付景,拜兵部尚书、参知政事。昪出镇金陵,迁景司徒、平章事、知内外左右诸军事。顷之,亦赴金陵,为中外诸军副都统。昪受吴禅,国号大齐,改元昇元,僭帝号,居金陵。自云唐宗室建王恪之后,下令复姓李氏,国号唐。封景吴王、诸道元帅、录尚书事,改封齐王。
昪立七年卒,景袭位,改元保大,尊母宋氏为皇太后,立妻锺氏为皇后,用宋齐丘、周宗为宰相,郊祀天地。天福末,遣其将祖思全、何洙侵福建漳、泉之地。汉乾祐初,李守贞以河中叛,潜遣舒元、杨讷间道求援于景。景命其将李金全、郭全义出师应之。金全以声势不接,初不愿行,景固遣之。至沭阳,闻守贞败,乃还。周广顺初,景又遣其将边镐平湖湘,寻复失之。
显德二年,周世宗征淮南,破景众于正阳,遂进围寿州。太祖时总禁兵,破景将何延锡于涡口,又擒皇甫晖于滁州。景大惧,遣其臣锺谟、李德明奉表愿为附庸。未几,又遣其臣孙晟、王崇质奉表献濠、寿、泗、楚、光、海六州之地,愿罢兵,世宗未之许。
四年春,世宗大破景军于紫金山,降其将朱元,克寿州。冬,又克濠、泗二州。五年春,改元中兴。未几,又改元交泰。是春,周师克楚州,又进克扬州。将议济江,景大惧,请尽割江北之地,画江为界,称臣于中朝,岁贡土物数十万,世宗许之。始禀周之正朔,上表称唐国主。世宗答书用唐报回鹘可汗之制,云‘皇帝恭问江南国主’,临汴水置怀信驿以待其使。景又上言世宗,请传位于世子冀,世宗赐书勉谕之乃止。景既失淮南之地,颇躁愤,恶其大臣宋齐丘、陈觉、李征古,皆杀之。六年十月,冀卒,命御厨使张延范充使吊祭。
建隆元年,太祖受命,即遣使以书谕景。初,显德中,江南将校相继来降,周成等三十四人皆在京师,至是遣归。三月,景遣使贡绢二万匹、银万两,贺登极。及泽、潞平,景又贡银五千两为贺,七月还京,又贡金器五百两、银器三千两、罗纨千匹、绢五千匹,又遣其礼部郎中龚慎仪贡乘舆服御物。每岁冬、正、端午、长春节皆以土产珍异、金银器用、缯帛、片茶为贡。每景及钱俶遣亲属入贡,皆御前殿曲宴以宠之。景生日,遣使赐以金币及赐羊万口、马三百疋、槖驼三十,以为常制。是年,亲征李重进,驻跸广陵,遣其左仆射严续来犒师。俄遣其子蒋国公从镒朝行在所,又遣其户部尚书冯延鲁贡金买宴,并伶官五十人作乐上寿,又贡金银器、金玉鞍勒、银装兵器及钱银、绫绢,皆有加常数,太祖亦厚赐之。
初,景之袭父位也,属中原多故,卢文进、李金全、皇甫晖之徒皆奔于景。跨据江、淮三十余州,擅鱼盐之利,即山铸钱,物力富盛。尝试贡士高祖入关诗,颇有窥觎中土之意。自世宗平淮甸,浸以衰弱。及太祖平扬州,日习马舫战舰于京城之南池,景惧甚。其小臣杜著颇有辞辨,伪作商人,由建安渡来归;又彭泽令薛良坐事责授池州文学,亦挺身来奔,献平南策,景闻之益惧。太祖命斩著于下蜀市,良配隶庐州衙校,景乃安。终以国境蹙弱,不遑宁居,遂迁于豫章。上遣通事舍人王守正持诏抚之。
俄而景卒,其臣桂阳郡公徐邈奉遗表来上,太祖废朝五日,遣鞍辔库使梁义吊祭,赠赙绢三千匹。子煜又遣其臣冯谧奉表,愿追尊帝号,许之。煜乃谥景为明道崇德文宣孝皇帝,庙号元宗,陵号顺陵。
煜字重光,景第六子也,本名从嘉。少聪悟,喜读书属文,工书画,知音律。初封安定郡公,累迁诸卫大将军、副元帅,封郑王。
景始嗣位,以弟齐王景遂为元帅,居东宫,燕王景达为副元帅,就昪柩前盟约,兄弟相继,中外庶政,并委景遂参决。景长子冀为东都留守,后又立景遂为太弟,景达为齐王、元帅,冀为燕王、副元帅。冀镇京口,周师征淮,吴越围常州,冀部将败之。景达屯濠州,兵衄遁还。及割地后,出景遂为洪州元帅,封晋王,景达抚州元帅,立冀为太子。景遂寻卒,数月冀亦卒,乃立从嘉为吴王。
建隆二年,景迁洪州,立为太子监国,是秋袭位,居建康,改名煜。立母锺氏为圣尊后,以锺氏父名泰章故也,妻周氏为国后。遣户部尚书冯谧来贡金器二千两、银器二万两、纱罗缯彩三万匹。且奉表陈绍袭之意曰:
臣本于诸子,实愧非才,自出胶庠,心疏利禄。被父兄之荫育,乐日月以优游,思追巢、许之余尘,远慕夷、齐之高义。继倾恳悃,上告先君,固匪虚词,人多知者。徒以伯仲继没,次第推迁,先世谓臣克习义方,既长且嫡,俾司国事,遽易年华。及乎暂赴豫章,留居建业,正储副之位,分监抚之权,惧弗克堪,常深自励。不谓掩丁艰罚,遂玷缵承,因顾肯堂,不敢灭性。然念先世君临江表垂二十年,中间务在倦勤,将思释负。臣亡兄文献太子从冀将从内禅,已决宿心,而世宗敦劝既深,议言因息。及陛下显膺帝箓,弥笃睿情,方誓子孙,仰酬临照。则臣向于脱屣,亦匪邀名,既嗣宗枋,敢忘负荷。唯坚臣节,上奉天朝。若曰稍易初心,辄萌异志,岂独不遵于祖祢,实当受谴于神明。方主一国之生灵,遐赖九天之覆焘。况陛下怀柔义广,煦妪仁深,必假清光,更逾曩日。远凭帝力,下抚旧邦,克获宴安,得从康泰。
然所虑者,吴越国邻于弊土,近似深仇,犹恐辄向封疆,或生纷扰。臣即自严部曲,终不先有侵渔,免结衅嫌,挠干旒扆。仍虑巧肆如簧之舌,仰成投杼之疑,曲构异端,潜行诡道。愿回鉴烛,显谕是非,庶使远臣得安危恳。
太祖诏答焉。自景画江内附,周世宗贻书于景,至是,因煜之立,始下诏而不名。
会昭宪太后葬,煜遣户部侍郎韩熙载、太府卿田霖来贡。三年,诏煜应朝廷横海、飞江、水斗、怀顺诸军亲属有在江表者,悉遣令渡江。煜每闻朝廷出师克捷及嘉庆之事,必遣使犒师修贡。其大庆,即更以买宴为名,别奉珍玩为献。吉凶大礼,皆别修贡助。煜有母妻之丧,亦遣使往吊。乾德元年,煜上表乞呼名,诏不许。二年,又诏江北,许诸州民及诸监盐亭户缘江采捕及过江贸易。先是,江北置榷场,禁商人渡江及百姓缘江樵采。是岁,以江南荐饥,特弛其禁。三年,献银二万两、金银龙凤茶酒器数百事。开宝四年,又以占城、阇婆、大食国所送礼物来上,又遣弟从谦奉珍宝器用金帛为贡,且买宴,其数皆倍于前。是冬,以将郊祀,又遣弟从善来贡。
会岭南平,煜惧,上表,遂改唐国主为江南国主,唐国印为江南国印。又上表请所赐诏呼名,许之。煜又贬损制度,下书称教;改中书门下省为左右内史府,尚书省为司会府,御史台为司宪府,翰林为文馆,枢密院为光政院;降封诸王为国公,官号多所改易。五年,长春节,别贡钱三十万,遂以为常。太祖以从善为泰宁军节度,赐第留京师。是岁,煜又贡米麦二十万石。虽外示畏服,修藩臣之礼,而内实缮甲募兵,潜为战备。太祖虑其难制,令从善谕旨于煜,使来朝,煜但奉方物为贡。六年,赐米麦十万斛,振其饥民。
七年秋,遂诏煜赴阙,煜称疾不奉诏。冬,乃兴师致讨,以宣徽南院使、义成军节度曹彬为昇州西南面行营都部署,山南东道节度潘美为都监。煜初闻大兵将举,甚惶惧,遣其弟从镒及潘慎脩来买宴,贡绢二十万匹、茶二十万斤及金银器用、乘舆服物等。及至,遂留于别馆。王师克池州,又破其众二万于采石矶,擒其龙骧都虞候杨收等,获马三百匹。江表无战马,朝廷岁赐之。及是所获,观其印文,皆岁赐之马也。初,将有事江表,江南进士樊若水诣阙献策,请造浮梁以济师。太祖遣高品石全振往荆湖造黄黑龙船数千艘,又以大舰载巨竹絙,自荆渚而下。及命曹彬等出师,乃遣八作使郝守濬等率丁匠营之。议者以为古未有作浮梁渡大江者,恐不能就。乃先试于石牌口,移置采石,三日而成,渡江若履平地。煜初闻朝廷作浮梁,语其臣张洎,洎对曰:‘载籍已来,长江无为梁之事。’煜曰:‘吾亦以为儿戏耳。’
王师渡江,煜委兵柄于皇甫继勋,委机事于陈乔、张洎,又以徐温诸孙元楀等为传诏,每军书告急,多不时通。八年春,王师傅城下,煜犹不知。一日登城,见列栅于外,旌旗遍野,始大惧,知为近习所蔽,遂杀继勋,召朱令赟于上江,令连巨筏载甲士数万人顺流而下,将断浮梁,未至,为刘遇所破。又募勇士五千余人谋袭官军,皆素不习战,以暮夜人秉一炬来攻袭北砦。宋师纵其至,击之,歼焉,获其将帅,悉佩印符。
初,彬之南征也,太祖亲谕之曰:‘卿至彼慎勿暴略,可示以兵威,俾自归顺,不必急攻。’及彬军围城,又命左拾遗、知制诰李穆送从镒还本国,谕以手诏,促其降。会润州平,煜危迫甚,遣其臣徐铉、周惟简奉方物来贡,手书奏目以来,哀恳求罢兵,太祖不许。俄复遣铉等入贡,仍乞缓师,又不答,但厚赐遣之。初,从镒之还,诏诸将罢攻城,而煜终惑左右之言,犹豫不决,遂诏进兵。
八年冬,城陷,曹彬等驻兵于宫门,煜率其近臣迎拜于门。彬等上露布,以煜并其宰相汤悦等四十五人上献。太祖御明德楼,以煜尝奉正朔,诏有司勿宣露布,止令煜等白衣纱帽至楼下待罪。诏并释之,赐冠带、器币、鞍马有差。下诏曰:
上天之德本于好生,为君之心贵乎含垢。自乱离之云瘼,致跨据之相承,谕文告而弗宾,申吊伐而斯在。庆兹混一,加以宠绥。
江南伪主李煜,承奕世之遗基,据偏方而窃号。惟乃先父早荷朝恩,当尔袭位之初,未尝禀命。朕方示以宽大,每为含容。虽陈内附之言,罔效骏奔之礼,聚兵峻垒,包蓄日彰。朕欲全彼始终,去其疑间,虽颁召节,亦冀来朝,庶成玉帛之仪,岂愿干戈之役。蹇然弗顾,潜蓄阴谋。劳锐旅以徂征,傅孤城而问罪。洎闻危迫,累示招携,何迷复之不悛,果覆亡之自掇。
昔者唐尧光宅,非无丹浦之师;夏禹泣辜,不赦防风之罪。稽诸古典,谅有明刑。朕以道在包荒,恩推恶杀。在昔骡车出蜀,青盖辞吴,彼皆闰位之降君,不预中朝之正朔,及颁爵命,方列公侯。尔实为外臣,戾我恩德,比禅与皓,又非其伦。特升拱极之班,赐以列侯之号,式优待遇,尽舍尤违。可光禄大夫、检校太傅、右千牛卫上将军,仍封违命侯。
召升殿抚问。妻周氏封郑国夫人,又以其子神武右厢都指挥使仲寓为左千牛卫大将军,弟宣州节度使从镒为左领军卫大将军,江州节度使从谦为右领军卫大将军,神武统军从度为左监门卫大将军,神武左厢都指挥使从信为右监门卫大将军,侄户部尚书仲远为右骁卫将军,刑部尚书仲兴为右武卫将军,礼部尚书仲伟为右屯卫将军,宗正卿季操为左武卫将军,殿中监仲康为右领卫将军,殿中少监仲宣为监门卫将军。仍赐其弟侄宅各一区。
太宗即位,始去违命侯,加特进,封陇西郡公。太平兴国二年,煜自言其贫,诏增给月奉,仍赐钱三百万。太宗尝幸崇文院观书,召煜及刘𬬮,令纵观,谓煜曰:‘闻卿在江南好读书,此简策多卿之旧物,归朝来颇读书否?’煜顿首谢。三年七月,卒,年四十二。废朝三日,赠太师,追封吴王。
先是,江南自后汉以来,民间有服玩侈靡者,人询之,必对曰:‘此物属赵宝子。’又煜之妓妾尝染碧,经夕未收,会露下,其色愈鲜明,煜爱之。自是宫中竞收露水,染碧以衣之,谓之‘天水碧’。及江南灭,方悟‘赵’,国姓也;‘宝’,年号也;‘天水’,赵之望也。
从善字子师,伪封郑王,累迁太尉、中书令,后降封南楚国公。开宝四年春,奉方物来贡,授泰宁军节度、兖海沂等州观察等使,留京师。时太祖平刘𬬮,将召煜入朝,故授从善节制,仍赐汴阳坊甲第一区。煜手疏求遣从善归国,优诏不许。七年,推恩将佐,以掌书记江直木为司门员外郎、同判兖州,衙内都指挥使兼左都押衙崔光习为右千牛卫将军,衙内都虞候兼右都押衙子再兴为右千牛卫中郎将,并同正。又封从善母凌氏吴国太夫人。
江南平,改右神武大将军。雍熙初,再迁右千牛卫上将军,出为通许监军。四年,卒,年四十八。子仲翊,大中祥符初,赐同进士出身。二年,复召试,除楚州推官,累迁殿中丞,坐事免。次子仲猷,景德中,特录为三班借职。
从誧本名从谦,伪封吉王,后降封鄂国公。随煜归朝,为右领军卫大将军,迁右龙武大将军,历知随、复、成三州。上表改名。淳化五年,上言贫不能自给,求外任。以本官充武胜军行军司马,月给奉钱三万。子仲偃,大中祥符八年,举进士。
季操,昪从父弟伪江王逷之子也。从煜入朝,后为右神武将军,累迁左卫大将军,领康州刺史,出为单州都监。历知淮阳涟水二军、蔡舒二州。大中祥符四年,卒。
仲寓字叔章,少聪慧,能属文,多才艺。伪封清源郡公,归朝为千大将军。煜卒,太宗赐仲寓积珍坊第一区、白金五千两。仲寓宗族百余口,犹贫不能给,上书自陈。太宗怜之,授郢州刺史。在郡迨十年,为政宽简,部内甚治。淳化五年,卒,年三十七。
子正言,景德三年,特补供奉官。早卒无嗣,唯一女孤幼,真宗愍之,赐绢百匹、钱二百万,以备聘财,仍遣内臣主其事。煜有土田在常州,官为检校。上闻其宗属贫甚,命鬻其半,置资产以赡之。
舒元,颍州沈丘人。少倜傥好学,与道士杨讷讲习于嵩阳,通左氏及公、谷二传。与讷同诣河中谒李守贞,与语奇之,俱馆于门下。守贞谋叛,遣元与讷间道乞师江南。江南遣大将军皇甫晖等率众数万次沭阳,为之声援。会守贞败,元与讷留江南。元易姓朱,杨讷更姓名为李平。
元事李景,历江宁令、驾部员外郎、文理院待诏,尝坐事左迁。世宗征淮南,诸郡多下,元求见言兵事,景大悦,遣率兵攻舒州,复之,即以为团练使。又平历阳,景以元为淮南北面招讨使。
周师围寿春,景以其弟齐王景达为元帅,率兵来救,以陈觉为监军,总军政。元素与觉有隙,觉密表谮元于景,信之,立遣大将杨守忠代元。元愤怒,自以战功高,又不忍负景,欲自杀。门下客宋洎谏曰:‘大丈夫何往不取富贵,岂必为妻子死哉!’元听之,将其众归世宗,景尽诛其妻子。世宗素知元骁果,得之甚喜,以为检校太保、蔡州防御使。淮南平,改濠州防御使。
宋初,从平李重进,改沂州防御使。为滑州巡检使,与节帅不协,诬奏元为同产妹婿宋玘请求。事得释,诏元复姓舒氏。开宝五年,为白波兵马都监。太平兴国二年,卒,年五十五,特赠武泰军节度。
元辩捷强记,治郡日,或奏其不亲狱讼,事多冤滞。太祖面诘问之,凡所诘,元必具诵款占,诣述曲直,太祖甚嘉叹之。子知白、知雄、知崇。
知白至作坊使。知雄初补殿直,雷有终荐授供奉官、鄜延路驻泊都监,后辞疾居嵩山。知白尝奏事太宗,语及之,即召出,授西京作坊副使、泉福都巡检使。真宗初,恳请入道,归嵩阳旧隐。复为王嗣宗、李元则所荐,授供备库使,历知棣州、麟府鄜延钤辖,又知虔州。复求入道,面赐紫冠服,号崇玄大师。尝献字母图,有诏褒奖。乾兴元年,卒,年八十一。知崇累历内职,至供备库使。尝为广州钤辖、河北安抚副使,卒。
知白子昭远,大中祥符五年,任大理评事,因对自陈,改大理寺丞,赐进士第,至太常博士。
韩熙载字叔言,潍州北海人。后唐同光中,举进士,名闻京、洛。父光嗣,为平卢军节度副使。同光末,青州军乱,逐其帅符习,推光嗣为留后。明宗即位,诛光嗣,熙载奔江南,历伪吴滁、和、常三州从事。李昪僭号,为秘书郎,令事其子景于东宫。景嗣位,迁虞部员外郎、史馆修撰。熙载自言:‘受昪知遇,不得显位,是以我属嗣君也。’遂上章,言事切直,景嘉纳之。又改吉凶仪礼不如式者十数事,大为宋齐丘、冯延己所忌。
昪将葬,以熙载知礼,令兼太常博士。时江左草创,典礼多阙,议者以昪继唐昭宗之后,庙号合称宗。熙载建议,以为古者帝王己失之,己得之,谓之反正;非我失之,自我复之,谓之中兴,中兴之君庙号称祖。以为昪兴既坠之业,请号烈祖。景由是益加恩礼,擢知制诰。熙载性懒慢,朝直多阙,未几罢去。
晋开运末,中原多事,江南方盛,其臣陈觉、冯延鲁建讨福州,师败而还,景释不问罪。熙载与徐铉同上疏,请置于法。觉、延鲁,宋齐丘之党也。熙载为齐丘所排,贬和州司马,语在徐铉传。久之,召为虞部郎中、史馆修撰,拜中书舍人。
世宗平淮甸,景患国用不足,熙载请铸铁钱。及煜袭位,卒行其议,以熙载为兵部尚书,充铸钱使。钱货益轻,不胜其弊,熙载颇亦自悔。
熙载善为文,江东士人、道释载金帛以求铭志碑记者不绝,又累获赏赐,由是畜妓妾四十余人,多善音乐,不加防闲,恣其出入外斋,与宾客生徒杂处。煜以其尽忠言事,垂欲相之,终以帷薄不修,责授右庶子,分司洪州。熙载尽斥诸妓,单车即路,煜留之,改秘书监,俄而复位。向所斥之妓稍稍而集,顷之如故。煜叹曰:‘吾亦无如之何!’迁中书侍郎、光政殿学士承旨。开宝三年,卒,年六十。煜痛惜之,赠左仆射、平章事,谥文靖,葬于梅岭冈谢安墓侧,命徐锴集其遗文。
熙载才气俊逸,机用周敏,性高简,无所卑屈,未尝拜人。虽被遣逐,终不改节,江左号为‘韩夫子’。显德中,熙载来朝廷,归,景问中国大臣,时太祖方典禁兵,熙载对曰:‘赵点检顾视不常,不可测也。’及太祖登极,景益重之。颇以文章自负,好大言。初,乾德丁卯年,五星连珠于奎,奎主文章,又在鲁分,时太宗镇兖、海,中国太平之符也。是岁,熙载着格言五卷,自序其事云:‘鲁无其应,韩子格言成之。’人多笑之。
冯谧本名延鲁,字叔文,其先彭城人,唐末南渡,家于新安。李昪僭号,立子景为太子,谧与兄延己俱以文学得幸。及景嗣位,累迁至中书舍人。
晋开运末,闽越大乱,景遣谧与谏议大夫陈觉乘传安抚,谧遂矫诏发数郡兵攻福州。及败,引佩刀自刺,亲吏制之,不死,长流舒州。会赦叙用,复为中书舍人,改工部侍郎。
江南以扬州为东都,命谧副留守。周世宗下扬州,谧髠发为僧,匿于佛寺,为官军所获。世宗释之,授太常卿,赐与甚厚。数年,拜刑部侍郎,放还,为户部尚书。建隆三年,煜遣来贡,因表求舒州田宅,诏赐之。后改常州观察使而卒。
子伉归中朝,与兄仪、价并登进士第。伉文辞清丽,尝著平晋颂,时人称之。累迁殿中侍御史,历典藩郡,皆有治迹。咸平三年,知福州,卒。特赐钱十万,录其子玄应同学究出身。
潘佑,南唐散骑常侍处常之子。少介僻,杜门读书,不交人事。及长,善属文,尤长于论议。陈乔、韩熙载、徐铉等共荐于景,为秘书省正字、直崇文馆。煜袭位,迁虞部员外郎、史馆修撰。未几,知制诰,为内史舍人。
有李平者,本嵩山道士杨讷,依河中帅李守贞。汉乾祐中,守贞反,遣讷与舒元乞师江南。守贞败,讷遂易姓名,江南以为员外郎,迁卫尉少卿、蕲州刺史、户部侍郎。平好神仙修养之事,动作妖妄,自言常与神接。佑亦好神仙,遂相善。二家皆置净室,图神像,常被发裸袒处室中,家人亦不得至。佑尝建议复井田,及依周礼置牛籍,荐平判司农寺以督之。事行,百姓大挠,未几而罢。佑自以为众所排,因愤怒,历诋大臣与握兵者两为朋比,将谋反叛;又言国将亡,非己为相不可救。江南政事多在尚书省,因荐平知省事,又荐星官杨熙澄为枢密使,小校侯英典禁兵,煜不纳。佑益忿,抗疏请诛宰相汤悦等数十人,煜手书教戒之。佑不复朝谒,乃于家上书曰:‘臣闻“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近者连上表章指陈奸恶,何面目以见士人乎?’遂自缢死。
皇甫继勋,江州节度使晖之子。幼以父荫为军校,父死难于滁州,累迁将军、池饶二州刺史,勤于吏事。入为诸军都虞候,迁神卫统军都指挥使。诸老将相次皆死,而继勋尚少,遂为大将。赀产优赡,营第舍、车服,畜妓乐,洁饮食,极游宴之好。
及宋师至,诸军多败衄,继勋欲煜之速降,每众中流言,颇道国中蹙弱。侄绍杰亦以继勋故,为巡检。常令绍杰入见煜,陈归命之计。会有风雹,继勋又密陈灭亡之兆。偏裨或有募勇士欲夜出营邀宋师者,辄鞭而拘之。又因请出煜亲兵千余守阙城,为宋师所掩。
一日,煜躬自巡城,见宋师列栅城外,旌旗遍野,始惊惧,知为左右所蔽。及巡城还,继勋从至宫,煜乃责其流言惑众及不用命之状,收付大理。始出,军士悉集,脔割其肉,顷刻都尽。绍杰亦被诛。煜皆赦其妻子。
周惟简,饶州鄱阳人。隐居,好学问,明易义。煜召为国子博士、集贤侍讲。顷之,以虞部郎中致仕。宋师围金陵,煜求能使交兵者,张洎荐惟简有远略,可以谈笑和解之。召为给事中,与徐铉奉使至京师。太祖召见诘责,惟简惶恐,反言曰:‘臣本居山野,无仕进之意,李煜强遣来耳。臣素闻终南山多灵药,事宁后,愿得栖隐。’太祖许之。
江南平,以惟简为国子周易博士、判监事。开宝九年,上书述前志,求解官,盖不得已,非其心也。改虞部郎中,致仕。以其子缮为京兆府鄠县主簿,俾就养。
太平兴国初,惟简自终南至阙下,求入见。有司以致仕官非有诏召无求对之制,乃还。岁余,复上表自求用,除太常博士,迁水部员外郎,卒。缮后举进士,至都官员外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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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四百七十九‧列传第二百三十八 世家二 西蜀孟氏
  西蜀孟昶,初名仁赞,及僭位改焉。其先邢州龙冈人。父知祥,事后唐武皇,武皇以弟之子妻之,是为琼华长公主。同光初,知祥为太原尹、知留守事。三年,平蜀。四年,以知祥为剑南西川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明宗即位,命知祥讨平东川,知祥自领两川节度,明宗即以授之。长兴四年,封蜀王,许行墨制。五年,闵帝立,乃称帝于蜀,改元明德,时清泰元年也。事具五代史。昶母李氏,本庄宗嫔御,以赐知祥,天祐十六年己卯十一月,生昶于太原。初,知祥镇西川,不及以族行,天成元年,奏遣衙校迎家太原,明宗因令部送长公主及昶与所生母至蜀。公主以长兴三年卒。
知祥初署昶两川节度行军司马,僭号,以昶为检校太保、同平章事、崇圣宫使、东川节度。知祥疾,立为皇太子,权监军国。明德元年七月,知祥卒,昶袭位,年始十六,止称明德年号,委政于赵季良、张知业、李仁罕等。二年,尊其母李氏为皇太后。四年,改元广政。后以事诛仁罕、知业,乃亲政事。十三年,加号睿文英武仁圣明孝皇帝。
晋末,秦州节度使何建、凤州防御使石奉𫖳俱以城降昶。时契丹乱华,汉祖起并门,中土蝗旱连岁,昶益自大,开贡部,行郊祀礼,自此君臣奢纵。及周世宗克秦、凤,昶始惧,放还先所获濮州刺史胡立,致书世宗,称大蜀皇帝,且言家世邢台,愿敦乡里之分。世宗怒其无礼,不答。昶愈不自安,乃于剑门、夔、峡多积刍粟,增置师旅。用度不足,遂铸铁钱。禁境内铁,凡器用须铁为之者,置场鬻之,以专其利。
立其子玄喆为太子,用王昭远、伊审征、韩保正、赵崇韬等分掌机要,总内外兵柄。母李氏谓昶曰:‘吾尝见庄宗跨河与梁军战,又见尔父在并州捍契丹及入蜀定两川,当时主兵者非有功不授,故士卒畏服。如昭远者,出于微贱,但自尔就学之年,给事左右;又保正等皆世禄之子,素不知兵,一旦边疆警急,此辈有何智略以御敌?高彦俦是尔父故人,秉心忠实,多所经练,此可委任。’昶不能遵用其言。
及太祖下荆、楚,昶欲遣使朝贡,昭远等固止之。太祖诏蜀之邸吏、将卒先在江陵者并放还,仍给赐钱帛以遣。乾德二年,昶遣孙遇、杨蠲、赵彦韬为谍至京师。彦韬潜取昶与并州刘钧蜡丸帛书以告,其书云:‘早岁曾奉尺书,远达睿听。丹素备陈于翰墨,欢盟已保于金兰。洎传吊伐之嘉音,实动辅车之喜色。寻于褒、汉,添驻师徒,只待灵旗之济河,便遣前锋而出境。’先是,太祖已有西伐意而未发,及览书,喜曰:‘吾用师有名矣。’即命忠武军节度王全斌充凤州路行营前军兵马都部署,武信军节度、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崔彦进充副都部署,枢密副使王仁赡充都监,龙捷右厢都指挥使史延德充马军都指挥使,虎捷右厢都指挥使张万友充步军都指挥使,陇州防御使张凝充先锋都指挥使,左神武大将军王继涛充濠砦使,内染院使康延泽充马军都监,翰林副使张煦充步军都监,供奉官田仁朗充濠砦都监,殿直郑粲充先锋都监,步军都军头向韬充先锋都军头,宁江军节度、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刘廷让充归州路行营前军兵马副都部署,内客省使、枢密承旨曹彬充都监,客省使武怀节充战櫂部署,龙捷左厢都指挥使李进卿充步军都指挥使,前阶州刺史高彦晖充先锋都指挥使,右卫将军白廷诲充濠砦使,御厨副使朱光绪充马军都监,仪鸾副使折彦赟充步军都监,八作副使王令喦充先锋都监,供奉官郝守濬充濠砦都监,马步军都军头杨光美充战櫂左右厢都指挥使,供奉官药守节充战櫂左厢都监,殿直刘汉卿充战櫂右厢都监,率禁兵三万人、诸州兵二万人分路讨之。诏令孙遇等指画江山曲折之状,及兵砦戍守之处道里远近,俾画工图之,以授全斌等。因谓曰:‘西川可取否?’全斌等对曰:‘臣等仗天威,遵庙算,刻日可定。’龙捷右厢都校史延德前奏曰:‘西川一方,傥在天上,人不能到,固无可奈何。若在地上,以今之兵力,到即平矣。’上壮其言,谓之曰:‘汝等果敢如此,我何忧乎!’又谓全斌等曰:‘凡克城砦,止籍其器甲刍粮,悉以钱帛分给战士。’
及兵至,昶遣王昭远、赵崇韬、韩保正、李进等来拒战。昭远等相继就擒,昶大惧,出金帛募兵,令其子玄喆统之,李廷珪、张惠安为其副,以守剑门。玄喆素不习武,廷珪、惠安皆庸懦无识。玄喆离成都,但携姬妾、乐器及伶人数十辈,晨夜嬉戏,不恤军政。至绵州,闻宋师已破剑门,遂遁归东川,所过焚庐舍仓廪而去。昶益惶骇,问计于左右。有老将石斌,对以宋师远来,势不能久,请聚兵固守以老之。昶曰:‘吾父子以丰衣美食养士四十年,及遇敌,不能为我东向发一矢。今若固垒,何人为我效命?’
三年正月,昶遣其通奏伊审征赍表诣全斌请降,且言:‘中外骨肉二百余人,有亲年几七十,愿终甘旨之养,免赐睽离之责,则祖宗血食庶获少延。’末援刘禅、陈叔宝故事以请封号。全斌等既受其降,遣马军都监康延泽先以百骑入城见昶,谕以恩信,留三日,尽封府库而还。
昶又遣其弟仁贽诣阙上表言:
先臣受命唐室,建牙蜀川,因时事之变更,为人心之拥迫。先臣即世,臣方丱年,猥以童昏,缪承余绪。乖以小事大之礼,阙称藩奉国之诚,染习偷安,因循积岁。所以上烦宸算,远发王师,势甚疾雷,功如破竹。顾惟懦卒,焉敢当锋?寻束手以云归,止倾心而俟命。
今月七日,已令私署通奏使、宣徽南院使伊审征奉表归降,以缘路寇攘,前进不得。臣寻更令兵士援送,至十一日,尚恐前表未达,续遣供奉官王茂隆再赍前表。至十二日以后,相次方到军前,必料血诚,上达睿听。臣今月十九日,已领亲男诸弟,纳降礼于军门,至于老母诸孙,延余喘于私第。
陛下至仁广覆,大德好生,顾臣假息于数年,所望全躯于此日。今蒙元戎慰恤,监护抚安,若非天地之垂慈,岂见军民之受赐!臣亦自量过咎,尚切忧疑,谨遣亲弟诣阙奉表,待罪以闻。
太祖诏曰:
朕以受命上穹,临制中土,姑务保民而崇德,岂思右武以佳兵?至于临戎,盖非获已。矧惟益部,僻处一隅,靡思僭窃之愆,辄肆窥觎之志,潜结并寇,自启衅端。爰命偏师,往申吊伐,灵旗所指,逆垒自平。朕尝中宵怃然,兆民何罪!屡驰驲骑,严戒兵锋,务宣拯溺之怀,以尽招携之礼。而卿果能率官属而请命,拜表疏以祈恩,托以慈亲,保其宗祀,悉封库府,以待王师。追咎改图,将自求于多福;匿瑕含垢,当尽涤于前非。朕不食言,尔无他虑。
昶乃举族与官属由峡江而下,至江陵,上遣皇城使窦思俨迎劳之。四月初,昶与母至襄汉,复遣使赍诏赐茶药。所赐诏不名,仍呼昶母为国母。昶将至,命太宗劳于近郊。昶率子弟素服待罪阙下,太祖御崇元殿,备礼见之,赐昶袭衣、玉带、黄金鞍勒马、金器千两、银器万两、锦绮千段、绢万匹;又赐昶母金器三百两、银器三千两、锦绮千匹、绢千匹;子弟及其官属等袭衣、金玉带、鞍勒马、车乘、器币有差;又遣使分诣江陵、凤翔赐其家属钱帛,疾病者给以医药。即日宴于大明殿。先是,诏有司于右掖门外,临汴水起大第五百间以待昶,供帐悉备,至是赐之,又为其官属各营居第。
翌日,诏曰:
伯禹导川,黑水本梁州之域;河图括象,岷山直井络之墟。是曰坤维,素为王土。属中原多故,四海群飞,遂剖裂于山河,竞僭窃于位号。朕削平宇县,载整皇纲,复周、汉之旧疆,宠绥群后;采唐、虞之大训,协和万邦。六年于兹,百揆时叙。礼乐征伐之柄,尽出朝廷;蛮夷山海之君,咸修职贡。一昨顺长庚而授律,法时雨以兴师,先申诞告之文,以慰徯来之众。
咨尔伪蜀主孟昶,克承余绪,保据一隅,擅正朔以自尊,历岁时而滋久。属王师致讨,察天道之恶盈,体此绥怀,思于效顺,尽率群吏,降于军门。抗手疏以陈诚,伏天阍而请命。是用昭示大信,尽涤疪瑕,度越彝章,升于崇秩。冠紫微之近署,以奉内朝;剪鹑首之奧区,为之封邑。率从异数,式洽殊私。尔宜钦承,往践厥位。可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师兼中书令、秦国公,给上镇节度使奉禄。余官除拜有差。
昶数日卒,年四十七。太祖废朝五日,素服发哀于大明殿。赐尚书令,追封楚王,谥恭孝,赙布帛千匹,葬事官给。后数日,其母李氏亦卒。
初,李氏随昶至京师,太祖数命肩舆入宫,谓之曰:‘母善自爱,无戚戚怀乡土,异日当送母归。’李氏曰:‘使妾安往?’太祖曰:‘归蜀尔。’李氏曰:‘妾家本太原,倘得归老并土,妾之愿也。’时晋阳未平,太祖闻其言大喜,曰:‘俟平刘钧,即如母所愿。’因厚加赐赉。及昶卒,不哭,以酒酹地曰:‘汝不能死社稷,贪生以至今日。吾所以忍死者,以汝在尔。今汝既死,吾何生焉!’因不食,数日卒。太祖闻而伤之,赙赠加等。令鸿胪卿范禹偁护丧事,与昶俱葬洛阳,诏发奉义甲士千人护送。
七月,正衙备礼册命昶,其文曰:
维乾德三年,岁次乙丑,七月己巳朔,二十四日戊子,皇帝若曰:咨尔故检校太师兼中书令、秦国公孟昶,册赠之典,所以彰世祚而纪勋伐,继绝之义,所以旌异域而表来庭。苟匪全功,宁兼二者。
国家乘干抚运,括地开图。稽至德于勋、华,体深仁于汤、禹。既定壶关之乱,复剪淮夷之凶,暨荆及衡,洗荡逋秽。以为君人之道,先德而后刑;王者之师,有征而无战。兵威震叠,寰宇来同。以至薄伐两川,徂征三峡。
惟尔昶袭乃堂构,据有巴庸,而能祗畏皇灵,保全宗绪,知机识变,委顺图全。驰子牟魏阙之心,奉伯禹涂山之会。朕自闻献款,良切虚怀。舟车欣至止之初,邸第锡非常之制。封崇异数,祈保永年。景命不融,奄然殂谢。
於戏!尔有及亲之孝,特异常伦;尔有达上之情,所期终养。何高穹之不祐,与幽壤之同归!斯朕所以当宁兴悲,彻县永叹。询于史氏,申命礼官,今遣使起复云麾将军、检校太傅,右神武统军、兼御史大夫、上柱国、平昌县开国伯食邑七百户孟仁贽持节,册赠尔为尚书令,仍追封楚王。於戏!式备哀荣,载光简牒。南宫峻秩,全楚大邦,并示追崇,敻超彝制。始终之分,朕无愧焉。
仍赠昶坟庄一区,给守坟人米千石,钱五万。
初,昶在蜀专务奢靡,为七宝溺器,他物称是。每岁除,命学士为词,题桃符,置寝门左右。末年,学士幸寅逊撰词,昶以其非工,自命笔题云:‘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以其年正月十一日降,太祖命吕余庆知成都府,而‘长春’乃圣节名也。又昶袭位后,民质钱取息者,将徙居,必署其门曰:‘召主收赎。’周世宗平淮甸,克关南,即议讨蜀而未果,至太祖乃平之。
昶三子:玄喆、玄珏、玄宝。玄宝先卒,僭赠遂王。昶弟:仁贽、仁裕、仁操。
昶既降,宁江军节度、同平章事伊审征,检校太尉兼侍中韩保正,山南西道节度、同平章事王昭远,工部侍郎幸寅逊,武信军节度、保宁军都巡检使李廷珪来阙下。审征授静难军节度,昭远授左领军卫大将军,寅逊授右庶子,廷珪授右千牛卫上将军,韩保正未授官卒。保正、昭远、廷珪,川中各有田宅,诏各赐钱三百万。又成都人王处琼,少孤,有司籍其金宝,昶降,辇送阙下。太祖闻之,令计其直还焉。
玄喆字遵圣,幼聪悟,善隶书。年十四,僭封秦王、检校太尉、同平章事、判六军诸卫事。尝自书姚崇口箴,刻诸石。昶赐以银器、绵彩。广政二十一年,领武德军节度。二十四年,加兼侍中。二十五年,立为皇太子。宋师将至,以玄喆为元帅,精卒万余,旌旗用文绣,以锦绸其杠。是日微雨,玄喆虑霑湿,令解去,俄雨止,复旆之,旌帜数千皆倒系杠上,识者异之。及闻剑门陷,遂奔东川。数日,弃军遁归。
入朝,与昶同日宣制检校太尉、泰宁军节度。昶卒,赐玄喆羊五百口、酒五百壶。玄喆献马二百匹、白玉水晶鞍勒副之。移镇贝州,在镇十余年,亦有治迹。太平兴国初,移镇定州。三年,加开府仪同三司。四年,从平太原,就命为镇州驻泊兵马钤辖。又从征幽州,率所部攻城之西面。会班师,遣与军器库使药可琼、深州刺史念金鏁、左龙武将军赵延进、殿前都虞候崔翰、四方馆使梁迥、翰林使杜彦圭帅兵归屯定州。俄契丹入寇,玄喆与诸将校破之徐河。以功封滕国公,入为左龙武军统军,判右金吾卫仗。未几,知滑州。淳化初,病,求换濒淮一小郡养疾。移知滁州,卒,年五十五。赠侍中。
初,玄喆在贝州,凡民输税者皆令出商算,规其余羡,以备留使之用,人颇苦之。景德中,都官员外郎孔揆使河北,表论其事,诏除之。有子十五人:隆记、隆诂、隆说、隆诠,并进士及第。
玄珏初封王,与玄喆并日封拜,仍检校太保。少端敏。常侍昶射,双箭连中的,昶奇之,赐钱三十万。时玄珏方就学,为选起居舍人陈鄂为教授。至是,自陈愿以钱赐鄂,昶嘉而许焉。鄂尝仿唐李澣蒙求、高测韵对为四库韵对四十卷以献,玄珏益赏之。广政二十三年,玄珏领阆州保宁军节度。久之,加检校太傅。
归朝,为千上将军。乾德五年,迁右神武统军,代玄喆判金吾卫仗。太平兴国九年,出为宋、曹、兖、郓都巡检,又改右屯卫上将军。淳化元年四月,复为右神武统军。六月,出知滑州。三年,卒。
仁贽字忠美,初为左威卫将军同正。广政十三年,封雅王、检校太尉。二十年,领阆州保宁军节度。二十四年,加检校太尉。及昶降,遣仁贽奉表诣阙,太祖召见广德殿,赐袭衣、玉带、鞍勒马。俄授右神武统军。丁母忧,起复,领大同军节度、西京都巡检使。开宝四年,卒,年四十四,赠太子太师。
仁裕字鸣谦,初为左威卫将军同正,与仁贽同日封彭王、检校太傅。广政二十年,领黔州武泰军节度。二十四年,加检校太尉。归朝,授检校太傅、右监门卫上将军,迁右羽林军。开宝三年,卒,年四十四,赠太子太傅。
仁操,初为右领军卫将军同正,与仁贽同日封嘉王、检校太傅。广政二十一年,领果州永宁军节度。尝侍昶射于栀子园,仁操连中的者三。二十四年,加检校太尉。尤奉释氏,深究其理。归朝,授右监门卫上将军,累迁右龙武统军。雍熙三年,卒。
伊审征字申图,并州人。父延瓌,随知祥入蜀。知祥僭位,以女妻延瓌,僭封崇华公主。延瓌历陵、嘉、眉三州刺史。审征幼以孝闻,母病,割股肉啖之。以父任,历蜀州刺史、云安榷盐使。广政十四年,高延昭求解机务,急召为通奏使、知枢密院事。久之,领蜀州刺史。秦、凤兴师,命检校城砦,俄领武泰军节度。选其子崇度尚公主。又改宁江军节度、同平章事,与王昭远俱掌机务。昶事无大小,一以咨之。常自以康济经略为己任。属宋师入境,审征首奉降表诣军前。昭远时统军,败走。时人笑之。
审征归朝,授静难军节度。乾德六年,移镇延安。开宝末入朝,改右屯卫上将军。太平兴国二年,判右金吾卫仗。雍熙五年,卒,年七十五。
韩保正字永吉,潞州长子人。父昭运,从知祥入蜀。及知祥僭号,署珍州刺史。保正初事知祥为押衙,及僭位,以为丰德库使兼广义库使、眉州刺史、枢密副使。复刺汉州,拜宣徽北院使。会凤翔侯益归款,以保正为北路行营都监,以图岐阳。时晋昌赵赞亦谋归蜀,为王景崇所逼,弃城东奔。伪将李廷珪先退师,保正次陈仓,与大将张虔钊、庞福诚谋议不叶,益亦中变,遂还成都。俄为雄武节度,领兵出新关,至陇州,汉兵固守,保正无功而还。复屯雄武。广政十四年,赴成都,其亲吏杨虔范讼保正不法,昶令斩虔范,释保正不问。俄改夔州宁江军节度。李昊让度支,以保正代之。未几,加宣徽南院使、山南节度、左卫圣步军节度指挥使,迁奉鸾肃卫马步军都指挥使,又选其子崇遂尚主。
宋初,荆南高继冲纳土,昶闻之,以保正为峡路都指挥制置使,屯夔州,以经画边事。迁检校太尉兼侍中。闻太祖将加兵,以保正为山南节度、兴元武定缘边诸砦屯驻都指挥使。及王全斌至,保正弃兴元,保西县。王师进围之,保正懦惧不敢出,遣人依山背城结阵以自固,为史延德所破。保正以麾下遁,延德追擒之,送全斌。全斌驿置阙下,太祖召升殿劳问,赐袍笏、金带、茵褥、鞍勒马,仍赐甲第。未及命官而卒,赠右千牛卫上将军。
王昭远,益州成都人。幼孤贫。年十三,依东郭僧智𬤇为童子。知祥镇蜀,一日饭僧于府署,昭远持巾履从智𬤇,得入。时昶方就学,知祥见昭远聪慧,留给事昶左右。
昶嗣位,以昭远为卷帘使、茶酒库使。会枢密使王处回出知梓州,昶以枢密事权太重,乃以昭远及普丰库使高延昭为通奏使、知枢密院事,机务一以委之,府库财帛恣其取不问。加领眉州刺史,出为永平军节度。不数月,会昭武李继勋以目疾不能视事,议以闲地处之,昭远遽以永平让继勋。岁余,为夔州宁江军节度。昶母常言昭远不可用,昶不从。未几,兼领山南西道节度、同平章事。及入谢,求解通奏职,遂以左街使张仁贵为副使、知枢密以代之。
昭远好读兵书,颇以方略自许。宋师入境,昶遣昭远与赵崇韬率兵拒战。始发成都,昶遣其宰相李昊等饯郊外。昭远酒酣,攘臂曰:‘是行也,非止克敌,当领此二三万雕面恶少儿,取中原如反掌耳。’及行,执铁如意指麾军事,自方诸葛亮。将至汉源,闻剑门已破,昭远股栗,发言失次。崇韬布阵将战,昭远据胡床,皇恐不能起。俄崇韬败,乃免胄弃甲走投东川,匿仓舍下,悲嗟流涕,目尽肿,惟诵罗隐诗云:‘运去英雄不自由。’俄为追骑所执,送阙下,太祖释之,授左领军卫大将军。广南平,奉使交阯。开宝八年,卒。
赵崇韬,并州太原人。父廷隐,随知祥入蜀。廷隐拳勇有智略,知祥麾下无及者。东川董璋袭成都,廷隐大破之。璋奔归,为部下所杀,知祥遂有其地。及僭号,以廷隐总亲军,为卫圣诸军马步军指挥使,累迁至太师、中书令、宋王。卒,谥忠武。崇韬骁果有父风。昶自置殿直四番,取将家及死事孤子为之,始命李仁罕子继宏、赵季良子元振、张知业子继昭、侯洪实子令钦及崇韬,分为都知领之。后累迁至客省使。周世宗克秦、凤,将入蜀境,为崇韬拒退。历左右卫圣步军都指挥使。选其子文亮尚公主。加领洋州武定军节度、山南武定缘边诸砦都指挥副使。汉源之战,独策马先登,及蜀军败,犹手击杀十数人,为宋师所擒。
高彦俦,并州太原人。父晖,宣威军使。彦俦从知祥入蜀,累历军校,为昭武军监押。昶嗣位,迁邛州刺史,改马步军使。会汉兵入大散关,克安都砦,彦俦以所部先进。汉人烧砦毁阁遁去,彦俦尽锐追之,复其砦而还。未几,彦俦领赵州刺史。俄为奉銮肃卫都指挥副使,改右骁锐马军都指挥使,加光圣马军都指挥使,真拜源州武定军节度。
周显德初,向训攻凤州,昶令彦俦出兵解围,未至,闻败军于唐仓,因溃归;判官赵玭闭关不纳,以城归朝廷。彦俦遁归成都,昶不之罪,以为右奉銮肃卫都指挥使,改功德使。
广政二十二年,出授夔州宁江军都巡检制置、招讨使,加宣徽北院事、利州昭武军节度。及宋师至,彦俦谓副使赵崇济、监军武守谦曰:‘北军涉远而来,利在速战,不如坚壁以待之。’守谦不从,独领麾下以出。时大将刘廷让顿兵白帝庙西,遣骑将张廷翰等引兵与守谦战猪头铺,守谦败走。廷翰等乘胜登其城,廷让率大军继至。彦俦以所部将出拒战,宋师已乘城而入。彦俦惶骇失次,不知计所出。判官罗济劝令单骑归成都,彦俦曰:‘我昔已失天水,今复不能守夔州,纵不忍杀我,亦何面目见蜀人哉!’济又劝其降,彦俦曰:‘老幼百口在成都,若一身偷生,举族何负?吾今日止有死耳!’即解符印授济,具衣冠望西北再拜,登楼纵火自焚。
后数日,廷让得其骨煨烬中,以礼收葬。初,昶母语昶‘惟彦俦可任’,及是,果能死难。
赵彦韬,兴州顺政人,为本州义军裨校。乾德中,昶遣与兴国军讨击使孙遇及杨蠲为谍至都下,彦韬潜取昶与并州蜡丸帛书以告,因言伐蜀之状。太祖并赦遇、蠲,出师西讨,并以为乡导。克兴州,以为本州马步军都指挥使。蜀平,迁本州刺史,移澧州。性凶率,所为不法,部民有诉被盗劫财物,鞫之不实,彦韬手杀之,探取其心肝。民家诣阙诉冤,太祖怒,令杖配蔡州。
龙景昭,夔州奉节人。少有武勇,事蜀为义军裨校,以功迁战櫂都将。久之,擢为施州刺史。乾德中,诸将伐蜀,分兵由峡路入,将压其境,景昭率官吏以牛酒犒宋师,迎入城。太祖闻之,甚悦。蜀平,即授永州刺史。秩满入朝,改右千牛卫将军。开宝三年,卒。
昶之入朝也,为左羽林将军、景昭弟处瑭等四人随行,卒于道,太祖悯之,以其男补供奉官殿直。
幸寅逊,蜀人。初仕昶为茂州录事参军。昶好击球,虽盛暑不已。寅逊上章极谏,深被赏纳。迁新都令,拜司门郎中、知制诰、中书舍人。出知武信军府,加史馆修撰,改给事中,预修前蜀书,拜翰林学士,加工部侍郎,判吏部三铨事,领简州刺史。
随昶归朝,授右庶子。尝上疏谏猎,太祖嘉之,召见赐帛。开宝五年,为镇国军行军司马。罢职,年九十余,尚有仕进意,治装赴阙,未登路而卒。
李廷珪,并州太原人。七岁隶知祥帐下,后从入蜀。知祥僭号,补军职,累迁奉銮肃卫都虞候。赏拔阶州之功,领眉州刺史。会图取凤翔,令廷珪领兵二万出子午谷赴援。始出谷,闻赵赞为王景崇所逼,遂退军。以廷珪权知兴元。俄召归,授捧圣控鹤都指挥使,领蜀州刺史,拜雅州永平军节度,改右光圣都指挥使,领山南节度,改阆州保宁节度、护圣控鹤都指挥使。周师攻秦州,以廷珪为北路行营都统。秦、成、阶三州竟为周所取,廷珪奉章待罪,昶释之,以为左右卫圣诸军马步军都指挥使。分卫圣、光圣步骑为左右十军,以武定节度吕彦珂为之使,并隶廷珪总领之。时论以廷珪不能救援阶州,不当复总兵柄,廷珪亦自陈求解,许之。俄加兼侍中、蜀成都巡检使,改遂州武信军节度,领本镇及保宁军都巡检使。
王全斌之下剑关也,昶遣廷珪与其太子玄喆将兵来拒宋师,至绵、汉与全斌遇,狼狈而还。玄喆与廷珪谋,所经州县尽焚其储蓄。
及全斌等入成都,行营都监王仁赡案籍诘所在军须,廷珪惧,以告马军都监康延泽。延泽曰:‘王公志在声色,苟得其所欲,则置而不问矣。’廷珪素俭约,不畜妓乐,遂求于姻戚家,得女妓四人,复假贷金帛直数百万以遗仁赡,繇是获免。归阙,为右千牛卫上将军。乾德五年,卒。
先是,廷珪及王昭远、韩保正川中各自有田宅,昶降后奉表上献,诏各赐钱三百万以偿其直。
李昊字穹佐,自言唐相绅之后。祖乾祐,建州刺史。父羔,容管从事。昊生于关中,幼遇唐末之乱,随父避地至奉天。值昭宗迁洛,岐军攻破奉天,父及弟妹皆为乱兵所杀。是时年十三,独得免,遂流寓新平十数年。
会刘知俊领岐军围州城,昊逾城出,为候骑所得。知俊与语,甚器之,寘于门下,以其女妻之。
知俊归蜀,伪署遂州武信军节度,以昊为从事。王建使知俊出师,令昊主留务。会建杀知俊,昊亦罢职。王衍袭伪位,授彭州导江令,历中书舍人、翰林学士。岐军之难,昊母独无恙。至是十九年,昊仕独显达,乃遣心膂张金、王彦间道迎其母。昊请告境上奉迎,衍赐以金勒名马。昊至青泥岭见母,母抚昊首号恸,哀感行路。
蜀亡入洛,明宗授昊检校兵部郎中,诏西川孟知祥、三川制置使赵季良同于榷盐、度支、户部院间授昊一职,昊至蜀,久无所授。会知祥奏季良为西川节度副使,昊辞归洛,知祥始辟为观风推官,迁掌书记。知祥称帝,擢为礼部侍郎、翰林学士。
昶立,领汉州刺史,迁兵部侍郎,出知武德军府,加承旨。昶尝欲命昊二子官,昊固让,且言:‘遂州判官石钦若、苏涯,前蜀时,同在刘知俊幕下,愿回授钦若等子。’昶嘉叹,许之,仍授昊二子官。
俄加尚书左丞,拜门下侍郎兼户部尚书、同平章事、监修国史。因请置史官,乃以给事中郭廷钧、职方员外郎赵元拱为修撰,双流令崔崇构、成都主簿王中孚为直馆。俄加昊左仆射。昶令就知祥真容院图文武三品以上于东西廊,以昊有参佐功,特画于殿内。自知祥领蜀,凡章奏书檄皆出昊手,至是集为百卷曰经纬略以献,昶赉以珍器、锦彩。俄命判度支户部。
广政十四年,修成昶实录四十卷。昶欲取观,昊曰:‘帝王不阅史,不敢奉诏。’丁母忧,裁百日,起复。俄修前蜀书,命昊与赵元拱、王中孚及左谏议大夫乔讽、给事中冯侃、知制诰贾玄珪幸寅逊、太府少卿郭微、右司郎中黄彬同撰,成四十卷上之。以判使办集,封赵国公。俄加司空,领遂州武信军节度,出判盐铁,加弘文馆大学士,修奉太庙礼仪使。
昶尝召四孙,悉授太子司仪郎舍人,并赐绯。昊又改判度支使。其子孝连尚昶女凤仪公主,累迁太常少卿、资州刺史。长子孝逢,给事中。
蜀平,随昶入朝,太祖优待之,拜昊工部尚书,赐第,以孝逢为膳部郎中,孝连为将作少监。亲属乘舟自峡下,至夷陵,妻死,昊闻,悲怆成疾而卒,年七十三。赠右仆射。
昊前后仕蜀五十年。昶之世,位兼将相,秉利权,资货岁入钜万,奢侈尤甚,后堂妓妾曳罗绮数百人。昶与江南李景通好,遣其臣赵季札至江南,购得李绅武宗朝入相制书,还以遗昊。昊结彩楼置其中,尽召成都声妓,昊朝服前迎归私第,大会宾客宴饮,所费无算。以帛二千匹谢季札。
初,王衍降庄宗,昊草其表,昶之降也,其表亦昊所为,蜀人潜署其门曰‘世修降表李家’,见者哂之。有集二十卷,目为枢机应用集。
孝连后至司农少卿。昊孙德𬭸至国子博士,德𬭚进士及第。
毋守素字表淳,河中龙门人。父昭裔,伪蜀宰相、太子太师致仕。守素弱冠起家,伪授秘书郎,累迁户部员外郎、知制诰,真拜中书舍人、工部侍郎,出为云安榷盐使。召见其二子克温、克恭,并赐绯;以次子克恭尚昶女,授检校水部员外郎。
广政二十年,拜工部尚书。时昭裔判盐铁,衰老不能亲职,委其务于判官李光远,事多留滞。昶患之,命守素代判使务。父子相代,时颇荣之。俄改判度支,领彭州刺史,又判盐铁。
守素奉亲颇勤至,虽隆暑暮归,必朝服执简以申昏定之礼。蜀亡入朝,授工部侍郎,籍其蜀中庄产茶园以献,诏赐钱三百万以充其直,仍赐第于京城。岁余,为兄之子岳州司法正己讼其居父丧娶妾免,正己亦坐夺一官。开宝初,起为国子祭酒。
太祖征河东,命权知赵州。及平岭表,移知容州,兼本管诸州水陆转运使。先是,部民有逋赋者,或县吏代输,或于兼并之家假贷,则皆纳其妻女以为质。守素表其事,即日降诏禁止。六年,卒,年五十三。
昭裔性好藏书,在成都令门人勾中正、孙逢吉书文选、初学记、白氏六帖镂板,守素赍至中朝,行于世。大中祥符九年,子克勤上其板,补三班奉职。次子克恭,尚昶女銮国公主,仕为光禄少卿,归宋,至左监门卫将军。
欧阳迥,益州华阳人。父珏,通泉令。迥少事王衍,为中书舍人。后唐同光中,蜀平,随衍至洛阳,补秦州从事。知祥镇成都,迥复来入蜀。知祥僭号,以为中书舍人。广政十二年,拜翰林学士。明年,知贡举、判太常寺。迁礼部侍郎,领陵州刺史,转吏部侍郎,加承旨。二十四年,拜门下侍郎兼户部尚书、平章事、监修国史。尝拟白居易讽谏诗五十篇以献,昶手诏嘉美,赉以银器、锦彩。
从昶归朝,为右散骑常侍,俄充翰林学士,就转左散骑常侍。岭南平,议遣迥祭南海,迥闻之称病不出。太祖怒,罢其职,以本官分司西京。开宝四年,卒,年七十六。赠工部尚书。
迥性坦率,无检操,雅善长笛。太祖常召于偏殿,令奏数曲。御史中丞刘温叟闻之,叩殿门求见,谏曰:‘禁署之职,典司诰命,不可作伶人之事。’上曰:‘朕尝闻孟昶君臣溺于声乐,迥至宰司尚习此技,故为我所擒。所以召迥,欲验言者之不诬也。’温叟谢曰:‘臣愚不识陛下鉴戒之微旨。’自是不复召。
迥好为歌诗,虽多而不工,掌诰命亦非所长。但在蜀日,卿相以奢靡相尚,迥犹能守俭素,此其可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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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四百八十‧列传第二百三十九 世家三 吴越钱氏
  吴越钱俶字文德,杭州临安人。本名弘俶,以犯宣祖偏讳去之。祖镠,因黄巢之乱,据有吴越,昭宗授以杭、越两藩节制,封彭城郡王,历梁、后唐,加吴越国王,卒,子元瓘嗣。元瓘卒,子佐嗣。佐卒,弟倧嗣,为其大将胡进思所废,遂迎立俶,事具五代史。俶即元瓘之第九子也,母吴越国恭懿夫人吴氏。
晋开运中,为台州刺史。数月,有僧德诏语俶曰:‘此地非君为治之所,当速归,不然不利。’俶从其言,即求归国,未几,有进思之变。
汉乾祐初,授东南面兵马都元帅、镇海镇东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师兼中书令、杭越等州大都督、吴越国王,赐号翊圣广运同德保定功臣,赐以金印、玉册。三年,江南遣其将查文徽攻褔州,俶发兵擒文徽,献捷,加尚书令。
周广顺初,授诸道兵马元帅。二年,授天下兵马元帅,改赐推诚保德安邦致治忠正功臣。六月,丁母忧,起复。世宗即位,授天下兵马都元帅。显德三年,世宗征淮南,令俶以所部分路进讨。俶遣偏将吴程围毗陵,陷关城,擒刺史赵仁泽;路彦铢围宣城。俄俶军战败,复失常州。会李景上表求割地内附,诏俶班师。五月夏四月,杭州灾,府舍悉为煨烬,将延及仓庾,俶命酒祝曰:‘食为民天,若尽焚之,民命安仰!’火遂止。世宗闻之,遣内侍赍诏恤问。是岁,淮南内属,遣翰林学士陶谷、司天监赵脩己使俶,赐羊马橐驼,自是以为常。七月,又遣阁门使曹彬赐俶兵甲、旗帜。六年,恭帝嗣位,赐崇仁昭德宣忠保庆扶天翊亮功臣。
建隆元年,授天下兵马大元帅。俶舅宁国军节度吴延褔有异图,左右劝俶诛之,俶曰:‘先夫人同气,安忍置于法?’言讫呜咽流涕,但黜延褔于外,终全母族。自太祖受命,俶贡奉有加常数。二年,遣使赐俶战马二百、羊五千、橐驼三十。乾德元年,以白金万两、犀牙各十株、香药一十五万斤、金银真珠玳瑁器数百事来贡,改赐承家保国宣德守道忠正恭顺功臣。是冬,郊祀,遣其子惟濬入贡。
开宝五年,改赐开吴镇越崇文耀武宣德守道功臣,封其妻孙氏为贤德顺穆夫人。未几,遣幕吏黄夷简入贡,上谓之曰:‘汝归语元帅,常训练兵甲,江南彊倔不朝,我将发师讨之,元帅当助我,无惑人言云“皮之不存,毛将安傅”。’特命有司造大第于薰风门外,连亘数坊,栋宇宏丽,储偫什物无不悉具,因召进奉使钱文贽谓之曰:‘朕数年前令学士承旨陶谷草诏,比来城南建离宫,令赐名“礼贤宅”,以待李煜及汝主,先来朝者以赐之。’诏以草示交贽,遂遣文贽赐俶战马及羊,谕旨于俶。
七年五月,赐俶袭衣、玉带、玉鞍勒马、金器二百两、银器三千两、锦绮千段。是冬,讨江南,遣内客省使丁德裕赍诏,以俶为昇州东面招抚制置使,赐战马二百匹、旌旗剑甲;令德裕以禁兵步骑千人为俶前锋,尽护其军。李煜贻书于俶,其略曰:‘今日无我,明日岂有君?一旦明天子易地酬勋,王亦大梁一布衣耳。’俶不答,以书来上。
八年,俶率兵拔常州,加守太师,诏俶归国。俶遣大将沈承礼等率兵水陆随王师平润州,遂进讨金陵。上尝召进奏使任知果,令谕旨于俶曰:‘元帅克毗陵有大功,俟平江南,可暂来与朕相见,以慰延想之意。即当遣还,不久留也。朕三执圭币以见上帝,岂食言乎?’江南平,论功以俶大将沈承礼、孙承祐并为节度使,为防御使者一人、刺史六人。
九年二月,俶与其妻孙氏、子惟濬、平江军节度使孙承祐来朝,上遣皇子兴元尹德昭至睢阳迎劳。俶将至,车驾先幸礼贤宅,按视供帐之具。及至,诏俶居之。对于崇德殿,贡白金四万两、绢五万匹,赐袭衣、玉带、金器千两、白金器三千两、罗绮三千段、玉勒马。即日宴长春殿,俶又贡白金二万两、绢三万匹、乳香二万斤。贺平江左,贡白金五万两、钱十万贯、绵百八十万两、茶八万五千斤、犀角象牙二百株、香药三百斤。车驾幸其第,又贡白金十万两、绢五万匹、乳香五万斤,以助郊祭。
三月庚午,诏曰:‘古者宗工大臣特被隆眷,或剑履上殿,或书诏不名,率由丰功,待以殊礼。今我兼其命数,用奖勋贤,辉映古今,允为优异。咨尔吴越国王钱俶,德隆宏茂,器识深远,抚奧区于吴会,勒洪伐于宗彝。昨以江表不庭,王师致讨,委方面之兵柄,克常、润之土宇,辅翼帝室,震叠皇灵。而乃执圭来庭,垂绅就列,罄事君之诚悫,为群后之表仪。爰峻徽章,以旌元老。可特赐剑履上殿,书诏不名。’以俶妻贤德顺穆夫人孙氏为吴越国王妃,令惟濬赍诏赐之。宰相以为异姓诸侯王妻无封妃之典,太祖曰:‘行自我朝,表异恩也。’俶献白金六万两、绢六万匹为谢。
太祖数诏俶与其子惟濬宴射苑中,惟诸王预坐。每宣谕俶,俶拜谢,多令内侍掖起,俶感泣。又尝一日召宴,独太宗、秦王侍坐,酒酣,太祖令俶与太宗、秦王叙昆仲之礼,俶伏地叩头,涕泣固让,乃止。会将以四月幸西京,亲雩祀,俶恳请扈从,不许,留惟濬侍祠,令俶归国。太祖宴饯于讲武殿,赐窄衣、玉束带、玉鞍勒马、玳瑁鞭、金银锦彩二十余万、银装兵八百事,谓俶曰:‘南北风土异宜,渐及炎暑,卿可早发。’俶涕泣言愿三岁一朝,太祖曰:‘川陆迂远,当俟诏旨,即来觐也。’俶将发京师,特赐导从仪卫之物,率皆鲜丽,令自礼贤宅陈列至迎春苑。自俶之至,逮于归国,太祖所赐金器万两、白金器又数万两、白金十余万两、锦绮绫罗䌷绢四十余万匹、马数百四,他物不可胜计。俶既归国,尝视事功臣堂,一日命坐于东偏,谓左右曰:‘西北者神京在焉,天威不违颜咫尺,俶岂敢宁居乎?’
太宗即位,加食邑五千户。俶贡御衣,通天犀带,绢万匹,金器、玳瑁器百余事,金银扣器五百事,涂金银香台、龙脑檀香床、银假果、水晶花凡数千计,价直钜万;又贡犀角象牙三十株、香药万斤、干姜五万斤、茶五万斤。俶又请岁增常贡,诏不许。太平兴国二年正月,孙氏卒,遣给事中程羽吊祭。九月,上言乞所赐诏书呼名,不许。
三年三月,来朝,遣判四方馆事梁迥至泗州迎劳;惟濬先在阙下,上遣至睢阳候俶。俶先遣孙承祐入奏事,上即遣承祐护诸司供帐劳俶于郊,又命齐王廷美宴俶于迎春苑。俶至,对于崇德殿,赐袭衣、玉带、金银器、玉鞍勒马、锦彩万匹、钱千万;宾佐崔仁冀等赐金银带、器币、鞍马有差。即日宴俶长春殿,令刘𬬮、李煜预坐。俶贡白金五万两、钱万万,绢十万匹、绫二万匹、绵十万,屯茶十万斤、建茶万斤、干姜万斤,越器五万事,锦缘席千,金银画舫三、银饰龙舟四,金饰乌樠木御食案、御床各一,金樽罍盏斝各一、金饰玳瑁器三十事、金扣藤盘二、金扣雕象俎十,银假果树十事、翠毛真珠花三丛,七宝饰食案十、银樽罍十、盏斝副焉,金扣越器百五十事、雕银俎五十,密假果、剪罗花各二十树,银扣大盘十,银装鼓二、七宝饰胡琴五弦筝各四、银饰箜篌方响羯鼓各四、红牙乐器二十二事,乳香万斤、犀角象牙各一百株,香药万斤、苏木万斤。上又尝召俶及其子惟濬宴后苑,泛舟池中,上手酌酒以赐俶,俶跪饮之。其恩待如此。
四月,会陈洪进纳土,俶上言曰:‘臣伏有恳诚,贮于肺腑,幸因入觐,辄敢上闻。盖虞神道之害盈,必冀天慈之从欲。臣近蒙朝廷赐以剑履上殿,诏书不名,仍以本道领募卒徒,尝营戈甲,特建国王之号,俾增师律之严,皆所以假其宠名,托于邻敌。方今幅员无外,名数洞分,岂可冒居,自罹公议?合从省罢,以正等威。除本道军士、器甲臣已曾奏纳外,其所封吴越国王及天下兵马大元帅职名,望皆许解罢。凡颁诏命,愿复名呼,庶圣朝无虚授之恩,微臣免疾颠之祸。’优诏不许。
五月乙酉,俶再上表:‘臣庆遇承平之运,远修肆觐之仪,宸眷弥隆,宠章皆极。斗筲之量实觉满盈,丹赤之诚辄兹披露。臣伏念祖宗以来,亲提义旅,尊戴中京,略有两浙之土田,讨平一方之僭逆。此际盖隔朝天之路,莫谐请吏之心。然而禀号令于阙庭,保封疆于边徼,家世承袭,已及百年。今者幸遇皇帝陛下嗣守丕基,削平诸夏,凡在率滨之内,悉归舆地之图。独臣一邦僻介江表,职贡虽陈于外府,版籍未归于有司,尚令山越之民,犹隔陶唐之化,太阳委照,不及蔀家,春雷发声,兀为聋俗,则臣实使之然也,罪莫大焉。不胜大愿,愿以所管十三州献于阙下执事,其间地里名数别具条析以闻。伏望陛下念奕世之忠勤,察乃心之倾向,特降明诏,允兹至诚。’
诏答曰:‘卿世济忠纯,志遵宪度,承百年之堂构,有千里之江山。自朕纂临,聿修觐礼,睹文物之全盛,喜书轨之混同,愿亲日月之光,遽忘江海之志。甲兵楼橹既悉上于有司,山川土田又尽献于天府,举宗效顺,前代所无,书之简编,永彰忠烈。所请宜依。’
丁亥,诏曰:‘汉宠功臣,聿著带河之誓;周尊元老,遂分表海之邦。其有奄宅勾吴,早绵星纪,包茅入贡,不绝于累朝,羽檄起兵,备尝于百战。适当辑瑞而来勤,爰以提封而上献。宜迁内地,别锡爰田,弥昭启土之荣,俾增书社之数。吴越国王钱俶天资纯懿,世济忠贞,兆积德于灵源,书大勋于策府。近者庆冲人之践阼,奉国珍而来朝,齿革羽毛既修其常贡,土田版籍又献于有司,愿宿卫于京师,表乃心于王室。眷兹诚节,宜茂宠光。是用列西楚之名区,析长淮之奥壤,建兹大国,不远旧封,载疏千里之疆,更重四征之寄。畴其爵邑,施及子孙,永夹辅于皇家,用对扬于休命,垂厥百世,不其伟欤!其以淮南节度管内封俶为淮海国王,仍改赐宁淮镇海崇文耀武宣德守道功臣,即以礼贤宅赐之。’惟濬为节度使兼侍中,惟治为节度使,惟演为团练使,惟愿暨侄郁、昱并为刺史,弟仪、信并为观察使,将校孙承祐、沈承礼并为节度使。体貌隆盛,冠绝一时。
是岁七月中元,京城张灯,令有司于俶宅前设灯山、陈声乐以宠之。八月,令两浙发俶缌麻以上亲及管内官吏悉归朝,凡舟一千四十四艘,所过以兵护送。杭州贡俶乐人凡八十有一人,诏以三十六人还杭州,四十五人赐俶。俶上表谢,上亲画‘付中书送史馆’。
四年二月宴苑中,俶被病拜不能起,上命以银装肩舆送归,因以赐之。四月,从征太原,赐羊三百、酒十斛。俶小心谨恪,每晨趋行阙,人未有至者,俶必先至,假寐以待旦。上知之,谓俶曰:‘卿已中年,宜避风冷,自今入谒不须太早也。’特辍御前二大烛以赐之,令先赴前顿。上尝赐从臣食于中路顿,并赐卫士羊臂臑、卮酒,观其饮啖。上见其雄壮,因顾俶,俶进曰:‘所谓“如虎如貔、如熊如罴”者也。’会刘继元降,上御连城台诛军中先亡命太原者,顾谓俶曰:‘卿能保全一方以归于我,不致血刃,深可嘉也。’俶顿首谢。俶中途被足疾,车驾亲临问,令太医然艾以灸,疾寻愈。还京策勋,宰相进拟加食邑万户、实封千户,上即改白麻,倍加食邑二万户、实封二千户。
五年八月,俶被病,上临问,赐白金万两、钱千万、绢万匹、金器千两,赐其子惟濬、惟治白金各万两。是冬,车驾幸大名府,诏俶乘肩舆即路。六年,又被病,赐告久之,上遣中使赐俶文楸棋局、水精棋子,乃谕旨曰:‘朕机务之余,颇曾留意,以卿在假,可用此遣日。’
八年十二月,上言曰:‘臣以蕞尔之躯,蒙被恩宠,赋禄百万,兼职数四。元帅之任实本于兵权,国王之号盖屏于帝室,尚书总百揆之重,中书掌八柄之繁,维师冠于上台,开府当于极品,臣之孱琐,罔克负荷。邦国之制式著等威,名器之间固有涯分,徒速罪戾,以取颠𬯀。伏望圣旨特从省罢。’不许。表三上,下诏曰:‘分茅胙土,所以彰世及之荣;大辂繁缨,所以表名器之重。至若褒宠勋德,度越典常,咨于旧章,爰推异数。乃有体好谦之德,形固让之辞,敦谕再二,确乎不拔,用曲至公之论,式光知止之风。淮海国王钱俶方岳炳灵,风云通感,奄有勾吴之地,不忘象魏之心,扫境来朝,举宗宿卫,籍其土宇,入于朝廷,式昭职员,胙之淮海,居天子二老之任,启真王万户之封,并加宠章,用答忠顺。而乃屡形表疏,愿避官荣,发于深衷,诚不可夺。若以灵台偃伯,武库櫜兵,天下一家书轨之无外,五侯九伯征伐之不行,愿寝元帅之名,勉徇由衷之请。其乃世祚明德,存于带砺之盟;帝赉良弼,宠以台辅之任。极驭贵之爵,增衍食之封,非足酬庸,适以昭德,勉膺渥泽,克副眷怀。可罢天下兵马大元帅,余如故。’
雍熙元年,改封汉南国王。四年春,出为武胜军节度,改封南阳国王。俶久被病,诏免入辞。将发,赐玉束带、金唾壶、椀盎等。俶四上表让国王,改封许王。端拱元年春,徙封邓王。会朝廷遣使赐生辰器币,与使者宴饮至暮,有大流星堕正寝前,光烛一庭,是夕暴卒,年六十。
俶以天成四年八月二十四日生,至是八月二十四日卒,复与父元瓘卒日同,人皆异之。上为废朝七日,追封秦国王,谥忠懿,仍正衙备礼发册曰:
皇帝若曰:昊穹眷祐,贤哲挺生,禀象纬之纯精,负经纶之盛业,作民父母,为国翰垣。其存也冠中台而长诸侯,其没也峻徽章而崇礼命。咨尔故安时镇国崇文耀武宣德守道功臣、武胜军节度、邓州管内观察处置等使、开府仪同三司、守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使持节邓州诸军事、行邓州刺史、上柱国、邓王、食邑九万七千户、食实封一万六千九百户、赐剑履上殿、诏书不名钱俶,嗣祖考之令德,奠东南之奧区,开国承家,本仁祖义,以忠孝而保社稷,以廉让而化人民,勤翊戴于累朝,克惠绥于一境,世传威略,志慕声明。
当武库戢兵,洞阅诗书之府;洎秣陵问罪,雄张掎角之师。致区宇之同文,赖忠良之协力。逮于纂绍,益享崇高,蕴明哲而保身,务倾输而竭节,尽献土壤,来归阙庭,予嘉乃功,荐锡殊宠。而道隆简退,志尚谦冲,屡辞郤縠之权,难夺范宣之让。朕深惟勋旧,俾就养颐,爰出殿于大邦,庶聿臻于眉寿,式繄元老,永辅眇躬。
何天道之难谌,而梁木之斯坏!长沙既往,空存甲令之勋;征虏云亡,但见云台之像。赗赙从于异等,嗟悼废于临朝;宁酬柱石之勋,未极君臣之分。庸加典则,以厚始终。
今遣使太中大夫、尚书工部侍郎、上柱国、汾阳郡开国侯、食邑一千户、赐紫金鱼袋郭贽持节册赠尔为秦国王。呜呼!德无不报,予敢忘于格言;魂而有知,尔尚钦于天命。呜呼哀哉!
命中使护其丧归葬洛阳。
自镠至俶世有吴越之地仅百年,管内诸州皆子弟,将校授任而后请命于朝,有至使相者。俶任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四十年,为元帅三十五年。及归朝卒,子惟演、惟济皆童年,召见慰劳,并起家诸卫将军。善始令终,穷极富贵,褔履之盛,近代无比。
然甚俭素,自奉尤薄,常服大帛之衣,帏帐茵褥皆用紫絁,食不重味。颇知书,雅好吟咏。在吴越日,自编其诗数百首为正本集,因陶谷奉使至杭州,求为之序。性谦和,未尝忤物。在藩日,每朝廷使至,接遇勤厚。所上乘舆、服物、器玩,制作精妙,每遣使修贡,必罗列于庭,焚香再拜,其恭谨如此。崇信释氏,前后造寺数百,归朝又以爱子为僧。善草书,上一日遣使谓曰:‘闻卿善草圣,可写一二纸进来。’俶即以旧所书绢图上之,诏书褒美,因赐玉砚金匣一,红绿象牙管笔、龙凤墨、蜀笺、盈丈纸皆百数。
属久病家居,有黄门赵海被酒造其第求见,因出药数丸谓俶曰:‘此颇疗目疾,愿王即饵之。’俶即饵焉。既去,家人皆惶骇不测,俶曰:‘此但醉耳,又何疑哉?’后数日,上闻大惊,捕海系狱,决杖流海岛。
初,俶为胡进思所立,废其兄倧,徙越州,资给丰厚。进思屡请除之,恐为后患,俶泣曰:‘若杀吾兄,吾终不忍,汝欲行其志,吾当退避贤路。’进思惭而退。俶虑进思害倧,遣亲将薛温为倧守卫,戒之曰:‘委汝以保全废王,苟有非常,汝当以死捍之。’温至越旬余,有二卒夜持刃逾垣入,倧阖户拒之,呼声达于外,温领徒而入,毙二卒于庭中,乃进思之所遣也。进思因忧惧,疽发背,卒。后左右屡有以倧为言,俶终拒之。倧居越州二十余年卒。
俶自建隆已来贡奉不绝,及用兵江左,所贡数十倍。先是镠与战士多赐己姓,后俶归朝,皆称同宗。淳化三年,诏令复本姓。又浙中刘氏避镠讳,改为金氏,亦令还故,景德中,有司请以礼贤宅为司天监,真宗以先朝所赐,不许。大中祥符八年,子惟演等复表上之,诏赐钱五万贯,仍各赐第一区。
子惟濬、惟治、惟渲、惟演、惟灏、惟溍、惟济。惟渲至韶州团练使,惟灏贺州团练使。惟溍至左龙武将军、奖州刺史。惟演自有传。
惟濬字禹川,俶嫡子也。裁数岁,俶表授镇海镇东两军节度副大使、检校太保、钤辖两浙管内土客诸军事。建隆元年,加检校太傅。三年,领建武军节度。乾德初,加检校太尉。是年冬,来朝,因侍祠南郊。六年,复来朝,侍郊祀,命兵部员外郎、知制诰虑多逊迎劳之。开宝二年,授镇东等军节度、浙江东西道观察处置、两浙制置营田发运等使。未几,来朝,太祖召宴苑中,令黄门奏箫韶乐,与诸王同席而坐,赐白玉带、珠缀衣、水精鞍勒御马,赐赉钜万计。月余遣归,辞日,又赐袭衣、玉带、金鞍勒马。四年,又来朝,因侍祠南郊,宠待殊等。及大兵征金陵,惟濬从父下毗陵,以功加平章事。九年,随俶入朝,俶先归,留惟濬扈从郊祀西洛。
太宗即位,加兼侍中。太平兴国二年,丁母妃孙氏忧,起复,加镇东大将军、右金吾卫大将军,员外置同正。俶将入朝,惟濬先奉方物来贡,诏户部郎中侯涉至泗州迎劳之,赐赉无算,并增其食邑。三年,随俶来朝,俶尽献浙右之地,改封淮海国王,徙惟濬淮南节度。是冬,郊祀恩,加检校太师。从平太原及从征幽蓟,又从幸大名。雍熙元年,郊祀,改山南东道节度。四年,徙镇安州。惟濬虽再移镇,常留京师。端拱初,籍田,封萧国公。俄俶薨,起复,加兼中书令。
惟濬与俶诸子共进钱金、绫罗、犀玉带笏、犀角、象牙、丁香、金玉马脑鞍勒、金玉珠翠首饰、乐器、博具、器皿什物、马橐驼牛驴车凡数十万计。俶妻俞氏又进金银十余万、犀二十株、通犀頳犀玉带二十二条、水晶佛像十二事。惟濬又进女乐十人,上不纳,各赐锦彩三十段遣还之。淳化初,杭州以钱氏家庙所藏唐、梁以来累朝所赐玉册竹册各三副、铁券一来上,上悉以赐惟濬。明年春,得疾暴卒,年三十七。废朝二日,追封邠王,谥安僖,中使典丧事。
子守吉、守让。守吉至西京作坊使。守让字希仲,以荫累迁供备库使,天禧四年,录诸国之后,加领荣州刺史,改东染院使,卒。守让颇勤学为文章,退居多闭关读书,屡献歌颂,真宗优诏褒奖。有集二十卷。子恕,娶曹王元偁女长安县主。
惟治字和世,废王倧之长子。倧初迁于越而惟治生,俶爱之,养为己子。幼好读书。八岁授两浙牙内诸军指挥使,判军粮营田事,又改德化军使,迁检校太保、台州团练使。乾德四年四月,制授宁远军节度、检校太傅,仍兼衙职,与惟濬节旄同日而至,国人荣之。
王师讨江南,淮治从俶率兵下常州,策勋改奉国军节度。俶入朝,命惟治权发遣军国事。俶还,令奉币入贡,抚谕命赐甚厚。惟治又献涂金银香师子、香鹿凤鹤孔雀、宝装髹合、扣金甆器万事,吴缭绫千匹。辞日,赐袭衣玉带、涂金鞍勒马、金银器、缯彩逾万计。
太宗嗣位,进检校太尉。太平兴国三年,俶再入觐,又权国事。一夕厩中火,惟治率兵临高下视,令亲信十数辈仗剑申令,敢后顾者斩,顷之火息。妻族有隶帐下者恃亲犯法,惟治命杖背于府门。俶既纳土,朝廷命考功郎中范旻知杭州,惟治奉兵民图籍、帑廪管籥授旻,与其弟惟渲、惟灏归朝。次近郊,遣内侍护诸司供帐迎劳至京师,即日召对长春殿,赐衣服、金带、鞍勒马、器币,改领镇国军节度。五年八月,车驾幸俶第,召见惟治。赐白金万两。
惟治善草隶,尤好二王书,尝曰:‘心能御手,手能御笔,则法在其中矣。’家藏书帖图书甚众,太宗知之,尝谓近臣曰:‘钱俶儿侄多工草书。’因命翰林书学贺丕显诣其第,遍取视之,曰:‘诸钱皆效浙僧亚栖之迹,故笔力软弱,独惟治为工耳。’惟治尝以锺繇、王羲之、唐玄宗墨迹凡七轴为献,优诏褒答。
雍熙三年,大出师征幽州,命惟治知真定军府兼兵马都部署。前一日曲宴内殿,惟治献诗,帝览之悦,酒半,遣小黄门密谕北面之寄。至则训兵享士,颇勤政务,设厨馔于城门以待使传。
初,惟濬虽俶嫡嗣,然俶以其放荡无检,故器惟治,再俾权国务。尝一夕俶暴疾,孙妃悉敛符籥付惟治,后惟濬知之,甚恚恨。洎入朝,惟濬止奉朝请,而委惟治藩任焉。俶薨召还,起复检校太师。移疾就第百日,有司请罢奉,特诏续给。累上表请罢节镇,优诏不许。
惟治既病,心恍惚,家事不肃。咸平初,僮奴以奸私杀人于庭,事连闺阃,真宗为停按鞫,止授右监门卫上将军,其子驾部员外郎丕责授郢州团练副使。晚年颇贫匮。景德中,其弟惟演献文,上对宰相称其公王之后,能苦心翰墨,令记其名,因曰:‘钱氏继世忠顺,子孙可念,如闻惟治颇贫乏,尤可轸恻。’特转右武卫上将军,月给奉十万。累加左骁卫上将军、左神武统军。大中祥符七年七月,卒,年六十六,赠太师。初,有司援统军陈承昭、孟珏例,当赠东宫保傅,上以俶奉土归国,优其赠典。又闻群臣家贫乏者不欲官给丧事,为罢诏葬。录其四子官,及外弟、子婿、亲校并甄擢之。
惟治好学,聚图书万余卷,多异本。慕皮、陆为诗,有集十卷。书迹多为人藏秘,晚年虽病废,犹或挥翰。真宗尝语惟演曰:‘朕知惟治工书,然以疾不欲遣使往取,卿为求数辐进来。’翌日,写圣裂诗数十章以献,赐白金千两。
初镇四明,尝梦神人披甲,自称‘西岳神’,谓惟治曰:‘公面有缺文’,即捧土培之。后领华州节钺二十年。
子丕字简之,幼好学。雍熙中,俶上言欲求举进士,太宗以其世家子,特召试内署,授秘书丞,赐金紫,累迁驾部郎中。尝知新淦县,又知衡州。惟治卒,以将作少监起复,俄为三司户部判官,卒于光禄少卿。
惟济字岩夫。生七岁,俶封汉南国王,奏补本府元从指挥使,历诸卫将军,领恩州刺史,改东染院使,真拜封州刺史。真宗祀汾阴还,燕近臣苑中,命惟济射,一发中的。故事,刺史射不解箭,帝赐解之,且赐袭衣、金带。
其后请试郡,命知绛州。民有条桑者,盗夺桑不能得,乃自创其臂,诬桑主欲杀人,久系不能辨。惟济取盗与之食,视之,盗以左手举匕箸,惟济曰:‘以右手创人者上重下轻,今汝创特下重,正用左手伤右臂,非尔自为之邪?’辞遂服。帝闻之,谓宰相向敏中曰:‘惟济试守郡辄明辨,后必为能吏矣!’
徙潞州。民相惊有外寇,奔城而仆者相枕藉,惟济从容行视,从骑甚省,民乃安。迁永州团练使,改知成德军。仁宗即位,加检校司空。民有伪作白金质取缗钱者,其家来告,惟济曰:‘第声言被盗,示以重购,质者当来责余直,即得之矣。’已而果然,乃杖配之。
以吉州防御使留再任,迁虔州观察使,知定州。有妇人待前妻子不仁,至烧铜钱灼臂,惟济取妇人所生儿置雪中,械妇人往视儿死。其惨毒多此类。迁武昌军节度观察留后,改保静军留后。
惟济喜宾客,丰宴犒,家无余赀,帝赐白金二千两,所负公使钱七百余万。卒,赠平江节度使,谥宣惠,遣使护葬事,赐赙钱二百万、绢千匹。有玉季集二十卷。惟济有吏干,能戢下而性苛忍,所至牵蔓满狱。重囚弃市,或断手足,探肝胆,用以威众。观者色动,而惟济自若也。
俨字诚允,俶之异母弟也。本名信,淳化初改焉。幼为沙门,及长,颇谨慎好学。俶袭国封,命为镇东军安抚副使。周显德四年,奏署衢州刺史。
太祖平扬州,俶遣俨入贺,命阁门副使武怀节赍诏迎劳,赐赉甚厚。及归,又赐玉带、名马、锦彩、器皿。开宝三年,代兄偡知湖州,充宣德军安抚使。俶奉诏攻毗陵,命俨督漕运。太平兴国二年,从俶之请,授新、妫、儒等州观察使,仍知湖州,俨兄仪为慎、瑞、师等州观察使。入朝,以俨为随州观察使,仪为金州观察使。侍祠郊宫,特召升俨班于节度使之次。仪卒,俨换金州。常从幸天驷监,会赐从官马,太官敕有司曰:‘钱俨儒者,宜择驯马给之。’未几,出判和州,在职十七年。咸平六年,卒,年六十七,赠昭化军节度。
俨嗜学,博涉经史。少梦人遗以大砚。自是乐为文辞,颇敏速富赡,当时国中词翰多出其手。归京师,与朝廷文士游,歌咏不绝。淳化初,尝献皇猷录,咸平又献光圣录,并有诏嘉答。所著有前集五十卷、后集二十四卷、吴越备史十五卷、备史遗事五卷、忠懿王勋业志三卷,又作贵溪叟自叙传一卷。
善饮酒,百卮不醉,居外郡尝患无敌,或言一军校差可伦拟,俨问其状,曰:‘饮益多,手益恭。’俨曰:‘此亦变常,非善饮也。’
昱字就之,忠献王佐之长子。佐薨,昱尚幼,国人立倧,遂以昱为咸宁、大安二宫使。俶嗣国,承制授秀州刺史。
太祖受禅,俶遣昱入贡,与江南使同侍宴射于后苑,江南使先中的,令昱解之,昱应弦而中,赐以玉带。及平蜀,复来贺。归国,为台州刺史。俶得褔州,命昱守之。王师讨江南,为东面水陆行营应援使。从俶入朝,授白州刺史。
昱好学,多聚书,喜吟咏,多与中朝卿大夫唱酬。尝与沙门赞宁谈竹事,迭录所记,昱得百余条,因集为竹谱三卷。俄献太平兴国录。求换台省官,令学士院召试制诰三篇,改秘书监,判尚书都省。时新葺省署,昱撰记奏御,又尝以锺、王墨迹八卷为献,有诏褒美。出知宋州,改工部侍郎,历典寿、泗、宿三州,率无善政。至道中,郊祀,当进秩,太宗曰:‘昱贵家子无检操,不宜任丞郎。’以为郢州团练使。咸平二年,表入朝,以病不及陛见,卒,年五十七。
昱善笔札,工尺牍,太祖尝取观赏之,赐以御书金花扇及急就章。昱聪敏能覆棋,工琴画,饮酒至斗余不乱。善谐谑,生平交旧终日谈宴,未曾犯一人家讳。有集二十卷。然贪猥纵肆,无名节可称。生子百数。涉,雍熙中进士及第。绛,至内殿承制、阁门祗候,累典郡,颇以干力称。
俶之群从又有台州刺史仰之子昭序,字着明,好学喜聚书,书多亲写。知通利军,以勤干闻,至如京副使。衢州刺史渥之子昭度,字九龄,至供奉官。俊敏工为诗,多警句,有集十卷,苏易简为序行于世。
孙承祐,杭州钱塘人。俶纳其姊为妃,因擢处要职,累迁浙江东道盐铁副使、镇海镇东两军节度副使、知静海军节度事。
开宝初,随俶子惟濬入贡,诏授光禄大夫、检校太保、镇东镇海等军行军司马。俶又私署中吴军节度。七年,俶复遣承祐入贡,赐袭衣、玉带、鞍勒马、黄金器五百两、银器三千两、杂彩五千匹,且令谕旨于俶,将有事于江表。及王师渡江,命内客省使丁德裕率步骑一千,诏俶以所部与德裕会攻常、润。承祐从俶克毗陵,功居多,诏改中吴军为平江军,真授承祐节。太平兴国中,俶来朝,尽献其地,徙承祐泰宁军节度使。五年,从幸大名,留知府事。雍熙二年,改知滑州,数月卒,赠太子太师,中使护葬。
承祐在浙右日,凭借亲宠,恣为奢侈,每一饮宴,凡杀物命千数,常膳亦数十品方下箸。所居室中,爇龙脑日不下数两。从车驾北征,以橐驼负大斛贮水养鱼自随。至幽州南村落间,日已旰,西京留守石守信与其子驸马都尉保吉及近臣十数人尚未朝食,适遇承祐,即延所止幕舍中,脍鱼具食,穷极水陆,人皆异之。
承祐少时,尝梦人以蓍草一本,增其一而授之。既寤,以语所亲曰:‘“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今增其一,我寿止于此乎。’果五十而卒。
子诱,至驾部郎中,出为淮南节度行军司马。
沈承礼,湖州乌程人。钱镠辟置幕府,署处州刺史。镠子元瓘以女妻之,署为府中右职,出为台州刺史。元瓘卒,子佐嗣,以承礼掌亲兵。俶袭位,命知威武军节度事,充两浙都钤辖使。王师征江南,俶遣承礼率水陆数万人助平毗陵,因攻润州。城中兵夜出焚外栅,诸将皆欲驰救,承礼曰:‘古人有言,击东南而备西北者,此之谓也。’命士皆擐甲蓐食,坚壁不动。他垒不设备者悉惊扰,独承礼所部敌人不敢窥。丹阳平,遂率兵抵建业。李煜归朝,录其功,真授褔州节制。太平兴国初,俶尽献浙右地,徙承礼镇密州。八年,卒,年六十七。废朝二日,赠太子太师,中使护葬。
初,秦王廷美之败也,有司按验,俶、惟濬、孙承祐及陈洪进皆尝有赠遗,独承礼无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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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四百八十一‧列传第二百四十 世家四 南汉刘氏
  南汉刘𬬮,其先蔡州上蔡人,高祖安仁,仕唐为潮州刺史,因家岭表。安仁生谦,为广州牙校,累迁封州刺史、贺水镇遏使。谦生隐,谦卒,隐代领其任。唐昭宗以薛王知柔镇南海,辟为行军司马,委以兵柄。及宰相徐彦若代知柔,以为节度副使。时唐室已季,彦若威令不振,事皆决于隐。彦若卒,遗表荐隐自代,昭宗不从,以崔远代之。远至江陵,迁延不进,乃以隐为留后,未几。授以节旄。梁开平初,兼静海军节度使,封南海王。隐卒,弟陟袭位,贞明三年,僭帝号,国称大汉,改元乾亨,行郊祀礼。改名岩,又改龚,终改䶮。‘䶮’读为‘俨’,字书不载,盖其妄作也。晋天褔七年,卒,子玢嗣,为弟晟所杀。晟遂自立,性尤酷暴,周显德五年,卒,事具五代史。
𬬮即晟长子也,初名继兴,封卫王,袭父位,改今名,改元大宝。性昏懦,委政宦官龚澄枢及才人卢琼仙,每详览可否,皆琼仙指之。𬬮日与宫人、波斯女等游戏。内官陈延寿引女巫樊胡入宫,言玉皇遣樊胡命𬬮为太子皇帝,乃于宫中施帷幄,罗列珍玩,设玉皇坐。樊胡远游冠、紫衣、紫霞裙,坐宣祸福,令𬬮再拜听命;尝云琼仙、澄枢、延寿皆玉皇遣辅太子皇帝,有过不得治。又有梁山师、马媪、何拟之徒出入官掖。宫中妇人皆具冠带,领外事。
初,䶮虽宠任中官,其数裁三百余,位不过掖庭诸局令丞。至晟时千余人,稍增内常侍、诸谒者之称。至𬬮渐至七千余,有为三师、三公,但其上加‘内’字,诸使名不翅二百,女官亦有师傅、令仆之号。目百官为‘门外人’,群臣小过及士人、释、道有才略可备问者,皆下蚕室,令得出入宫闱。作烧煮剥剔、刀山剑树之刑,或令罪人斗虎抵象。又赋敛烦重,邕民入城者人输一钱,琼州米斗税四五钱。置媚川都,定其课,令入海五百尺采珠。所居宫殿以珠、玳瑁饰之。陈延寿作诸淫巧,日费数万金。宫城左右离宫数十,𬬮游幸常至月余或旬日。以豪民为课户,供宴犒之费。
乾德中,太祖命师克郴州,获其内品十余人。有余延业者,人质幺麽,太祖问曰:‘尔在岭南为何官?’对曰:‘为扈驾弓箭手官。’命授之弓矢,延业极力控弦不开。太祖因笑问𬬮为治之迹,延业备言其奢酷,太祖惊骇曰:‘吾当救此一方之民。’
先是,晟因湖南马氏之乱,袭取桂、郴、贺等州。开宝初,𬬮又举兵侵道州,刺史王继勋上言,𬬮为政昏暴,民被其毒,请讨之。太祖难其事,令江南李煜遣使以书谕𬬮使称臣,归湖南旧地,𬬮不从。煜又遣其给事中龚慎仪遗书曰:
煜与足下叨累世之睦,继祖考之盟,情若弟兄,义敦交契,忧戚之患,曷尝不同。每思会面而论此怀,抵掌而谈此事,交议其所短,各陈其所长,使中心释然,利害不惑,而相去万里,斯愿莫伸。凡于事机不得款会,屡达诚素,冀明此心,而足下视之,谓书檄一时之仪,近国梗概之事,外貌而待之,汎滥而观之,使忠告确论如水投石,若此则又何必事虚词而劳往复哉?殊非宿心之所望也。
今则复遣人使罄申鄙怀,又虑行人失辞,不尽深素,是以再寄翰墨,重布腹心,以代会面之谈与抵掌之议也。足下诚听其言如交友谏争之言,视其心如亲戚急难之心,然后三复其言,三思其心,则忠乎不忠,斯可见矣,从乎不从,斯可决矣。
昨以大朝南伐,图复楚疆,交兵已来,遂成衅隙。详观事势,深切忧怀,冀息大朝之兵,求契亲仁之愿,引领南望,于今累年。昨命使臣入贡大朝,大朝皇帝果以此事宣示曰:‘彼若以事大之礼而事我,则何苦而伐之;若欲兴戎而争我,则以必取为度矣。’见今点阅大众,仍以上秋为期,令弊邑以书复叙前意,是用奔走人使,遽贡直言。深料大朝之心非有唯利之贪,盖怒人之不宾而已;足下非有不得已之事与不可易之谋,殆一时之忿而已。
观夫古之用武者,不顾小大强弱之殊而必战者有四:父母宗庙之仇,此必战也;彼此乌合,民无定心,存亡之机以战为命,此必战也;敌人有进,必不舍我,求和不得,退守无路,战亦亡,不战亦亡,奋不顾命,此必战也;彼有天亡之兆,我怀进取之机,此必战也。今足下与大朝非有父母宗庙之仇也,非同乌合存亡之际也,既殊进退不舍、奋不顾命也,又异乘机进取之时也。无故而坐受天下之兵,将决一旦之命,既大朝许以通好,又拒而不从,有国家、利社稷者当若是乎?
夫称帝称王,角立杰出,今古之常事也;割地以通好,玉帛以事人,亦古今之常事也。盈虚消息、取与翕张,屈伸万端,在我而已,何必胶柱而用壮,轻祸而争雄哉?且足下以英明之姿,抚百越之众,北距五岭,南负重溟,籍累世之基,有及民之泽,众数十万,表里山川,此足下所以慨然而自负也。然违天不祥,好战危事,天方相楚,尚未可争。恭以大朝师武臣力,实谓天赞也。登太行而伐上党,士无难色;绝剑阁而举庸蜀,役不淹时。是知大朝之力难测也,万里之境难保也。十战而九胜,亦一败可忧;六奇而五中,则一失何补!
况人自以我国险,家自以我兵强,盖揣于此而不揣于彼,经其成而未经其败也。何则?国莫险于剑阁,而庸蜀已亡矣;兵莫强于上党,而太行不守矣。人之情,端坐而思之,意沧海可涉也,及风涛骤兴,奔舟失驭,与夫坐思之时盖有殊矣。是以智者虑于未萌,机者重其先见,图难于其易,居存不忘亡,故曰计祸不及,虑福过之。良以褔者人之所乐,心乐之,故其望也过;祸者人之所恶,心恶之,故其思也忽。是以福或修于慊望,祸多出于不期。
又或虑有矜功好名之臣,献尊主强国之议者,必曰:‘慎无和也。五岭之险,山高水深,辎重不并行,士卒不成列,高垒清野而绝其运粮,依山阻水而射以强弩,使进无所得,退无所归。’此其一也。又或曰:‘彼所长者,利在平地,今舍其所长,就其所短,虽有百万之众,无若我何。’此其二也。其次或曰:‘战而胜,则霸业可成,战而不胜,则汎巨舟而浮沧海,终不为人下。’此大约皆说士孟浪之谈,谋巨捭阖之策,坐而论之也则易,行之如意也则难。
何则?今荆湘以南、庸蜀之地,皆是便山水、习险阻之民,不动中国之兵,精卒已逾于十万矣。况足下与大朝封疆接畛,水陆同途,殆鸡犬之相闻,岂马牛之不及?一旦缘边悉举,诸道进攻,岂可俱绝其运粮,尽保其城壁?若诸险悉固,诚善莫加焉;苟尺水横流,则长堤虚设矣。其次曰,或大朝用吴越之众,自泉州泛海以趣国都,则不数日至城下矣。当其人心疑惑,兵势动摇,岸上舟中皆为敌国,忠臣义士能复几人?怀进退者步步生心,顾妻子者滔滔皆是。变故难测,须臾万端,非惟暂乖始图,实恐有误壮志,又非巨舟之可及,沧海之可游也。然此等皆战伐之常事,兵家之预谋,虽胜负未知,成败相半。苟不得已而为也,固断在不疑;若无大故而思之,又深可痛惜。
且小之事大,理固然也。远古之例不能备谈,本朝当杨氏之建吴也,亦入贡庄宗。恭自烈祖开基,中原多故,事大之礼,因循未遑,以至交兵,几成危殆。非不欲凭大江之险,恃众多之力,寻悟知难则退,遂修出境之盟,一介之使才行,万里之兵顿息,惠民和众,于今赖之。自足下祖德之开基,亦通好中国,以阐霸图。愿修祖宗之谋,以寻中国之好,荡无益之忿,弃不急之争,知存知亡,能强能弱,屈己以济亿兆,谈笑而定国家,至德大业无亏也,宗庙社稷无损也。玉帛朝聘之礼才出于境,而天下之兵已息矣,岂不易如反掌,固如太山哉?何必扼腕盱衡,履肠蹀血,然后为勇也。故曰:‘德𬨎如毛,民鲜克举之,我仪图之。’又曰:‘知止不殆,可以长久。’又曰:‘沈潜刚克,高明柔克。’此圣贤之事业,何耻而不为哉?
况大朝皇帝以命世之英,光宅中夏,承五运而乃当正统,度四方则咸偃下风,猃狁、太原固不劳于薄伐,南辕返旆更属在于何人。又方且遏天下之兵锋,俟贵国之嘉问,则大国之义斯亦以善矣,足下之忿亦可以息矣。若介然不移,有利于宗庙社稷可也,有利于黎元可也,有利于天下可也,有利于身可也。凡是四者无一利焉,何用弃德修怨,自生仇敌,使赫赫南国,将成祸机,炎炎奈何,其可向迩?幸而小胜也,莫保其后焉,不幸而违心,则大事去矣。
复念顷者淮、泗交兵,疆陲多垒,吴越以累世之好,遂首为厉阶,惟有贵国情分逾亲,驩盟愈笃,在先朝感义,情实慨然,下走承基,理难负德,不能自已,又驰此缄。近奉大朝谕旨,以为足下无通好之心,必举上秋之役,即命弊邑速绝连盟。虽善邻之心,期于永保;而事大之节,焉敢固违。恐煜之不得事足下也,是以恻恻之意所不能云,区区之诚于是乎在。又念臣子之情,尚不逾于三谏,煜之极言,于此三矣,是为臣者可以逃,为子者可以泣,为交友者亦惆怅而遂绝矣。
𬬮得书,遂囚慎仪,驿书答煜,言甚不逊,煜上其书。
开宝三年,太祖命潭州防御使潘美、朗州团练使尹崇珂讨之。八月,师至白霞,𬬮贺州刺史陈守忠告急于𬬮。时旧将多以谗构诛死,宗室翦灭殆尽,掌兵者唯宦人数辈。自晟以来,耽于游宴,城壁壕隍多饰为宫馆池沼,楼舰皆毁,兵器又腐,内外震恐,乃遣龚澄枢往贺州,郭崇岳往桂州,李托往韶州,画守御之策。
九月,美与崇珂围贺州,澄枢遁归。𬬮遣大将伍彦柔领兵赴贺,美等以奇兵伏南乡岸。彦柔夜至,舣舟岸侧,迟明挟弹登岸,踞胡床指麾。伏兵卒发,彦柔众大乱,死者千人。擒彦柔斩之,枭首以示城中。翌日,城陷。美等督战舰,声言顺流趋广州,𬬮令都统潘崇彻将兵五万屯贺江。十月,美等次昭州,破开建砦,杀卒数百,擒砦将靳晖,昭州刺史田行稠遁去,城遂陷。桂州刺史李承进弃城亦奔。十一月,连州陷,招讨使卢收率众退保清远。十二月,美等攻韶州,都统李承渥以兵数万阵莲华山下。初,𬬮教象为阵,每象载十数人,皆执兵仗,凡战必置阵前,以壮军威。至是与美遇,美尽索军中劲弩布前以射之,象奔踶,乘象者皆坠,反践承渥军,遂大败,承渥仅以身免。韶州陷,擒刺史辛延渥、谏议大夫卿文远。𬬮始令堑广州东壕,遣郭崇岳统兵六万屯马迳,列栅以拒之。
四年正月,美等破英、雄二州,都统潘崇彻来降。翌日,次泷头,𬬮遣使请和,且求缓师。泷头山水险恶,美等疑有伏兵,乃挟𬬮使速度诸险。二月,过马迳,去广城十里,砦于双女山下。𬬮闻之,取舶船十余艘,载金宝、妃嫔欲入海,未及发,宦官乐范与卫兵千余盗舶船走。美等将至城,𬬮惧,遣其右仆射萧漼奉表诣军门乞降。美谕太祖意,语在美传。使者乞部送赴阙,师遂顿城外。𬬮又遣其弟保兴率百官奉迎,为郭崇岳所遏。崇岳无谋勇,但祈祷鬼神,复为拒捍之备。美等乃进攻,保兴迎战,大为所败,美乘风纵火,烟埃坌起,崇岳死于乱兵。城既破,𬬮尽焚其府库。美擒𬬮及龚澄枢、李托、薛崇誉与宗室文武九十七人,同縻于龙德宫。保兴逃于民家,亦获之,悉部送阙下。斩阉工五百余人。凡得州六十、县二百十四、户十七万。
𬬮至江陵,邸吏庞师进迎谒,学士黄德昭侍𬬮,𬬮问师进何人,德昭曰:‘本国人也。’𬬮曰:‘何为在此?’曰:‘先主岁贡大朝,辎重比至荆州,乃令师进至邸,,于此造车,以给馈运尔。’𬬮叹曰:‘我在位十四年,未尝闻此言,今日始知祖宗山河及大朝境土也。’因泣下久之。
至京,舍于玉津园,太祖遣参知政事吕余庆问𬬮翻覆及焚府库之罪,𬬮归罪澄枢、托、崇誉。翌日,有司以帛系𬬮及其官属献太庙、太社。太祖御明德门,遣摄刑部尚书卢多逊宣诏责𬬮,𬬮对曰:‘臣年十六僭伪位,澄枢等皆先臣旧人,每事臣不得专,在国时臣是臣下,澄枢是国主。’遂伏地待罪。太祖命摄大理卿高继申引澄枢、托、崇誉斩于千秋门外,释𬬮罪,赐龚衣、冠带、器币、鞍勒马,授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太保、右千牛卫大将军、员外置同正员,封恩赦侯,朝会班上将军之下。以其弟保兴为右监门率府率,左仆射萧漼为太子中允,中书舍人卓惟休为太仆寺丞,余并署诸州上佐、县令、立簿。
初,龚时尝召司天监周杰筮之,遇复之丰,䶮问曰:‘享年几何?’杰曰:‘凡二卦皆土为应,土之数五,二五,十也,上下各五,将五百五十五乎。’及𬬮之败,果五十五年,盖杰举成数以避一时之害尔。又广州童谣曰:‘羊头二四,白天雨至。’识者以羊是未之神,是岁岁在辛未,以二月四日擒𬬮。天雨者,王师如时雨之义。又前一年九月八日夕,众星皆北流,有知星者言,刘氏归朝之兆也。
四年,诏𬬮月给增钱五万、米麦五十斛。八年,李煜平,迁左监门卫上将军,进封彭城郡公。太平兴国初,又进卫国公。五年,卒,年三十九。废朝三日,赠太师,追封南越王。
𬬮体质丰硕,眉目俱竦。有口辩,性绝巧,尝以珠结鞍勒为戏龙之状,极其精妙,以献太祖。太祖诏示诸宫官,皆骇伏,遂以钱百五十万给其直,谓左右臣曰:‘𬬮好工巧,习以成性,傥能以习巧之勤移于治国,岂至灭亡哉!’
太祖尝乘肩舆从十数骑幸讲武池,从官未集,𬬮先至,赐𬬮卮酒。𬬮疑为鸩,泣曰:‘臣承祖父基业,违拒朝廷,劳王师致讨,罪固当死,陛下不杀臣,今见太平,为大梁布衣足矣。愿延旦夕之命,以全陛下生成之恩,臣未敢饮此酒。’太祖笑曰:‘朕推心于人腹,安有此事!’命取𬬮酒自饮之,别酌以赐,𬬮大惭顿首谢。
太宗将讨晋阳,召近臣宴,𬬮预之,自言:‘朝廷威灵及远,四方僭窃之主,今日尽在坐中,旦夕平太原,刘继元又至,臣率先来朝,愿得执梃为诸国降王长。’太宗大笑,赏赐甚厚。其诙谐此类也。
𬬮子守节、守正,皆至崇仪副使。守正卒,帝闻其家贫,诏月给万钱。守素,咸平中为侍禁,亦贫,真宗赐白金百两,语宰相曰:‘诸伪主子孙率多窘迫,盖僭侈之后不知稼穑艰难所致也。’后至内殿崇班,天禧中,又录为阁门祗候。守通,供奉官。守正子克昌,为三班奉职;国昌,为借职。
龚澄枢,广州南海人。性廉谨,不妄交游。幼事䶮为内供奉官,累迁内给事。晟袭位,任阉人林延遇为甘泉宫使,颇预政事。延遇病将死,言于晟曰:‘臣死,惟龚澄枢可用。’即日擢知承宣院兼内侍省,改德陵使兼龙德宫使。𬬮嗣位,加特进、开府仪同三司、万华宫使、骠骑大将军,改上将军、左龙虎军观军容使、内太师,军国之务皆决于澄枢。澄枢与李托、薛崇誉置酷法之具,民甚苦之。
初,岩改名龚,有术者言不利,名龚,当败国事,遂改名䶮。后𬬮用澄枢,以其姓卒亡其国,澄枢亦被诛。
李托,封州封川人。少习骑射,以谨愿事䶮为内府局令。晟袭位,迁内侍省内侍,充宫闱诸卫押番兼秀华宫使。𬬮立,改玩华宫使、内侍监兼列圣、景阳二宫使。托纳二女于𬬮,𬬮以其长为贵妃,次为美人,政事皆访托而后行。加特进、开府仪同三司、甘泉宫使兼六军观军容使、行内中尉,迁骠骑上将军、内太师。
太祖命师伐𬬮,既克韶州,统军使李承渥战死,节度副使辛延渥间道遣人劝𬬮降,托坚沮其议。及就擒至许田,太祖遣使问托等:‘昨已约降,复率众来拒战,及军败又纵火焚府库,谁为之谋也?’托俛首不能对。𬬮谏议大夫王珪谓托曰:‘昔在广州,机务并尔辈所专,火又自内起,今天子遣使案问,尔复欲推过何人?’遂唾而批其颊,托乃引伏,后至京斩之。
薛崇誉,韶州曲江人。善孙子五曹算。晟署为内门使兼太仓使。𬬮嗣位,迁内中尉、特进、开府仪同三司、签书点检司事。太祖命师克广州,崇誉纵火焚仓廪,擒至京,与李托同戮。
潘崇彻,广州南海人。事䶮为内侍省局丞。颇读兵书,立战功。晟尝遣大将吴怀恩伐桂州平之,怀恩为部下所杀,命崇彻代之。𬬮袭位,加西北面都统。岁余,𬬮颇疑崇彻,遣薛崇誉使其军以察之。崇誉还,遂白崇彻日以伶人百余衣锦绣、吹玉笛,为长夜之饮,不恤军政。𬬮怒,召归,夺其兵柄,自是居常怏怏。
太祖命师度岭,𬬮复命崇彻领兵五万戍贺江,崇彻不为效命。𬬮败,至京,太祖知其事,特赦之,授汝州别驾,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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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四百八十二‧列传第二百四十一 世家五 北汉刘氏
  北汉刘继元,并州太原人。祖崇,汉祖之弟,汉初为太原尹、北京留守。隐帝嗣位,周祖为枢密使,崇谓判官郑珙曰:‘吾与郭枢密素不协,朝廷幼弱,郭得志,吾无类矣。’因泣下。珙遂劝缮完甲兵,招集亡命,为自全计。
及闻隐帝遇害,崇欲率兵南向,会汉太后下令遣冯道诣徐州迎崇子赟为汉嗣,崇信之,谓宾佐曰:‘吾儿为帝矣,复何虑哉?’少尹李骧曰:‘知几其神,时不可失。揣郭公之心,必不以天下与人,不如领精骑疾度太行,控孟津,以观其变,徐州位定,然后归晋阳,即郭公不敢动矣。’崇大怒,骂曰:‘腐儒敢离间我父子!’遽令左右曳出斩之。骧曰:‘仆负王佐才,今日为愚人画计,死固甘心,但家有病妻,愿同戮于市。’崇并杀之,表其事于太后,明无他志。俄周祖为众所推,降封赟湘阴公。崇遣使奉书周祖,乞赟归藩。使还,知赟已死,崇恸哭,为骧立祠。
遂即皇帝位,国仍号汉,仍称乾祐年,改名旻,以子钧为太原尹,判官赵华、郑珙为宰相,陈光裕为宣徽使,赍重币结契丹,自言与周有隙,愿如晋祖故事,约为父子。契丹主许之,遣政事令燕王耶律述轧、上枢使高勋,策崇为大汉神武皇帝。自是数侵晋、绛。高平之败,崇单骑遁归,由此丧气,不敢复出师。显德元年,崇卒,钧袭位。
钧旧名承钧,后止名钧。改元天会,以卫融为相,段常为枢密使,蔚进掌亲军,子继恩为太原尹。始建七庙于汉祖旧第,号显圣宫。潜结江南、西川为外援。六年冬,钧结契丹侵周。明年正月,周恭帝命太祖北征,至陈桥驿,众推戴太祖即位。钧与契丹兵皆遁去。
是夏,李筠以上党叛,令判官囚监军周光逊等送于钧,称臣求援。钧自至太平驿与筠会,遣其宣徽使卢赞将骑数千随筠入寇,又遣其河阳节度范守图援之。及太祖亲讨,前军石守信、高怀德破筠众于泽州,获守图,杀钧兵数干。钧之沙谷砦又为折德扆所破,斩首五百级。九月,昭义李继勋率师入钧平遥,虏获甚众。建隆二年冬,继勋又败钧兵,斩首百余级,获其辽州刺史傅廷彦弟勋以献。
三年二月,钧侵晋、潞二州,守将击走之。三月,太祖诏河东降人徙家于邢、洺,计口给粟。四月,太原民四百七十人降。七月,钧捉生指挥使路贵等十一人降,并补内殿直。四年八月,邢州王全赟率师攻乐平,钧拱卫指挥使王超、散指挥使元威侯霸荣率所部千八百人降全赟。未几,钧侍卫都指挥使蔚进、马军都指挥使郝贵超与契丹悉兵来救乐平,三战皆败之,遂下其城,诏建为平晋军,以降兵为效顺军,赐以钱帛,静阳十八砦遂相率来降。九月,钧复引契丹攻平晋军,太祖遣洺州防御使郭进、濮州防御使张彦进、客省使曹彬、赵州刺史陈万通将步骑万余救之,未至而钧遁去。
乾德二年二月,李继勋与兵马钤辖康延沼、马步军都军头尹训率兵攻辽州,钧遣郝贵超来援,战于城下,大败,刺史杜延韬危蹙,与拱卫都指挥使冀进、兵马都监侯美籍部兵三千降于继勋,赐延韬等袭衣、银带、器币、鞍勒马,甚降兵以效顺、怀恩为名。是月,府州擒钧卫州刺史杨璘以献。又钧耀州团练使周审玉等四人降,赐审玉袭衣、金带、绢千匹、银五百两、鞍勒马,仍赐名承瑨,以为左千牛卫大将军、领汾州团练使。四月,太祖遣马军都校刘光将兵戍潞,备钧入侵。五年三月,钧招收指挥使阎章以石盆砦降镇州。四月,招收指挥使樊晖杀监军成昭,以鸿唐砦降镇州。六年正月,偏成砦招收指挥使任恩等百五十人降晋州。三月,镇州守将攻破钧马鞍山砦。七月,钧乌玉砦主胡遇等百三十九人降镇州。
初,钧自李筠败,狼狈而归,旦夕惧宋师之至,以赵文度为相,召抱腹山人郭无为参议中书事,以五台山僧继颙为鸿胪卿,参议国事。因事诛段常,契丹主遣使责钧曰:‘尔不禀我命,其罪三:擅改年号,一也;助李筠有所觊觎,二也;杀段常,三也。’钧皇恐曰:‘父为子隐,愿赦罪。’契丹不报。自是使契丹者被留不遣。终以势力窘弱,忧愤成疾,是月卒,年四十三。继恩嗣位。
初,太祖尝因界上谍者谓钧曰:‘君家与周氏为世仇,宜其不屈,今我与尔无所间,何为困此一方人也?若有志中国,宜下太行以决胜负。’钧遣谍者复命曰:‘河东土地甲兵不足以当中国,然钧家世非叛者,区区守此,盖惧汉氏之不血食也。’太祖哀其言,笑谓谍者曰:‘为我语钧,开尔一生路。’故终其世不加兵焉。
继恩本姓薛。父钊,娶崇女,晋初为护圣营卒。汉祖典禁兵,以钊崇婿,释其籍,馆门下。汉祖后领方镇,爵位通显,钊罕得见其妻,居常怏怏。一日乘醉求见,即引佩刀刺妻,妻奋衣得脱,钊乃自刭。继恩时尚幼,汉祖令钧养为子,遂冒姓刘。
八月,太祖诏伐继恩,以内客省使卢怀忠等二十二人将禁兵赴潞州,昭义节度李继勋为行营前军都部署,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党进副之,宣徽南院使曹彬为都监;棣州防御使何继筠为前锋部署,怀州防御使康延沼为都监;建雄军节度赵赞为汾州路部署,绛州防御使司超副之,隰州刺史李谦溥为都监。九月,继勋败继恩军于洞涡河,其左胜军使李琼来降,赐袭衣、金带、鞍勒马。
初,钧谓郭无为曰:‘继恩庸懦,何堪付后事?’无为亦以为然。至是继恩独处一室行丧,左右亲信皆在太原,无得从者。或劝召之,继恩犹豫不决。有侯霸荣者,刑州龙冈人,多力善射,走及奔马,尝为盗并、汾间,钧用为散指挥使,戍乐平。建隆中,率所部来归,补内殿直,未几,复奔太原,钧署供奉官。至是谋持继恩首献太祖,遂乘继恩无备,白昼挺刃而入,反扃其门,继恩绕屏环走,霸荣以刃揕胸弑之,年三十四,时立六十日矣。无为遣卒登梯入,杀霸荣,立其弟继元。
继元本姓何。初,薛钊死,崇以女再妻何氏,生继元。何死,钧亦养继元为子。继元既袭位,改元广运,复结契丹为援。开宝二年春,太祖诏李继勋、赵赞、郭进、司超等将兵先赴太原,太祖遂亲征,以继元太谷令梁文陟为太子洗马,祁令张续为右赞善大夫。太祖将至,继勋败继元兵于城下,其宪州推官史昭文以州来降,升本州刺史。乃壅汾水灌其城,又遣海州刺史孙方进围汾州。继元方恃契丹为援,守陴者扬言旦夕契丹至。四月,何继筠败契丹于阳曲北,太祖命以所获首级、铠甲示于城下,城中由是丧气,知岚州赵文度遂来降。闰五月,南城为汾水陷,水注城中,太祖幸长堤观焉。登望楼者见继元杀其相郭无为,城中纷扰。俄而城兵自西长连城出,将樊攻战具,反为攻兵击走之,斩首万余级。夜半,传呼壁外继元降,太祖令卫士擐甲,将开壁门,八作使赵璲曰:‘受降如受敌,讵可中夜轻出?’太祖使伺之,果谍者也。
太常博士李光赞上言曰:‘陛下应天顺人,体元御极,战无不胜,谋无不臧,四方恃险之邦,僭窃帝王之号者,昔日与中国为邻,今日与陛下为臣。蕞尔晋阳,岂须亲讨,重劳飞挽,久驻师徒。且太原得之未必为多,失之未足为辱,今时属炎蒸,候当暑雨,傥河津泛溢,道路阻艰,辇运稽留,恐劳宸虑。’太祖览奏甚喜,命宰相赵普抚谕诸将欲班师。禁军校赵翰等叩头愿乘城急击,以尽死力,太祖曰:‘汝曹我所训练,无不一当百,以备肘腋、同休戚也。我宁不取太原,岂忍驱汝曹冒锋镝而蹈必死之地乎?’士皆感泣,遂班师。
九年八月,太祖又遣党进、潘美、杨光美、牛思进、米文义讨之。时继元谍者赵训为晋州所捕,械送于朝,太祖命释之,给服装放归。又遣郭进入忻代路,郝崇信、王政忠入汾州路,阎彦进、齐超入沁州路,孙晏宣、安守忠入辽州路,齐延琛、穆彦璋入石州路,九月,党进败继元兵数千,获马千余。郭进得山北民三万七千余。十月,辽州监押马继恩入并州境,燔四十余砦,获牛羊数千。郭进又破寿阳,得民九千。穆彦璋入并州境,得民二千。党进又败继元兵千余于城下。是月,太宗即位,召诸将还。
太平兴国二年,继元胡桃砦指挥使史温等以其民内附。太宗谓齐王廷美曰:‘太原,我必取之。’四年,始议讨伐,曹彬以为可,太宗意遂决,语在彬传。宰相薛居正曰:‘昔周世宗举兵,太原倚契丹之援,坚壁不战,以至师老而归。及太祖破契丹于雁门关南,尽驱其民分布河、洛之间,虽巢穴尚存,而危困已甚,得之不足以辟土,舍之不足以为患,愿陛下熟虑之。’太宗曰:‘今者事同而势异,彼弱而我强。昔先皇破契丹,徙其人而空其地者,正为今日事也。朕计决矣,卿勿复言。’遂遣宣徽南院使潘美等率诸将分兵围汾、沁、岚诸州,车驾遂亲征,以骁将郭进扼石岭关,断契丹援路。契丹果至,进击败之。
初,继元遣子续质于契丹,契丹为进所败,继元又遣健步间道赍蜡丸帛书求救,进又得之,徇于城下。继元外援不至,饟道又绝,潘美等兵数十万长围四合,自春徂夏,矢石如雨,昼夜不息,城中大惧。会太宗奄至,亲督卫士急攻,人百其勇,城无完堞。太宗虑城陷则杀伤者众,以手诏谕继元降,诏至城下,守陴者不纳,继元不能知。太宗躬擐甲胄,夜至长连城督诸将攻之,控弦之士数万列阵于前,蹲甲交射,矢集城上如猬毛,每给矢必数百万,顷之咸尽。捕得城中人云,继元以十钱购一矢,凡聚百余万,太宗笑曰:‘此为我畜也。’
五月庚辰,继元宣徽使范超来降,攻城者以超为出战,禽而戮之,继元遂斩超妻子,投其首城外。壬午,马军都指挥使郭万超逾城降,继元帐下亲信因之渐亡去,城中危急。太宗又自草诏谕之曰:‘越王、吴主献地归朝,或授以大藩,或列于上将,臣僚、子弟皆享官封。继元但速降,必保终始富贵,安危两途,尔宜自择。’至是诏入,诸将锐攻不可遏,太宗临之,恐城陷害民,麾众少退。
是夕,继元遣其客省使李勋奉表请降,太宗赐勋袭衣、金带、银器、锦彩、银鞍勒马,复遣通事舍人薛文宝赍诏答之。夜漏未尽,太宗幸城北,张乐宴从臣于城台,继元降。迟明,继元率官属缟衣纱帽待罪台下,诏释之,赐袭衣、玉带、金银鞍勒马三匹、金器五百两、银器五千两、锦彩二千段,文武官各赐衣、金银带、器币、鞍勒马有差。召升台,继元叩头言:‘臣闻车驾亲征,即愿束身归罪,盖亡命者惧死,逼臣不得降尔。’太宗籍军中亡投继元者数百人,选其巨室者以从军法,余赐服及钱帛,分隶诸将。诏授继元特进、检校太师、右卫上将军,封彭城郡公,馆于行在所,给赐甚厚,其相李恽等授官有差,命中使康仁宝监之。继元献其宫妓百余,悉分赐立功将校。又令仁宝护继元亲属百余赴京,所过续食,赐京城甲第一区,岁时优加颁赉。六年,加开府仪同三司。雍熙三年,建房州为保康军,以继元为节度。
淳化二年,继元疾,遣中使护医诊视,及卒,遣奏以其子三猪为托,太宗恻然哀之,赠中书令,追封彭城郡王,赗赙加等,葬事官给。时三猪六岁,赐名守节,授西京作坊副使,家居赐禄。
初,太宗征继元,行次澶渊,有太仆寺丞宋捷者掌出纳行在军储,太宗见其姓名喜,以为师必有捷之兆。及将至太原,太宗遣语攻城诸将曰:‘我以端午日当置酒高会于太原城中。’至癸未,继元降,乃五月五日也。刘崇自周广顺元年称帝,历四主二十九年而亡。
继元性残忍,在太原,凡臣下有忤意,必族其家。自太祖亲征及遣将攻伐,因之杀伤不可胜纪。及穷蹙始降,太宗待遇终保全之,尝谓近臣曰:‘晋司马昭以刘禅思蜀之对,戏之云“何乃似郤正之言”,此不仁之甚也。亡国之君皆暗懦所致,苟有远识,岂至灭亡?此可愍伤,何反戏侮乎?刘继元朕所虏者,待之若宾客,犹恐不慰其意尔。’
守节后为崇仪使,改右屯卫将军。天禧四年,特迁右武卫将军,改右骁卫将军。
卫融字明远,青州博兴人。晋天福初举进士,调南乐主簿,历齐澶二州从事、忠武军掌书记。汉初,为太原观察支使,刘崇称帝,授中书侍郎、平章事。
太祖立,李筠据上党,遣使降刘钧,钧自将兵至太平驿与筠会,遣宣徽使卢赞入潞州监筠军。赞与筠不协,钧遣融和解之。会筠败,融被擒,太祖责之曰:‘汝何故劝刘钧举兵助李筠反耶?’融曰:‘犬吠非其主,臣四十口受刘氏丰衣美食,不忍负之。陛下纵不杀臣,臣亦不为陛下用,终当间道走河东尔。’太祖怒,令左右以铁挝击其首,曳出将戮之。融大呼曰:‘大丈夫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今之死正得其所尔。’太祖闻之曰:‘此忠臣也。’遽命释之,召坐御前,以良药傅其创,赐袭衣、金带、鞍勒马。既而欲放融归,令融先为书谕钧,言俟周光逊等归朝,即遣融去。钧得书久无报,乃授融太府卿,赐第京城。乾德初,郊祀,融献郊禋大礼赋,改司农卿,出知陈、舒、黄三州。开宝六年,卒,年六十九。
子偁、俦,孙齐,并进士及第。
赵文度,蓟州渔阳人。父玉尝客沧州,依节度判官吕兖。刘守光破沧州,收兖亲属尽戮之,兖子琦年十四,玉负之以逃,至太原,变姓名,丐衣食以给琦,绮后唐同光初为藩郡从事。当是时,燕、赵之士,以玉能存吕氏之孤,翕然称之。明宗朝,琦至职方员外郎知杂。清泰中,琦为给事中、端明殿学士,玉已卒矣。文度入洛举进士,琦荐于主司马裔孙,擢甲科,历徐、兖、陈、许四镇从事。汉初,为河东掌东记。文度捷给善戏谑,刘崇雅爱之,及称帝,累官至翰林承旨、兵部尚书。天会四年,授中书侍郎、平章事,转门下侍郎兼枢密使,加司徒。久之,与郭无为不协,出知汾州,徙岚州。
太祖开宝二年亲征晋阳,遣偏师围岚,文度危蹙请降,待罪行宫,太祖命释之,赐袭衣、玉带、金鞍勒马、器币甚厚,其官属赐物有差。文度本名弘,以犯宣祖庙讳,赐今名。师还,授检校太傅、安国军节度,岁余徙华州,不宣制而告敕同宣制之例。又徙耀州,凡历三镇。七年,卒,年六十一。
文度善为诗,人多讽诵,有观光集。文度之降也,其母在太原,世以不能死节罪之。
子昌图,至内殿崇班、阁门祗候。
李恽字孟深,开封阳武人。汉乾祐中举进士,客游岚州。会刘崇自立,署州从事,擢知制诰、翰林学士,累至司空、平章事。时母在乡里,恽不知存亡,居常戚戚,但以弈棋沈饮为务,政事多废。刘继元频以为言,恽不介意。后方与僧弈棋,继元命近侍直抵恽前,取局焚之,恽怡然,徐诣继元谢,继元因切责之,明日别造新局,弈棋如故。太宗克太原,为殿中监,始知母亡,表求追服母丧,不许。出知广州,迁司农卿,连知许、孟二州。以足疾求解,授忠武军行军司马。端拱元年,卒,年七十三。
恽性疏达,善谈名理。年少时好滑稽,及为相,颇事持重。初与王溥、李昉同年登第,太原平,相见叙旧,情好益固,论者美之。
子存诚,驾部员外郎;存信,左侍禁、阁门祗候。
马峰,并州太原人。仕刘继元至枢密使、左仆射致仕。太原平,太宗以为将作监,迁太府卿,分司西京。峰善服饵养生,体强无疾,性鄙吝,颇好持论。雍熙元年,卒,年八十余。
郭无为,青州千乘人。少博学有辞辩,为道士,隐武当山。汉乾祐中,周祖征河中,无为杖策谒于军门,周祖一见大奇之,将留馆门下。左右曰:‘无为纵横家流,今公握重兵,不宜亲之。’无为遂拂衣去,隐太原抱腹山。
会刘钧将兵援李筠,将发太原,其大臣赵华谏曰:‘筠举动轻易,今起兵应之,未见其可。’钧怒不顾,遂行。及筠败,钧狼狈而归,由是重文学之士,且日夕惧宋师至,颇求有智谋者与之计事。段常荐无为于钧,钧以谏议大夫召之。及至,与语大悦,寻迁吏部侍郎、参议中书事。与赵文度同秉政,意好不协,钧乃出文度知汾州。俄诛段常,遂以无为为左仆射、平章事兼枢密使,机务一以委之。
钧尝病,与无为语及后事,谓其子继恩不才,无为亦言其然。继恩既立,知其事,欲诛无为,畏懦不能决。月余,侯霸荣弑继恩,无为使人杀霸荣,并人疑无为初授意于霸荣,后杀之以灭口也。
继元立,太祖遣李继勋等讨之,仍诏许继元以青州节度、无为邢州节度,无为得诏色动。一日,继元宴群臣,契丹使亦在焉,无为恸哭于庭曰:‘今日以空城抗大军,计将安出?’引佩刀欲自刺,继元遽降阶持其手,引无为升坐,盖无为欲以动众心也。及太祖亲征,长围既合,无为请自将兵夜出击围,欲自拔来归,值天阴晦而止。阉人卫德贵告其事。会太祖壅汾水浸城,城中人情大惧,继元乃杀无为以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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