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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延章

[二十四史] 新唐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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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1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新唐書  卷一百四十二 列傳第六十七   李麟 楊綰 崔祐甫 柳渾 韋處厚 路隋
李麟,裔出懿祖,於屬最疏。父濬,歷潤、虢、潞三州刺史,以誠信號良吏。開元中,終劍南節度按察使,贈戶部尚書,諡曰誠。
麟好學,善文辭。以父蔭補京兆府戶曹參軍,舉宗室異能,轉殿中侍御史。累擢兵部侍郎,與楊國忠同列,國忠怙權,疾之,改權禮部貢舉。國忠遷,麟複本官。改國子祭酒。出為河東太守,有清政。安祿山反,朝廷以麟儒者,非禦侮才,還為祭酒,封渭源縣男。
玄宗入蜀,麟走見帝,再遷憲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時宰相韋見素、房琯、崔渙、崔圓踵赴肅宗行在,獨麟以宗室子留總百司。上皇還京,進同中書門下三品,封褒國公。張皇后挾李輔國寖橈政,苗晉卿、崔圓等畏其權,皆附離取安,獨麟守正不阿順,輔國忌恚。乾元初,罷為太子少傅。明年卒,年六十六,贈太子太傅,諡曰德。
楊綰字公權,華州華陰人。祖溫玉,在武后時為顯官。世以儒聞。綰少孤,家素貧,事母謹甚。性沈靖,獨處一室,左右圖史,凝塵滿席,澹如也。不好立名,有所論著,未始示人。第進士,補太子正字。舉詞藻宏麗科,玄宗已試,又加詩、賦各一篇,綰為冠,由是擢右拾遺。制舉加詩、賦,繇綰始。
天寶亂,肅宗即位,綰脫身見行朝,拜起居舍人,知制誥。累遷中書舍人,兼脩國史。故事,舍人年久者為閣老,其公廨雜料獨取五之四。至綰,悉均給之。歷禮部侍郎,建復古孝廉、力田等科,天下高其議。俄遷吏部,品裁清允,人服其公。是時,元載秉政,忌綰望高,疏薄之。宦者魚朝恩判國子監,既誅,因是建言太學當得天下名儒汰其選,即拜綰國子祭酒,外示尊重,而實以散地處之。載日貪冒,天下士議益歸綰,帝亦知之,自擢為太常卿,充禮儀使。載得罪,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脩國史。制下,士相賀於朝,綰固讓,帝不許。
時諸州悉帶團練使,綰奏:「刺史自有持節諸軍事以掌軍旅;司馬,古司武,所以副軍,即今副使;司兵參軍,今團練判官。官號重複,可罷天下團練、守捉使。」詔可。又減諸道觀察判官員之半。復言:「舊制,刺史被代若別追,皆降魚書,乃得去。開元時,置諸道採訪使,得專停刺史,威柄外移,漸不可久。其刺史不稱職若贓負,本道使具條以聞,不得擅追及停,而刺史亦不得輒去州詣使所。如其故闕,使司無署攝,聽上佐代領。」帝善其謀,於是高選州上佐,定上、中、下州,差置兵員,詔郎官、御史分道巡覆。又定府、州官月稟,使優狹相均。始,天下兵興,從權宜,官品同而祿例差。及四方粗定,元載、王縉當國,偷以為利,因不改,故江淮大州至月千緡,而山劍貧險,雖上州刺史止數十緡。及此始復太平舊制。
綰素痼疾,居旬日寖劇,有詔就中書療治,每對延英殿,許挾扶。於時釐補穿敝,唯綰是恃。未幾薨,帝驚悼,詔群臣曰:「天不使朕致太平,何奪綰之速邪?」即日詔贈司徒,遣使者冊授,欲及其未斂也。詔百官如第吊,遣使會弔,賻絹千匹、布三百匹。太常諡曰文貞,比部郎中蘇端,憸人也,持異議,宰相常袞陰助之,帝以其言丑險不實,貶端巴州員外司馬,猶賜諡曰文簡。
綰儉約,未嘗問生事,祿稟分姻舊,隨多寡輒盡。造之者,清談終晷,而不及榮利,欲干以私,聞其言,必內愧止。經誥微趣,學家疑晦者,一見即詣其極。始輔政,御史中丞崔寬本豪侈,城南別墅池觀堂皇,為當時第一,即日遣人毀之;京兆尹黎干,出入從騶馭百數,省損才留十餘騎;中書令郭子儀在邠州行營,方大會,除書至,音樂散五之四;它聞風靡然自化者,不可勝紀。世以比楊震、山濤、謝安雲。
崔祐甫字貽孫,太子賔客孝公沔之子也。世以禮法為聞家。第進士,調壽安尉。安祿山陷洛陽,祐甫冒矢石入私廟,負木主以逃。自起居舍人累遷中書舍人。
性剛直,遇事不回。時侍郎闕,祐甫攝省事,數與宰相常袞爭議不平。袞怒,使知吏部選,每擬官,袞輒駁異,祐甫不為下。會朱泚軍中貓鼠同乳,表其瑞,詔示袞,袞率群臣賀,祐甫獨曰:「可吊不可賀。」詔使問狀,對曰:「臣聞禮:『迎貓,為其食田鼠。』以其為人去害,雖細必錄。今貓受畜於人,不能食鼠而反乳之,無乃失其性邪?貓職不脩,其應若曰法吏有不觸邪,疆吏有不捍敵。臣愚以為當命有司察貪吏,誡邊候,勤徼巡,則貓能致功,鼠不為害。」代宗異其言,袞益不喜。
帝崩,袞與禮官議:「禮,為君斬衰三年。漢文帝權制三十六日。我太宗文皇帝崩,遺詔亦三十六日,群臣不忍,既葬而除,略盡四月。高宗如漢故事。玄宗以來,始變天子喪為二十七日。乃者,遺詔雖曰『天下吏民,三日釋服』,群臣宜如皇帝服二十七日乃除。」祐甫曰:「遺詔無臣、庶人之別,是皇帝宜二十七日,而群臣三日也。」袞曰:「賀循稱,吏者,官長所署,非公卿百官也。」祐甫對「傳曰『委之三吏』,乃三公也。史稱循吏、良吏,豈胥史歟?」袞曰:「禮非天降地出,人情而已。且公卿大臣膺受寵祿,今與黔首同,信宿而除,於公安乎?」祐甫曰:「若遺詔何?詔而可改,孰不可改?」意象殊厲。袞方入臨,遣從吏扶立殿墀上,祐甫指之謂眾曰:「臣哭君前,有扶禮乎?」袞不勝怒,乃劾祐甫率情變禮,橈國典,請貶潮州刺史。德宗以為重,改河南少尹。始肅宗時,天下務劇,宰相更直掌事,若休沐還第,非大詔命,不待遍曉,則聽直者代署以聞。是時郭子儀、朱泚俱以平章事當署敕尾,而不行宰相事。帝新即位,袞如故事代署。子儀、泚入,言祐甫不宜貶,帝曰:「卿向何所言?今雲非邪?」二人對初不知。帝怒,以袞為罔上。是日,群臣苴絰立月華門外,即兩換職,以袞河南少尹,而拜祐甫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俄改中書侍郎。
自至德、乾元以來,天下戰討,啟丐填委,故官賞繆紊。永泰後,稍稍平定,而元載用事,非賄謝不與官,剗塞公路,綱紀大壞。載誅,楊綰相,未幾卒。袞當國,懲其敝,凡奏請一杜絕之,惟文辭入第乃得進,然無所甄異,賢愚同滯焉。及祐甫,則薦舉惟其人,不自疑畏,推至公以行,未逾年,除吏幾八百員,莫不諧允。帝嘗謂曰:「人言卿擬官多親舊,何邪?」對曰:「陛下令臣進擬庶官,夫進擬者必悉其才行,如不與聞知,何由得其實?」帝以為然。神策軍使王駕鶴者,典衛兵久,權震中外,帝將代之,懼其變,以問祐甫,祐甫曰:「是無足慮。」即召駕鶴留語移時,而代者已入軍中矣。淄青李正己畏帝威斷,表獻錢三十萬緡,以觀朝廷。帝意其詐,未能荅。祐甫曰:「正己誠詐,陛下不如因遣使勞其軍,以所獻就賜將士。若正己奉承詔書,是陛下恩洽士心;若不用,彼自斂怨,軍且亂。又使諸藩不以朝廷為重賄。」帝曰:「善。」正己慚服。時議者韙其謨謀,謂可復貞觀、開元之治。
是歲被疾,詔肩輿至中書,臥而承旨,若還第,即遣使咨決。薨,年六十,贈太傅,諡曰文貞。故事,門下侍郎未有贈三師者,帝以其有大臣節,特寵異之。
朱泚亂,祐甫妻王陷賊中,泚嘗與祐甫同列,遺以繒帛菽粟,受而緘鐍之,帝還京,具封以獻,士君子益重其家法雲。
子植嗣。
植字公脩,祐甫弟廬江令嬰甫子也。祐甫病,謂妻曰:「吾歿,當以廬江次子主吾祀。」及卒,護喪者以聞,帝惻然,召植,使即喪次終服。補弘文生。博通經史,於易尤邃。與鄭覃同時為補闕,皆賢宰相後,每朝廷有得失,兩人者更疏論執,譽望蔚然。
元和中,為給事中。時皇甫鎛判度支,建言減百官奉稟,植封還詔書。鎛又請天下所納鹽酒利增估者,以新准舊,一切追償。植奏言:「用兵久,百姓凋罄,往雖估逾其實,今不可復收。」於是議者咸罪鎛,鎛懼而止。
長慶初,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穆宗問:「貞觀、開元中治道最盛,何致而然?」植曰:「太宗資上聖,興民間,知百姓疾苦,故厲精思治,又以房玄齡、杜如晦、魏徵、王珪為之佐,君明臣忠,聖賢相維,治致昇平,固其宜也。玄宗在天后時,身踐憂患,既即位,得姚崇、宋璟,此二人蚤夜孜孜,納君於道。璟嘗手寫尚書無逸,為圖以獻,勸帝出入觀省以自戒。其後朽暗,乃代以山水圖,稍怠於勤,左右不復箴規,奸臣日用事,以至於敗。昔德宗嘗問先臣祐甫開元、天寶事,先臣具道治亂所以然,臣在童丱,記其說。今願陛下以無逸為元龜,則天下幸甚。」他日又問:「司馬遷言漢文帝惜十家產而罷露台,身衣弋綈,履革舄,集上書囊為殿帷,信乎?何太儉邪?」植曰:「良史非貌言。漢承秦侈縱之餘,海內凋窶,文帝從代來,知稼穡艱難,是以躬履儉約,為天下守財。景帝遵而不改,故家給戶足。至武帝時,錢朽貫,谷紅腐,乃能出師征伐,威動四方;然侈靡不節,末年戶口減半,稅及舟車,人不聊,乃下哀痛詔,封丞相為富人侯。然則帝王不可以不示儉而天下足。」帝曰:「卿言善,患行之為難耳!」
時朝廷悉收河朔三鎮,而劉總又以幽、薊七州獻諸朝,且懼部將構亂,乃先籍豪銳不檢者送京師,而朱克融在籍中。植與杜元穎不知兵,謂藩鎮且平,不復料天下安危事,而克融等羇旅寒躓,願得官自效,日訴於前,皆抑不與。及遣張弘靖赴鎮,縱克融等北還,不數月,克融亂,復失河朔矣。天下尤之,植內慚。罷為刑部尚書,旋授岳鄂觀察使。未幾,遷嶺南節度使,還拜戶部尚書。終華州刺史,贈尚書左僕射。
倰字德長,祐甫從子也。性介絜,矜己之清,視贓負者若仇。以蘇州刺史奏課第一,遷湖南觀察使。湖南舊法,雖豐年,貿易不出境,鄰部災荒不恤也。倰至,謂屬吏曰:「此豈人情乎?無閉糴以重困民。」削其禁,自是商賈流通,貲物益饒。入為戶部侍郎,判度支。時田弘正徙鎮州,以魏兵二千行。既至,留自衛,請度支給歲糧,穆宗下其議,倰固執不與,弘正不得已,遣魏卒。俄而鎮兵亂,弘正遇害,倰之為也。時天子失德,倰黨與盛,有司不敢名其罪。出為鳳翔節度使。逾年,徙河南尹。以戶部尚書致仕,卒,贈太子少保,諡曰肅。
贊曰:植輔政,當有為之時,無經國才,履危防淺,機不知其潰而發也,手弛檻紲,縱虎狼焉,一日而亡地數千里,為天下笑;倰吝財資賊。又皆幸不誅。天以河北亂唐,故君臣不肖,勃繆其謀,惜哉!
柳渾字夷曠,一字惟深,本名載,梁僕射惔六世孫,後籍襄州。早孤,方十餘歲,有巫告曰:「兒相夭且賤,為浮屠道可緩死。」諸父欲從其言,渾曰:「去聖教,為異術,不若速死。」學愈篤,與游者皆有名士。天寶初,擢進士第,調單父尉,累除衢州司馬。棄官隱武寧山。召拜監察御史,台僚以儀矩相繩,而渾放曠不樂檢局,乃求外職。宰相惜其才,留為左補闕。
大曆初,江西魏少游表為判官。州僧有夜飲火其廬者,歸罪喑奴,軍候受財不詰,獄具,渾與其僚崔祐甫白奴冤,少游趣訊僧,僧首伏,因厚謝二人。路嗣恭代少游,渾遷團練副使。俄為袁州刺史。祐甫輔政,薦為諫議大夫、浙江東西黜陟使。入為尚書右丞。
朱泚亂,渾匿終南山。賊素聞其名,以宰相召,執其子榜笞之,搜索所在。渾羸服步至奉天,改右散騎常侍。賊平,奏言:「臣名向為賊污,且『載』於文從戈,非偃武所宜。」乃更今名。
貞元元年,遷兵部侍郎,封宜城縣伯。李希烈據淮、蔡,關播用李元平守汝州,渾曰:「是夫衒玉而賈石者也。往必見禽,何賊之攘?」既而果為賊縛。三年,以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仍判門下省。帝嘗親擇吏宰畿邑,而政有狀,召宰相語,皆賀帝得人,渾獨不賀,曰:「此特京兆尹職耳。陛下當擇臣輩以輔聖德,臣當選京兆尹承大化,尹當求令長親細事。代尹擇令,非陛下所宜。」帝然之。玉工為帝作帶,誤毀一銙,工不敢聞,私市它玉足之。及獻,帝識不類,擿之,工人伏罪。帝怒其欺,詔京兆府論死,渾曰:「陛下遽殺之則已,若委有司,須詳讞乃可。於法,誤傷乘輿器服,罪當杖,請論如律。」由是工不死。左丞田季羔從子伯彊請賣私第募兵助討吐蕃,渾曰:「季羔,先朝號名臣,由祖以來世孝謹,表闕於門。隋時舊第,惟田一族耳。討賊自有國計,豈容不肖子毀門構,徼一時幸,損風教哉!請薄責以示懲沮!」帝嘉納。
韓滉自浙西入朝,帝虛己待之,奏事或日晏,他相取充位,滉遂省中榜吏自若。渾雖為滉所引,惡其專,質讓曰:「省闥非刑人地,而榜吏至死。公家先相國以狷察,不滿歲輒罷,今公柰何蹈前非,顓立威福?豈尊主卑臣義邪?」滉悔悟,稍褫其威。白志貞除浙西觀察使,渾奏:「志貞興小史,縱嘉其才,不當超劇職。臣以死守,不敢奉詔。」會渾移疾出,即日詔付外施行。疾間,因乞骸骨,不許。門下吏白過官,渾愀然曰:「既委有司,而復橈之,豈賢者用心邪?士或千里辭家以干祿,小邑主辦,豈慮不能?」是歲擬官,無退異者。
渾瑊與吐蕃會平涼,是日,帝語大臣以和戎息師之便。馬燧賀曰:「今日已盟,可百年無虜患。」渾跪曰:「五帝無誥誓,三王無盟詛,蓋盟詛之興皆在季末。今盛明之朝,反以季末事行於夷狄。夫夷狄人面獸心,易以兵制,難以信結,臣竊憂之。」李晟繼言曰:「蕃戎多不情,誠如渾言。」帝變色曰:「渾,儒生,未達邊事,而大臣亦當爾邪?」皆頓首謝。夜半,邠寧節度使韓游瓌飛奏吐蕃劫盟,將校皆覆沒。帝大驚,即以其表示渾。明日,慰之曰:「卿,儒士,乃知軍戎萬里情乎?」益禮異之。
宰相張延賞怙權,嫉渾守正,遣親厚謂曰:「明公舊德,弟慎言於朝,則位可久。」渾曰:「為吾謝張公,渾頭可斷,而舌不可禁。」卒為所擠,以右散騎常侍罷政事。
渾警辯好談謔,與人交,豁如也。情儉不營產利。免後數日,置酒召故人出遊,酣肆乃還,曠然無黜免意。時李勉、盧翰皆以舊相闔門奉朝請,嘆曰:「吾等視柳宜城,真拘俗之人哉!」五年卒,年七十五,諡曰貞。
渾母兄識,字方明,知名士也。工文章,與蕭穎士、元德秀、劉迅相上下,而識練理創端,往往詣極,雖趣尚非博,然當時作者伏其簡拔。渾亦善屬文,但沈思不逮於識雲。
韋處厚字德載,京兆萬年人。事繼母以孝聞,親歿,廬墓終喪。中進士第,又擢才識兼茂科,授集賢校書郎。舉賢良方正異等,宰相裴垍引直史館。改咸陽尉。
憲宗初,擢左補闕。禮部尚書李絳請間言:「古帝王以納諫為聖,拒諫為昏。今不聞進規納忠,何以知天下事?」帝曰:「韋處厚、路隋數上疏,其言忠切,顧卿未知爾。」由是中外推其靖密。歷考功員外郎,坐與宰相韋貫之善,出開州刺史。以戶部郎中入知制誥。
穆宗立,為翰林侍講學士。處厚以帝沖怠不向學,即與路隋合易、書、詩、春秋、禮、孝經、論語,掇其粹要,題為六經法言二十篇上之,冀助省覽。帝稱善,並賜金幣。再遷中書舍人。張平叔以言利得幸於帝,建言官自鬻鹽,籠天下之財。宰相不能詰,下群臣議,處厚發十難誚其迂謬,平叔愧縮,遂寢。
敬宗初,李逢吉得柄,構李紳,逐為端州司馬。其黨劉棲楚等欲致紳必死,建言當徙醜地。處厚上言:「逢吉黨與,以紳之斥猶有餘辜,人情危駭。詩云『萋兮斐兮,成是貝錦。彼譖人者,亦已太甚』,『讒言罔極,交亂四國』。此古人疾讒之深也。孔子曰:『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按紳先朝舊臣,就令有過,尚當祓瑕洗釁,成無改之美,況被讒乎!建中時,山東之亂興,宰相朋黨,楊炎為元載復仇,盧杞為劉晏償怨,兵連禍結,天下騷然。此陛下親所聞見,得不深念哉!」紳繇是免。逢吉怒,至寶曆三月赦書,不言左降官未量移者,以沮紳內徙。處厚復奏:「逢吉緣紳一人而使近歲流斥皆不蒙澤,非所以廣恩於天下。」帝悟,追改其條。進翰林承旨學士、兵部侍郎。方天子荒暗,月視朝才三四。處厚入見,即自陳有罪,願前死以謝。帝曰:「何哉?」對曰:「臣昔為諫官,不能死爭,使先帝因畋與色而至不壽,於法應誅。然所以不死者,陛下在春宮,十有五矣。今皇子方襁褓,臣不敢避死亡之誅。」帝大感悟,賜錦彩以慰其意。王廷湊之亂,帝嘆宰相不才,而使奸臣跋扈,處厚曰:「陛下有一裴度不能用,乃當饋而嘆,恨無蕭、曹,此馮唐所以謂漢文帝有頗、牧不能用也。」
後禁中急變,文宗綏內難,猶豫未即下詔,處厚入,昌言曰「春秋大義滅親,內惡必書,以明逆順;正名討罪,何所避諱哉?」遂奉教班諭。是夕,號令及它儀矩不暇責有司,一出處厚,無違舊章者。進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封靈昌郡公。堂史湯鉥數招權納財賂,處厚笑曰:「此半滑渙也。」斥出之,相府肅然。初,貞元時宰相齊抗奏罷州別駕及當為別駕者引處之朝。元和後,兩河用兵,裨將立功得補東宮王府官,朱紫淆並,授受不綱。處厚乃置六雄、十望、十緊等州,悉補別駕,由是流品澄別。帝雖自力機政,然驟信輕改,搖於浮論。處厚嘗獨對曰:「陛下不以臣不肖,使待罪宰相,凡所奏可,中輒變易。自上心出邪,乃示臣不信;得於橫議邪,即臣何名執政?且裴度元勛舊德,輔四朝,竇易直長厚忠實,經事先帝,陛下所宜親重委信之。臣乃陛下自擢,今言不見納,宜先罷。」即趨下頓首,帝矍然曰:「何至是?卿之忠力,朕自知之,安可遽辭以重吾不德?」處厚趨出,帝復召問所欲言,乃對:「近君子,遠小人,始可為治。」諄複數百言。又言:「裴度忠,可久任。」帝嘉納之。自是無復橫議者。時李同捷叛,詔諸軍進討。魏博史憲誠懷向背,裴度待以不疑。憲誠遣吏白事中書,處厚召語曰:「晉公以百口保爾帥於天子,我則不然,正須所為,以邦法從事耳。」憲誠懼,不敢貳,卒有功。李載義數破滄、鎮兵,皆刳剔以獻,處厚戒之,前後完活數百千人。大和二年,方奏事,暴疾,仆香桉前,帝命中人翼扶之,輿還第,一昔薨,年五十六,贈司空。
處厚姿狀如甚懦者,居家亦循易,至廷爭,嶷然不可回奪。剛於御吏,百僚謁事,畏惕未嘗敢及以私。推擇官材,往往棄瑕錄善,時亦譏其太廣。性嗜學,家書讎正至萬卷。為拾遺時,撰德宗實錄。後又與路隋共次憲宗實錄,詔分日入直,創具凡例,未及成而終。本名淳,避憲宗諱,改今名。
路隋字南式,其先出陽平。父泌,字安期,通五經,端亮寡言,以孝悌聞。建中末,為長安尉。德宗出奉天,棄妻子奔行在,扈狩梁州,排亂軍以出,再中流矢,裂裳濡血。以策說渾瑊,召置幕府。東討李懷光,奏署副元帥判官。從瑊會盟平涼,為虜所執,死焉。
時隋嬰孺,以恩授八品官。逮長,知父執虜中,日夜號泣,坐必西向,不食肉。母告以貌類泌者,終身不引鏡。貞元末,吐蕃請和,隋三上疏宜許,不報。舉明經,授潤州參軍事。李錡欲困辱之,使知市事,隋怡然坐肆,不為屈。韋夏卿高其節,辟置東都幕府。元和中,吐蕃款塞,隋五上疏請脩好,冀得泌還。詔可。遣祠部郎中徐復報聘,而泌以喪至,帝愍惻,贈絳州刺史,官為治喪。服除,擢隋左補闕、史館脩撰,以鯁亮稱。
穆宗立,與韋處厚並擢侍講學士,再遷中書舍人、翰林學士。每除制出,以金幣來謝者,隋卻之曰:「公事而當私貺邪?」進承旨學士,遷兵部侍郎。
文宗嗣位,以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監脩國史。初,韓愈撰順宗實錄,書禁中事為切直,宦豎不喜,訾其非實,帝詔隋刊正。隋建言:「衛尉卿周居巢、諫議大夫王彥威、給事中李固言、史官蘇景胤皆上言改脩非是。夫史冊者,褒勸所在,匹夫美惡尚不可誣,況人君乎?議者至引雋不疑、第五倫為比,以蔽聦明。臣宗閔、臣僧孺謂史官李漢、蔣系皆愈之婿,不可參撰,俾臣得下筆。臣謂不然。且愈所書已非自出,元和以來,相循逮今。雖漢等以嫌,無害公誼。請條示甚謬誤者,付史官刊定。」有詔擿貞元、永貞間數事為失實,余不復改,漢等亦不罷。進門下侍郎、弘文館大學士。久之,辭疾,不聽,冊拜太子太師。明年,李德裕貶袁州長史,不署奏,為鄭注所忌,乃檢校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鎮海節度使。道病卒,年六十,贈太保,諡曰貞。
贊曰:綰以德服人,而人自化,可謂賢矣。其論議渾大,雖古王佐無以加。祐甫發正己隱情,渾策吐蕃必叛,伐謀知幾,君子哉!處厚事穆、敬、文三宗,主皆弗類,而一納以忠,寧不謂以堯事君者邪?隋輔政十年,歷牛、李、訓、注用事,無所迎將,善保位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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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新唐書  卷一百四十三‧列傳第六十八   高適 元結 李承 韋倫 薛玨 崔漢衡 戴叔倫 王翃 徐申 郗士美 辛秘
高適字達夫,滄州渤海人。少落魄,不治生事。客梁、宋間,宋州刺史張九皋奇之,舉有道科中第,調封丘尉,不得志,去。客河西,河西節度使哥舒翰表為左驍衛兵曹參軍,掌書記。
祿山亂,召翰討賊,即拜適左拾遺,轉監察御史,佐翰守潼關。翰敗,帝問群臣策安出,適請竭禁藏募死士抗賊,未為晚,不省。天子西幸,適走間道及帝於河池,因言:「翰忠義有素,而病奪其明,乃至荒踣。監軍諸將不恤軍務,以倡優蒲相娛樂,渾、隴武士飯糲米日不厭,而責死戰,其敗固宜。又魯炅、何履光、趙國珍屯南陽,而一二中人監軍更用事,是能取勝哉?臣數為楊國忠言之,不肯聽。故陛下有今日行,未足深恥。」帝頷之。
俄遷侍御史,擢諫議大夫,負氣敢言,權近側目。帝以諸王分鎮,適盛言不可,俄而永王叛。肅宗雅聞之,召與計事,因判言王且敗,不足憂。帝奇之,除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淮南節度使。詔與江東韋陟、淮西來瑱率師會安陸,方濟師而王敗。李輔國惡其才,數短毀之,下除太子少詹事。
未幾蜀亂,出為蜀、彭二州刺史。始,上皇東還,分劍南為兩節度,百姓弊於調度,而西山三城列戍。適上疏曰:「劍南雖名東、西川,其實一道。自邛關、黎、雅以抵南蠻,由茂而西,經羌中、平戎等城,界吐蕃。瀕邊諸城,皆仰給劍南。異時以全蜀之饒,而山南佐之,猶不能舉,今裂梓、遂等八州專為一節度,歲月之計,西川不得參也。嘉陵比困夷獠,日雖小定,而痍痏未平,耕紡亡業,衣食貿易皆資成都,是不可得役亦明矣。可稅賦者,獨成都、彭、蜀、漢四州而已,以四州耗殘當十州之役,其弊可見。而言利者,枘鑿萬端,窮朝抵夕,千桉百牘,皆取之民,官吏懼譴,責及鄰保,威以罰抶,而逋逃益滋。又關中比飢,士人流入蜀者道路相系,地入有訖,而科斂無涯,為蜀計者,不亦難哉!又平戎以西數城,皆窮山之顛,蹊隧險絕,運糧束馬之路,坐甲無人之鄉。為戎狄言,不足利戎狄;為國家言,不足廣土宇。柰何以彈丸地而困全蜀太平之人哉?若謂已戍之城不可廢,已屯之兵不可收,願罷東川,以一劍南併力從事。不爾,非陛下洗盪關東清逆亂之急也。蜀人又擾,則貽朝廷憂。」帝不納。
梓屯將段子璋反,適從崔光遠討斬之。而光遠兵不戢,遂大略,天子怒,罷光遠,以適代為西川節度使。廣德元年,吐蕃取隴右,適率兵出南鄙,欲牽制其力,既無功,遂亡松、維二州及雲山城。召還,為刑部侍郎、左散騎常侍,封渤海縣侯。永泰元年卒,贈禮部尚書,諡曰忠。
適尚節義,語王霸袞袞不厭。遭時多難,以功名自許,而言浮其術,不為搢紳所推。然政寬簡,所蒞,人便之。年五十始為詩,即工,以氣質自高。每一篇已,好事者輒傳布。其詒書賀蘭進明,使救梁、宋以親諸軍,與許叔冀書,令釋憾;未度淮,移檄將校,絕永王,俾各自白,君子以為義而知變。
元結,後魏常山王遵十五代孫。曾祖仁基,字惟固,從太宗征遼東,以功賜宜君田二十頃,遼口並馬牝牡各五十,拜寧塞令,襲常山公。祖亨,字利貞,美姿儀。嘗曰:「我承王公餘烈,鷹犬聲樂是習,吾當以儒學易之。」霍王元軌聞其名,辟參軍事。父延祖,三歲而孤,仁基敕其母曰:「此兒且祀我。」因名而字之。逮長,不仕,年過四十,親婭彊勸之,再調舂陵丞,輒棄官去,曰:「人生衣食,可適饑飽,不宜復有所須。」每灌畦掇薪,以為「有生之役,過此吾不思也」。安祿山反,召結戒曰:「而曹逢世多故,不得自安山林,勉樹名節,無近羞辱」雲。卒年七十六,門人私諡曰太先生。
結少不羈,十七乃折節向學,事元德秀。天寶十二載舉進士,禮部侍郎陽浚見其文,曰:「一第慁子耳,有司得子是賴!」果擢上第。復舉制科。會天下亂,沈浮人間。國子司業蘇源明見肅宗,問天下士,薦結可用。時史思明攻河陽,帝將幸河東,召結詣京師,問所欲言,結自以始見軒陛,拘忌諱,恐言不悉情,乃上時議三篇。其一曰:
議者問:「往年逆賊,東窮海,南淮、漢,西抵函、秦,北徹幽都,醜徒狼扈在四方者幾百萬,當時之禍可謂劇,而人心危矣。天子獨以匹馬至靈武,合弱旅,鉏彊寇,師及渭西,曾不逾時,摧銳攘凶,復兩京,收河南州縣,何其易邪?乃今河北奸逆不盡,山林江湖亡命尚多,盜賊數犯州縣,百姓轉徙,踵系不絕,將士臨敵而奔,賢人君子遁逃不出。陛下往在靈武、鳳翔,無今日勝兵而能殺敵,無今日檢禁而無亡命,無今日威令而盜賊不作,無今日財用而百姓不流,無今日爵賞而士不散,無今日朝廷而賢者思仕,何哉?將天子能以危為安,而忍以未安忘危邪?」對曰:「此非難言之。前日天子恨愧陵廟為羯逆傷污,憤悵上皇南幸巴、蜀,隱悼宗戚見誅,側身勤勞,不憚親撫士卒,與人權位,信而不疑,渴聞忠直,過弗諱改。此以弱制彊,以危取安之繇也。今天子重城深宮,燕和而居;凝冕大昕,纓佩而朝;太官具味,視時而獻;太常備樂,和聲以薦;國機軍務,參籌乃敢進;百姓疾苦,時有不聞;廄芻良馬、宮籍美女、輿服禮物、休符瑞諜,日月充備;朝廷歌頌盛德大業,聽而不厭;四方貢賦,爭上尤異;諧臣顐官,怡愉天顏;文武大臣至於庶官,皆權賞逾望。此所以不能以彊制弱,以未安忘危。若陛下視今日之安,能如靈武時,何寇盜彊弱可言哉!」
其二曰:
議者曰:「吾聞士人共自謀:『昔我奉天子拒凶逆,勝則家國兩全,不勝則兩亡,故生死決於戰,是非極於諫。今吾名位重,財貨足,爵賞厚,勤勞已極,外無仇讎害我,內無窮賤迫我,何苦當鋒刃以近死,忤人主以近禍乎?』又聞曰:『吾州里有病父老母、孤兄寡婦,皆力役乞丐,凍餒不足,況於死者,人誰哀之?』又聞曰:『天下殘破,蒼生危窘,受賦與役者,皆寡弱貧獨,流亡死徙,悲憂道路,蓋亦極矣。天下安,我等豈無畎畝自處?若不安,我不復以忠義仁信方直死矣!』人且如此,柰何?」對曰:「國家非欲其然,蓋失於太明太信耳。夫太明則見其內情,將藏內情則罔惑生下。能令必信,信可必矣,而太信之中,至奸尤惡之。如此遂使朝廷亡公直,天下失忠信,蒼生益冤結。將欲治之,能無端由?吾等議於野,又何所及?」
其三曰:
議者曰:「陛下思安蒼生,滅奸逆,圖太平,勞心悉精,於今四年,說者異之,何哉?」對曰:「如天子所思,說者所異,非不知之。凡有詔令丁寧,事皆不行,空言一再,頗類諧戲。今有仁恤之令,憂勤之誥,人皆族立黨語,指而議之。天子不知其然,以為言雖不行,猶足以勸。彼沮勸,在乎明審均當而必行也。天子能行已言之令,必將來之法,雜傜弊制,拘忌煩令,一切蠲盪,任天下賢士,屏斥小人,然後推仁信威令,謹行不惑。此帝王常道,何為不及?」
帝悅曰:「卿能破朕憂。」擢右金吾兵曹參軍,攝監察御史,為山南西道節度參謀。募義士於唐、鄧、汝、蔡,降劇賊五千,瘞戰死露胔於泌南,名曰哀丘。
史思明亂,帝將親征,結建言:「賊銳不可與爭,宜折以謀。」帝善之,因命發宛、葉軍挫賊南鋒,結屯泌陽守險,全十五城。以討賊功遷監察御史里行。荊南節度使呂諲請益兵拒賊,帝進結水部員外郎,佐諲府。又參山南東道來瑱府,時有父母隨子在軍者,結說瑱曰:「孝而仁者,可與言忠;信而勇者,可以全義。渠有責其忠信義勇而不勸之孝慈邪?將士父母,宜給以衣食,則義有所存矣。」瑱納之。瑱誅,結攝領府事。會代宗立,固辭,丐侍親歸樊上。授著作郎。益著書,作自釋,曰:
河南,元氏望也。結,元子名也。次山,結字也。世業載國史,世系在家諜。少居商余山,著元子十篇,故以元子為稱。天下兵興,逃亂入猗玗洞,始稱猗玗子。後家瀼濱,乃自稱浪士。及有官,人以為浪者亦漫為官乎,呼為漫郎。既客樊上,漫遂顯。樊左右皆漁者,少長相戲,更曰聱叟。彼誚以聱者,為其不相從聽,不相鈎加,帶笭箵而盡船,獨聱齖而揮車。酒徒得此,又曰:「公之漫其猶聱乎?公守著作,不帶笭箵乎?又漫浪於人間,得非聱齖乎?公漫久矣,可以漫為叟。」於戲!吾不從聽於時俗,不鈎加於當世,誰是聱者,吾欲從之!彼聱叟不慚帶乎笭箵,吾又安能薄乎著作?彼聱叟不羞聱齖於鄰里,吾又安能慚漫浪於人閒?取而醉人議,當以漫叟為稱。直荒浪其情性,誕漫其所為,使人知無所存有,無所將待。乃為語曰:「能帶笭箵,全獨而保生;能學聱齖,保宗而全家。聱也如此,漫乎非邪!」
久之,拜道州刺史。初,西原蠻掠居人數萬去,遺戶裁四千,諸使調發符牒二百函,結以人困甚,不忍加賦,即上言:「臣州為賊焚破,糧儲、屋宅、男女、牛馬幾盡。今百姓十不一在,耄孺騷離,未有所安。嶺南諸州,寇盜不盡,得守捉候望四十餘屯,一有不靖,湖南且亂。請免百姓所負租稅及租庸使和市雜物十三萬緡。」帝許之。明年,租庸使索上供十萬緡,結又奏:「歲正租庸外,所率宜以時增減。」詔可。結為民營舍給田,免徭役,流亡歸者萬餘。進授容管經略使,身諭蠻豪,綏定八州。會母喪,人皆詣節度府請留,加左金吾衛將軍。民樂其教,至立石頌德。罷還京師,卒,年五十,贈禮部侍郎。
李承,趙州高邑人。幼孤,其兄曄養之。既長,以悌聞。擢明經,遷累大理評事,為河南採訪使判官。尹子奇陷汴州,拘承送洛陽,覘得賊謀,皆密啟諸朝。兩京平,例貶臨川尉。不三月,除德清令。尋擢監察御史,累遷吏部郎中,淮南西道黜陟使。奏置常豐堰於楚州,以御海潮,溉屯田塉鹵,收常十倍它歲。德宗將討梁崇義,李希烈揣知之,乃表崇義過惡,請先誅討,帝悅,數對左右稱其忠。會承使回,言希烈能立功,然恐後不可制,帝初謂不然,及崇義平,希烈果叛,始思其言,擢拜河中尹、晉絳觀察使。
承廉正有雅望,以才顯於時。未幾,改山南東道節度使。時希烈猶據襄州,帝慮不受命,欲以禁兵衛送承,承辭,請以單騎入。既至,希烈舍承外館,迫脅日萬端,承晏然誓以死守。希烈不能屈,遂大掠去,襄、漢蕩然。承輯綏撫安之,居一年,闔境完復。初,希烈雖去,留部校守覘,往來踵舍,承因得使所厚臧叔雅結希烈腹心周曾、王玢、姚憺。及曾等謀殺希烈,承首謀也。密詔褒美。尋檢校工部尚書、湖南觀察使。建中四年卒,年六十二,贈吏部尚書。
韋倫,系本京兆。父光乘,在開元、天寶間為朔方節度使。倫以蔭調藍田尉,干力勤濟,楊國忠署為鑄錢內作使判官。國忠多發州縣齊人令鼓鑄,督非所習,雖棰抶苛嚴,愈無功。倫請準直募匠,代無聊之人,繇是役用減,鼓鑄多矣。玄宗晚節盛營宮室,吏介以為欺,倫閱實工員,省費倍。
從帝入蜀,以監察御史為劍南節度行軍司馬、置頓判官。時中人衛卒多侵暴,尤難治,倫以清儉自將,西人賴濟。中宦疾之,以讒貶衡州司戶參軍。度支使第五琦薦倫才,擢商州刺史、荊襄道租庸使。襄州裨將康楚元亂,自稱東楚義王,刺史王政棄城遁。賊南襲江陵,絕漢、沔餉道。倫調兵屯鄧州,厚撫降賊。寇益怠,乃擊禽楚元以獻,收租庸二百萬緡。召為衛尉卿,俄兼寧、隴二州刺史。
乾元中,襄州亂,詔倫為山南東道節度使,而李輔國方恣橫,倫不肯謁,憾之,中罷為秦州刺史。吐蕃、党項歲入邊,倫兵寡,數格虜,敗,貶巴州長史,徙務川尉。代宗立,連拜忠、台、饒三州刺史。宦者呂太一反嶺南,詔拜倫韶州刺史、韶連郴都團練使。為太一反間,貶信州司馬,斥棄十年,客豫章。
德宗嗣位,選使絕域者,擢倫太常少卿,充和吐蕃使。倫至,諭天子威德,贊普順悅,乃入獻。還,進太常卿,兼御史大夫。再使,如旨。倫處朝,數論政得失,宰相盧杞惡之,改太子少保。從狩奉天。及杞敗,關播罷為刑部尚書,倫在朝堂流涕曰:「宰相無狀,使天下至此,不失為尚書,後何勸?」聞者憚其公。帝后欲復用杞為刺史,倫苦諫,言懇至到,帝納之。進太子少師、郢國公,致仕。
時李楚琳以僕射兼衛尉卿,李忠誠以尚書兼少府監,倫言:「楚琳逆節,忠誠戎丑,不當寵以官。」又請為義倉,以捍無年;擇賢者,任帝左右。謂吐蕃豺虎野心,不可事信約,宜謹備邊。帝善其言,厚禮之。居家以孝慈稱。卒,年八十三,贈揚州都督,諡曰肅。
薛玨字溫如,河中寶鼎人。以蔭為懿德太子廟令,累遷乾陵台令。歲中以清白聞,課第一,改昭應令,人請立石紀德,玨固讓。遷楚州刺史。初,州有營田,宰相遙領使,而刺史得專達,俸及它給百餘萬,田官數百,歲以優得遷,別戶三千,備刺史廝役。玨至,悉條去之,租入贏異時。觀察使惡其絜,誣以罪,左授峽州刺史。建中初,德宗命使者分諸道察官吏升黜焉,而李承狀玨之簡,趙贊言其廉,盧翰稱其肅,書參聞,於是拜中散大夫,賜金紫。劉玄佐表兼汴宋行軍司馬。李希烈棄汴州走,即拜玨刺史,遷河南尹。入為司農卿。是時,詔舉堪刺史、縣令者且百人,延問人間疾苦、吏得失,取尤通達者什二,宰相欲校以文詞,玨曰:「求良吏不可責文學,宜以上愛人之本為心也。」宰相多其計,所用皆稱職。
為京兆尹,司農供三宮畜茹三十車,不足,請市京兆。是時,韋彤為萬年令,玨使彤禁鬻賣,民苦之。德宗怒,奪玨、彤俸。帝疑下情不達,因詔延英坐日許百司長官二員言闕失,謂之巡對。玨剛嚴,曉法治,勤身以勸下,然苛察,無經術大體。坐善竇參,改太子賔客,出為嶺南觀察使。卒,年七十四,贈工部尚書。
子存慶,字嗣德,貌偉岸。及進士第,歷御史、尚書郎。五遷給事中,與韋弘景封駁詔書,時稱其直。劉總以幽州歸,穆宗謂宰相曰:「必用薛存慶,可以宣朕意。」對延英一刻,遣之,至鎮州,疽發於背卒,贈吏部侍郎。
崔漢衡,博州博平人。沈懿博厚,善與人交。始為費令,滑州節度使令狐彰表掌書記。大曆六年,以檢校禮部員外郎為和蕃副使。還,遷右司郎中。建中二年,吐蕃請盟,擢殿中少監,為和蕃使,與其使區頰贊俱來約盟。改鴻臚卿,持節送區頰贊歸,遂定盟清水。德宗幸奉天,吐蕃以兵佐渾瑊,敗賊武功。轉秘書監。俄拜上都留守、兵部尚書、東都淄青魏博賑給宣慰使。又使幽州,還命稱指。貞元三年,豫吐蕃盟平涼,被執,虜將殺之,因夷言謂之曰:「我善結贊,無殺我!」而漢衡誠信素著,虜亦尊重,故至河州得還。明年,出為晉慈隰觀察使,卒,贈尚書左僕射。
戴叔倫字幼公,潤州金壇人。師事蕭穎士,為門人冠。劉晏管鹽鐵,表主運湖南,至雲安,楊子琳反,馳客劫之曰:「歸我金幣,可緩死。」叔倫曰:「身可殺,財不可奪。」乃舍之。嗣曹王皋領湖南、江西,表在幕府。皋討李希烈,留叔倫領府事,試守撫州刺史。民歲爭溉灌,為作均水法,俗便利之。耕餉歲廣,獄無繫囚。俄即真。期年,詔書褒美,封譙縣男,加金紫服。
齊映、劉滋執政,叔倫勸以「屯難未靖,安之者莫先於兵,兵所藉者食,故金谷之司不輕易人。天下州縣有上、中、下,緊、望、雄、輔者,有司銓擬,皆便所私,此非為官擇人、為人求治之術。其尤切者,縣令、錄事參軍事,此二者,宜出中書、門下,無計資序限,遠近高卑,一以殿最升降,則人知勸。」映等重其言。遷容管經略使,綏徠夷落,威名流聞。其治清明仁恕,多方略,故所至稱最。德宗嘗賦中和節詩,遣使者寵賜。代還,卒於道,年五十八。
王翃字宏肱,并州晉陽人。少治兵家。天寶中,授翊衛尉、羽林軍宿衛。擢才兼文武科,出為辰州刺史。與討襄州康楚元有功,加兼秘書少監,遷朗州刺史。
大曆中,擢容管經略使。初,安祿山亂,詔嶺南兵隸南陽魯炅。炅敗績,眾奔潰。谿洞夷獠相挻為亂,夷酋梁崇牽號「平南都統」,與別帥覃問合,又與西原賊張侯、夏永更誘嘯,因陷城邑,遂據容州。前經略使陳仁琇、元結、長孫全緒等皆僑治藤、梧。翃至,言於眾曰:「我,容州刺史,安可客治它所?必得容乃止。」即出私財募士,有功者許署吏,於是人自奮。不數月,斬賊帥歐陽珪。因至廣州,請節度使李勉出兵併力,勉不許,曰:「容陷賊久,獠方彊,今速攻,祗自敗耳。」翃曰:「大夫即不出師,願下書州縣,陽言以兵為助,冀藉此聲,成萬一功。」勉許諾。翃乃移書義、藤二州刺史,約皆進討,引兵三千與賊鏖戰,日數遇。勉檄止之,輒匿不發,戰愈力,卒破賊,禽崇牽,悉復容州故地。捷書聞,詔更置順州,以定余亂。翃凡百餘戰,禽首領七十,覃問遁去。復遣將李寔等分討西原,平鬱林等諸州。累兼御史中丞、招討處置使。會哥舒晃反,翃命寔悉師援廣州,問因合眾乘間來襲,翃設伏擊之,生禽問,嶺表平。代宗遣使慰勞,加金紫光祿大夫,賜第京師。
時吐蕃入寇,郭子儀悉河中兵乘邊,召翃為河中少尹,領節度後務。悍將凌正數干法不逞,約其徒夜斬關逐翃。翃覺之,陰亂漏刻,以差其期,眾驚,不敢發。俄禽正誅之,一軍惕息。歷汾州刺史,為振武軍使綏、銀等州留後。入拜京兆尹。會起涇原兵討李希烈,次滻水,京兆主供擬,饔敗肉腐,眾怒曰:「食是而討賊乎?」遂叛。翃挺身走奉天,拜太子詹事。德宗還都,再遷大理卿,出為福建觀察使。徙東都留守,既至,開田二十餘屯,脩器械,皆良金壽革,練士卒,號令精明。俄而吳少誠叛,獨東畿為有備,關東賴之。貞元十八年卒,贈尚書右僕射,諡曰肅。
翃雅善盧杞,杞之殺崔寧、沮李懷光不得朝,皆與其謀,議者以為訾。
子正雅,字光謙,行謹飭,為崔邠所器。元和初,擢進士,遷累監察御史。穆宗時,京邑多盜賊,正雅以萬年令威震豪彊。尹柳公綽言其能,就賜緋魚,擢累汝州刺史。屬監軍怙權,乃謝病去。入為大理卿,會爭宋申錫獄,堅甚,申錫得不死。大和中卒,贈左散騎常侍。
翃兄翊,性謙柔,歷山南東道節度使。代宗目為純臣,世稱謹廉。卒,贈戶部尚書,諡曰忠惠。
翊曾孫凝,字成庶,少孤,依其舅宰相鄭肅。舉明經、進士,皆中。歷台省,寖知名,擢累禮部侍郎。不阿權近,出為商州刺史。驛道所出,吏破產不能給,而州有冶賦羨銀,常摧直以優吏奉。凝不取,則以市馬,故無橫擾,人皆尉悅。徙湖南觀察使。
僖宗立,召為兵部侍郎,領鹽鐵轉運使。坐舉非其人,以秘書監分司東都,即拜河南尹。遷宣歙池觀察使,時乾符四年也。王仙芝之黨屠至德,勢益張,凝遣牙將孟琢助池守。賊益兵來攻,實欲襲南陵,凝遣樊儔以舟師扼青陽。儔違令,輕與賊戰,不勝,凝斬以徇,諸將聞,皆股慄,以死綴賊,賊不能進。時江南環境為盜區,凝以彊弩據採石,張疑幟,遣別將馬穎解和州之圍。明年,賊大至,都將王涓自永陽赴敵,凝大宴,謂涓曰:「賊席勝而驕,可持重待之,慎毋戰。」涓意銳,日趨四舍,至南陵,未食即陣,死焉。監軍收余卒數千,還走城,沮橈無去意,卒又恣橫不能禁,凝讓曰:「吏捕蝗者,不勝而仰食於民,則率暴以濟災也。今兵不能捍敵,又恣之犯民生業,何以稱朝廷待將軍意?」監軍詞屈,趣親吏入民舍奪馬,凝乘門望見,麾左右捕取殺之,由是不敢留,然益儲畜繕完以備賊,賊至不能加。會大星直寢庭墜,術家言宜上疾不視事以厭勝,凝曰:「東南,國用所出,而宣為大府,吾規脫禍可矣,顧一方何賴哉?誓與城相存亡,勿復言!」既而賊去。未幾,卒,年五十八,贈吏部尚書,諡曰貞。
徐申字維降,京兆人。擢進士第,累遷洪州長史。嗣曹王皋討李希烈,檄申以長史行刺史事,任職辦,皋表其能,遷韶州刺史。韶自兵興四十年,刺史以縣為治署,而令丞雜處民閻。申按公田之廢者,募人假牛犁墾發,以所收半畀之,田久不治,故肥美,歲入凡三萬斛。諸工計所庸,受粟有差,乃徙治故州。未幾,邑閈如初。創驛候,作大市,器用皆具。州民詣觀察使,以其有功於人,請為生祠,申固讓,觀察使以狀聞,遷合州刺史。始來韶,戶止七千,比六年,倍而半之。
會初置景州,授刺史,賜錢五十萬,加節度副使。遷邕管經略使。黃洞納質供賦,不敢桀。逾年,進嶺南節度使。前使死,吏盜印,署府職百餘員,畏事泄,謀作亂。申覺,殺之,詿誤一不問。遠俗以攻劫相矜,申禁切,無復犯。外蕃歲以珠、玳瑁、香、文犀浮海至,申於常貢外,未嘗賸索,商賈饒盈。劉辟反,表請發卒五千,循馬援故道,繇爨蠻抵蜀,擣辟不備。詔可,加檢校禮部尚書,封東海郡公。詔未至,卒,年七十,贈太子少保,諡曰平。
郗士美字和夫,兗州金鄉人。父純,字高卿,舉進士、拔萃、制策皆高第,張九齡、李邕數稱之。自拾遺七遷至中書舍人。處事不回,為宰相元載所忌。時魚朝恩以牙將李琮署兩街功德使,琮恃勢桀橫,眾辱京兆尹崔昭于禁中,純曰:「此國恥也。」即詣載請速處其罪,載不納,遂辭疾還東都,號「伊川田父」,十年不出。德宗立,崔祐甫輔政,召為太子左庶子、集賢殿學士,不拜,以老乞身。改詹事,聽致仕。帝召見,褒嘆良久,賜金紫,公卿以下咸祖都門,世高其節。
士美年十二,通五經、史記、漢書,皆能成誦。父友蕭穎士、顏真卿、柳芳與相論繹,嘗曰:「吾曹異日當交二郗之間矣。」未冠為陽翟丞,佐李抱真潞州幕府。以才,歷王虔休、李元,皆留不徙。久乃進房州刺史、黔中經略觀察使。溪州賊向子琪以眾八千岨山剽劫,士美討平之,加檢校右散騎常侍,封高平郡公。遷京兆尹,天子多所咨逮。
出為鄂岳觀察使。時安黃節度使伊慎入朝,其子宥主後務,偃蹇,母死京師不發喪,欲固其權。士美知之,使府屬過其境,宥出迎,因以母訃告之,即為辦裝,宥惶遽上道。
改河南尹,檢校工部尚書,充昭義節度使。昭義自李抱真以來皆武臣,私廚月費米六千石、羊千首、酒數十斛,潞人困甚。士美至,悉去之,出稟錢市物自給。又盧從史時,日具三百人膳以餉牙兵,士美曰:「卒衛於牙,固職也,安得廣費為私恩?」亦罷之。討王承宗也,遣大將王獻督萬人為前鋒,獻恣橫逗橈,士美即斬以徇,下令曰:「敢後者斬!」親鼓之,大破賊,下三營環柏鄉。時諸鎮兵合十餘萬繞賊,多玩寇犯法,獨士美兵銳整,最先有功。憲宗喜曰:「固知士美能辦吾事。」承宗大震懼。亡幾,會詔班師,然威震兩河。以疾召拜工部尚書。後檢校刑部尚書,為忠武節度使。卒,年六十四,贈尚書左僕射,諡曰景。生平與人交,已然諾,以是名重於世。
辛秘,系出隴西。貞元中,擢明經第,授華原主簿。以判入等,調長安尉。其學於禮家尤洽,高郢為太常卿,奏為博士。再遷兵部員外郎,常兼博士。再辟禮儀使府。
憲宗初,拜湖州刺史。李錡反,遣大將先取支州。蘇、常、杭、睦四刺史,或戰敗,或拘脅,獨秘以儒者,賊易之。未及至,秘召牙將丘知二夜開城收壯士,得數百,逆賊大戰,斬其將,進焚營保。錡平,賜金紫。僉謂秘材任將帥,會河東范希朝出討王承宗,召秘為希朝司馬,主留務。累遷汝、常州刺史,河南尹,進拜昭義軍節度使。是時,承討恆、趙之後,潞人雕秏。秘至,則約出入,嗇用度,比四年,儲錢十七萬緡、糧七十萬斛,器械堅良,隱然復為完鎮。召還,道病卒,年六十四,贈尚書左僕射,諡曰肅,後更諡懿。
秘為大官,居不易第,服不改初,其奉祿悉與里表親屬。病,自銘其墓,作書一通緘之。卒後發視,則送終制也,儉而不違於禮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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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1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新唐書  卷一百四十四‧列傳第六十九  來瑱 田神功 侯希逸 崔寧 嚴礪
來瑱,邠州永壽人。父曜,奮行間,開元末,持節磧西副大使、四鎮節度使,著名西邊,終右領軍大將軍。
瑱略知書,尚名節,崖然有大志。天寶初,從四鎮任劇職,累遷殿中侍御史、伊西北庭行軍司馬。詔舉智謀果決、才堪統眾者,拾遺張鎬薦瑱能斷大事,有禦侮才,擢潁川太守,充招討使。會母喪免,以孝聞。
安祿山反,張垍薦之,興塊次,拜汝南太守。未行,改潁川。賊攻潁川,方積粟多,瑱完埤自如,手射賊,皆應弦仆。賊使降將畢思琛招之,父故將也,拜城下,泣且吊,瑱不應,前後俘殺甚眾。賊懼,目為「來嚼鐵」。以功就加防禦使、河南淮南遊弈逐要招討使。徙山南東道節度使代魯炅,會嗣虢王巨表炅方固守,乃還瑱故官。賊圍南陽急,瑱與魏仲犀合兵救之,不勝,人情恟懼,瑱能撫訓士,舉動安重,賊不得侵。改淮南西道節度。兩京平,封潁國公,食二百戶。
乾元二年,徙河西。未行,王師敗於相州,詔拜陝虢節度,兼潼關防禦團練鎮守使。明年,襄州部將張維瑾等殺其使史翽,徙瑱山南東道襄、鄧、均、房、金、商、隨、郢、復十州節度使。既至,維瑾降。上元二年春,破史思明餘黨於魯山,俘賊渠,又戰汝州,獲馬、牛、橐駝,凡兩戰,斬首萬級。
明年,詔瑱還,瑱安襄、漢,士亦宜其政,因諷眾留己,而外示行;至鄧,復詔歸鎮。肅宗聞其謀,惡之,呂諲、王仲昇等皆言「瑱得士心,不可以留」,乃改山南東道襄、鄧、唐、復、隨、郢六州節度。俄而仲昇與賊戰申州,為賊禽。初,仲昇被圍,而江陵呂諲病,瑱顧望不即救,及師出,仲昇已沒。行軍司馬裴茙表其狀,且言「瑱善謀而勇,恐後難制,即除之,可一戰禽也。」帝頗謂然,遂改瑱淮西申、安、蘄、黃、光、沔兼河南陳、豫、許、鄭、汴、曹、宋、潁、泗十五州節度以寵之,陰奪其權,加茙襄、鄧等七州防禦使代瑱。瑱懼,釋言「淮西無糧,須麥收可上道」,又諷眾固留。
代宗立,復授襄州節度、奉義軍渭北兵馬使;密詔茙圖之。茙自均州率眾浮漢下。會日入,候者白瑱,瑱與帳下謀,其副薛南陽曰:「公奉詔留鎮,而茙以兵脅代,是無名也。茙智勇非公敵,而眾心不附。彼若乘我不虞,縱火夜攻,誠可憂也。若須明,則破之必矣。」明日,茙督軍五千陣穀水北,瑱以兵迎之,呼其軍,告曰:「爾何事來?」曰:「公不受命,故中丞伐罪。」瑱曰:「詔還瑱此州。」乃以詔書示之。皆曰:「偽也。吾千里討賊,豈空歸邪?」爭射之,瑱走旗下。薛南陽曰:「請公勒兵勿戰。」乃以三百騎為奇兵,旁萬山,出其背夾擊之,其眾幾盡,茙脫身走,至申口,禽之,送京師。瑱因入朝謝罪,帝待之無疑,拜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充山陵使。
是時,程元振居中用事,疾瑱,乃告與巫祝言不順。會王仲昇歸,又言由瑱與賊合,故陷賊。帝積怒,遂下詔削除官爵,貶播川尉,員外置。及鄠,賜死,籍其家。瑱之死,門下客散去,掩屍於坎,校書郎殷亮獨後至,哭屍側,為備棺衾以葬。帝徐悟元振誣,以它罪流溱州。
先是,瑱行軍司馬龐充以兵二千戍河南,至汝,聞瑱死,乃還襲襄州,別將李昭御之,走房陵。昭與薛南陽、梁崇義不相臣,崇義殺昭,帝以崇義為節度使代瑱。既而為瑱立祠,四時致饗,避瑱聽事不處,哀祈禮葬,詔可。廣德元年,追復官爵。
裴茙者,始以蔭為京兆司錄參軍。瑱鎮陝州,引為判官,移襄州,又為行軍司馬,遇之厚。及瑱私漢上,茙欲得其處,故背瑱言狀,帝倚以圖瑱。而性輕褊少謀,師興,給用無節。及敗,有詔流費州,至藍田,賜死。
田神功,冀州南宮人。天寶末,為縣史。會天下兵興,賊署為平盧兵馬使,率眾歸朝,從李忠臣收滄、德,攻相州,拒杏園。後守陳留,戰不勝,與許叔冀降於史思明。思明使與南德信、劉從諫南略江淮,神功襲德信,斬之,從諫脫身走,乃並將其兵。
詔拜鴻臚卿。襲敬釭鄆州,不克。劉展反,鄧景山引神功助討,自淄青濟淮,眾不整,入揚州,遂大掠居人貲產,髮屋剔窌,殺商胡波斯數千人。俄而禽展送京師,遷淄青節度使。會侯希逸入青州,更徙兗鄆。時賊圍宋州急,李光弼奏神功往救,賊解去。又破法子營,復攻敬釭,降之。朝義聞,乃奔下博。進封信都郡王,徙河南節度、汴宋八州觀察使。
大曆二年來朝,加檢校尚書右僕射,詔宰相百官送至省。又判左僕射,知省事,加太子太師,還軍。神功事母孝。始,嘗倨驕自如,見光弼待官屬鈞禮,乃折節謙損。既寢疾,宋之將吏為禳祈報恩。
八年,自力入朝,卒,代宗為徹樂,贈司徒,詔其弟曹州刺史神玉知汴州留事,賻絹千匹、布五百端,百官弔喪,賜屏風茵褥,飯千桑門追福。至德後,節度使不兼宰相者,惟神功恩禮最篤。神玉終汴宋節度留後。
侯希逸,營州人。長七尺,豐下銳上。天寶末為州裨將,守保定城。安祿山反,使中人韓朝敭傳命,希逸斬以徇。祿山又以親將徐歸道為節度使,希逸率兵與安東都護王玄志斬之,遣使上聞,詔拜玄志平盧節度使。
玄志卒,副將李正己殺其子,共推希逸,有詔就拜節度使,兼御史大夫。與賊確,數有功。然孤軍無援,又為奚侵掠,乃拔其軍二萬,浮海入青州據之,平盧遂陷。肅宗因以希逸為平盧、淄青節度使。自是淄青常以平盧冠使。寶應初,與諸軍討平史朝義,加檢校工部尚書,賜實戶,圖形凌煙閣。
希逸始得青,治軍務農有狀。後稍怠肆,好畋獵,佞佛,興廣祠廬,人苦之。夜與巫家野次,李正己因眾怨閉闔不內,遂奔滑州。召還,檢校尚書右僕射,知省事。大曆末,封淮陽郡王。建中二年,遷司空,未及拜,卒,年六十二,遺敕其子上還前後實封,贈太保。
崔寧,本貝州安平人,後徙衛州。世儒家,而獨喜縱橫事,因落魄,客劍南,以步卒事鮮于仲通。又從李宓討雲南,無功,還成都,行軍司馬崔論悅之,薦為牙將。歷事崔圓、裴冕。冕被謗,朝廷疑之,遣使者問狀,寧部兵剺耳白其冤,使者以聞。寧亦還京師,留為折衝郎將。
寶應初,蜀亂,山賊乘險,道不通。嚴武白寧為利州刺史,既至,賊遁去,由是知名。及武為劍南節度使,過州,心欲與俱西,而利非所屬,使寧自為計。寧曰:「節度使張獻誠見疑,難輒去。然獻誠嗜利,若厚賂之,寧可以從大夫矣。」武然之,以奇錦珍貝遺獻誠,且求寧,獻誠果喜,令自移疾去。武遂奏為漢州刺史。
吐蕃引雜羌寇西山,破柘、靜等州,有詔收復。於是武遣寧將而西,既薄賊城,城皆累石,不得攻,惟東南不合者丈許,諜知之,乃為地道,再宿而拔,拓地數百里。虜眾驚相謂曰:「寧,神兵也!」及還,武大悅,裝七寶輿迎入成都,以夸於軍。
永泰元年,武卒。行軍司馬杜濟,別將郭英干、郭嘉琳皆請英干之兄英乂為節度使,寧與其軍亦丐大將王崇俊。奏俱至,而朝廷既用英乂矣。英乂恨之,始署事即誣殺崇俊,又遣使召寧。寧恐,托拒吐蕃,不敢還。英乂怒,因出兵,聲言助寧,實欲襲取之,即徙寧家於成都,而淫其妾媵。寧懼,益負阻。英乂乃自將討之,會天大雪,馬多凍死,士心離,遂敗歸。寧聞英乂損裁將卒稟賜,下皆恨怒,又毀玄宗冶金像,乃令軍中曰:「英乂反,輒居先帝舊宮。」乃進薄成都。英乂陣城西,使柏茂琳為前軍,英干為左軍,嘉琳為後軍,與寧戰,茂琳等敗,軍多降寧。寧即署降將,使率兵還攻,英乂不勝,走靈池,為韓澄所殺。
於是劍南大擾,楊子琳起瀘州,與邛州柏貞節連和討寧。明年,代宗詔宰相杜鴻漸為山西劍南邛南等道副元帥、劍南西川節度使,往平其亂。鴻漸出駱谷,或進計曰:「公不如駐閬中,數騰書陳英乂罪,嘉寧方略,因以寧所署刺史即授之,使不疑。而後與東川張獻誠及諸帥合兵擾寧,不一年,寧勢且窮,必束身歸命。」鴻漸疑未決。會寧遣使至,獻繒錦數萬,辭卑約甚,鴻漸貪其利,遂入成都,政事一委寧,日與僚屬杜亞、楊炎縱酒高會。乃表貞節為邛州刺史,子琳為瀘州刺史,以和解之。又數薦寧於朝。先是,寧與張獻誠戰,奪其旌節,不肯與,故朝廷因授寧成都尹、西山防禦使、西川節度行軍司馬。鴻漸既還朝,遂為節度使。
大曆三年來朝。寧本名旰,至是賜名。楊子琳襲取成都,帝乃還寧於蜀。未幾,子琳敗。寧見蜀地險,饒於財,而朝廷不甚有紀,乃痛誅斂;使弟寬居京師,以賂厚謝權貴,深結元載父子,故寬驟擢御史中丞,寬兄審至給事中。寧在蜀久,兵寖彊,而肆侈窮欲,將吏妻妾多為污逼,朝廷隱忍,不能詰。累加尚書左僕射。
十四年,入朝,進檢校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山陵使。俄以平章事為御史大夫,即建白擇御史當出大夫,不宜謀及宰相。因奏李衡、於結等任御史,宰相楊炎怒,寢不行。炎方詆劉晏,寧申救於帝,又素事元載,而炎亦出載門,故銜之,未忍發。
是歲十月,南蠻與吐蕃合兵入文川、方維、邛郲,覆沒州縣,民逃匿山谷中。寧方在朝,軍無帥,德宗促寧還鎮。炎業與有嫌,恐已入蜀不可制,即說帝曰:「蜀,天下之奧壤,自寧擅制,朝廷失外府十四年矣。今寧雖來,以全師守蜀,賦稅入天子者與無地同。寧本與諸將等夷,獨因叛亂得位,不敢自有,以恩柔煦育,故威令不行。今雖歸之,必無功,是徒遣也;若其有功,誼不容奪。則西蜀之奧,敗固失之,勝亦非國家所有。惟陛下孰察。」帝曰:「卿策云何?」炎曰:「請無歸寧。今朱泚所部范陽勁卒戍近甸,趨與禁兵雜往,舉無不克,因是役得以親兵內其腹中,則蜀將破膽不敢動,然後換授他帥,以收其權,得千里肥饒之地,是謂因小禍受大福也。」帝曰:「善。」遂罷寧西川節度,改兼京畿觀察使、靈州大都督、單于鎮北大都護、朔方節度、鄜坊丹延州都團練觀察等使,託言重臣綏靜北陲,而每道置留後,使得自奏事,杜希全靈州,王翃振武,李建徽鄜州,及戴休顏、杜從政、呂希倩皆炎署置,使伺寧過失。寧至夏州,與希倩招党項,降者甚眾。炎惡之,即奏希倩無綏邊才,而以神武將軍時常春代之,更拜寧尚書右僕射、知省事,司空如故。
朱泚亂,帝出居奉天,寧後數日至,帝喜甚。寧謂所親曰:「上聦明,從善如轉規,但為盧杞所惑至此爾。」因潸然涕下。杞聞之,思有以構寧於帝。會王翃赴難時,與寧俱出延平門而西,寧數下馬趨廁,輒迂久。翃懼賊追,即呼曰:「既至此,而欲顧望乎?」杞微聞,即諷翃以聞。會泚行反間,而除柳渾為宰相,署寧中書令。時朔方掌書記康湛為盩厔尉,翃逼湛詐作寧遺泚書獻之,杞遂奏:「寧初無效順心,向聞與賊盟署中書令,今果後至,復得所與賊書,反狀明甚。若凶渠外逼,奸臣內謀,則大事去矣。」因俯伏歔欷曰:「臣備位宰相,危不能持,顛不能扶,罪當死。」帝命左右扶起之,乃召寧至朝堂,雲使宣慰江淮。俄而中人引寧幕後,使二力士縊殺之,年六十一。
初,命陸贄草制,贄索寧與泚書,將坐其事。杞復云:「書已亡。」寧死,籍其家,中外冤之。帝乃赦寧親屬,而歸其資雲。貞元十二年,寧故將夏綏銀節度使韓潭請以所加禮部尚書雪寧罪,有詔聽其家收葬。
始,寧入朝,留其弟寬守成都,楊子琳乘間起瀘州,以精騎數千襲據其城。寬戰力屈,寧妾任素驍果,即出家財十萬募勇士,得千人,設部隊,自將以進。子琳大懼,會糧盡,且大雨,引舟至廷,乘而去。子琳者,本瀘南賊帥,既降,詔隸劍南節度,屯瀘州,杜鴻漸表為刺史。既敗,收余兵沿江而下,諸刺史震慄,備餼牢以饗士。過黃草峽,守捉使王守仙伏兵五百,子琳前驅至,悉禽之,遂入夔州,殺別駕張忠,城守以請罪。朝廷以其本謀近忠,故授峽州刺史,移澧州鎮遏使。後歸朝,賜名猷。
寧季弟密,密子繪,俱以文辭稱。繪四子:蠡、黯、確、顏,皆擢進士第。
蠡字越卿,開成中為戶部侍郎,白罷忌日百官行香,有詔褒可。歷平盧、天平軍節度使,終尚書左丞。
子蕘,字野夫,乾符中為吏部侍郎,美文辭,談辯華給,以銓管非所長,出為陝虢觀察使。是時王仙芝亂漢上,河南群盜興,蕘簡侻不曉事,但以器韻自高,委政廝豎,不恤人疾苦。或訴旱者,指廷樹示之曰:「柯葉尚爾,何旱為?」即榜笞之,上下離心。俄為軍吏所執,髡其髯鬢。蕘再拜祈免,乃得去。渴甚,求飲於民,民飲以溺。坐失守,貶端州司馬,終左散騎常侍。
黯字直卿,開成初為監察御史,奏郊廟祭事不虔。文宗語宰相曰:「宗廟之禮,朕當親之。但千乘萬騎,國用不給,故使有司侍祠,然是日朕正衣冠坐以俟旦。今聞主者不虔,祭器敝惡,豈朕事神蠲絜意邪?公宜敕有司道朕斯意。」黯乃具條以聞。擢員外郎,累遷諫議大夫。
確、顏,位皆郎中。
嚴礪字元明,震從祖弟也。少為浮屠法,太守見之,偉其材,表為玄武尉。震在山南,署牙將。德宗之幸,主饋餉有功。然輕躁多奸謀,以便佞自將。累為興州刺史。震卒,以礪權主留府事,遺言薦之,即拜本道節度使。詔下諫議大夫、給事中、補闕、拾遺合議,皆以為「礪資淺,士望輕,不宜授節制」,帝不從。
礪在位,貪沓苟得,士民不勝其苦。素惡鳳州刺史馬勛,即誣奏,貶賀州司戶參軍。劉辟反,以儲備有素,檢校尚書左僕射,節度東川。擅沒吏民田宅百餘所,稅外加斂錢及芻粟數十萬。元和四年,卒,贈司空。後監察御史元稹奉使東川,劾發其贓,請加惡諡。朝廷以其死,故但追田宅奴婢還其主,稅外所斂悉蠲除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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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新唐書  卷一百四十五‧列傳第七十  元載 王縉 黎干 楊炎 嚴郢 竇參
元載字公輔,鳳翔岐山人。父昇,本景氏。曹王明妃元氏賜田在扶風,昇主其租入,有勞,請於妃,冒為元氏。
載少孤,既長,嗜學,工屬文。天寶初,下詔舉明莊、老、列、文四子學者,載策入高第,補新平尉。韋鎰監選黔中,苗晉卿東都留守,皆署判官,寖以名聞。至德初,江東採訪使李希言表載自副,擢祠部員外郎、洪州刺史。入為度支郎中,占奏敏給,肅宗異之。累遷戶部侍郎,充度支、江淮轉運等使。
帝不豫,李輔國用事,輔國妻,載宗女也,因相締昵。會京兆尹缺,輔國白用載,載意屬國柄,固辭,輔國曉之,翌日,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領使如故。代宗立,輔國勢愈重,數稱其才,進拜中書侍郎、許昌縣子。載以度支繁浩,有吏事督責,損威寵,乃悉天下錢穀委劉晏。未幾,判天下元帥行軍司馬。
盜殺李輔國,載陰與其謀。乃復結中人董秀,厚啖以金,使刺取密旨,帝有所屬,必先知之,探微揣端,無不諧契,故帝任不疑。華原令顧繇上封白髮其私,帝方倚以當國,乃斥繇,除名為民。魚朝恩驕橫震天下,與載不協,憚之,雖帝亦銜恚,乃乘間奏誅朝恩,帝畏有變,載結其愛將為助。朝恩已誅,載得意甚,益矜肆。
時擬奏文武官功狀多謬舛,載虞有司駁正,乃請別敕授六品以下官,吏部、兵部即附甲團奏,不須檢勘,欲示權出於己。又與王縉請以河中為中都,裒關輔河東十州稅奉京師,選兵五萬屯中都,鎮御四方,杪秋行幸,上春還,可以避羌戎患。載以議入即從,前敕所由吏於河中經圖宮殿,築私第。帝聞,惡之,置其議。
初,四鎮北庭行營節度使寄治涇州,大曆八年,吐蕃寇邠寧,議者謂三輔以西無襟帶之固,而涇州散地不足守。載嘗在西州,具知河西、隴右要領,乃言於帝曰:「國家西境極於潘原,吐蕃防戍乃在摧沙堡,而原州界其間,草荐水甘,舊壘存焉,比吐蕃毀夷垣墉,棄不居,其右則監牧故地,巨塹長壕,重複深固。原州雖早霜不可蓺,而平涼在其東,獨耕一縣,可以足食。請徙京西軍戍原州,乘間築作,二旬可訖,貯粟一歲。戎人夏牧青海上,羽書比至,則我功集矣。徙子儀大軍在涇,以為根本,分兵守石門、木峽,隴山之關北抵於河,皆連山峻險,寇不可越。稍置鳴沙縣、豐安軍為之羽翼,北帶靈武五城,為之形勢,然後舉隴右之地,以至安西,是謂斷西戎脛,朝廷高枕矣。」因圖上地形,使吏間入原州度水泉,計徒庸,車乘畚鍤之器悉具。而田神功沮短其議,乃曰:「興師料敵,老將所難,陛下信一書生言,舉國從之,誤矣。」帝由是疑不決。
載智略開果,久得君,以為文武才略莫己若。外委主書卓英倩、李待榮,內劫婦言,縱諸子關通貨賄。京師要司及方面,皆擠遣忠良,進貪猥。凡仕進干請,不結子弟,則謁主書。城中開南北二第,室宇奢廣,當時為冠。近郊作觀榭,帳帟什器不徙而供。膏腴別墅,疆畛相望,且數十區。名姝異技,雖禁中不逮。帝盡得其狀。載嘗獨見,帝深戒之,謷然不悛。客有賦都盧尋橦篇諷其危,載泣下而不知悟。會李少良上書詆其丑狀,載怒,奏殺少良,道路目語,不敢複議。載由是非黨與不復接,生平道義交皆謝絕。
帝積怒,大曆十二年三月庚辰,仗下,帝御延英殿,遣左金吾大將軍吳湊收載及王縉,系政事堂,分捕親吏、諸子下獄。詔吏部尚書劉晏、御史大夫李涵、散騎常侍蕭昕、兵部侍郎袁傪、禮部侍郎常袞、諫議大夫杜亞訊狀,而責辨端目皆出禁中。遣中使臨詰陰事,皆服。乃下詔賜載自盡,妻王及子揚州兵曹參軍伯和、祠部員外郎仲武、校書郎季能並賜死,發其祖、父冢,斲棺棄屍,毀私廟主及大寧、安仁里二第,以賜百官署舍,披東都第助治禁苑。
王氏,河西節度使忠嗣女,悍驕戾沓,載叵禁。而諸子牟賊,聚斂無涯藝,輕浮者奔走。爭蓄妓妾,為倡優褻戲,親族環觀不愧也。及死,行路無嗟隱者。籍其家,鍾乳五百兩,詔分賜中書、門下台省官,胡椒至八百石,它物稱是。女真一,少為尼,沒入掖庭。德宗時,始告以載死,號踴投地,左右呵止,帝曰:「安有聞親喪責其哀殞乎?」命扶出。
帝為太子也,實用載議。興元元年,詔復其官,聽改葬。故吏許初、楊皎、紀慆等合貲以葬,諡曰荒,後改曰成縱。
載敗,董秀、卓英倩、李待榮、術者李季連悉論死。其它與載厚善坐貶者,若楊炎、王昂、宋晦、韓洄、王定、包佶、徐縯、裴冀、王紀、韓會等凡數十百人。
英倩弟英璘,家金州,州人緣以授官者亦百餘,豪制鄉曲,聚無賴少年以伺變,恃載權,牧宰莫敢問。載誅,英璘盜庫兵據險以叛。詔髮禁兵及山南西道兵二千討捕,刺史孫道平禽殺之。詔給復其州二年。
李少良者,以吏治由諸帥府遷累殿中侍御史。罷,游京師,不見調,憤載不法,疏論其惡,帝留少良客省,欲究其事。其友韋頌者候之,漏言於陸珽。載召珽問知之,乃奏下少良御史台,劾其漏禁中語,並與頌、珽論殺之。珽,善經子,與頌及少良善,又狎載子弟親黨,故載廉得其謀。
初,載盛時,人皆疾厭之。大曆八年,有晉州男子郇謨以麻總發,持竹笥、葦席,行哭長安東市,人問之,曰:「我有字三十,欲以獻上,字言一事,即不中,以笥貯屍,席裹而棄之。」京兆以聞,帝召見,賜以衣,館內客省,問狀,多譏切載。其言「團」者,願罷諸州團練使,其言「監」者,請罷諸道監軍,大抵類此。先是,天下兵興,凡要州權署團練、刺史。載用事,授刺史者悉帶團練以悅人心,故謨指而刺雲。
王縉字夏卿,本太原祁人,後客河中。少好學,與兄維俱以名聞。舉草澤、文辭清麗科上第,歷侍御史、武部員外郎。祿山亂,擢太原少尹,佐李光弼,以功加憲部侍郎,遷兵部。史朝義平,詔宣慰河北,使還有指,俄拜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進侍中,持節都統河南、淮西、山南東道諸節度行營事。辭侍中,加東都留守。歲余,拜河南副元帥,損軍資錢四十萬緡,營完宮室。朱希彩殺李懷仙也,詔拜盧龍節度使,至幽州,委軍於希彩乃還。會辛雲京卒,兼領河東節度,讓還河南副元帥、東都留守。太原將王無縱、張奉璋恃功,以縉儒者易之,不如律令,縉斬以徇,諸將股慄。再歲還,以本官復知政事。
時元載專朝,天子拱手,縉曲意附離,無敢忤。又恃才多所狎侮,雖載亦疾其凌靳也。京兆尹黎干數論執,載惡之,縉折干曰:「尹,南方孤生,安曉朝廷事?」
縉素奉佛,不茹葷食肉,晚節尤謹。妻死,以道政里第為佛祠,諸道節度、觀察使來朝,必邀至其所,諷令出財佐營作。初,代宗喜祠祀,而未重浮屠法,每從容問所以然,縉與元載盛陳福業報應,帝意向之。繇是禁中祀佛,諷唄齋薰,號「內道場」,引內沙門日百餘,饌供珍滋,出入乘廄馬,度支具稟給。或夷狄入寇,必合眾沙門誦護國仁王經為禳厭,幸其去,則橫加錫與,不知紀極。胡人官至卿監、封國公者,着籍禁省,勢傾公王,群居賴寵,更相凌奪,凡京畿上田美產,多歸浮屠。雖藏奸宿亂踵相逮,而帝終不悟,詔天下官司不得棰辱僧尼。初,五台山祠鑄銅為瓦,金塗之,費億萬計。縉給中書符,遣浮屠數十輩行州縣,斂丐貲貨。縉為上言:「國家慶祚靈長,福報所馮,雖時多難,無足道者。祿山、思明毒亂方煽,而皆有子禍,僕固懷恩臨亂而踣,西戎內寇,未及擊輒去,非人事也。」故帝信愈篤。七月望日,宮中造盂蘭盆,綴飾鏐琲,設高祖以下七聖位,幡節、衣冠皆具,各以帝號識其幡,自禁內分詣道佛祠,鐃吹鼓舞,奔走相屬。是日立仗,百官班光順門奉迎導從,歲以為常。群臣承風,皆言生死報應,故人事置而不修,大曆政刑,日以堙陵,由縉與元載、杜鴻漸倡之也。
性貪冒,縱親戚尼姏招納財賄,猥屑相稽,若市賈然。及敗,劉晏等鞫其罪,同載論死,晏曰:「重刑再覆,有國常典,況大臣乎!法有首從,不容俱死。」於是以聞,上憫其耄,不加刑,乃貶括州刺史。久之,遷太子賔客,分司東都。建中二年死,年八十二。
黎干,戎州人。善星緯術,得待詔翰林,擢累諫議大夫,封壽春公。自負其辯,沾沾喜議論。
初,唐家郊祭天地,以高祖神堯皇帝配。寶應元年,杜鴻漸為太常卿、禮儀使,於是禮儀判官薛頎、集賢校理歸崇敬等共建:「神堯獨受命之主,非始封君,不得冒太祖配天地。景皇帝受封於唐,即商之契、周之后稷,請奉景皇帝配天地,於禮宜甚。」干非之,乃上十詰、十難,傅經誼,抵鄭玄,以折頎、崇敬等,曰:「頎等引禘者至日祭天於圓丘,周人以遠祖配,今宜以景皇帝為始祖,配昊天圓丘。臣干一詰:國語稱有虞氏、夏后氏並禘黃帝,商禘舜,周禘嚳。二詰:商頌『長發,大禘也』。三詰:周頌『雍,禘太祖也』。四詰:祭法,虞、夏並禘黃帝,商、周俱禘嚳。五詰:大傳『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六詰:爾雅『禘,大祭也』。七詰:家語『凡四代帝王所郊,皆以配天;所謂禘,五年大祭也』。八詰:盧植以『禘,祭名。禘,諦也,事取明諦,故云』。九詰:王肅言『禘,五年大祭』。十詰:郭璞亦云。此經傳先儒皆不言祭昊天於圓丘,根證章章,故臣謂禘止五年宗廟大祭,了無疑晦。」其十難:
一曰:「周頌雍之序曰:『禘,祭太祖也。』鄭玄說『禘,大祭也。太祖,謂文王也』。商頌『長發,大禘也』。玄曰『大禘,祭天也。』商、周兩頌,同文異解,索玄之意,以禘加『大』,因曰『祭天』。臣謂春秋『大事於太廟』,雖曰『大』,得祭天乎?虞、夏、商、周禘黃帝與嚳,禮『不王不禘』,皆不言『大』,玄安得稱祭天乎?長發所嘆,不及嚳與感生帝,故知不為祭天侑嚳明矣。商、周五帝大祭見於經者甚詳,而禘主廟,不主天。今背孔子之訓言,取玄之偏誼,誣繆祀典,不見其可。」
二曰:「『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此言惟天子當禘。如虞、夏出黃帝,商、周出嚳,以近祖配之。自出之祖無廟,乃自外至。自外至者,同之天地,得主而止。又自出者在母亦然。春秋傳『陳,則我周之自出』。詎可謂出太微五帝乎?玄以一『禘』為三誼,在祭法則曰『祭昊天於圓丘』。在春秋傳則『郊以后稷配靈威仰』。在商頌曰『祭天』。在周頌則禘曰『大於四時祭,而小於祫』。本末駁舛,臆判自私,不足以訓。」
三曰:「商、周之前,禘所自出。自漢、魏以來,曠千餘歲,其禮不講。蓋玄所說不當於經,不質於聖,先儒置之不用,是為棄言。」
四曰:「今禮家行於世者,皆本玄學。臣請取玄之隙,還破頎等所建。頎等曰:『景皇帝為始祖,以配天。』按王制『天子七廟』。玄曰:『周禮也。太祖與文、武之祧,合親廟四而七。商氏六廟,契與湯合二昭二穆而六。』據玄,則夏不以鯀、顓頊、昌意為始祖,是又與玄乖背。自古未有以人臣為始祖者,唯商以契,周以稷。夫稷、契皆天子元妃子。簡狄吞玄鳥卵而生契,契佐禹有大功,舜封之商,其詩曰:『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后稷母曰姜嫄,出野履巨跡而生稷,稷勤稼穡,堯舉為農師,舜封之邰,號曰后稷。其詩曰:『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即有邰家室。』舜、禹有天下,契、稷在焉。傳曰:『功施於人則祀之,以死勤事則祀之。』契為司徒,而人輯睦,稷勤百穀而山死,皆在祀典。及子孫而有天下,故尊而祖之。」
五曰:「既用玄說,小德配寡,而后稷止配一帝,不得全配五帝。今以景帝配昊天,於玄為可為不可乎?」
六曰:「眾詰臣曰:『上帝一帝,周官:祀天旅上帝,祀地旅四望。旅,眾也。則上帝是五帝。』臣曰:『否,旅有眾義,出於爾雅。又為祭名,亦曰陳也。如前所詰,旅上帝為五帝,則季氏旅於泰山可得為四鎮邪?』」
七曰:「援玄之言,則景帝親盡,主應在祧,反配天地,禮不相值。夫所謂始祖者,經綸草昧,功普體大,以比元氣含覆廣大者也。故曰萬物之始,天也;人之始,祖也;日之始,至也。掃地而祭,則質;器用陶匏,則性;牲用犢,則誠;兆於南郊,則就陽。至尊至質,不敢同於先祖也。白虎通義曰:『祭天歲一者何?事之不敢黷也。』故因歲之陽氣始達而祭之。今一歲四祭,黷莫大焉。上帝五帝,祀闕不舉,怠孰甚焉?黷與怠,皆失也。臣聞親有限,祖有常,聖人制禮不以情變。唐家累聖,歷祀百年,非不知景帝為始封。當時通儒鉅工尊高祖以配天,宗太宗以配上帝,人神克厭,為日既久。乃今以神堯降侑含樞紐,而太宗仍配上帝,則樞紐上帝佐也。以子先父,非天地祖宗之意。」
八曰:「景皇帝非造我區夏,不得與夏之禹、商之契、周之稷、漢高帝、魏武帝、晉宣帝、唐神堯皇帝並功,而陟配圜丘,上與天匹,曾謂圜丘不如林放乎?」
九曰:「魏以武帝、晉以宣帝為始祖者,夫操與懿皆人傑也。擁天下彊兵,挾弱主,制海內之命,名雖為臣,勢實為君,後世因之以成帝業,尊而祖之,不亦可乎?」
十曰:「神堯拯隋室之亂,振臂大呼,濟人塗炭,汛掃蕩攘,群凶無餘,出入不數年而成王業,漢祖之功不能加焉。夏以禹,漢以高帝,我以神堯為始祖,訂夏法漢,於義何嫌?今頎、崇敬革天對,易祖廟,事之大者不稽於古,難以疑文僻說定之。臣官以諫為名,不敢不盡愚。」
議聞,代宗不韙其言。其後名儒大議,而景帝配天卒著於禮。
俄遷京兆尹,頗以治稱。京師苦樵薪乏,干度開漕渠,興南山谷口,尾入於苑,以便運載。帝為御安福門觀之。干密具猰船作倡優水嬉,冀以媚帝。久之,渠不就。俄改刑部侍郎。魚朝恩敗,坐交通,出為桂管觀察使。大曆八年,復召為京兆尹。時大旱,干造土龍,自與巫覡對舞,彌月不應。又禱孔子廟,帝笑曰:「丘之禱久矣。」使毀土龍,帝減膳節用,既而雨。十三年,涇水擁隔,請開鄭、白支渠,復秦、漢故道以溉民田,廢碾磑八十餘所。
乾性貪暴,既復用,不暇念治,專徇財色,附會嬖近,挾左道希主恩,帝甚惑之。德宗在東宮,干與宦者特進劉忠翼陰謀,幾危宗嗣。及即位,又詭道希進,密乘車謁忠翼。事覺,除名長流,既行,市人數百群噪投礫從之,俄賜死藍田驛。
忠翼本名清潭,與左衛將軍董秀皆有寵於代宗。當盛時,爵賞在其口吻,掊冒財賄,貲產累皆巨萬。至是積前罪,並及誅。
楊炎字公南,鳳翔天興人。曾祖大寶,武德初為龍門令,劉武周攻之,死於守,贈全節侯。祖哲,以孝行稱。父播,舉進士,退居求志,玄宗召拜諫議大夫,棄官歸養。肅宗時,即家拜散騎常侍,號玄靖先生。
炎美鬚眉,峻風宇,文藻雄蔚,然豪爽尚氣。河西節度使呂崇賁辟掌書記。神烏令李太簡嘗醉辱之,炎令左右反接,榜二百餘,幾死,崇賁愛其才,不問。李光弼表為判官,不應。召拜起居舍人,固辭。父喪,廬墓側,號慕不廢聲,有紫芝白雀之祥,詔表其閭。炎三世以孝行聞,至門樹六闕,古所未有。終喪,為司勛員外郎,遷中書舍人,與常袞同時知制誥。袞長於除書,而炎善德音,自開元後言制詔者,稱「常楊」雲。
宰相元載與炎同郡,炎又元出也,故擢炎吏部侍郎、史館脩撰。載當國,陰擇才可代己者,引以自近,初得禮部侍郎劉單,會卒,復取吏部侍郎薛邕,邕坐事貶,後得炎,親重無比。會載敗,坐貶道州司馬。
德宗在東宮,雅知其名,又嘗得炎所為李楷洛碑,寘於壁,日諷玩之。及即位,崔祐甫薦炎可器任,即拜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舊制,天下財賦皆入左藏庫,而太府四時以數聞,尚書比部覆出納,舉無干欺。及第五琦為度支、鹽鐵使,京師豪將求取無節,琦不能禁,乃悉租賦進大盈內庫。天子以給取為便,故不復出。自是天下公賦為人君私藏,有司不得計贏少。而宦官以冗名持簿者三百人,奉給其間,根柢連結不可動。及炎為相,言於帝曰:「財賦者,邦國大本,而生人之喉命,天下治亂重輕系焉。先朝權制,以中人領其職,五尺宦豎操邦之柄,豐儉盈虛,雖大臣不得知,則無以計天下利害。陛下至德,惟人是恤,參計敝蠹,莫與斯甚。臣請出之,以歸有司。度宮中經費一歲幾何,量數奉入,不敢以闕。如此,然後可以議政,惟陛下審察。」帝從之。乃詔歲中裁取以入大盈,度支具數先聞。
初,定令有租賦庸調法,自開元承平久,不為版籍,法度抏敝。而丁口轉死,田畝換易,貧富升降,悉非向時,而戶部歲以空文上之。又戍邊者,蠲其租、庸,六歲免歸。玄宗事夷狄,戍者多死,邊將諱不以聞,故貫籍不除。天寶中,王鉷為戶口使,方務聚斂,以其籍存而丁不在,是隱課不出,乃按舊籍,除當免者,積三十年,責其租、庸,人苦無告,故法遂大敝。至德後,天下兵起,因以飢癘,百役並作,人戶凋耗,版圖空虛。軍國之用,仰給於度支、轉運使;四方征鎮,又自給於節度、都團練使。賦斂之司數四,莫相統攝,綱目大壞。朝廷不能覆諸使,諸使不能覆諸州。四方貢獻,悉入內庫,權臣巧吏,因得旁緣,公托進獻,私為贓盜者,動萬萬計。河南、山東、荊襄、劍南重兵處,皆厚自奉養,王賦所入無幾。科斂凡數百名,廢者不削,重者不去,新舊仍積,不知其涯。百姓竭膏血,鬻親愛,旬輸月送,無有休息。吏因其苛,蠶食於人。富人多丁者,以宦、學、釋、老得免,貧人無所入則丁存。故課免於上,而賦增於下。是以天下殘瘁,盪為浮人,鄉居地著者百不四五。
炎疾其敝,乃請為「兩稅法」以一其制。凡百役之費,一錢之斂,先度其數而賦於人,量出制入。戶無主客,以見居為簿;人無丁中,以貧富為差。不居處而行商者,在所州縣稅三十之一,度所取與居者均,使無僥利。居人之稅,秋夏兩入之,俗有不便者三之。其租、庸、雜徭悉省,而丁額不廢。其田畝之稅,率以大曆十四年墾田之數為準,而均收之。夏稅盡六月,秋稅盡十一月,歲終以戶賦增失進退長吏,而尚書度支總焉。帝善之,使諭中外。議者沮詰,以為租庸令行數百年,不可輕改。帝不聽。天下果利之。自是人不土斷而地著,賦不加斂而增入,版籍不造而得其虛實,吏不誡而奸無所取,輕重之權始歸朝廷矣。
炎興嶺表,以單議悟天子,中外翕然屬望為賢相。居數月,崔祐甫疾,不能事,喬琳免,炎獨當國,遂多變祐甫之政,減薄護元陵功優,人始不悅。又請開豐州陵陽渠,發畿縣民役作,閭里騷然,渠卒不就。
素德元載,思有以報之,於是複議城原州,節度使段秀實謂「安邊卻敵,宜以緩計,方農事,不可遽興功」。炎怒,追秀實為司農卿,以邠寧李懷光督作,遣朱泚、崔寧統兵各萬人翼之。詔書下,涇軍恚曰:「吾軍為國西屏十餘年。始自邠土,農桑地著之安,徙此榛莽中,手披足踐,既立城壘,則又投之塞外,且安寘此乎?」又懷光持法嚴,舉軍畏之。裨將劉文喜因人之怨,乃上疏求秀實、朱泚為使。詔以泚代懷光,文喜不奉詔,閉城拒守,質其子吐蕃以求援。時方煬旱,人情騷攜,群臣皆請赦文喜,帝不聽。詔減服御給軍,且趣師涇州,士當受春服者皆即賜。命泚、懷光率軍攻之,壘環其州。別將劉海賔斬文喜,獻其首,涇州平,而原卒不能城。
又以劉晏劾載,已坐貶,乃出晏忠州,用庾准為荊南節度使,誣晏殺之,朝野側目。李正己表請晏罪,炎懼,乃遣腹心分走諸道:裴冀使東都、河陽、魏博,孫成使澤潞、磁邢、幽州,盧東美使河南、淄青,李舟使山南、湖南,王定使淮西。聲言宣慰,而實自辯解,言「晏往嘗傅會奸邪,謀立獨孤妃為後,帝自惡之,非它過也」。帝聞,使中人復其言於正己,還報信然,於是帝意銜之,未發也。
會盧杞以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進炎中書侍郎,同秉政。杞無術學,貌麼陋,炎薄之,託疾不與會食,杞陰為憾。舊制,中書舍人分押尚書六曹,以平奏報。開元初,廢其職。杞請復之,炎固以為不可,杞益怒。又密啟主書過咎,逐之,炎曰:「主書,吾局吏也,吾當自治之,奈何相侵邪?」始,炎還朝,道襄、漢,因勸梁崇義入朝,後又使李舟邀說之,崇義益反側。及其叛,議者歸咎炎,以為趣成之。帝欲以淮西李希烈統諸軍致討,炎曰:「希烈始與李忠臣為子,逐忠臣取其位,此可以任乎?居無尺寸功,猶倔彊不奉法,設使平賊,陛下將何以制之?」帝不能平,恚曰:「朕業許之,不能食吾言。」遂用希烈。又嘗訪群臣可大任者,杞薦張鎰、嚴郢,而炎舉崔昭、趙惠伯。帝以炎論議疏闊,遂罷為尚書左僕射。既謝,對延英訖,不至中書,杞怒,益欲中之。
先是,嚴郢為京兆尹,不附炎,炎諷御史張著劾之,罷兼御史中丞。源休與郢不善,自流人擢休為京兆少尹,令伺郢過。休反與郢善,炎怒。會張光晟謀殺回紇酋帥,乃使休使回紇。郢坐度田不實,下除大理卿。至是炎罷,其子弘業賕賂狼藉,故杞引郢為御史大夫按之,並得它過。惠伯為河南尹時,嘗市炎第為官廨。御史劾炎宰相抑吏市私第,貴取其直。杞召大理正田晉評罪,晉曰:「宰相於庶官比監臨,計羨利,罪奪官。」杞怒,謫晉衡州司馬。於是當監主自盜,罪絞。開元時,蕭嵩嘗度曲江南,欲立私廟,以為天子臨幸處乃止,後炎復取以立廟。飛語云:「地有王氣,故炎取之。」帝聞,震怒。會獄具,詔三司同覆,貶崖州司馬同正。未至百里,賜死,年五十五。貶惠伯多田尉,亦殺之。
初,炎矯飭志節,頗得名。既傅會元載抵罪,俄而得政,然忮害根中,不能自止。眥睚必仇,果於用私,終以此及禍。自道州還也,家人以綠袍木簡棄之,炎止曰:「吾嶺上一逐吏,超登上台,可常哉?且有非常之福,必有非常之禍,安可棄是乎?」及貶,還所服。久之,詔復其官,諡肅愍,左丞孔戣駁之,更曰平厲。
庾准者,常州人。無學術,以柔媚自進,得幸於王縉,驟至中書舍人,時流蚩薄之。再遷尚書右丞。縉得罪,出為汝州刺史。復入為司農卿。又善炎,故炎使節度荊南;晏已誣死,引為尚書左丞。建中三年卒,贈工部尚書。
嚴郢字叔敖,華州華陰人。父正誨,以才吏更七郡,終江南西道採訪使。
郢及進士第,補太常協律郎,守東都太廟。祿山亂,郢取神主秘於家,至德初,定洛陽,有司得以奉迎還廟,擢大理司直。
呂諲鎮江陵,表為判官。方士申泰芝以術得幸肅宗,遨遊湖、衡間,以妖幻詭眾,奸贓鉅萬,潭州刺史龐承鼎按治。帝不信,召還泰芝,下承鼎江陵獄。郢具言泰芝左道,帝遣中人與諲噪聲有狀,帝不為然。御史中丞敬羽白貸泰芝,郢方入朝,亟辨之。帝怒,叱郢去。郢復曰:「承鼎劾泰芝詭沓有實,泰芝言承鼎驗左不存。今緩有罪,急無罪,臣死不敢如詔。」帝卒殺承鼎,流郢建州。泰芝後坐妖妄不道誅。代宗初,追還承鼎官,召郢為監察御史,連署帥府司馬。
郭子儀表為關內、河東副元帥府判官,遷行軍司馬。子儀鎮邠州,檄郢主留務。河中士卒不樂戍邠,多逃還。郢取渠首屍之,乃定。
歲余,召至京師,元載薦之帝,時載得罪,不見用。御史大夫李棲筠亦薦郢,帝曰:「是元載所厚,可乎?」荅曰:「如郢材力,陛下不自取,而留為奸人用邪?」即日拜河南尹、水陸運使。大曆末,進拜京兆尹。嚴明持法令,疾惡撫窮,敢誅殺,盜賊一衰,減隸官匠丁數百千人,號稱職尹。
宰相楊炎請屯田豐州,發關輔民鑿陵陽渠,郢習朔邊病利,即奏:「舊屯肥饒地,今十不墾一,水田甚廣,力不及而廢。若發二京關輔民浚豐渠營田,擾而無利。請以內苑蒔稻驗之,秦地膏腴,田上上,耕者皆畿人,月一代,功甚易,又人給錢月八千,糧不在,然有司常募不能足。合府縣共之,計一農歲錢九萬六千,米月七斛二斗,大抵歲僦丁三百,錢二千八百八十萬,米二千一百六十斛,臣恐終歲獲不酬費。況二千里發人出塞,而歲一代乎?又自太原轉糧以哺,私出資費倍之,是虛畿甸,事空徭也。」郢又言:「五城舊屯地至廣,請以鑿渠糧俾諸城,夏貸冬輸,取渠工布帛給田者,令據直轉谷,則關輔免調發,而諸城闢田。」炎不許,渠卒不成,棄之。
御史台請天下斷獄一切待報,唯殺人許償死,論徒者得悉徙邊。郢言:「罪人徙邊,即流也。流有三,而一用之,誠難。且殺人外猶有十惡、偽造用符印、彊光火諸盜,今一徙之,法太輕,不足禁惡。又罪抵徒,科別差殊,或毆傷、夫婦離非義絕、養男別姓、立嫡不如式、私度關、冒戶等不可悉,而與十惡同徙,即輕重不倫。又按,京師天下聚,論徒者至廣,例不覆讞,今若悉待報,有司斷決有程,月不啻五千獄,正恐牒桉填委,章程紊撓。且邊及近邊犯死徒流者,若何為差?請下有司更議。」炎惡異己,陰諷御史張著劾郢匿發民浚渠,使怨歸上。系金吾。長安中日數千人遮建福門訟郢冤,帝微知之,削兼御史中丞。人知郢得原,皆迎拜。會秋旱,郢請蠲租稅,炎令度支御史按覆,以不實,罷為大理卿。
炎之罷,盧杞引郢為御史大夫,共謀炎罪。即逮捕河中觀察使趙惠伯下獄,楚掠慘棘,鍛成其罪,卒逐炎崖州,惠伯費州。天下以郢挾宰相報仇為不直。然杞用郢敗炎,內忌郢才,因按蔡廷玉事,殺御史鄭詹,出郢為費州刺史。道逢柩殯,問之,或曰:「趙惠伯之殯。」郢內慚,忽忽歲余卒。
竇參字時中,刑部尚書誕四世孫。學律令,為人矜嚴悻直,果於斷。以蔭累為萬年尉。同舍當夕直者,聞親疾惶遽,參為代之。會失囚,京兆按直簿劾其人,參曰:「彼以不及謁而往,參當坐。」乃貶江夏尉,人皆義之。遷奉先尉。男子曹芬兄弟隸北軍,醉暴其妹,父救不止,恚赴井死。參當兄弟重辟,眾請俟免喪,參曰:「父繇子死,若以喪延,是殺父不坐。」皆榜殺之,一縣畏伏。
進大理司直,按江淮獄揚州,節度使陳少游偃蹇不郊迎,遣軍吏致問,參厲辭譙讓,少游慚,往謁參,參不顧即去。婺州刺史鄧珽盜贓八千緡,宰相右珽,欲免輸其財,詔百官集尚書省議,多希意為助,參獨持法,卒輸入之。遷監察御史。湖南判官馬彝發部令贓千萬,令之子因權幸誣奏彝,參往按,直其侵蔑。彝後佐曹王皋,以干直聞者也。
入為御史中丞,舉劾無所回忌。德宗數召見,語天下事,或決大議,帝器之。然多與宰相駁異,數為排卻,卒無以傷。參由是無所憚,或率情制事矣。時定百官班稟,參嘗為大理司直,故多其入,使在丞上。惡詹事李,抑其班在諸府少尹下。中外稍惡其專。
進兼戶部侍郎。民家生豕二首四足,有司欲以聞,參曰:「此乃豕禍。」屏不奏。陳少游死,子請襲封,參大署省門曰:「少游位將相,以艱危易節,上含垢不忍發,其息容得傳襲邪?」神策將軍孟華戰有功,或誣以反,龍武將軍李建玉陷吐蕃自拔歸,部曲告與虜通,皆論死。參悉治出之,人始屬望。
俄以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領度支、鹽鐵使。每延英對,它相罷,參必留,以度支為言,實專政也。然參無學術,不能稽古立事,惟樹親黨,多所詗察,四方畏之。於是淄青李納厚饋參,外示嚴畏,實賂帝親近為間,故左右爭毀短之。
申,其族子也,為給事中,參親愛,每除吏多訪申,申因得招賂,漏禁密語,故申所至,人目為「喜鵲」。帝聞,以戒參,且曰「是必為累,不如斥之。」參以情訴曰:「臣無彊子姓,申雖疏屬,無它惡。」帝曰:「而雖自保,如外言何?」參固陳丐。
初,陸贄與參不平,吳通玄兄弟皆在翰林,與贄軒輊不得,申舅嗣虢王則之與通微等善,遂共譖贄。帝得其奸,逐申為道州司馬。不浹日,貶參郴州別駕。宣武劉士寧餉參絹五千,湖南觀察使李巽故與參隙,以狀聞,又中人為之驗左,帝大怒,以為外交戎臣,欲殺參。贄雖怨,然亦以殺之太重,乃貶驩州司馬,逐其息景伯於泉州,女尼於郴州,沒入貲產奴婢。帝又欲殺申、則之及屬人榮,贄固爭:「法有首從,首原則從減。榮與參雖善,然初無邪僻,數激憤有直言,晚頗疏忌,請貶榮遠官,申、則之除名流嶺南。」詔可。時宦侍謗沮不已,參竟賜死於邕州,年六十。而杖殺申,免榮死,諸竇並逐雲。
吳通玄者,海州人,與弟通微皆博學善文章。父道瓘,以道士詔授太子諸王經,故通玄等皆得侍太子游,太子待之甚善。始,通玄舉神童,補秘書正字。又擢文辭清麗科,調同州司戶參軍。德宗立,弟兄踵召為翰林學士。頃之,通微遷職方郎中,通玄起居舍人,並知制誥。凡帝有撰述,非通玄筆未嘗慊。
與陸贄、吉中孚、韋執誼並位。贄文高有謀,特為帝器遇,且更險難,有功。通玄等特以東宮恩舊進,昵而不禮,見贄驟擢,頗娼恨。贄自恃勁正,屢短通玄於帝前,欲斥遠之,即建言:「承平時,工藝書畫之粵,皆待詔翰林而無學士,至德以來,命集賢學士入禁中草書詔,待進止於翰林院,因以名官。今四方無事,制書職分宜歸中書舍人,請罷學士。」帝不許。通玄怨日結,謀奪其內職。會贄權知兵部侍郎,主貢舉,乃命為真。貞元十年,通玄拜諫議大夫,自以久次,當得中書舍人,大怨望。贄與竇參交惡,參從子申從舅嗣虢王則之方為金吾將軍,故申介之使結通玄兄弟,共危贄。而通玄以宗室女為外婦,帝知,未及責。則之飛謗云:「贄試進士,受賄謝。」帝惡誣構,大怒,罷參宰相,逐則之昭州司馬,通玄泉州司馬。又銜淫污近屬事,自詰之,不敢荅,賜死長城驛。贄遂相矣。
通玄死,通微白衣待罪於門,帝宥之,內懼禍,不敢行喪服。
贊曰:元載、楊炎各以才資奮,適主暗庸,故致位輔相。若其翦閹尹,城原州以謀西夏,還左藏有司,一租賦以檢制有亡,誠有取焉。然載本與輔國以利合,險刻着諸心,谿壑之欲發乎無厭。炎牽連載勢,興丑裔,秉國維綱,返為載復仇,釋言於君,卒與妻子並誅,暴先骨,殛命於道,蓋自取之也。夫奸人多才,未始不為患,故酆舒以俊死,而鄧析以辯亡。若兩人者,所謂多才者邪!縉言福業報應,參得君自私,無可論者。易稱「鼎折足,其刑剭」,諒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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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1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新唐書  卷一百四十六‧列傳第七十一 李棲筠 李鄘
李棲筠字貞一,世為趙人。幼孤。有遠度,莊重寡言,體貌軒特。喜書,多所通曉,為文章勁迅有體要。不妄交遊。族子華每稱有王佐才,士多慕向。始,居汲共城山下,華固請舉進士,俄擢高第。調冠氏主簿,太守李峴視若布衣交。
遷安西封常清節度府判官。常清被召,表攝監察御史,為行軍司馬。肅宗駐靈武,發安西兵,棲筠料精卒七千赴難,擢殿中侍御史。
李峴為大夫,以三司按群臣陷賊者,表棲筠為詳理判官。推源其人所以脅污者,輕重以情,悉心助峴,故峴愛恕之,譽一旦出呂諲、崔器上。三遷吏部員外郎,判南曹。時大盜後,選簿亡舛,多偽冒,棲筠判折有條,吏氣奪,號神明。遷山南防禦觀察使。會峴去相,棲筠坐所善,除太子中允,眾不直,改河南令。
李光弼守河陽,高其才,引為行軍司馬,兼糧料使。改絳州刺史,擢累給事中。是時,楊綰以進士不鄉舉,但試辭賦浮文,非取士之實,請置五經、秀才科。詔群臣議,棲筠與賈至、李廙以綰所言為是。進工部侍郎。關中舊仰鄭、白二渠溉田,而豪戚壅上游取磑利,且百所,奪農用十七。棲筠請皆徹毀,歲得租二百萬,民賴其入,魁然有宰相望。元載忌之,出為常州刺史。歲仍旱,編人死徙踵路,棲筠為浚渠,廝江流灌田,遂大稔。宿賊張度保陽羨西山,累年吏討不克,至是發卒捕斬,支黨皆盡,里無吠狗。乃大起學校,堂上畫孝友傳示諸生,為鄉飲酒禮,登歌降飲,人人知勸。以治行進銀青光祿大夫,封贊皇縣子,賜一子官。人為刻石頌德。
蘇州豪士方清因歲凶誘流殍為盜,積數萬,依黟、歙間,阻山自防,東南厭苦,詔李光弼分兵討平之。會平盧行軍司馬許杲恃功,擅留上元,有窺江、吳意,朝廷以創殘重起兵,即拜棲筠浙西都團練觀察使圖之。棲筠至,張設武備,遣辯士厚齎金幣抵杲軍賞勞,使士歆愛,奪其謀。杲懼,悉眾度江,掠楚、泗而潰。以功進兼御史大夫。則又增學廬,表宿儒河南褚沖、吳何員等,超拜學官為之師,身執經問義,遠邇趨慕,至徒數百人。又奏部豪姓多徙貫京兆、河南,規脫徭科,請量產出賦,以杜奸謀。詔可。
元載當國久,益恣橫,代宗不能堪,陰引剛鯁大臣自助,欲收綱權以黜載。會御史大夫敬括卒,即召棲筠與河南尹張延賞,擇可為大夫者。延賞先至,遂代括。會李少良、陸珽等上書劾載陰事,詔御史問狀,延賞稱疾,不敢鞫,少良、珽覆得罪死。帝殊失望,出延賞為淮南節度使,引拜棲筠為大夫。始,棲筠見帝,敷奏明辯,不阿附,帝心善之,故制麻自中以授,朝廷莫知也,中外竦眙。棲筠素方挺,無所屈。於是華原尉侯莫陳怤以優補長安尉,當參台,棲筠物色其勞,怤色動,不能對,乃自言為徐浩、杜濟、薛邕所引,非真優也。始,浩罷嶺南節度使,以瓌貨數十萬餉載,而濟方為京兆,邕吏部侍郎,三人者,皆載所厚,棲筠並劾之。帝未決。會月蝕,帝問其故,棲筠曰:「月蝕修刑,今罔上行私者未得,天若以儆陛下邪?」繇是怤等皆坐貶。故事,賜百官宴曲江,教坊倡顐雜侍,棲筠以任國風憲,獨不往,台遂以為法。
帝比比欲召相,憚載輒止。然有進用,皆密訪焉,多所補助。棲筠見帝猗違不斷,亦內憂憤,卒,年五十八,自為墓誌。贈吏部尚書,諡曰文獻。
棲筠喜獎善,而樂人攻己短,為天下士歸重,不敢有所斥,稱讚皇公雲。
子吉甫。
吉甫字弘憲,以蔭補左司御率府倉曹參軍。貞元初,為太常博士,年尚少,明練典故。昭德皇后崩,自天寶後中宮虛,恤禮廢缺。吉甫草具其儀,德宗稱善。李泌、竇參器其才,厚遇之。陸贄疑有黨,出為明州長史。贄之貶忠州,宰相欲害之,起吉甫為忠州刺史,使甘心焉。既至,置怨,與結懽,人益重其量,坐是不徙者六歲。改郴、饒二州。會前刺史繼死,咸言牙城有物怪,不敢居。吉甫命菑除其署以視事,吏由是安。誅破奸盜窟穴,治稱流聞。
憲宗立,以考功郎中召,知制誥。俄入翰林為學士,遷中書舍人。劉辟拒命,帝意討之,未決。吉甫獨請無置,宜絕朝貢以折奸謀。時李錡在浙西,厚賂貴幸,請用韓滉故事領鹽鐵,又求宣、歙。問吉甫,對曰:「昔韋皋蓄財多,故劉辟因以構亂。李錡不臣有萌,若益以鹽鐵之饒、採石之險,是趣其反也。」帝寤,乃以李巽為鹽鐵使。高崇文圍鹿頭未下,嚴礪請出并州兵,與崇文趨果、閬,以攻渝、合,吉甫以為非是,因言:「漢伐公孫述,晉伐李勢,宋伐譙縱,梁伐劉季連、蕭紀,凡五攻蜀,繇江道者四。且宣、洪、蘄、鄂彊弩,號天下精兵,爭險地兵家所長,請起其兵擣三峽之虛,則賊勢必分,首尾不救,崇文懼舟師成功,人有鬬志矣。」帝從之。礪復請大臣為節度,吉甫諫曰:「崇文功且成,而又命帥,不復盡力矣。」因請以西川授崇文,而屬礪東川,益資、簡六州,使兩川得以相制。由是崇文悉力。劉辟平,吉甫謀居多。
吐蕃遣使請尋盟,吉甫議:「德宗初,未得南詔,故與吐蕃盟。自異牟尋歸國,吐蕃不敢犯塞,誠許盟,則南詔怨望,邊隙日生。」帝辭其使。復請獻濱塞亭障南北數千里求盟,吉甫謀曰:「邊境荒岨,犬牙相吞,邊吏按圖覆視,且不能知。今吐蕃綿山跨谷,以數番紙而圖千里,起靈武,著劍門,要險之地所亡二三百所,有得地之名,而實喪之,陛下將安用此?」帝乃詔謝贊普,不納。
張愔既得徐州,帝又欲以濠、泗二州還其軍,吉甫曰:「泗負淮,餉道所會,濠有渦口之險,前日授建封,幾失形勢。今愔乃兩廊壯士所立,雖有善意,未能制其眾。又使得淮、渦,厄東南走集,憂未艾也。」乃止。
中書史滑渙素厚中人劉光琦,凡宰相議為光琦持異者,使渙請,常得如素。宦人傳詔,或不至中書,召渙於延英承旨,迎附群意,即為文書,宰相至有不及知者。由是通四方賂謝,弟泳官至刺史。鄭餘慶當國,嘗一責怒,數日即罷去。吉甫請間,劾其奸,帝使薄渙家,得貲數千萬,貶死雷州。又建言:「州刺史不得擅見本道使,罷諸道歲終巡句以絕苛斂,命有司舉材堪縣令者,軍國大事以寶書易墨詔。」由是帝愈倚信。
元和二年,杜黃裳罷宰相,乃擢吉甫中書侍郎、同中事門下平章事。吉甫連蹇外遷十餘年,究知閭里疾苦,常病方鎮彊恣,至是為帝從容言:「使屬郡刺史得自為政,則風化可成。」帝然之,出郎吏十餘人為刺史。自王叔文時選任猥冒,吉甫始簿其員,人得敘進,官無留才。又度李錡必反,勸帝召之,使者三往,以病解,而多持金啖權貴,至為錡遊說者。吉甫曰:「錡,庸材,而所蓄乃亡命群盜,非有鬬志,討之必克。」帝意決。復言:「昔徐州亂,嘗敗吳兵,江南畏之。若起其眾為先鋒,可以絕徐後患。韓弘在汴州,多憚其威,誠詔弘子弟率兵為掎角,則賊不戰而潰。」從之。詔下,錡眾聞徐、梁兵興,果斬錡降。以功封贊皇縣侯,徙趙國公。德宗以來,姑息藩鎮,有終身不易地者。吉甫為相歲余,凡易三十六鎮,殿最分明。
裴均以尚書右僕射判度支,結黨傾執政。會皇甫湜等對策,指摘權彊,用事者皆怒,帝亦不悅。均黨因宣言:「殆執政使然。」右拾遺獨狐郁、李正辭等陳述本末,帝乃解。吉甫本善竇群、羊士諤、呂溫,薦群為御史中丞。群即奏士諤侍御史,溫知雜事。吉甫恨不先白,持之,久不決,群等銜之。俄而吉甫病,醫者夜宿其第,群捕醫者,劾吉甫交通術士。帝大駭,訊之無狀,群等皆貶。而吉甫亦固乞免,因薦裴垍自代,乃以檢校兵部尚書、兼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為淮南節度使。帝為御通化門祖道,賜御餌禁方。居三歲,奏蠲逋租數百萬,築富人、固本二塘,溉田且萬頃。漕渠庳下不能居水,乃築堤閼以防不足,泄有餘,名曰平津堰。江淮旱,浙東、西尤甚,有司不為請,吉甫白以時救恤,帝驚,馳遣使分道賑貸。吉甫雖居外,每朝廷得失輒以聞。
六年,裴垍病免,復以前官召吉甫還秉政。入對延英,凡五刻罷。帝尊任之,官而不名。吉甫疾吏員廣,繇漢至隋,未有多於今者,乃奏曰:「方今置吏不精,流品龐雜,存無事之官,食至重之稅,故生人日困,冗食日滋。又國家自天寶以來,宿兵常八十餘萬,其去為商販、度為佛老、雜入科役者,率十五以上。天下常以勞苦之人三奉坐待衣食之人七。而內外官仰奉稟者,無慮萬員,有職局重出,名異事離者甚眾,故財日寡而受祿多,官有限而調無數。九流安得不雜?萬務安得不煩?漢初置郡不過六十,而文、景化幾三王,則郡少不必政紊,郡多不必事治。今列州三百、縣千四百,以邑設州,以鄉分縣,費廣制輕,非致化之本。願詔有司博議,州縣有可並並之,歲時入仕有可停停之,則吏寡易求,官少易治。國家之制,官一品,奉三千,職田祿米大抵不過千石。大曆時,權臣月奉至九千緡者,州刺史無大小皆千緡,宰相常袞始為裁限,至李泌量閒劇稍增之,使相通濟。然有名在職廢,奉存額去,閒劇之間,厚薄頓異,亦請一切商定。」乃詔給事中段平仲、中書舍人韋貫之、兵部侍郎許孟容、戶部侍郎李絳參閱蠲減,凡省冗官八百員,吏千四百員。又奏收都畿佛祠田、磑租入,以寬貧民。
德宗時,義陽、義章二公主薨,詔起祠堂於墓百二十楹,費數萬計。會永昌公主薨,有司以請,帝命減義陽之半。吉甫曰:「德宗一切之恩,不可為法。昔漢章帝欲起邑屋於親陵,東平王蒼以為不可。故非禮之舉,人君所慎。請裁置墓戶,以充守奉。」帝曰:「吾固疑其冗,減之,今果然。然不欲取編民,以官戶奉墳而已。」吉甫再拜謝。帝曰:「事不安者弟言之,無謂朕不能行也。」十宅諸王既不出閣,諸女嫁不時,而選尚皆繇中人,厚為財謝乃得遣。吉甫奏:「自古尚主必慎擇其人。江左悉取名士,獨近世不然。」帝乃下詔皆封縣主,令有司取門閥者配焉。
田季安疾甚,吉甫請任薛平為義成節度使,以重兵控邢、洺,因圖上河北險要所在,帝張於浴堂門壁,每議河北事,必指吉甫曰「朕日按圖,信如卿料矣。」劉澭舊軍屯普潤,數暴掠近縣,吉甫奏還涇原,畿民賴之。
八年,回鶻引兵自西城、柳谷侵吐蕃,塞下傳言且入寇。吉甫曰:「回鶻能為我寇,當先絕和而後犯邊,今不足虞也。」因請起夏州至天德復驛候十一區,以通緩急;發夏州精騎五百屯經略故城,以護党項而已。既而果邊吏妄言。六胡州在靈武部中,開元時廢之,置宥州以處降戶,寓治經略軍,居中以制戎虜,北援天德,南接夏州。至德、寶應間,廢宥州,以軍遙隸靈武,道里曠遠,故党項孤弱,虜數擾之。吉甫始奏復宥州,乃治經略軍,以隸綏銀道,取鄜城神策屯兵九千實之。以江淮甲三十萬給太原、澤潞軍,增太原馬千匹。由是戎備完輯。
自蜀平,帝銳意欲取淮西。方吉甫在淮南,聞吳少陽立,上下攜泮,自請徙壽州,以天子命招懷之,反間以撓其黨,會討王承宗,未及用。後田弘正以魏歸,吉甫知魏人謂田進誠才,而唐州乃蔡喉衿,請拔進誠為刺史,以臨賊境,且慰魏心。烏重胤守河陽,吉甫以汝州捍蔽東都,聯唐、許,當蔡西面,兵寡不足憚寇,而河陽乃魏博之津,弘正歸國,則為內鎮,不宜戍重兵示不信,請徙屯汝州。帝皆從之。後弘正拜檢校尚書右僕射,賜其軍錢二千萬,弘正曰:「吾未喜於移河陽軍也。」及元濟擅立,吉甫以內地無唇齒援,因時可取,不當用河朔故事,與帝意合。又請自往招元濟,苟逆志不悛,得指授群帥俘賊以獻天子。不許,固請至流涕,帝慰勉之。會暴疾卒,年五十七。帝震悼,賻外別賜縑五百恤其家,自大斂至卒哭,皆中人臨吊。吉甫圖淮西地,未及上,帝敕其子獻之。及葬,祭以少牢,贈司空。有司諡曰敬憲,度支郎中張仲方非之,帝怒,貶仲方,更賜諡曰忠懿。
始,吉甫當國,經綜政事,眾職咸治。引薦賢士大夫,愛善無遺,褒忠臣後,以起義烈。與武元衡連位,未幾節度劍南,屢言元衡材,宜還為相。及再輔政,天下想望風采,而稍脩怨,罷李藩宰相,而裴垍左遷,皆其謀也。李正辭晚相失,及與蕭俛同召為翰林學士,獨用俛而罷正辭,人莫不疑憚。帝亦知其專,乃進李絳,遂與有隙,數辯爭殿上,帝多直絳。然畏慎奉法,不忮害,顧大體。左拾遺楊歸厚嘗請對,日已旰,帝令它日見,固請不肯退。既見,極論中人許遂振之奸,又歷詆輔相,求自試,又表假郵置院具婚禮。帝怒其輕肆,欲遠斥之,李絳為言,不能得。吉甫見帝,謝引用之非,帝意釋,得以國子主簿分司東都。初,政事堂會食,有巨床,相傳徙者宰相輒罷,不敢遷,吉甫笑曰:「世俗禁忌,何足疑邪?」徹而新之。吉甫居安邑里,時號「安邑李丞相」。所論着甚多,皆行於世。前卒一歲,熒惑掩太微上相,吉甫曰:「天且殺我。」再遜位,不許。
子德脩,亦有志操,寶曆中為膳部員外郎。張仲方入為諫議大夫,德脩不欲同朝,出為舒、湖、楚三州刺史,卒。
次子德裕,自有傳。
李鄘字建侯,北海太守邕之從孫。第進士,又以書判高等補秘書省正字。李懷光辟致幕府,擢累監察御史。懷光反河中,鄘與母、妻陷焉,因紿懷光以兄病臥洛且革,母欲往視;懷光許可,戒妻子無偕行。鄘私遣之,懷光怒,欲加罪,謝曰:「鄘籍在軍,不得為母駕,奈何不使婦往?」懷光止不問。後與高郢刺賊虛實及所以攻取者,白諸朝,德宗手詔褒荅。懷光覺,嚴兵召二人問之,鄘詞氣不撓,三軍為感動,懷光不殺,囚之。河中平,馬燧破械致禮,表佐其府,以言不用,罷歸洛中。召為吏部員外郎。
徐州張建封卒,兵亂,囚監軍,迫建封子愔主軍務。帝以鄘剛敢,拜宣慰使,持節直入其軍,大會士,喻以禍福,出監軍獄中,脫桎梏,使復位,眾不敢動。愔即上表謝罪,稱兵馬留後,鄘曰:「非詔命,安得輒稱之?」削去乃受。既還,稱旨,遷郎中。
順宗時,進御史中丞。憲宗立,為京兆尹,進尚書右丞。元和初,京師多盜賊,復拜京兆。以檢校禮部尚書為鳳翔、隴右節度使。是鎮常兼神策行營,前此用武將,始受詔,即詣軍修謁。鄘以為不可,詔為去神策行營號。俄徙河東,入為刑部尚書、諸道鹽鐵轉運使。
拜淮南節度使。王師討蔡方急,李師道謀撓沮之,鄘以兵二萬分壁鄆境,貲餉不仰有司。是時兵興,天子憂財乏,使程異馳馹江淮,諷諸道輸貨助軍。鄘素富彊,即籍府庫留一歲儲,余盡納於朝,諸道由是悉索以獻,繄鄘倡之。
先是,吐突承璀為監軍,貴寵甚,鄘以剛嚴治,相禮憚,稍厚善。承璀歸,數稱薦之,召拜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鄘不喜由宦幸進,及出祖,樂作泣下,謂諸將曰:「吾老安外鎮,宰相豈吾任乎?」至京師,不肯視事,引疾固辭,改戶部尚書。俄檢校尚書左僕射,兼太子賔客,分司東都。以太子少傅致仕,卒,贈太子太保,諡曰肅。
鄘彊直無私,與楊憑、穆質、許孟容、王仲舒友善,皆以氣自任。而鄘當官,以峭法操下,所至稱治。猛決少恩,在淮南七年,其生殺禽擿,多委軍吏,而參佐束手不得與,人往往陷非法,議者亦以此少之。
子拭,仕歷宗正卿、京兆尹、河東鳳翔節度使,以秘書監卒。
拭子磎,字景望。大中末,擢進士,累遷戶部郎中,分司東都。劾奏內園使郝景全不法事,景全反摘磎奏犯順宗嫌名,坐奪俸。磎上言:「『因事告事,旁訟他人』者,咸通詔語也。禮,不諱嫌名;律,廟諱嫌名不坐。豈臣所引詔書而有司輒論奏?臣恐自今用格令者,委曲迴避,旁緣為奸也。」詔不奪俸。
黃巢陷洛,磎挾尚書八印走河陽,時留守劉允章為賊脅,遣人就磎索印,拒不與。允章悟,亦不臣賊。嗣襄王之亂,轉側淮南,高駢受偽命,磎苦諫,不納。入為中書舍人、翰林學士。辭職歸華陰,復以學士召。
乾寧元年,進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崔昭緯素疾磎,諷劉崇魯掠其麻哭之,言:「磎懷奸,與中人楊復恭昵款,其弟為時溥所殺,不可相天子。」翌日,下遷太子少傅。磎乃自言為崇魯誣污,書十一上不止。初,崇魯父坐受賕,仰藥死,故磎以醜語及之,議者譏其非大臣體。昭宗素所器遇,決意復用之,而李茂貞等上言深詆其非,帝不獲已,又罷為太子少師。於是茂貞及王行瑜、韓建擁兵闕下,列磎罪,殺之於都亭驛。行瑜誅,有詔復官爵,贈司徒,諡曰文。
磎好學,家有書至萬卷,世號「李書樓」。所著文章及註解諸書傳甚多。
子沇,字東濟,有俊才,亦遇害,贈禮部員外郎。
贊曰:剛者天德,故孔子稱「剛近仁」。骨彊四支,故君有忠臣,謂之骨鯁。若棲筠、鄘二子,其剛者歟!棲筠抗權邪,不及相;鄘得相,不願拜。非剛,疇克勝之?吉甫踐天宰,謀謨是矣,而鯁正有愧於父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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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新唐書  卷一百四十七‧列傳第七十二   王思禮 魯炅 王難得 辛雲京 馮河清 李芃 李叔明 曲環 王虔休 盧群 李元素 盧士玫
王思禮,高麗人,入居營州。父為朔方軍將。思禮習戰鬬,從王忠嗣至河西,與哥舒翰同籍麾下。翰為隴右節度使,思禮與中郎將周佖事翰,以功授右衛將軍、關西兵馬使。從討九曲,後期當斬,臨刑,翰釋之,思禮徐曰:「死固分也,何復貸為?」諸將壯之。天寶十三載,吐谷渾蘇毗王款附,詔翰至磨環川應接,思禮墜馬,蹇甚。翰謂監軍李大宜曰:「思禮跛足,尚欲何之?」俄加金城郡太守。
安祿山反,翰為元帥,奏思禮赴軍,玄宗曰:「河、隴精銳,悉在潼關,吐蕃有釁,唯倚思禮耳。」翰固請,乃兼太常卿,充元帥府馬軍都將,翰委以軍事。密勸翰表誅楊國忠,翰不應;復請以三十騎劫至潼關殺之,翰曰:「此乃吾反,何與祿山事?」
潼關失守,思禮與呂崇賁、李承光同走行在,肅宗責不堅守,引至纛下將斬之。宰相房琯諫,以為可收後效,遂獨斬承光,赦思禮等。尋副房琯戰便橋,不利,更為關內行營節度、河西隴右伊西行營兵馬使,守武功。賊安守忠來戰,思禮退保扶風。賊分兵略大和關,去鳳翔五十里,李光進戰未利,行在戒嚴,從官潛出其孥,帝使左右巡御史虞候識其姓名,眾稍稍止。命郭子儀以朔方兵擊之。會崔光遠行軍司馬王伯倫、判官李椿以兵二千屯扶風。聞賊已西,欲乘虛襲京師,徑至高陵。賊引軍還擊椿等,椿已至中渭橋,殺守者千人,進攻苑門。伯倫戰死,椿被執。先是,賊餘眾留武功,既傳官軍入京師,乃燒營遁,自是賊不敢西。
長安平,思禮先入清宮;收東京,戰數有功。遷兵部尚書,封霍國公,食實戶五百。尋兼潞、沁等州節度。乾元元年,總關中、潞州行營兵三萬、騎八千,與子儀圍賊相州,軍潰,惟李光弼、思禮完軍還。尋破史思明別將萬餘眾於直千嶺。光弼徙河陽,代為河東節度副大使。上元元年,加司空。自武德以來,三公不居宰輔,唯思禮而已。二年,薨,贈太尉,諡曰武烈。
思禮善守計,短攻戰。然持法嚴整,士不敢犯。在太原,器甲完精,儲粟至百萬斛雲。
魯炅,幽州薊人。長七尺余,略通書史。以蔭補左羽林長上。隴右節度使哥舒翰引為別奏。顏真卿嘗使隴右,謂翰曰:「君興郎將,總節制,亦嘗得人乎?」炅時立階下,翰指曰:「是當為節度使。」從破石堡城,收河曲,遷左武衛將軍。後復以破吐蕃跳蕩功,除右領軍大將軍。
安祿山反,拜上洛太守,將行,於帝前畫攻守勢,遷南陽太守,兼守捉防禦使,封金鄉公。尋為山南節度使,以嶺南、黔中、山南東道子弟五萬屯滍水南。賊將武令珣、畢思琛等擊之,眾欲戰,炅不可。賊右趨,乘風縱火,鬱氣奔營,士不可止,負扉走,賊矢如雨,炅與中人薛道挺身走,舉眾沒賊。時嶺南節度使何履光、黔中節度使趙國珍、襄陽節度使徐浩未至,其子弟半在軍,挾金為資糧,至是與械偕棄與山等,賊資以富。
炅揪散兵保南陽。潼關失守,賊使哥舒翰招下,不從,使武令珣攻之。令珣死,田承嗣繼往。潁川來瑱、襄陽魏仲犀合兵援炅。仲犀弟孟馴兵至明府橋,望賊走。炅城中食盡,米斗五十千,一鼠四百,餓者相枕藉。朝廷遣使者曹日昇宣慰,加炅特進、太僕卿,不得入。日昇請單騎致命,仲犀不可。會顏真卿自河北至,謂曰:「使者不顧死,致天子命,設為賊獲,是亡一使者;脫能入城,則萬心固矣。」中官馮廷瓌亦曰:「將軍必入,我請以兩騎助。」仲犀益騎凡十輩。賊望見,知皆銳兵,不敢擊,遂入致命,人心益固。日昇復以騎趨襄陽,領兵千,由音聲道運糧餉炅,故炅得與賊相持逾三月。炅被圍凡一年,晝夜戰,人至相食,卒無救。
至德二載五月,乃率眾突圍走襄陽。承嗣尾擊,炅殊死戰二日,斬獲甚眾,賊引去。俄拜御史大夫、襄鄧十州節度使。亦會二京平,賊走河北。時襄、漢數百里,鄉聚蕩然,舉無樵煙。初,賊欲剽亂江湖,賴炅適扼其沖,故南夏以完。策勛封岐國公,實封二百戶。
乾元元年,又加淮西節度、鄧州刺史。與九節度圍安慶緒於相州,炅領淮西、襄陽兩鎮步卒萬人、騎三百。明年,與史思明戰安陽,王師不利,炅中流矢,輒奔,諸節度潰去,所過剽奪,而炅軍尤甚。有詔來瑱節度淮西,徙炅鄭陳亳節度使。至新鄭,聞郭子儀整軍屯穀水,李光弼還太原,炅羞惴,仰藥死,年五十七。
王難得,沂州臨沂人。父思敬,少隸軍,試太子賔客。難得健於武,工騎射。
天寶初,為河源軍使。吐蕃贊普子郎支都者,恃趫敏,乘名馬,寶鈿鞍,略陣挑戰,甚閒暇,無敢校者。難得怒,挾矛駷馬馳,支都不暇鬬,直斬其首。玄宗壯其果,召見,令殿前乘馬挾矛作刺賊狀,大悅,賜錦袍、金帶。累授金吾將軍。從哥舒翰擊吐蕃,至積石,虜吐谷渾王子悉弄參及悉頰藏而還。復收五橋,拔樹惇城,進白水軍使。收九曲,加特進。
肅宗在靈武,軍賞乏,難得上家貲助軍,試衛尉卿。俄領興平軍及鳳翔兵馬使,收京師。方戰,麾下士失馬,難得馳救,矢著眉,披膚鄣目,乃拔箭斷膚,殊死前鬬,血蔑面不已,帝嘉之。從郭子儀攻相州。累封琅邪郡公,為英武軍使。寶應二年,卒,贈潞州大都督。
子子顏,少從父征討,檢校衛尉卿,生莊憲太后。元和元年,憲宗朝太后南宮,乃褒贈思敬為司徒,難得太尉,子顏太師。唯子顏子用及封。
用字師柔。拜太子詹事,才三月,封太原郡公,掌廄苑。累遷檢校左散騎常侍,兼右金吾大將軍。謙畏無過。卒,贈工部尚書。
辛雲京,蘭州金城人,客籍京兆,世為將家。雲京有膽決,以禽生斬馘常冠軍,積功遷特進、太常卿。
史思明屯相州,雲京以銳兵四千襲滏陽,追破其眾,至浪井。錄多,授開府儀同三司,加代州都督、鎮北兵馬使。
太原軍亂,帝惡鄧景山繩下無漸,以雲京性沈毅,故授太原尹,進封金城郡王。雲京治謹於法,下有犯,雖絲毫比不肯貸,及賞功亦如之,故軍中畏而信。回紇恃舊勛,每入朝,所在暴鈔,至太原,雲京以戎狄待之,虜畏不敢惕息。數年,太原大治。加檢校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大曆三年,檢校左僕射。卒,年五十五,代宗為發哀流涕,贈太尉,諡曰忠獻。它日,郭子儀、元載見上,語及雲京,帝必泫然。及葬,命中使吊祠,時將相祭者至七十餘幄,喪車移晷乃得去。德宗時,第至德以來將相,雲京為次。
從弟京杲,字京杲。信安王禕節度朔方,京杲與弟旻以策干說,禕評咨加異。後從李光弼出井陘,督趫盪先驅,戰嘉山尤力,肅宗異之,召見曰:「黥、彭、關、張之流乎!」累遷鴻臚卿,召為英武軍使。代宗立,封肅國公,遷左金吾衛大將軍,進晉昌郡王,歷湖南觀察使,後為工部尚書致仕。朱泚盜京師,以老病不能從,西向慟而卒,贈太子少保。
旻亦從光弼定恆、趙,後署太原三城使。史思明屯相,軍及滏陽,旻逆擊走之。東都陷,退守河陽,卒於屯。
雲京曾孫讜,別傳。
馮河清,京兆人。始隸郭子儀軍,以戰多拜左衛大將軍。後從涇原節度使馬璘,充兵馬使,數以偏師與吐蕃遇,多效級,名聞軍中。
建中時,節度使姚令言率兵討關東,以河清知留後,幕府殿中侍御史姚況領州;而行師過闕,有急變,德宗走奉天。河清、況聞問,召諸將計事,東向哭,相勵以忠,意象軒毅,眾義其為,無敢異言,即發儲鎧完仗百餘乘獻行在。初,帝之出,六軍蒼卒無良兵,士氣沮。及河清輸械至,被堅勒兵,軍聲大振。即拜河清涇原節度使、安定郡王,況行軍司馬。朱泚數遣諜人訹之,河清輒斬以徇。
興元元年,渾瑊以吐蕃兵敗賊韓旻等,涇人妄傳吐蕃有功,將以叛卒孥與貲歸之,眾大恐,且言:「不殺馮公,吾等無類矣。」田希鑒遂害河清,況挺身還鄉里。
京師平,贈河清尚書左僕射,拜況太子中舍人。況性簡退,未嘗言功,屬歲凶,奉稍不自給,以飢死。河清再贈太子少傅。
李芃字茂初,趙州人。解褐上邽主簿。嚴武為京兆尹,薦補長安尉。李勉觀察江西,表署判官。
永泰初,宣饒劇賊方清、陳莊西絕江,劫商旅為亂,支黨槃結。芃請以秋浦置州,扼衿要,使不得合從。勉是其計,奏以宣之秋浦青陽、饒之至德置池州。即詔芃行州事。後魏少游代勉,表署都團練副使,攝江州刺史。以母喪解。勉之節度永平,復辟幕府。會李靈耀反,署芃兼亳州防禦使,護陳、潁饟道,便軍興。
德宗立,授河陽三城鎮遏使。糧貲善者,必先以給士,士悅之。達練事宜,嚴備常若有敵。未幾,拜節度使,以東畿汜水等五縣隸屬。與馬燧等破田悅洹水上,以功檢校兵部尚書,實封百戶。進圍悅,悅將符璘以騎五百降,芃大開壁門納之。
興元初,檢校尚書右僕射。以疾將請老,謂所親曰:「歲方旱蝗,上厭征伐,天下城壘堅,戈鋋利,然務以力勝,其可盡乎?救敝者莫若德,方鎮之臣宜先退讓,死權錮祿,吾敢哉!言而不踐,非吾志也。」固求罷,歸東都。卒,年六十四,贈太子太保。
李叔明字晉,閬州新政人。本鮮于氏,世為右族。兄仲通,字向,天寶末為京兆尹、劍南節度使。兄弟皆涉學,輕財務施。
叔明擢明經,為楊國忠劍南判官。乾元中,除司勛員外郎,副漢中王瑀使回紇,回紇遇瑀慢,叔明讓曰:「大國通好,使賢王持節。可汗,唐之婿,恃功而倨,可乎?」可汗為加禮。復命,遷司門郎中。
東都平,拜洛陽令,招徠遺民,號能吏。擢商州刺史、上津轉運使。遷京兆尹,長安歌曰:「前尹赫赫,具瞻允若;後尹熙熙,具瞻允斯。」久之,以疾辭,除太子右庶子。崔旰擾成都,出為邛州刺史。旰入朝,即拜東川節度使、遂州刺史,徙治梓州。
大曆末,或言叔明本嚴氏,少孤,養外家,冒鮮于姓,請還宗,詔可。叔明初不知,意丑之,表乞宗姓,列屬籍,代宗從之。
建中初,吐蕃襲火井,掠龍州,陷扶、文、遠三州。叔明分五將邀擊,走之,以功加檢校戶部尚書。梁崇義阻命,詔引兵下峽,戰荊門,敗其眾,襄州平,遷檢校尚書左僕射。德宗幸興元,出家貲助軍,悉衣幣獻宮掖,加太子太傅,封薊國公。初,東川承兵盜,鄉邑雕破,叔明治之二十年,撫接有方,華裔遂安。後朝京師,以病足,賜錦輦,令宦士肩舁以見,拜尚書右僕射。乞骸骨,改太子太傅致仕。貞元三年,卒,諡曰襄。始,叔明與仲通俱尹京兆,及兼秩御史中丞,並節制劍南,又與子昪俱兼大夫,蜀人推為盛門。
叔明素惡道、佛之弊,上言曰:「佛,空寂無為者也;道,清虛寡慾者也。今迷其內而飾其外,使農夫工女墮業以避役,故農桑不勸,兵賦日屈,國用軍儲為斁耗。臣請本道定寺為三等,觀為二等,上寺留僧二十一,上觀道士十四,每等降殺以七,皆擇有行者,余還為民。」德宗善之,以為不止本道,可為天下法,乃下尚書省雜議。於是都官員外郎彭偃曰:「王者之政,變人心為上,因人心次之,不變不因為下。今道士有名亡實,俗鮮歸重,於亂政輕;僧尼帤穢,皆天下不逞,苟避征役,於亂人甚。今叔明之請雖善,然未能變人心,亦非因人心者。夫天生蒸人,必將有職;游閒浮食,王制所禁。故賢者受爵祿,不肖者出租稅,古常道也。今僧、道士不耕而食,不織而衣,一僧衣食,歲無慮三萬,五夫所不能致。舉一僧以計天下,其費不貲。臣謂僧、道士年未滿五十,可令歲輸絹四,尼及女官輸絹二,雜役與民同之;過五十者免。凡人年五十,嗜欲已衰,況有戒法以檢其性情哉!」刑部員外郎裴伯言曰:「衣者,蠶桑也;食者,耕農也;男女者,繼祖之重也。而二教悉禁,國家着令,又從而助之,是以夷狄不經法反制中夏禮義之俗也。傳曰:『女子十四有為人母之道,四十九絕生育之理;男子十六有為人父之道,六十四絕陽化之理。』臣請僧、道士一切限年六十四以上,尼、女官四十九以上,許終身在道,余悉還為編人,官為計口授地,收廢寺觀以為廬舍。」議雖上,罷之。
子昪,以少卿從德宗梁州。叔明嚴敕以死報,故昪有功,擢禁軍將軍。貞元初,遷太子詹事。坐郜國公主,貶羅州別駕。
叔明素豪侈,在蜀殖財,廣第舍田產。歿數年,子孫驕縱,貲產皆盡。世言多藏者以叔明為鑑雲。
曲環,陝州安邑人,客隴右。少喜兵法,資勇敢,善騎射。天寶中,從哥舒翰討吐蕃,拔石堡,取黃河九曲洪濟等城,授果毅別將。
安祿山反,從魯炅守鄧州,與賊武令珣戰尤力,加左清道率。從李抱玉屯河陽。又自將兵守澤州,破賊銳將安曉,拜羽林將軍。與諸將討史朝義,平河北,累轉金吾大將軍。
大曆中,戍隴州,數破吐蕃,以功兼太常卿。德宗初,虜寇劍南,詔環以邠、隴兵五千馳救,收七盤城、威武軍、維茂等州,虜破走,威名大振,加太子賔客,賜名馬。豫討涇州劉文喜,遷開府儀同三司,封晉昌郡王,邠隴兵馬使。時李納逼徐州,環與劉玄佐救之,敗其眾,功最。建中三年,擢邠隴行營節度使。
李希烈陷汴州,環守寧陵,戰陳州,斬賊三萬五千級,禽其將翟崇暉,進檢校工部尚書,兼陳州刺史。希烈平,改陳許節度,賜封三百戶。二州比為寇沖,民苦剽鹵,客他縣。環勤身節用,寬賦斂,簡條教,不三歲,歸者繈系。訓農治兵,穀食豐衍。轉檢校尚書左僕射。貞元十五年,卒,年七十四,贈司空。
王虔休字君佐,汝州梁人。少涉學,有材武,以信義為鄉黨畏慕。大曆中,刺史李深署為裨將。
澤潞李抱真聞其名,厚以幣招之,授兵馬使。抱真討河北,戰雙岡、臨洺,虔休以多擢步軍都虞候,封同昌郡王,實封五十戶。抱真卒,元仲經等謀樹其子緘,一軍思亂,虔休正色語眾曰:「軍,王軍;州,王土也。帥亡當稟天子,何云云有妄謀?」眾服其言,得不亂。德宗嘉之,以邕王為昭義節度大使,擢虔休潞州左司馬,領留後。本名延貴,至是賜名。號令撫循,軍中大治。
初,抱真之喪,軍司馬元誼據洺州叛,虔休遣將李廷芝討之,戰長橋,斬級數百;次雞澤,又破之。守戍皆奔魏博,即決水灌城,將壞,遣掌書記盧頊入見誼,陳利害。誼請朝,即以頊為洺州別駕,使守洺。誼出,亦奔魏。
治潞二歲,遷昭義節度使,檢校工部尚書。始,屬城州縣守宰多署它職,不親政,故治苟簡。虔休悉增俸稟,遣就部,人以妥安。卒,年六十三,贈尚書左僕射,諡曰敬。
虔休性恪敏,節用度,既沒,所部帑廩皆可支數歲。嘗得太常樂家劉玠撰繼天誕聖樂,因帝誕日以獻。其樂,以宮為均,示五聲有君也;以土為德,本五運在中也;奏二十五疊,取二十四氣而成一歲;奏十六節,象元、凱登庸於朝雲。後中和樂本於此。
子麗成等十人,並補太學生。
盧群字載初,系出范陽。少學於垂山,淮南陳少游聞其名,奏署幕府,已而薦諸朝。
李希烈反,以監察御史為江西行營糧料使。嗣曹王皋節度江西,奏為判官。皋徙荊襄,皆從其府,以勁正聞。入為侍御史。郭子儀家與嬖人張昆弟訟財不平,又言嬖人宅匿珍寶。德宗促按之。群奏言:「子儀有大勛德,今所訟皆其家事,且嬖人宅,子儀昔畀之,非子弟所宜言,請赦勿問。」從之。人謂群識大體。
累遷兵部郎中。淮西吳少誠擅決司洧水溉田,使者止之,不奉詔。命群臨詰,少誠曰:「是於人有利。」群曰:「臣道貴順,恭恪所以為順也。專命廢順,雖利何有?且怠於事上者,固不能責其下矣。」少誠聽命。群又為陳古今成敗事,逆順禍福皆有效,所以感動之,少誠竦然。既置酒,與賦詩,又歌以慰之。少誠感悅,不敢桀。以奉使稱旨,遷檢校秘書監、鄭滑節度行軍司馬。姚南仲入朝,即以群代節度。群嘗客於鄭,質良田以耕。至是則出券貸直,以田歸其人。卒,年五十九,贈工部尚書。
李元素字大朴,邢國公密裔孫,仕為御史。東都留守杜亞惡大將令狐運,會盜劫輸絹於洛北,運適與其下畋近郊,亞疑而訊之。幕府穆員、張弘靖按鞫無狀,亞怒,更以愛將武金掠服之,死者甚眾。亞請斥運丑土,詔監察御史楊寧覆驗,事皆不仇。亞怒,劾寧罔上,寧抵罪。又自以不失盜為功,因必其怒,傅致而周內之,若不可翻者。德宗信不疑,宰相難之。詔元素與刑部員外郎崔從質、大理司直盧士瞻馳按,亞迎,以獄告。元素徐察其冤,悉縱所囚以還。亞大驚,復劾元素失有罪。比元素還,帝已怒,奏獄未畢,帝曰:「出。」元素曰:「臣言有所未盡。」帝曰:「弟去。」元素曰:「臣以御史按獄,知冤不得盡辭,是無容復見陛下。」帝意解,即道運冤狀。帝感寤曰:「非卿,孰能辨之?」然運猶以擅捕人得罪,流歸州,死於貶。武金流建州。後歲余,齊抗得真盜,繇是天下重之。
遷給事中。後美官缺,咸冀元素得其處。會鄭滑節度使盧群卒,拜元素檢校工部尚書節度其軍,治有異績。元和初,召為御史大夫。大夫,自貞元後難其人不補,而元素以夙望召拜,中外企聽風采。既而一不建為,容容持祿,內望作宰相。久之不見用,則謝賔客曰「無以官散外我。」見屬吏輒先拜,人人失望。李錡反,拜浙西節度使。數月還,為國子祭酒,進戶部尚書、判度支。
元素少孤,奉長姊謹悌,及沒,悲鯁成疾,因辭職屏居。其妻,石泉公王方慶之孫。前妻子皆不肖,而元素溺姬侍,王不見荅。元素久疾,益昏惑,遂出之。王訴諸朝,詔免元素官,且令畀王貲五百萬。卒,贈陝州大都督。
盧士玫者,山東人。以文儒進,端厚無競。為吏部員外郎,善於職。再遷知京兆尹。劉總入朝,與士玫故內姻,乃請析瀛、鄚兩州,用士玫為觀察使。詔可。
俄而幽州亂,朱克融襲之,朝廷欲重其任,就加節度使。士玫空家貲助軍,然部卒多家幽州,陰導克融入,故士玫闔府皆見囚幽州。天子赦克融,得還。以太子賔客分司東都,徐虢州刺史,復為賔客。卒,贈工部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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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1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新唐書  卷一百四十八‧列傳第七十三   令狐彰 張孝忠 康日知 李洧 劉澭 田弘正 王承元 牛元翼 史孝章
令狐彰字伯陽,京兆富平人,其先自燉煌內徙。父濞,為世善吏。始,尉范陽,通民家女,生彰。罷歸,留彰母所。既長,志膽沈果,知書傳大義,射命中。從安祿山,署左衛郎將。與張通儒入長安,又署左街使。二京平,走河朔。史思明署博、滑二州刺史,屯滑台。時中人楊萬定監滑州軍,彰欲以節自顯,募沒人夜度河,悉籍士馬州縣獻款,因萬定以聞。肅宗大悅,下書慰勞。彰移壁杏園渡,思明疑之,遣薛岌以兵劫彰。彰諭眾以大誼,皆感附死力,遂破岌兵,潰圍出,以麾下數百入朝,賜甲第、帷帳、什器,拜滑亳、魏博節度使。河朔平,加兼御史大夫,封霍國公,檢校尚書右僕射。
始,滑當寇沖,城邑墟榛,彰躬訓吏下,檢軍力農,法令嚴,無敢犯者。田疇大辟,庫委豐余,歲時貢賦如期。時吐蕃盜邊,召防秋兵,彰遣士三千,自齎糧,所過無秋毫犯,供儗讓不受,時韙其能。然猜阻忮忍,忤者輒死。怒潁州刺史李岵,遣姚奭代之,戒曰:「不時代,殺之。」岵知其謀,因殺奭,死者百餘人,奔汴州,上書自言,彰亦劾之。河南尹張延賞畏彰,留岵使,故彰書先聞,斥岵夷州,殺之。與魚朝恩有隙,及用事,彰不敢入朝。
會母喪,失明,卒。方疾甚,敕子建、通、運歸東都私第,悉上軍府兵仗財用簿最,表吏部尚書劉晏、工部尚書李勉堪大事,請以自代。代宗得表咨悼,下詔褒美其門閭,贈太傅。
建累官右龍武軍使。德宗幸奉天,建方肄士射,遂以四百人從,且殿。擢行在中軍鼓角使、左神武軍大將軍。其妻,成德節度使李寶臣女也,建將棄之,誣與門下客郭士倫通,榜殺士倫而逐其妻,士倫母痛憤卒。寶臣請劾按,無狀。建會赦免。帝取常膳錢五十萬葬士倫母子,並恤其家。俄起建為右領軍大將軍。復坐專殺,以勛被貸。坐妄自陳,貶施州別駕,卒,贈右領軍大將軍,又加贈揚州大都督。
憲宗時,宰相李吉甫奏言:「彰將死,籍上土地兵甲,遣諸子還第,彰同時河朔諸鎮,傳子孫,熏灼數代,唯彰忠義奮發,而長子建坐事,幼子運無辜,皆竄死,今通倖存,惟陛下用之。」因授贊善大夫。時討蔡,故連徙壽州團練使。聞吉甫卒,不自安。每戰,虛張首級,敗則掩不奏。露布上,宰相武元衡卻之。後為賊攻,焚廥聚,破屯柵,通大懼,重塹不敢出。詔金吾大將軍李文通宣慰,將至,遂代之。貶昭州司戶參軍事。久乃召為右衛將軍,給事中崔植還其制,帝使喻植,以彰有功,不忍棄其嗣,制乃下。終左衛大將軍。
運為東都留守將,為杜亞所陷,流死歸州。
張孝忠字孝忠,本奚種,世為乙失活酋長。父謐,開元中提眾納款,授鴻臚卿。孝忠始名阿勞,以勇聞,燕、趙間共推張阿勞、王沒諾干,二人齊名。沒諾干,王武俊也。孝忠魁偉,長六尺,性寬裕,事親孝。天寶末,以善射供奉仗內。安祿山奏為偏將,破九姓突厥,以功擢漳源府折衝。祿山、史思明陷河、洛,常為賊前鋒。
朝義敗,乃自歸,授左領軍將軍,以兵屬李寶臣。累加左金吾衛將軍,賜今名。寶臣以其沈毅謹詳,遂為姻家,易州諸屯委以統制,十餘年,威惠流聞。田承嗣寇冀州,寶臣付兵四千,使出上谷,屯貝丘。承嗣見其軍整嚴,嘆曰:「阿勞在焉,冀未可圖也。」即焚營去。寶臣與朱滔戰瓦橋,奏孝忠為易州刺史,分精騎七千,當幽州。擢太子賔客,封符陽郡王。
寶臣晚節稍忌刻,殺大將李獻誠等而召孝忠,孝忠不往,復使其弟孝節召之。孝忠復命曰:「諸將無狀,連頸受戮。吾懼禍,不敢往,亦不敢叛,猶公不覲天子也。」孝節泣曰:「即歸,且僇死。」孝忠曰:「偕往則並命,吾留,無患也。」果不敢殺。
然寶臣素善孝忠,及病不能語,以手指北而死。子惟岳擅立,詔朱滔以幽州兵討之。滔忌孝忠善戰,慮師出為己患,使判官蔡雄往說曰:「惟岳孺子,弄兵拒命,吾奉詔伐罪,公乃宿將,安用助逆而不自求福也?今昭義、河東軍已破田悅,而淮西軍下襄陽,梁崇義屍出井中,斬漢江上者五千人,河南軍計日北首,趙、魏滅亡可見。公誠去逆蹈順,倡先歸國,可以建不世功。」孝忠然之,遣將程華報滔連和,遣易州錄事參軍事董稹入朝。德宗嘉之,擢孝忠檢校工部尚書、成德軍節度使,令與滔併力。孝忠子弟在恆州者皆死。孝忠重德滔,為子茂和聘其女,締約益堅。
敗惟岳於束鹿,滔欲乘勝襲恆州,孝忠乃引軍西北,壁義豐。滔疑之,孝忠將佐諫曰:「尚書推赤心於朱司徒,可謂至矣。今逆賊已潰,元功不終,後且悔之。」孝忠曰:「本求破賊,賊已破矣,而恆州多宿將,迫之則死鬬,緩之則改圖。且滔言大而識淺,可以慮始,難與守成。故吾堅壁於此,以待賊之滅耳。」滔亦止屯束鹿。月余,王武俊果斬惟岳以獻。已而定州刺史楊政義以州降孝忠,遂有易、定。時三分成德地,詔定州置軍,名義武,以孝忠為節度、易定滄等州觀察使。
後滔與武俊叛,復遣蔡雄說之,荅曰:「吾既為唐臣,而天性朴彊,業已劾忠,不復助惡矣。吾與武俊少相狎,然其心喜反覆,不可信。幸謝司徒,志鄙言。」滔復啖以金帛,皆不受。易、定介二鎮間,乃浚溝壘,脩器械,感厲將士,乘城固守。滔悉兵攻之,帝詔李晟、竇文場率師援孝忠,滔解去,遂全其軍。孝忠因與晟結婚。天子出奉天,孝忠遣將楊榮國以銳卒六百佐晟赴難,收京師。興元初,詔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貞元二年,河北蝗,民餓死如積,孝忠與其下同粗淡,日膳裁豆 473a.gif 而已,人服其儉,推為賢將。明年,檢校司空。詔其子茂宗尚義章公主,孝忠遣妻入朝,執親迎禮,賞賚甚厚。五年,為將佐所惑,以兵襲蔚州,入之,奉詔還鎮。有司劾擅興,削司空。六年,還其官。卒,年六十二,追封上谷郡王,贈太師,諡曰貞武。
子茂昭、茂宗、茂和。
茂宗擢累光祿少卿、左衛將軍。元和中,歷閒廄使。初,至德時,西戎陷隴右,故隴右監及七廄皆廢,而閒廄私其地入,寶應初,始以其地給貧民。茂宗恃恩,奏悉收其賦,又奏取麟遊岐陽牧地三百餘頃,民訴諸朝,詔監察御史孫革按行,還奏不可。茂宗負左右助,誣革所奏不實,復遣侍御史范傳式覆實,乃悉奪其田。長慶初,岐人列訴,下御史,盡以其地還民。寶曆初,遷兗海節度使。終左龍武統軍。
茂和歷左武衛將軍。裴度討蔡,奏為都押衙。茂和數以膽勇求自試,謂度無功,辭不行。度請斬之以令軍,憲宗曰:「予以其家忠且孝,為卿遠斥。」後終諸衛將軍。
茂昭本名昇雲,德宗時賜今名,字豐明。少沈毅,頗通書傳。孝忠時,累擢檢校工部尚書。孝忠卒,帝拜邕王謜為義武軍節度大使,以茂昭為留後,封延德郡王。後二年,為節度使。弟昇璘薄王武俊為人,座上嫚罵,武俊怒,襲義豐、安喜、無極,掠萬餘人,茂昭嬰城,遣人厚謝,乃止。久之,入朝,為帝從容言河朔事,帝竦聽,曰:「恨見卿晚!」召宴麟德殿,賜良馬、甲第、器幣優具,詔其子克禮尚晉康郡主。帝方倚之經置北方,會崩,故茂昭每入臨,輒哀不自勝。
順宗立,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復遣之鎮,賜女樂二人,固辭,車至第門,茂昭引詔使辭曰:「天子女樂,非臣下所宜見。昔汾陽、咸寧、西平、北平皆有大功,故當是賜。今下臣述職以朝,奈何濫賞?後日有立功之臣,陛下何以加之?」復賜安仁里第,亦讓不受。憲宗元和二年,請朝,五奏乃聽。願留,不許,加兼太子太保。
既還,王承宗叛,詔河東、河中、振武、義武合軍為恆州北道招討,茂昭治廩廄,列亭候,平易道路,以待西軍。承宗以騎二萬逾木刀溝與王師薄戰,茂昭躬擐甲為前鋒,令其子克讓、從子克儉與諸軍分左右翼繞賊,大敗之,承宗幾危。會有詔班師,加檢校太尉,兼太子太傅。
乃請舉宗還朝,表數上,帝乃許。北鎮遣客間說,皆不納。詔左庶子任迪簡為行軍司馬,乘馹往代。茂昭奉兩州符節、管鑰、圖籍歸之。先敕妻子上道,戒曰:「吾使而曹出易,庶後世不為污俗所染。」未半道,迎拜兼中書令,充河中晉絳慈隰節度使。至京師,雙日開延英,對五刻罷。又表遷墳墓於京兆,許之。明年,疽發於首卒,年五十,冊贈太師,諡曰獻武。帝思其忠,擢諸子皆要職,歲給絹二千匹。
少子克勤,開成中曆左武衛大將軍。有詔賜一子五品官,克勤以息幼,推與其甥,吏部員外郎裴夷直劾曰:「克勤骫有司法,引庇它族,開後日賣爵之端,不可許。」詔聽,遂著於令。
夷直字禮卿,亦婞亮,第進士,歷右拾遺,累進中書舍人。武宗立,夷直視冊牒,不肯署,乃出為杭州刺史,斥驩州司戶參軍。宣宗初內徙,復拜江、華等州刺史。終散騎常侍。
陳楚者,茂昭甥也,字材卿,定州人。有武干,事茂昭,歷牙將,常統精卒從征伐。茂昭入朝,擢諸衛大將軍,封普寧郡王。元和末,義武節度使渾鎬喪師,定州亂,拜楚為節度使,馳傳赴軍。及郊,無迎者,左右勸無入,楚曰:「定軍不來迎以試我。今不入,正墮計中。」乃冒雪行四十里,夜入其州,然軍校部伍,皆楚舊也,由是眾心乃定。徙河陽三城,入為左羽林統軍,檢校司空。卒,年六十一,贈司空。
子君奕,亦至鳳翔節度使。
康日知,靈州人。祖植,當開元時,縛康待賔,平六胡州,玄宗召見,擢左武衛大將軍,封天山縣男。
日知少事李惟岳,擢累趙州刺史。惟岳叛,日知與別駕李濯及部將百人啐牲血共盟,固州自歸。惟岳怒,遣先鋒兵馬使王武俊攻之,日知使客謝武俊曰:「賊孱甚,安足共安危哉?吾城固士和,雖引歲未可下,且賊所恃者田悅耳,悅兵血蔑邢,壕可浮,不能殘半堞,況吾城之完乎?」又紿為台檢示曰:「使者齎詔喻中丞,中丞奈何負天子,從小兒跳梁哉?」武俊悟,引兵還,斬惟岳以獻。德宗美其謀,擢為深趙觀察使,賜實封戶二百。
會武俊拒命,遣將張鍾葵攻趙州,日知破之,上俘京師。興元元年,以深趙益成德,徙日知奉誠軍節度使,又徙晉絳,加累檢校尚書左僕射,封會稽郡王。貞元初卒,贈太子太師。
子志睦,字得眾。資趫偉,工馳射。隸右神策軍,遷累大將軍。討張韶,以多兼御史大夫,進平盧軍節度使。李同捷反,放兵略千乘,志睦挫其銳,不得逞,遂下蒲台,盡奪其械。加檢校尚書左僕射。徙涇原,封會稽郡公。卒,年五十七,贈司空。
子承訓,字敬辭。推門功進累左神武軍將軍。宣宗擢為天德軍防禦使,軍中馬乏,虜來戰,數負,承訓罷冗費,市馬益軍,軍乃奮張。始,党項破射鵰軍洛源鎮,悉俘其人,聞承訓威政,皆還俘不敢謷。詔檢校工部尚書,封會稽縣男,擢義武節度。
會南詔破安南,詔徙嶺南西道,城邕州,合容管經略使隸之,遂統諸軍行營兵馬。南詔深入,承訓分兵六道出以掩蠻,戰不利,士死十八,唯天平卒二千還屯,闔軍震。於是節度副使李行素完城不出,南詔圍之四日,或請夜出兵襲蠻,承訓意索,不聽。天平裨將陰募勇兒三百,夜縋燒蠻屯,斬首五百,南詔恐,明日解而去。承訓謬言大破賊,告於朝,群臣皆賀,加檢校尚書右僕射,籍子弟姻昵冒賞,而士不及,怨言嚾流。嶺南東道節度使韋宙白狀宰相,承訓慚,移疾,授右武衛大將軍,分司東都。
咸通中,南詔復盜邊。武寧兵七百戍桂州,六歲不得代,列校許佶、趙可立因眾怒殺都將,詣監軍使丐糧鎧北還,不許,即擅斧庫,劫戰械,推糧料判官龐勛為長,勒眾上道。懿宗遣中人張敬思部送,詔本道觀察使崔彥曾慰安之。次潭州,監軍詭奪其兵,勛畏必誅,篡舟循江下,益裒兵,招亡命,收銀刀亡卒艚匿之。及徐城,謀曰「吾等叩城大呼,眾必應,前日賞緡五十萬可得也。」眾喜。牙健趙武等欲亡,勛斬首送彥曾曰:「此搖亂者。」彥曾不能詰。勛怨都押衙尹戡、教練使杜璋、兵馬使徐行儉,又使白彥曾曰:「士負罪,不敢釋甲,請為二屯。」且白退戡等。府屬溫廷皓謂彥曾曰:「勛擅委戍,一可殺。專戕大將,二可殺。私置兵,三可殺。士不子弟即父兄,振袂而唱,內外必應,銀刀亡命復在其中,四可殺。請分兩營,脅去三將,五可殺。」彥曾謂然。乃禡纛黃堂前,選兵三千授都虞候元密。屯任山,須勛至劫取之,遣邏子羸服覘賊。比暮,勛至,捕覘者,知其謀,即蕝偶人,剚虛幟,而詭路襲苻離。密久乃寤,回屯城南。勛與宿將喬翔戰睢河,翔大敗,攝太守焦璐遁去。勛入據州,自稱兵馬留後。
初,璐決汴水,絕勛北道,水未至,勛度,比密兵攻宿,水大至,涉而傅城,不克攻。勛劫百艘運糧趨泗州,留婦弱持陬。翌日,密覺,追之,士未食。賊伏兵於舟而陣汴上,軍見密皆走。密追躡,伏發,夾攻之,密敗,眾殲。遂入徐州,囚彥曾及官屬,殺尹戡等。又徇下邳、漣水、宿遷、臨淮、蘄、虹諸縣,皆下。遣偽將屯柳子,屯豐,屯滕,屯沛,屯蕭,以張其軍,乃露章求節度使。
有周重者,隱濠、泗間,號有謀,勛迎為上客,問策所出,因教勛:「赦囚徒,據揚州,北收兗、鄆,西舉汴、宋,東掠青、齊,拓境大河,食敖倉,可以持久。」勛無雄才,不納。偽將劉行及攻濠州,執刺史盧望回,自稱刺史。帝遣中人康道隱宣慰徐州,勛郊迎,旗鎧矛戟亘三十里,使騎鳴鼙角,聲動山谷。置酒球場,引道隱閱其眾,紿為賊來降六十人,妄戮平民,上首級夸勝。道隱還,固求節度。即殘魚台、金鄉、碭山、單父十餘縣,斬官吏,出金帛募兵,遊民多從之。
帝乃拜承訓檢校尚書右僕射、義成軍節度使、徐泗行營都招討使,以神武大將軍王晏權為武寧軍節度使、北面行營招討使,羽林將軍戴可師為南面行營招討使,率魏博、鄜延、義武、鳳翔、沙陀、吐渾兵二十萬討之。
勛好鬼道,有言漢高祖廟夜閱兵,人馬流汗,勛日往請命。巫言球場有隱龍,得之可戰勝,勛大役徒鑿地,不能得。賊將李圓、劉佶攻泗,歐宗、丁從實分徇舒、廬、壽、沂、海。諸道兵屯海州,度賊至,作機橋,維以長絙,賊半度,絙絕,士溺死,度者不得戰,殲之。賊別取和州,破沭陽、下蔡、烏江、巢諸縣,揚州大恐,民悉度江。
淮南節度使令狐綯移書陳禍福,許助求節度,勛按甲聽命。淮南合宣、潤兵戍都梁山。勛夜度淮,遲曙薄壘,賊將劉行立、王弘立與勛合,敗淮南將李湘,屯淮口,劫盱眙。帝又詔將軍宋威與淮南併力。
承訓屯新興,賊挑戰,時諸道兵未集,承訓帳下才萬人,退壁宋州。勛益驕。光、蔡鉅賊陷滁州,殺刺史高錫望應勛。戴可師引兵三萬奪淮口,圍勛都梁山下,降其眾。可師恃勝不戒,弘立以兵襲之,可師不克陣而潰,士溺淮死,逸者數百人,賊取可師首傳徐州。詔以馬士舉為淮南節度使、南面行營諸軍都統,馳傳入揚州。士舉曰「城堅士多,賊何能為?」眾稍安。始,帝以晏權故智興子,節度武寧,欲以怖賊。及是,返為賊困,不敢戰,乃更以隴州刺史曹翔為兗海節度、北面都統招討使,屯滕、沛,魏博將薛尤屯蕭、豐。
賊首孟敬文欲絕勛自立,陰刻鑒為文曰「天口云云,錫爾將軍」,夜瘞之野,耕者得之以獻,眾駭異,乃齋三日授之。勛知其謀,使人襲殺之。
於是承訓屯柳子右,夾汴築壘,連屬一舍。勛籍城中兵,止三千,劫民授甲,皆穿窟穴遁去。王弘立度睢,圍新興、鹿塘。承訓縱沙陀騎躪之,弘立走,士赴水死,自鹿塘屬襄城,伏屍五十里,數首二萬,獲器鎧不貲。承訓攻柳子,姚周度水戰,又敗,乘風火賊,周提余卒去,沙陀躡之,及芳亭,死者枕藉,斬劉豐,而周以十騎走宿州,守將斬之。勛懼,乃害崔彥曾等,謂其下曰:「上不許我節度,與諸君真反矣。」大索兵,得三萬。許佶、趙可立勸勛稱「天冊將軍」,勛謁漢高祖廟受命,以其父舉直為大司馬,守徐州。或曰:「方大事,不可私於父,失上下序。」舉直乃拜於廷,勛坐受之。引兵救豐,刻木作婦人,衣絳被發,軍過,斫而火之,乃行。勛夜入城,外不知。勛出銳軍擊援屯,魏博軍知勛自將,驚而潰。賊以所得送徐州以夸下。曹翔退保兗州。勛欲乘勝攻承訓,或曰:「今北兵敗,西軍搖,不足虞也。方蠶月,宜息眾力農,至秋士馬彊,決可以取勝。」舉直曰:「時不重得,願將軍無縱敵。」勛曰:「然。」時承訓方攻臨渙,聞勛計,追還兵仗以待。勛軍皆市人,囂而狂,未陣即奔,相蹈藉死者四萬。勛釋甲服垢襦脫,收夷痕士三千以歸,遣張行實屯第城。
馬士舉救泗州,賊解去,進攻賊濠州。是時,又詔黔中觀察使秦匡謀討賊,下招義、鍾離、定遠。勛遣吳迥屯北津援濠,士舉銳兵度淮,盡碎其營。初,勛之遁,懼眾不軍,妄言有神謼野中曰:「天符下,國兵休。」勛使下相語,符未降,故敗北津。
帝恨魏博軍不勝,以宋威為西北面招討使,率兵三萬屯蕭、豐,約勛:「降者當赦之。」始,宿鄙人劉洪者,被黃袍,白馬,使人封檄叩觀察府曰:「我當王徐。」崔彥曾斬之,遺黨匿山谷,欲附勛,承訓喻降之。王師破臨渙,斬萬級,收襄城、留武、小睢諸壁。曹翔下滕,賊將以蘄、沛降,賊李直奔入徐州。翔又破豐、徐城、下邳,賊益蹙。
勛以張玄稔守宿州,張儒、劉景助之,自稱統軍,列壁相望。承訓拔第城,張行實奔宿州,承訓遂圍宿州。行實教勛:「官軍盡銳於此,西鄙虛單,將軍直擣宋、亳,出不意,宿圍自解。」勛喜,引而西,使舉直、許佶守徐。承訓攻敗,十遇皆勝。遣辯士以威動玄稔。玄稔,賊重將也,以帛書射城外,約誅勛自歸,使張皋獻期。俄與二將會柳溪,伏士於旁,玄稔馳騎謼曰:「龐勛首已梟僕射寨矣!」伏興,斬劉景、張儒。玄稔率諸將肉袒見承訓,自陳陷賊不早奮,久暴王師,願禽賊贖死。承訓許之。復請詐為潰軍劫苻離。苻離不知,內之,已入,即斬守將,得兵萬人,北攻徐州。許佶等不敢出。玄稔環城,彥曾故吏路審中啟白門內玄稔兵,許佶等啟北門走,玄稔身追之,士大崩,皆赴水死,斬舉直、許佶、李直等,收叛卒親族悉夷之。
勛聞徐已拔,氣喪,無顧賴,眾尚二萬,自石山而西,所在焚掠。承訓悉兵八萬逐北,沙陀將朱耶赤衷急追至宋州,勛焚南城,為刺史鄭處沖所破,將南趨亳,承訓兵循渙而東,賊走蘄縣,官兵斷橋,不及濟,承訓乃縱擊之,斬首萬級,余皆溺死。閱三日,得勛屍。斬其子於京師。吳迥守濠州,糧盡食人,驅女孺運薪塞隍,並填之,整旅而行,馬士舉斬以獻。勛之始得徐州,貲儲蕩然,乃四出剽取,男子十五以上皆執兵,舒鉏鈎為兵,號「霍錐」,破十餘州,凡二歲滅。
詔擢張玄稔右驍衛大將軍,承訓遷檢校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徙節河東。於是宰相路岩、韋保衡劾承訓討賊逗撓,貪虜獲,不時上功。貶蜀王傅,分司東都。再貶恩州司馬。僖宗立,授左千牛衛大將軍。卒,年六十六。
子傳業,嘗從父征伐,終鄜坊節度使。
李洧者,淄青節度使正己從父兄也。始,署徐州刺史。建中初,正己卒,子納叛,攻宋州,洧挈州自歸,加兼御史大夫,封潮陽郡王,實封戶二百,充招諭使。初,洧遣巡官崔程入朝,且白宰相:「徐州不足獨抗賊,得海、沂為節度,可與成功。洧素與二州刺史有約,且不肯為賊守。」程先咨張鎰,而盧杞怒不先白,故洧請中格。及納攻徐,劉玄佐與諸將擊退之。既賊方張,乃加洧徐海沂密觀察使。時海、密為賊守,不受命,洧未有以取之。遷檢校戶部尚書。會疽發背,少間,肩輿過市,市人叫歡,洧驚,疽潰卒,贈尚書左僕射。以洧將高承宗代之。
其弟淡,險人也,恥居下,陰約納攻徐為內應,並說滕將翟濟,濟執以聞。擢濟沂州刺史。召淡入京師,以洧赦不罪。
劉澭,盧龍節度使怦之次子,濟母弟也。涉書史,有材武,好施愛士,能得人死力。始事朱滔,常陳君臣大分,裁抑其凶。及怦得幽州,不三月病且死,澭侍湯液未嘗離,輒以父命召濟於莫州,濟嗣總軍事,故德澭之讓,以為瀛州刺史,有如不諱,許代己。
久之,濟自用其子為副大使,澭不能無恨,因請以所部為天子戍隴,悉發其兵千五百馳歸京師,無一卒敢違令者。德宗甚寵之,拜秦州刺史,屯普潤。軍中不設音樂。士卒病,親存問所欲,不幸死,哭之。
憲宗立,方士羅令則詣澭營,妄言廢立以動澭,命系之,辭曰:「吾之黨甚眾,公無囚我,約大行梓宮發兵,無不濟。」澭械送闕下,殺之。錄功,號其軍曰保義。蕃戎畏懾,不敢入寇。常愾然有復河湟志,屢為朝廷言之,未見省。封累彭城郡公。及病,籍士馬求代。既還,卒於道,年四十九,贈尚書右僕射,諡曰景。
田弘正字安道。
父廷玠,尚儒學,不樂軍旅,與承嗣為從昆弟,仕為平舒丞,遷樂壽、清池、束城、河間四縣令,以治稱。遷滄州刺史。李寶臣、朱滔與承嗣不協,合兵圍滄州,廷玠固守連年,食雖盡無叛者。朝廷嘉其節,徙相州。承嗣盜磁、相,廷玠無所回染。及悅代立,忌廷玠之正,召為節度副使。廷玠至,讓悅曰:「而承伯父緒業,當守朝廷法度以保富貴,何苦與恆、鄆為叛臣?自兵興來,叛天子能完宗族者誰邪?而志不悛,盍殺我,無令我見田氏血污人刀也!」遂稱疾不出。悅過謝之,杜門不納,憤而卒。
弘正幼通兵法,善騎射,承嗣愛之,以為必興吾宗,名之曰興。季安時,為衙內兵馬使、同節度副使,封沂國公。季安侈汰,銳殺罰,弘正從容規切,軍中賴之,翕然歸重。季安內忌,出為臨清鎮將,欲因罪誅之。弘正陽痹痼,臥家不出,乃免。季安死,子懷諫襲節度,召還舊職。
懷諫委政於家奴蔣士則,措置不平,眾怒,咸曰:「兵馬使吾帥也。」牙兵即詣其家迎之,弘正拒不納,眾嘩於門,弘正出,眾拜之,脅還府,弘正頓於地,度不免,即令於軍曰:「爾屬不以吾不肖,使主軍,今與公等約,能聽命否?」皆曰:「惟公命。」因曰:「吾欲守天子法,舉六州版籍請吏於朝,苟天子未命,敢有請吾旗節者死,殺人及掠人者死。」皆曰:「諾。」遂到府,殺士則及支黨十餘人。於是圖魏、博、相、衛、貝、澶之地,籍其人以獻,不敢署僚屬,而待王官。
先時,諸將出屯,質妻子,里民不得相往來。弘正悉除其禁,聽民通饋謝慶弔。服玩僭侈者,即日徹毀之。承嗣時,正寢華顯,弘正避不敢居,更就採訪使堂皇聽事。幽、恆、鄆、蔡大懼,遣客鐫說鈎染,弘正皆拒遣之。憲宗美其誠,詔檢校工部尚書,充魏博節度使。又遣司封郎中知制誥裴度宣慰,賚其軍錢百五十萬緡,六州民給復一年,赦見囚,存問高年、惸獨、廢疾不能自存者。度明辯,具陳朝廷厚意,弘正不覺自失,乃深相結納,奉上益謹。復請度遍行其部,宣示天子恩詔。因令節度僉謀布衣崔懽奉表陳謝,且言:「天寶以來,山東奧壤,化為戎墟,官封世襲,刑賞自出,國家含垢,垂六十年。臣若假天之齡,奉陛下宸筭,冀道揚太和,洗濯偽風,然後退歸丘園,避賢者路,死不恨。」制詔褒荅,且賜今名,錫與踵塗。
天子討蔡,弘正遣子布以兵三千進戰,數有功。李師道疑其襲己,不敢顯助蔡,故元濟失援,王師得致誅焉。王承宗叛,詔弘正以全師壓境,破其眾南宮,承宗懼,歸窮於弘正,弘正表諸朝,遂獻德、棣二州以謝,納二子為質。
俄而李師道拒命,詔弘正與宣武等五節度兵進討。弘正自楊劉度河,距鄆四十里堅壁;師道大將劉悟率精兵屯河東。戰陽穀,再遇再北,斬萬餘級,賊勢蹙。悟乃反兵,斬師道首,詣弘正降,取十有二州以獻。初,悟既平賊,大張飲軍中,凡三日,設角牴戲,引魏博使至廷以為歡,悟盱衡攘臂助其決,坐中皆憚悟勇。客有白弘正者,弘正曰:「鄆士疲於戰,瘡者未起,悟當恤亡吊乏,尉士大夫心,奈何取快目前邪?吾奉詔按軍,伺悟去就,今知其無能為也。」既而詔悟為義成軍節度使,狼狽上道,時稱知悟之明。
以功加弘正檢校司徒、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是歲來朝,對麟德殿,眷勞殊等;引見僚佐將校二百餘人,皆有班賜;進兼侍中,實封戶三百;擢其兄融為太子賔客、東都留司。弘正數上表固請留闕下,帝勞曰:「昨韓弘以疾辭不就軍,朕既從之矣,今卿復爾,我不應違。但魏人樂卿之政,四鄰畏卿之威,為朕長城,又安用辭?」弘正遂還。常欲變山東承襲舊風,故悉遣子姓仕朝廷,帝皆擢任之,朱紫滿門,榮冠當時。
穆宗立,王承元以成德軍請帥,帝詔弘正兼中書令,為節度使。弘正以新與鎮人戰,有父兄怨,取魏兵二千自衛,入其軍。時天子賜錢一百萬緡,不時至,軍有怨言,弘正親加撫喻乃安。仍請留魏兵為紀綱,以持眾心,度支崔倰吝其稟,沮卻之。長慶元年七月,歸衛卒於魏,是月軍亂,並家屬將吏三百餘人皆遇害,年五十八。帝聞震悼,冊贈太尉,諡曰忠愍。
弘正幼孤,事融甚謹,軍中嘗分曹習射,弘正注矢聯中,融退,抶怒之,故當季安猜暴時能自全。及為軍中推迫,融不悅曰:「爾竟不自晦,取禍之道也。」朝廷知其友愛,詔拜相州刺史,賜金紫,不欲其相遠也。
弘正性忠孝,好功名,起樓聚書萬餘卷,通春秋左氏,與賔屬講論終日,客為着沂公史例行於世。
弘正之禍也,其判官劉茂復獨免,士相戒曰:「是人議事盡忠,遇吾等信,敢干其家者共殺之。」
弘正子布、群、牟。
布字敦禮,幼機悟。弘正戍臨清,布知季安且危,密白父,請以眾歸朝,弘正奇之。及得魏,使布總親兵。王師誅蔡,以軍隸嚴綬,屯唐州。帝以布大臣子,或有罪,且橈法,弘正請以董畹代,而士卒愛布願留,帝乃止。凡十八戰,破凌雲柵,下郾城,以功授御史中丞。裴度輕出觀兵沱口,賊將董重質以奇兵掩擊,布伏騎數百突出薄之,諸軍繼至,賊驚引還。蔡平,入為左金吾衛將軍。諫官嘗論事帝前,同列將麾卻之,布止曰:「使天子容直臣,毋輕進。」弘正徙成德,以布為河陽節度使,父子同日受命。時韓弘與子公武亦皆領節度,而天下以忠義多田氏。布所至,必省冗將,募戰卒,寬賦勸穡,人皆安之。長慶初,徙涇原。
弘正遇害,魏博節度使李愬病不能軍,公卿議以魏彊而鎮弱,且魏人素德弘正,以布之賢而世其官,可以成功。穆宗遽召布,解縗拜檢校工部尚書、魏博節度使,乘傳以行。布號泣固辭,不聽;乃出伎樂,與妻子賔客決曰:「吾不還矣!」未至魏三十里,跣行被發,號哭而入,居堊室,屏節旄。凡將士老者,兄事之。祿奉月百萬,一不入私門,又發家錢十餘萬緡頒士卒。以牙將史憲誠出麾下可任,乃委以精銳。時中人屢趣戰,而度支饋餉不繼,布輒以六州租賦給軍。引兵三萬進屯南宮,破賊二壘。
於是朱克融據幽州,與王廷湊唇齒。河朔三鎮舊連衡,桀驁自私,而憲誠蓄異志,陰欲乘釁,又魏軍驕,憚格戰,會大雪,師寒糧乏,軍中謗曰:「它日用兵,團粒米盡仰朝廷。今六州刮肉與鎮、冀角死生,雖尚書瘠己肥國,魏人何罪?」憲誠得間,因以搖亂。會有詔分布軍合李光顏救深州,兵怒,不肯東,眾遂潰,皆歸憲誠,唯中軍不動。布以中軍還魏。
明日,會諸將議事,眾嘩曰:「公能行河朔舊事,則生死從公,不然,不可以戰。」布度眾且亂,嘆曰:「功無成矣!」即為書謝帝曰:「臣觀眾意,終且負國。臣無功,不敢忘死。願速救元翼,毋使忠臣義士塗炭於河朔。」器授其從事李石訖,乃入,至几筵,引刀刺心曰:「上以謝君父,下以示三軍。」言訖而絕,年三十八,贈尚書右僕射,諡曰孝。
子鐬,宣宗時歷銀州刺史,坐以私鎧易邊馬論死,宰相崔鉉奏布死節於國,可貸鐬以勸忠烈,故貶為州司馬。
群,會昌中曆蔡州刺史,坐贓且抵死,兄肇聞之,不食卒。宰相李德裕奏:「漢河間人尹次、潁川人史玉坐殺人當死,次兄初、玉母渾詣官請代,因縊物故,於時皆赦其死。」於是武宗詔減死一等。
牟寬厚明吏治,為神策大將軍。開成初,鹽州刺史王宰失羌人之和,詔牟代之。累遷鄜坊節度使,再徙天平,三為武寧,一為靈武軍,官至檢校尚書左僕射,卒。諸子皆有方面功,以忠義為當世所高。
王承元者,承宗弟也。有沈謀。年十六,勸承宗亟引兵共討李師道,承宗少之,不用,然軍中往往指目之。承宗死,未發喪,大將謀取帥它姓。參謀崔燧與諸校計,以祖母涼國夫人李命承元嗣。承元泣且拜,不受,諸將牢請,承元曰:「上使中貴人監軍,盍先請?」監軍至,又如命,乃謝曰:「諸君不忘王氏以及孺子,苟有令,其從我乎?」眾曰:「惟所命。」乃視事牙闔之偏,約左右不得稱留後,事一關參佐,密表請帥於朝。穆宗詔起居舍人柏耆宣慰。授承元檢校工部尚書、義成軍節度使。北鎮以兩河故事脅誘,承元不納,諸將皆悔。耆至,士哭於軍,承元令曰:「諸君不欲我去,意固善。雖然,格天子詔,我獲罪奈何?前李師道有詔赦死,欲舉族西,諸將止弗遣,他日乃共殺之。今君等幸置我,無與師道比。」乃遍拜諸將,諸將語塞。承元即出家貲盡賜之,斬不從命者十輩,軍乃定。於是諫議大夫鄭覃宣慰,賜其軍錢百萬緡,赦囚徒,問孤獨、廢疾不能自存者粟帛有差。
承元去鎮,左右裒器幣自隨,承元使空褚毋留。入朝,昆弟拜刺史者四人,位於朝者四十人。祖母入見,帝命中宮禮賚異等。徙承元鄜坊丹延節度。俄徙鳳翔。鳳翔右袤涇、原,地平少岩險,吐蕃數入盜。承元據勝地為鄣,置守兵千,詔號臨汧城。府郛左百賈州聚,異時為虜剽奪,至燎烽相警,承元版堞繚之,人乃告安。以勞封岐國公。大和初,祖母喪,詔曰:「武俊當橫流時,拯定奔潰,功在史官。今李不幸,贈恤宜加厚。」且給儀仗以葬。
五年,徙節平盧、淄青。始,鹽禁未嘗行兩河,承元請歸有司,由是兗、鄆諸鎮皆奉法。承元資仁裕,所至愛利。卒,年三十三,贈司徒。
牛元翼,趙州人。材果而謀。王承宗時倚其計為彊雄,與傅良弼二人冠諸將。王廷湊叛,穆宗以元翼在成德,名出廷湊遠甚,自深州刺史擢為深冀節度使,以攜其軍。廷湊怒,遣部將王位以銳兵攻元翼,不勝,乃合朱克融共圍之。詔進元翼成德軍節度使,以宣武兵五百進援,元翼固守。長慶二年,詔赦廷湊罪,徙元翼山南東道,以深州賜廷湊,使中人促元翼南。廷湊恨之,已受詔,兵不解。招討使裴度詒書誚讓,克融解而歸,廷湊退舍。詔並加檢校工部尚書,兩悅之。
淹月,元翼率十餘騎冒圍跳德、棣,朝京師。廷湊入,盡殺元翼親將臧平等百八十人。元翼見延英,賚問優縟,命中人楊再昌取其家,並迎田弘正喪。廷湊辭以弘正殯亡在所,元翼家須秋遣。魏博節度使史憲誠遣其弟入趙,四返,說廷湊曰:「田公非得罪於趙,屍尚何惜?元翼去深州,乃一孤將,何利其家?」廷湊乃歸弘正喪於京師。元翼聞平等死,憤恚卒,悉還所賜於朝,廷湊遂夷其家。
良弼字安道,清河人。以射冠軍中。初,瀛之博野、樂壽,介范陽、成德間,每兵交,先薄二城,故常為劇屯。德宗以王武俊破朱滔功,皆隸成德,故以良弼守樂壽,李寰守博野。廷湊之叛,兩賊交誘之,而堅壁為國固守。有詔以樂壽為左神策行營,拜良弼為都知兵馬使;寰所領士隸右神策,號忻州營,亦以寰為都知兵馬使。賜第京師。俄以良弼為沂州刺史。良弼率眾出,戰力,乃得去。寰引兵三千趨忻州,廷湊邀之,寰斬三百級,追者不敢前。天子以良弼、寰忠有狀,乃更賜奴婢服馬。召良弼為左神策軍將軍。寶曆初,擢夏綏銀節度使。異時蕃帳亡命來者,必償馬乃與,良弼至,皆執付其部,酋種歡懷。終橫海節度使。寰擢累保義軍節度使。
王智興討李同捷未克,而烏重胤卒,謂寰可共立功,請諸朝,乃授潢海節度使。師所過暴鈔,至屯,按軍不進,遂身入朝,盛陳賊勢,請濟師,欲大調發。群臣議寰兵太重,且盜滄、景,未決而棣州平。寰內愧不自安,願留京師,遂罷保義軍、忻州營,更授夏綏宥節度使,卒。
寰再易鎮,治無可言者。然廷湊之亂,聯軍十五萬無成功,賊鋒不可嬰,而樂壽、博野截然峙中者累歲,梗其吞暴,議者以為難。敬宗世,寰圖其事上之。
史孝章字得仁,資脩謹。父憲誠,以戰力奮,賔客用挽彊擊劍相矜,孝章獨退讓如諸生,稱道皆詩、書。魏博節度使李愬閱大將子弟籍於軍,孝章願以文署職,愬奇之,檄試都督府參軍。
憲誠得魏,遷士曹參軍。孝章見父數奸命,內非之,承間諫曰:「大河之北號富彊,然而挻亂取地,天下指河朔若夷狄然。今大人身封侯,家富不貲,非痛洗溉,竭節事上,恐吾踵不旋禍且至。」因涕下沾衿。父粗武,不盡聽。文宗賢之,擢孝章節度副使,累遷檢校左散騎常侍。父欲助李同捷,孝章切爭,憲誠稍憚其義。又勸出師討同捷自明,帝益嘉之,進檢校工部尚書。及兵出,父敕孝章統之。入朝,勞予蕃厚。憲誠亦上書求覲,帝知非憲誠意,特緣孝章悟發,故分相、衛、澶而授孝章節度使。未至,魏人亂,父卒死於軍。帝念史氏禍而恤孝章,故奪喪拜右金吾衛將軍。徙節鄜坊,進檢校戶部尚書。久之,自邠寧以病丐還,卒於行,年三十九,贈尚書右僕射。孝章本名唐,後改今名。
憲誠弟憲忠,字元貞,少為魏牙門將。田弘正討齊、蔡,常為先鋒,閱三十戰,中流矢,酣鬬不解,由是著名。憲誠表為貝州刺史。魏亂,奔京師,加累檢校右散騎常侍、隴州刺史。增亭鄣,徙客館於外,戎諜無所伺。
會昌中,築三原城,吐蕃因之數犯邊。拜憲忠涇原節度使以怖其侵,吐蕃遣使來請墮城,且願以嘗殺使者之人置塞上。憲忠使謝曰:「前吾未城。爾犯我地,安得禁吾城?爾知殺吾使為負,宜先取罪人謝我,將無所不得。今與爾約,前節度使事一置之。」吐蕃情得而服。憲忠疏涇於隍,積緡錢十萬、粟百萬斛,戍人宜之。會党項羌內寇,又徙朔方,有詔馳驛赴屯,憲忠辭曰:「羌不得其心,故不自安。今亟往,知吾為備,鬬益健,請徐行。」許之。乃移書與羌人,示要約。羌人乃皆喜,奉酒湩迎道。
大中初,突厥擾河東,鈔漕米行賈,徙節振武軍。於是故帥荒沓,使游弈兵覘戎有良馬牛,彊取之,歸直十一,戎人怒,因興盜掠。憲忠廉儉,少所欲,嘗曰:「吾居河朔,去此三千里,乃乘五健馬。今守邊,發吾余奉,不患無馬,何忍豪市哉?」故所至莫不懷德。累封北海縣子,檢校尚書左僕射,兼金吾大將軍。以病自丐,改左龍武統軍。卒,年七十一,贈司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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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1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新唐書  卷一百四十九‧列傳第七十四  劉晏 第五琦 班宏 王紹 李巽
劉晏字士安,曹州南華人。玄宗封泰山,晏始八歲,獻頌行在,帝奇其幼,命宰相張說試之,說曰:「國瑞也。」即授太子正字。公卿邀請旁午,號神童,名震一時。天寶中,累調夏令,未嘗督賦,而輸無逋期。舉賢良方正,補溫令,所至有惠利可紀,民皆刻石以傳。再遷侍御史。
祿山亂,避地襄陽。永王璘署晏右職,固辭。移書房琯,論封建與古異,「今諸王出深宮,一旦望桓、文功,不可致」。詔拜度支郎中,兼侍御史,領江淮租庸事。晏至吳郡而璘反,乃與採訪使李希言謀拒之。希言假晏守餘杭,會戰不利,走依晏。晏為陳可守計,因發義兵堅壁。會王敗,欲轉略州縣,聞晏有備,遂自晉陵西走。終不言功。召拜彭原太守,徙隴、華二州刺史,遷河南尹。時史朝義盜東都,乃治長水。進戶部侍郎,兼御史中丞、度支鑄錢鹽鐵等使。京兆尹鄭叔清、李齊物坐殘摯罷,詔晏兼京兆尹。總大體不苛,號稱職。會司農卿嚴莊下獄,已而釋,誣劾晏漏禁中語,宰相蕭華亦忌之,貶通州刺史。
代宗立,復為京兆尹、戶部侍郎,領度支、鹽鐵、轉運、鑄錢、租庸使。晏以戶部讓顏真卿,改國子祭酒。又以京兆讓嚴武,即拜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使如故。坐與程元振善,罷為太子賔客。俄進御史大夫,領東都、河南、江淮轉運、租庸、鹽鐵、常平使。時大兵後,京師米斗千錢,禁膳不兼時,甸農挼穗以輸。晏乃自桉行,浮淮、泗,達於汴,入於河。右循厎柱、硤石,觀三門遺蹟;至河陰、鞏、洛,見宇文愷梁公堰,廝河為通濟渠,視李傑新堤,盡得其病利。然畏為人牽制,乃移書於宰相元載,以為:「大抵運之利與害各有四:京師三輔,苦稅入之重,淮、湖粟至,可減傜賦半,為一利;東都雕破,百戶無一存,若漕路流通,則聚落邑廛漸可還定,為二利;諸將有不廷,戎虜有侵盜,聞我貢輸錯入,軍食豐衍,可以震耀夷夏,為三利;若舟車既通,百貨雜集,航海梯嶠,可追貞觀、永徽之盛,為四利。起宜陽、熊耳,虎牢、成皋五百里,見戶才千餘,居無尺椽,爨無盛煙,獸游鬼哭,而使轉車挽漕,功且難就,為一病;河、汴自寇難以來,不復穿治,崩岸滅木,所在廞淤,涉泗千里,如罔水行舟,為二病;東垣、厎柱,澠池、北河之間六百里,戍邏久絕,奪攘奸宄,夾河為藪,為三病;淮陰去蒲阪,亘三千里,屯壁相望,中軍皆鼎司元侯,每言衣無纊,食半菽,挽漕所至,輒留以饋軍,非單車使者折簡書所能制,為四病。」載方內擅朝權,既得書,即盡以漕事委晏,故晏得盡其才。歲輸始至,天子大悅,遣衛士以鼓吹迓東渭橋,馳使勞曰:「卿,朕酇侯也。」凡歲致四十萬斛,自是關中雖水旱,物不翔貴矣。
再遷吏部尚書,又兼益湖南、荊南、山南東道轉運、常平、鑄錢使,與第五琦分領天下金谷。又知吏部三銓事,推處最殿分明,下皆懾伏。元載得罪,詔晏鞫之。晏畏載黨盛,不敢獨訊,更敕李涵等五人與晏雜治。王縉得免死,晏請之也。
常袞執政,忌晏有公望,乃言晏舊德,當師長百僚,用為左僕射,實欲奪其權。帝以計務方治,詔以僕射領使如舊。初,晏分置諸道租庸使,慎簡台閣士專之。時經費不充,停天下攝官,獨租庸得補署,積數百人,皆新進銳敏,盡當時之選,趣督倚辦,故能成功。雖權貴幹請,欲假職仕者,晏厚以稟入奉之,然未嘗使親事,是以人人勸職。嘗言:「士有爵祿,則名重於利;吏無榮進,則利重於名。」故檢劾出納,一委士人,吏惟奉行文書而已。所任者,雖數千里外,奉教令如目前,頻伸諧戲不敢隱。惟晏能行之,它人不能也。代宗嘗命考所部官吏善惡,刺史有罪者,五品以上輒系劾,六品以下杖然後奏。
李靈耀反,河南節帥或不奉法,擅征賦,州縣益削。晏常以羨補乏,人不加調,而所入自如。第五琦始榷鹽佐軍興,晏代之,法益密,利無遺入。初,歲收緡錢六十萬,末乃什之,計歲入千二百萬,而榷居太半,民不告勤。京師鹽暴貴,詔取三萬斛以贍關中,自揚州四旬至都,人以為神。至湖嶠荒險處,所出貨皆賤弱,不償所轉,晏悉儲淮、楚間,貿銅易薪,歲鑄緡錢十餘萬。其措置纖悉如此。諸道巡院,皆募駛足,置驛相望,四方貨殖低昂及它利害,雖甚遠,不數日即知,是能權萬貨重輕,使天下無甚貴賤而物常平,自言如見錢流地上。每朝謁,馬上以鞭筭。質明視事,至夜分止,雖休澣不廢。事無閒劇,即日剖決無留。所居脩行里,粗朴庳陋,飲食儉狹,室無媵婢。然任職久,勢軋宰相,要官華使多出其門。自江淮茗橘珍甘,常與本道分貢,競欲先至,雖封山斷道,以禁前發,晏厚貲致之,常冠諸府,由是媢怨益多。饋謝四方有名士無不至,其有口舌者,率以利啖之,使不得有所訾短。故議者頗言晏任數固恩。大曆時政因循,軍國皆仰晏,未嘗檢質。德宗立,言者屢請罷轉運使,晏亦固辭,不許。又加關內河東三川轉運、鹽鐵及諸道青苗使。
始,楊炎為吏部侍郎,晏為尚書,盛氣不相下。晏治元載罪,而炎坐貶。乃炎執政,銜宿怒,將為載報仇。先是,帝居東宮,代宗寵獨孤妃,而愛其子韓王。宦人劉清潭與嬖倖請立妃為後,且言王數有符異,以搖東宮。時妄言晏與謀。至是,炎見帝流涕曰:「賴祖宗神靈,先帝與陛下不為賊臣所間,不然,劉晏、黎干搖動社稷,凶謀果矣。今干伏辜而晏在,臣位宰相,不能正其罪,法當死。」崔祐甫曰:「陛下已廓然大赦,不當究飛語,致人於罪。」朱泚、崔寧力相解釋,寧尤切至。炎怒,斥寧於外,遂罷晏使。坐新故所交簿物抗謬,貶忠州刺史,中官護送。炎必欲傅其罪,知庾准與晏素憾,乃擢為荊南節度使。准即奏晏與朱泚書,語言怨望,又蒐卒,擅取官物,脅詔使,謀作亂。炎證成之。
建中元年七月,詔中人賜晏死,年六十五。後十九日,賜死詔書乃下,且暴其罪。家屬徙嶺表,坐累者數十人,天下以為冤。時炎兼刪定使,議籍沒,眾論不可,乃止。然已命簿錄其家,唯雜書兩乘,米麥數斛,人服其廉。淄青節度使李正己表誅晏太暴,不加驗實,先誅後詔,天下駭惋,請還其妻子。不報。興元初,帝寖寤,乃許歸葬。貞元五年,遂擢晏子執經為太常博士,宗經秘書郎。執經還官,求追命,有詔贈鄭州刺史,又加司徒。
晏歿二十年,而韓洄、元琇、裴腆、李衡、包佶、盧征、李若初繼掌財利,皆晏所辟用,有名於時。
晏既被誣,而舊吏推明其功。陳諫以為管、蕭之亞,著論紀其詳,大略以「開元、天寶間天下戶千萬,至德後殘於大兵,飢疫相仍,十耗其九,至晏充使,戶不二百萬。晏通計天下經費,謹察州縣災害,蠲除振救,不使流離死亡。初,州縣取富人督漕輓,謂之『船頭』;主郵遞,謂之『捉驛』;稅外橫取,謂之『白著』。人不堪命,皆去為盜賊。上元、寶應間,如袁晁、陳莊、方清、許欽等亂江淮,十餘年乃定。晏始以官船漕,而吏主驛事,罷無名之斂,正鹽官法,以裨用度。起廣德二年,盡建中元年,黜陟使實天下戶,收三百餘萬。王者愛人,不在賜與,當使之耕耘織紝,常歲平斂之,荒年蠲救之,大率歲增十之一。而晏尤能時其緩急而先後之。每州縣荒歉有端,則計官所贏,先令曰:『蠲某物,貸某戶。』民未及困,而奏報已行矣。議者或譏晏不直賑救,而多賤出以濟民者,則又不然。善治病者,不使至危憊;善救災者,勿使至賑給。故賑給少則不足活人,活人多則闕國用,國用闕則復重斂矣;又賑給近僥倖,吏下為奸,彊得之多,弱得之少,雖刀鋸在前不可禁。以為二害。災沴之鄉,所乏糧耳,它產尚在,賤以出之,易其雜貨,因人之力,轉於豐處,或官自用,則國計不覂;多出菽粟,恣之糶運,散入村閭,下戶力農,不能詣市,轉相沾逮,自免阻飢,不待令驅。以為二勝。晏又以常平法,豐則貴取,飢則賤與,率諸州米嘗儲三百萬斛。豈所謂有功於國者邪!」
琇後以尚書右丞判度支,國無橫斂而軍旅濟。為韓滉所惡,貶雷州司戶參軍。坐私入廣州,賜死。腆以兵部侍郎判度支,封聞喜縣公。衡歷戶部侍郎。
佶字幼正,潤州延陵人。父融,集賢院學士,與賀知章、張旭、張若虛有名當時,號「吳中四士」。佶擢進士第,累官諫議大夫。坐善元載,貶嶺南。晏奏起為汴東兩稅使。晏罷,以佶充諸道鹽鐵輕貨錢物使,遷刑部侍郎,改秘書監,封丹陽郡公。
征,幽州人。晏薦為殿中侍御史。晏得罪,貶珍州司戶參軍。元琇判度支,薦為員外郎。琇得罪,貶秀州長史,三遷給事中。戶部侍郎竇參善之,方倚以代己,會同州刺史缺,參請用尚書左丞趙憬,德宗惡參,欲間其腹心,更用征為之。久乃徙華州,厚結權近,冀進用。同、華地迫而貧,所獻嘗觳陋,至征厚賦斂,有所奉入,輒加常數,人不堪其求。
若初者,事晏為冗職,包佶稱之。歷太康令,勸刺史李芃斂羨錢,交權幸,芃厚遇之。累遷浙東觀察使。代王緯為浙西觀察、諸道鹽鐵使。時天下錢少貨輕,州縣禁錢不出境,商賈不通。若初始奏縱錢以起萬貨,詔可。而持剛檢下,吏民畏服。卒,贈禮部尚書。
宗經終給事中、華州刺史。子濛,字仁澤。舉進士,累官度支郎中。會昌初,擢給事中。以材為宰相李德裕所知。時回鶻衰,朝廷經略河、湟,建遣濛桉邊,調兵械糧餉,為宣慰靈夏以北党項使。始議造木牛運。宣宗立,德裕得罪,濛貶朗州刺史,終大理卿。
晏兄暹,為汾州刺史。天資疾惡,所至以方直為觀察使所畏。建中末,召為御史大夫。宰相盧杞憚其嚴,更薦前河南尹於頎代之。暹終潮州刺史。
頎字休明,河南人。初為京兆士曹參軍,尹史翽器之。翽鎮山南東道,表為判官。翽死亂兵手,頎挺出收葬之,時稱其誼。累遷京兆尹,任機譎,為政煩碎無大體,元載昵厚之。載得罪,出鄭州刺史,徙河南尹,以佞柔,故得為大夫。三遷工部尚書,入朝,仆金吾仗下,御史劾之,以太子少師致仕,卒。
暹孫潼,字子固。擢進士第,杜悰判度支,表為巡官,累遷祠部郎中。大中初,討党項羌,軍食乏,宰相欲以潼為使,難其遣。潼見宰相曰:「上念邊饋,議遣使,潼畏不稱耳,安敢憚行?」遂命為供軍使。會復河、湟,調師屯守,以潼判度支河、湟供軍案。
歷京兆少尹。山南有劇賊,依山為剽,宣宗怒,欲討之,宰相崔鉉曰:「此陛下赤子,迫於饑寒,弄兵山谷間,不足討,請遣使喻釋之。」詔潼馳往。潼挺身直叩其壘曰:「有詔赦爾罪。」盜皆列拜,約潼就館而降。會山南節度使封敖遣兵擊賊,潼罷歸。
數陳邊事,擢右諫議大夫。出為朔方、靈武節度使。坐累貶鄭州刺史,改湖南觀察使。召為左散騎常侍。拜昭義節度使,徙河東,又徙西川。時李福討南詔,兵不利,潼至,填以恩信,蠻皆如約。六姓蠻持兩端,為南詔間候。有卑籠部落者請討之,潼因出兵襲擊,俘五千人。南詔大懼,自是不敢犯邊。以功加檢校尚書右僕射。卒,贈司空。
第五琦字禹珪,京兆長安人。少以吏干進,頗能言彊國富民術。天寶中,事韋堅。堅敗,不得調。久之,為須江丞,太守賀蘭進明才之。安祿山反,進明徙北海,奏琦為錄事參軍事。時賊已陷河間、信都,進明未戰,玄宗怒,遣使封刀趣之,曰:「不亟進兵,即斬首。」進明懼,不知所出。琦勸厚以財募勇士,出賊不意。如其計,復收所陷郡。
肅宗駐彭原,進明遣琦奏事,既謁見,即陳:「今之急在兵,兵彊弱在賦,賦所出以江淮為淵。若假臣一職,請悉東南寶貲,飛餉函、洛,惟陛下命。」帝悅,拜監察御史、句當江淮租庸使。遷司虞員外郎、河南等五道支度使。遷司金郎中,兼侍御史、諸道鹽鐵鑄錢使。鹽鐵名使,自琦始。進度支郎中,兼御史中丞。當軍興,隨事趣辦,人不益賦而用以饒,於是遷戶部侍郎、判度支,河南等道支度、轉運、租庸、鹽鐵、鑄錢、司農、太府出納、山南東西、江西、淮南館驛等使。乾元二年,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初,琦請鑄乾元重寶錢,以一代十。既當國,又鑄重規,一代五十。會物痛騰踴,餓饉相望,議者以為非是,詔貶忠州長史。會有告琦納金者,遣御史馳桉,琦辭曰:「位宰相,可自持金邪?若付受有狀,請歸罪有司。」御史不曉,以為具服,獄上之,遂長流夷州。
寶應初,起為朗州刺史,有異政,拜太子賔客。吐蕃盜京師,郭子儀表為糧料使,兼御史大夫、關內元帥副使。改京兆尹。俄加判度支、鑄錢、鹽鐵、轉運、常平等使。累封扶風郡公。復以戶部侍郎兼京兆尹。坐與魚朝恩善,貶括州刺史。徙饒、湖二州。復為太子賔客、東都留守。德宗素聞其才,將復用,召之。會卒,年七十一,贈太子少保。子峰、婦鄭,皆以孝著,表闕於門。
班宏,衛州汲人。父景倩,國子祭酒,以儒名家。宏,天寶中擢進士第,調右司御胄曹參軍。高適鎮劍南,表為觀察判官。青城人以左道惑眾,謀作亂,事覺,誣引屯將規緩死,眾凶懼,宏驗治,即殺之,人心大安。郭英乂代適,表雒令,以病解。
大曆中,擢起居舍人,四遷給事中。李寶臣死,子惟岳匿喪求節度,帝遣宏使成德喻其軍,惟岳厚獻遺,宏不納,還報稱旨,擢刑部侍郎、京官考使。右僕射崔寧署兵部侍郎劉迺為上下考,宏不從,曰:「今軍在節度,雖有尺籍伍符,省署不校也。夫上多虛美,則下趨競;上阿容,則下朋黨。」因削之。迺聞,謝曰:「敢掠一美以邀二罪乎?」進吏部侍郎。
貞元初,仍旱蝗,賦調益急,以戶部侍郎副度支使韓滉。俄而竇參當國,代滉使。而參任大理司直時,宏已為刑部侍郎。德宗以宏熟天下計,故進宏尚書副參,且曰:「朕藉宰相重,而眾務一委卿,無庸辭。」參亦以宏素貴,私謂曰:「閱歲當歸使於公。」宏喜。後參胖自安,不念前語。宏剛愎,以參欺己,議事稍不合。揚子院,鹽鐵轉運之委藏也,宏任御史中丞徐粲主之,粲以賄聞,參議所代,宏固不可。參選諸院吏,未始訪宏,宏數條參所用吏過惡以聞,輒留中。無何,參以使勞,加吏部尚書,而封宏蕭國公。恨參以虛寵加己,銜之。每制旨有所營建,必極瓌麗,親程役,媚結權嬖以傾參。
張滂先善於宏,薦為司農少卿。及參欲滂分掌江、淮鹽鐵,宏以滂疾惡,且以法繩粲,因謬曰:「滂彊戾不可用。」滂聞,不喜。久之,參知帝遇己薄,乃讓使,然不欲宏專,問策於京兆尹薛玨,玨曰:「滂與宏交惡,而滂剛決。若分鹽鐵轉運,必能制宏。」參遂薦滂為戶部侍郎、鹽鐵轉運使,而以宏判度支,分滂關內、河東、劍南、山南西道鹽鐵轉運隸宏,以悅其意。又還江淮兩稅,置巡院官,令宏、滂共差擇。滂欲得簿最,宏不與。及署院官,更持可否不能定,處處官乏不補。滂奏言:「臣職不修,無逃死,如國家大計何?」由是有詔分掌。宏見宰相辭曰:「宏主漕,歲得江、淮米五十萬斛,前年至七十萬。今職移於人,敢請罪。」滂在側儳曰:「公所言非也。朝廷不奪公職,乃公喪官緡,縱奸吏,自取咎爾。凡為度支使,不一歲家輒鉅億,僮馬產第侈王公,非盜縣官財何以然?上既知之,故令滂分掌。今公無乃歸怨上乎?」宏不荅,於是移病歸第。宰相白其狀,詔許如劉晏、韓滉故事,以東都、河南、淮南、江南、山南東道兩稅,滂主之,東渭橋以東巡院隸焉;關內、河東、劍南、山南西道宏主之。滂至揚州,乃窮劾粲,悉發其贓至鉅萬,徙死嶺表。
宏清絜勤力,晨入官署夕而出,吏不堪其勞,而己益恭。參得罪,宏為有力。卒,年七十三,贈尚書右僕射,諡曰敬。後二年,滂亦罷為衛尉卿。
王紹,本名純,避憲宗諱改焉。自太原徙京兆之萬年。父端,第進士,有名天寶間,與柳芳、陸據、殷寅友善。據嘗言:「端之莊,芳之辯,寅之介,可以名世。」終工部員外郎。
紹少為顏真卿所器,字之曰德素,奏為武康尉。再佐蕭復府。包佶領租庸、鹽鐵使,署判官。時李希烈阻兵江淮,輸物留梗,乃徙餉道自潁入汴。紹及關,德宗已西狩,乃督輕貨趣間道走洋州。紹先見行在,帝勞之曰:「吾軍乏春服,朕且衣裘,奈何?」紹流涕曰「佶遣臣貢奉,無慮五十萬,當即至。」帝曰:「道回遠,經費方急,何可望邪?」後五日繼至,由是紓難。遷倉部員外郎。
是時,兵旱無年,詔戶部收闕官俸、稅茶及無名錢,以脩荒政。紹由員外郎判務,遷戶部、兵部郎中,皆專領。進戶部侍郎,判度支,頃之遷尚書。德宗臨御久,益不假借宰相,自竇參、陸贄斥罷,中書取充位,惟紹謹密,眷待殊厚。主計凡八年,每政事多所關訪,紹亦未嘗一言漏於人。
順宗立,王叔文奪其權,拜兵部尚書,出為東都留守。元和初,檢校尚書右僕射,為武寧軍節度使,復以濠、泗二州隸其軍。自張愔後,兵驕難治,紹搜輯軍政,推誠示人,裨將安進達、唐重靖謀亂,紹以計取之,出家貲賞士,舉軍安賴。復拜兵部尚書,判戶部。卒,年七十二,贈右僕射,諡曰敬。
李巽字令叔,趙州贊皇人。以明經補華州參軍事,舉拔萃,授鄠尉。進累左司郎中、常州刺史,召拜給事中,出為湖南觀察使。貞元五年,徙江西。巽銳於為治,持下以法,察無遺私,吏不敢少紿。順宗立,擢兵部侍郎。杜佑表為鹽鐵、轉運副使,俄代佑。使任自劉晏後,職廢不振,賦入朘耗。巽蒞職一年,較所入如晏最多之年,明年過之,又明年,增百八十萬緡。再遷吏部尚書。
天資長於吏事,至治家,亦句檢案牘簿書如公府。史有過,秋毫無所縱,股慄脅息,常如與巽對。程異坐王叔文廢,巽特薦引之。異之計較精於巽,故巽能善職,蓋有助雲。元和四年疾革,郎官省候,巽言不及病,但與商校程課功利。是夕卒,年六十三,贈尚書右僕射。
巽為人忌刻校怨,在江西,有所憎恨輒殺之。始,竇參為相,出巽常州,促其行。及參貶郴州,巽時觀察湖南,宣武節度使劉士寧致絹數千匹於參,巽即劾參交通藩鎮,以怒德宗,遂殺參雲。
贊曰:生人之本,食與貨而已。知所以取,人不怨;知所以予,人不乏。道御之而王,權用之而霸,古今一也。劉晏因平準法,斡山海,排商賈,制萬物低昂,常操天下贏貲,以佐軍興。雖挐兵數十年,斂不及民而用度足。唐中僨而振,晏有勞焉,可謂知取予矣。其經晏辟署者,皆用材顯,循其法,亦能富國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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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1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新唐書  卷一百五十‧列傳第七十五  李揆 常袞 趙憬 崔造 齊映 盧邁
李揆字端卿,系出隴西,為冠族,去客滎陽。祖玄道,為文學館學士。父成裕,秘書監。
揆性警敏,善文章。開元末,擢進士第,補陳留尉。獻書闕下,試中書,遷右拾遺,再轉起居郎,知宗子表疏,以考功郎中知制誥。扈狩劍南,拜中書舍人。
乾元二年,宗室請上皇后號曰「翊聖」。肅宗問揆,對曰:「前代后妃,終則有諡,景龍不君,韋氏專恣,乃稱翊聖。今陛下動遵典禮,奈何踵其亂哉?」帝驚曰:「幾誤我家事。」遂止。後即張氏,有子數歲,欲立為太子,而帝意未決。時代宗以封成王,帝從容語揆曰:「成王長,有功,將定太子,卿意謂何?」揆曰:「陛下此言,社稷福也。」因再拜賀。帝曰:「朕計決矣。」
俄兼禮部侍郎。揆病取士不考實,徒露搜索禁所挾,而迂學陋生,葄枕圖史,且不能自措於詞。乃大陳書廷中,進諸儒約曰:「上選士,弟務得才,可盡所欲言。」由是人人稱美。未卒事,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修國史,封姑臧縣伯。揆美風儀,善奏對,帝嘆曰:「卿門地、人物、文學皆當世第一,信朝廷羽儀乎!」故時稱三絕。於是京師多盜,至驂衢殺人,屍溝中,吏褫氣。李輔國方橫,請選羽林騎五百,備徼捕。揆曰:「漢以南、北軍相統攝,故周勃因南軍入北軍,以安劉氏。本朝置南、北衙,文武區別,更相檢伺。今以羽林代金吾,忽有非常,何以制之!」輔國議格。
揆決事明當,然銳於進,且近名。兄楷,有時稱,滯冗官不得遷。呂諲政事出揆遠甚,以故宰相鎮荊南,治聲尤高。揆懼復用,遣吏至諲所,構抉過失,諲密訴諸朝。帝怒,貶揆袁州長史。不三日,以楷為司門員外郎。揆累年乃徙歙州刺史。
初,苗晉卿數薦元載,揆輕載地寒,謂晉卿曰:「龍章鳳姿士不見用,獐頭鼠目子乃求官邪?」載聞,銜之。及秉政,奏揆試秘書監,江淮養疾。家百口,貧無祿,丐食取給,牧守稍厭慁,則去之,流落凡十六年。載誅,始拜睦州刺史。入為國子祭酒、禮部尚書。
德宗幸山南,揆素為盧杞所惡,用為入蕃會盟使,拜尚書左僕射。揆辭老,恐死道路,不能達命,帝惻然。杞曰:「和戎者,當練朝廷事,非揆不可。異時年少揆者不敢辭。」揆至蕃,酋長曰:「聞唐有第一人李揆,公是否?」揆畏留,因紿之曰:「彼李揆,安肯來邪?」還卒鳳州,年七十四,贈司空,諡曰恭。
常袞,京兆人,天寶末,及進士第。性狷潔,不妄交遊。由太子正字,累為中書舍人。文采贍蔚,長於應用,譽重一時。魚朝恩賴寵,兼判國子監。袞奏:「成均之任,當用名儒,不宜以宦臣領職。」始,回紇有戰功者,得留京師,虜性易驕,後乃創邸第、佛祠,或伏甲其間,數出中渭橋,與軍人格鬬,奪含光門魚契走城外。袞建言:「今西蕃盤桓境上,數入寇,若相連結,以乘無備,其變不細,請早圖之。」又天子誕日,諸道爭以侈麗奉獻,不則為老子、浮屠解禱事。袞以為:「漢文帝還千里馬不用,晉武帝焚雉頭裘,宋高祖碎琥珀枕,是三主者,非有聦明大聖以致治安,謹身率下而已。今諸道饋獻,皆淫侈不急,而節度使、刺史非能男耕而女織者,類出於民,是斂怨以媚上也,請皆還之。今軍旅未寧,王畿戶口十不一在,而諸祠寺寫經造像,焚幣埋玉,所以賞賚若比丘、道士、巫祝之流,歲巨萬計。陛下若以易芻粟,減貧民之賦,天下之福豈有量哉!」代宗嘉納。遷禮部侍郎。時宦者劉忠翼權震中外,涇原節度使馬璘為帝寵任,有所干請,袞皆拒卻。
元載死,拜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弘文、崇文館大學士,與楊綰同執政。綰長厚通可,而袞苛細,以清儉自賢。帝內重綰而顓任之,禮遇信愛,袞弗及也,每所恨忌。會綰卒,袞始當國。
先是,百官俸寡狹,議增給之。時韓滉使度支,與袞皆任情輕重。滉惡國子司業張參,袞惡太子少詹事趙惎,皆少給之。太子文學為洗馬副,袞姻家任文學者,其給乃在洗馬上。其騁私崇怨類此。故事,日出內廚食賜宰相家,可十人具,袞奏罷之。又將讓堂封,它宰相不從,乃止。政事堂北門,異時宰相過舍人院咨逮政事,至袞乃塞之,以示尊大。懲元載敗,窒賣官之路,然一切以公議格之,非文詞者皆擯不用,故世謂之「濌伯」,以其濌濌無賢不肖之辨雲。
袞為相,散官才朝議,而無封爵,郭子儀言於帝,遂加銀青光祿大夫,封河內郡公。德宗即位,袞奏貶崔祐甫為河南少尹。帝怒,使與祐甫換秩,再貶潮州刺史。
建中初,楊炎輔政,起為福建觀察使。始,閩人未知學,袞至,為設鄉校,使作為文章,親加講導,與為客主鈞禮,觀游燕饗與焉,由是俗一變,歲貢士與內州等。卒於官,年五十五,贈尚書左僕射。其後閩人春秋配享袞於學官雲。
趙憬字退翁,渭州隴西人。曾祖仁本,仕為吏部侍郎、同東西台三品。
憬志行峻潔,不自衒賈。寶應中,方營泰、建二陵,用度廣,又吐蕃盜邊,天下荐饑,憬褐衣上疏,請殺禮從儉,士林嘆美。試江夏尉,佐諸使府,進太子舍人。母喪免,有芝生壤樹。建中初,擢水部員外郎。湖南觀察使李承表憬自副。承卒,遂代之。召還,闔門不與人交。李泌薦之,對殿中,占奏明辯,通古今,德宗欽悅,拜給事中。
貞元中,咸安公主降回紇,詔關播為使,而憬以御史中丞副之。異時使者多私齎,以市馬規利入,獨憬不然。使未還,尚書左丞缺,帝曰:「趙憬堪此。」遂以命之。考功歲終,請如至德故事課殿最,憬自言薦果州刺史韋證,以貪敗,請降考。校考使劉滋謂憬知過,更以考升。
竇參當國,欲抑為刺史,帝不許。參罷,進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與陸贄同輔政。贄於裁決少所讓,又徙憬門下侍郎,繇是不平。自以不任職,數稱疾。時杜黃裳遭奄人讒詆,穆贊、韋武、李宣、盧雲等為裴延齡構擯,勢危甚,憬救護申解,皆得免。初,贄約共執退延齡,既對,贄極言其奸,帝色變,憬不為助,遂罷贄,乃始當國。
憬精治道,常以國本在選賢、節用、薄賦斂、寬刑罰,懇懇為天子言之。又陳前世損益、當時之變,獻審官六議。一議相臣,曰「中外知其賢者用之,能者任之,責材之備,為不可得。」二議庶官,曰:「臣嘗謂拔十得五,賢愚猶半。陛下曰:『何必五也,十二可矣。』故廣任用,明殿最,舉大節,略小瑕,隨能試事,用人之大要也。」三議京司闕官,曰:「今要官闕多,閒官員多。要官以材行,閒官以恩澤,是選拔少,優容眾也。宜補缺員,以育人材。」四議考課,曰:「今內庶僚,外刺史,課最尤者,擢以不次,善矣。臣謂黜陟宜責歲限,若任要重未當遷者,加爵或秩。其餘進退,宜示遲速之常。若課在中、考如限者,平轉而歷試之,即無苟且之心、滯淹之慮。」五議遺滯,曰:「陛下委宰輔舉才,不遍知也,則訪之庶僚;又不遍知也,訪之眾人。眾聲囂然,十譽之未信,一毀之可疑。臣謂宜采士論,以譽多者先用,非大故者勿棄。」六議藩府官屬,曰:「諸使辟署,務得才以重府望,能否已試,則引而置之朝,無俾久滯。」帝皆然之,下詔褒荅。輔政五年卒,年六十一。其息上卒時稿奏,帝悼惜之。贈太子太傅,諡曰貞憲。
憬性清約,位台宰,而第室童獲猶儒先生家也。得稟入,先建家廟,而竟不營產。其鎮湖南也,令孤峘、崔儆並為部刺史,不守法,憬以正彈治之,皆遣客暴憬失於朝。及為相,乃擢儆自大理卿為尚書右丞,峘方貶衢州別駕,引為吉州刺史,人以為賢。
崔造字玄宰,深州安平人。永泰中,與韓會、盧東美、張正則三人友善,居上元,好言當世事,皆自謂王佐才,故號「四夔」。
浙西觀察使李棲筠闢為判官,累遷左司員外郎。與劉晏善,晏得罪,貶信州長史。徙建州刺史。朱泚亂,造輒馳檄比州,發所部兵二千以待命,德宗嘉之。京師平,召還,至藍田,自以舅源休與賊同逆,上疏請罪。帝以為有禮,下詔慰勉,擢給事中。
貞元二年,以給事中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帝謂造敢言,為能立事,故不次用之。造久在江左,疾錢穀諸使罔上,或乾沒自私,乃建言:「天下兩稅,請委本道觀察使、刺史選官部送京師。諸道水陸轉運使、度支巡院、江淮轉運使,請悉停,以度支鹽鐵務還尚書省,六曹皆宰相分領。」於是齊映判兵部,李勉刑部,劉滋吏、禮二部,造戶、工二部;又以戶部侍郎元琇判諸道鹽鐵、榷酒事,吉中孚度支諸道兩稅事。而浙江東、西歲入米七十五萬石,方歲飢,更以兩稅准米百萬,豪、壽、洪、潭二十萬,責韓滉、杜亞漕送東渭橋。諸道有鹽鐵處,仍置巡院。歲盡,宰相計最殿以聞。造厚元琇,故首命之。時滉方領轉運,有寵於帝,朝廷仰其須。滉持不可改,帝重違之,復以滉為江淮轉運使,余如造請。是秋,江淮米大集,帝美滉功,以滉專領度支諸道鹽鐵、轉運等使。造懼,始託疾辭位,乃罷為太子右庶子,貶琇雷州司戶參軍。於是造所請悉罷,以憂愧卒,年五十一。
議者謂造舉不適時,方用之乏,不能權濟大事,雖據舊典,奚能抗一切之制雲。
齊映,瀛州高陽人。舉進士,博學宏詞,中之,補河南府參軍事。滑亳節度使令狐彰署掌書記,彰疾甚,引映托後事。映因說彰納節,歸諸子京師。彰從之,即以女妻映。彰卒,軍亂,映間歸東都。
三城使馬燧闢為判官。慮杞薦授刑部員外郎。又為鳳翔張鎰判官。映練軍事,論奏數稱旨,進行軍司馬。會德宗出奉天,鎰儒緩不知兵,部將李楚琳者,素慓悍,欲介賊為亂。映與齊抗請先事誅之,鎰不用,更示寬大,徐謂楚琳曰:「欲以君使外,若何?」楚琳恐,夜殺鎰以應賊,映雅為軍中慕賴,故得免。奔奉天,授御史中丞。
從幸梁,道險澀,常為帝御。會馬駭突,帝恐傷映,詔舍轡,固不去,曰:「馬奔踶,不過傷臣;舍之,或犯清蹕,臣雖死不足償責。」帝嘉嘆,擢給事中。映為人白皙長大,言音鴻爽,故帝常令侍左右,或前馬臚傳詔旨。進中書舍人。貞元二年,以舍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俄改中書侍郎,封河間縣男,與崔造、劉滋並輔政。滋端重寡言,映謙不肯事否可,一顓於造。會造疾,映乃當國。
吐蕃數入寇,關輔震騷,咸言帝欲避狄。映入諫曰:「戎狄不懲,臣之罪也。然內外恟恟,謂陛下具糗糧,欲治行。夫大幸不再,奈何不與臣等計乎?」因俯伏流涕,天子為感寤。
後給事中袁高忤帝旨,而映以為尚書左丞、御史大夫。始,映微時,張延賞遇之善。及映相,而延賞為左僕射,數為映畫事,又為所親求官,映不荅,延賞恚。既復用,即劾映非宰相器。明年,貶夔州刺史,徙衡州。久之,為桂管、江西兩觀察使。始,映罷不以罪,冀復進,乃掊斂獻貢,以中帝欲。初,諸藩銀大瓶止五尺,李兼為江西,始獻六尺瓶,至映乃八尺雲。卒,年四十八,贈禮部尚書,諡曰忠。
盧邁字子玄,河南河南人。性孝友。舉明經入第,補太子正字。以拔萃調河南主簿、集賢校理。公卿交薦之,擢右補闕。三遷吏部員外郎。以族屬客江介,出為滁州刺史。召還,再遷諫議大夫。數條當世病利,進給事中。俄會考課,邁以不滿歲,固辭上考,薦紳高其讓。改尚書右丞。
將作監元亘攝祠,以私忌不聽誓,御史劾之。帝疑其罰,下尚書省議。邁曰:「按大夫士將祭於公,既視濯而父母死,猶奉祭。禮,散齊有大功喪,致齊有期喪,齊有疾病,聽還舍,不奉祭。無忌日不受誓者。雖令忌日與告,且春秋不以家事辭王事,今攝祭特命也,亘以常令拒特命,執非所宜。」遂抵罪。
以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進中書侍郎。時陸贄、趙憬專大政,邁居中,治身循法無它過。久之。暴眩省中,輿還第。詔大臣即問,固乞骸骨,罷為太子賔客。卒,年六十,贈太子太傅。
邁每有功、緦喪,必容稱其服,而情有加焉。叔下邽今休沐過家,邁終日與群子姓均指使,無位貌之異。再娶無子,或勸畜姬媵,對曰:「兄弟之子,猶子也,可以主後。」所得稟賜,皆賑姻舊之乏。其從父弟 28453.gif 喪還洛陽,過都,邁奏請往哭之,盡哀。時執政自以宰相尊,五服皆不過從問吊,而邁獨不徇時,議者重其仁而亮雲。
贊曰:楊綰之德,陸贄之賢,而袞,憬以為憎,何哉?士固蔽於娼前,然主聽不一,故乘以為奸。昔齊桓、秦堅任管仲、王猛,興區區,霸天下,蓋不以不肖者參之。君臣相諒,果難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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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新唐書  卷一百五十一‧列傳第七十六  關播 董晉 袁滋 趙宗儒 竇易直
關播字務元,衛州汲人。及進士第。鄧景山節度青齊、淮南,再署幕府。遷右補闕。與神策軍使王駕鶴為姻家,元載惡之,出為河南兵曹參軍事,數試屬縣,政異等。陳少游鎮浙東、淮南,表為判官,攝滁州刺史。李靈耀叛,少游屯淮上,所在盜賊蝟奮,播儲貲力,給軍興,人無愁苦。楊綰、常袞皆善播,引為都官員外郎。
德宗初,湖南峒賊王國良驚剽州縣,不可制,詔播宣輯,因得請事,對殿中。帝問政治之要,播曰:「為政之本,要得有道賢人乃治。」帝曰:「朕比下詔求賢才,又遣使黜陟,搜逮所遺,須能者用之,若何?」播曰:「陛下雖求賢,又使舉薦,然止得求名文辭士,焉有有道賢人肯奉牒丐舉選邪?」帝悅,曰:「卿姑去,還當更議。」播且言:「奉詔平賊,有如不受命,臣請發州兵剪定之。」帝曰「善。」及還,再遷給事中。故事,諸司甲庫,以令史直曹,刓脫為奸。播悉易以士人,時韙其法。
歷吏部侍郎。帝求宰相,盧杞雅知播韋柔可制,因從容言播材任宰相,其儒厚可鎮浮動。乃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政一決於杞。嘗論事帝前,播意不可,避坐欲有所言,杞目禁輒止,退讓播曰:「以君寡言,故至此,奈何欲開口爭事邪!」播即喑畏毋敢與。
時李元平、陶公達、張愻、劉承誡率輕薄子,游播門下,能侈言誕計,以功名自喜。播謂皆將相材,數請帝用之。元平本宗室疏裔,好論兵,鄙天下士大夫無可者,人人怨疾之。李希烈叛,帝以汝州據賊沖,刺史疲軟不勝任,播盛稱元平,帝召見,拜左補闕。不數日,檢校吏部郎中,兼汝州別駕,知州事。元平始至,募工築郛浚隍,希烈陰使亡命應募,凡內數百人,元平不寤。賊遣將李克誠以精騎薄城,募者內應,縛元平馳見希烈,遺矢於地。希烈以其眇小,無髯,戲克誠曰:「使爾取元平,乃以其子來邪?」因嫚罵曰:「盲宰相使汝當我,何待我淺邪!」偽署御史中丞。播聞詫曰:「元平事濟矣!」謂必覆賊而建功也,左右笑之。無何,偽署為宰相,有告其貳者,元平斷一指自誓。公達等以元平屈賊,皆廢不用。
播從幸奉天。盧杞、白志貞已貶而播猶執政,議者不平,遂罷為刑部尚書。韋倫等曰:「宰相不善謀,使天子播越,尚可尚書邪?」相與泣諸朝。未幾,知刪定使。
初,上元中,詔擇古名將十人配享武成廟,如十哲侑孔子。播奏:「太公,古賢臣,今其下稱亞聖。孔子十哲,皆當時弟子,今所配年世不同,請罷之。」詔可。
貞元初,檢校尚書右僕射,持節送咸安公主降回鶻,虜人重其清。還,遷兵部尚書。以太子少師致仕,斥賣車騎,闔門不嬰外事。卒,年七十九,贈太子太保。
始,希烈死,或言元平雖屈賊,然有謀不克發,乃貸死流珍州。會赦還,往剡中,觀察使皇甫政表其至以發帝怒,遂流死賀州。
董晉字混成,河中虞鄉人。擢明經。肅宗幸彭原,上書行在,拜秘書省校書郎,待制翰林。出從淮南崔圓府為判官。還朝,累遷祠部郎中。
大曆中,李涵持節送崇徽公主於回紇,署晉判官。回紇恃有功,見使者倨,因問:「歲市馬而唐歸我賄不足,何也?」涵懼,未及對,數目晉,晉曰:「我非無馬而與爾為市,為爾賜者不已多乎?爾之馬歲五至,而邊有司數皮償貲。天子不忘爾勞,敕吏無得問,爾反用是望我邪?諸戎以我之爾與也,莫敢確。爾父子寧,畜馬蕃,非我則誰使!」眾皆南面拜,不敢有言。還,遷秘書少監。
德宗立,授太府卿。不旬日,為左散騎常侍,兼御史中丞,知台事。出為華州刺史。朱泚反,遣兵攻之,晉棄華走行在。改國子祭酒,宣慰恆州。還至河中而李懷光反,晉說之曰:「朱泚為臣而背其君,苟得志,於公何有?且公位太尉,泚雖寵公,亦無以加。彼不能事君,能以臣事公乎?公能事彼,而有不能事君乎?公敵賊有餘力,若襲取之,清宮以迎天子,雖有大惡猶將掩焉,如公則誰敢議?」懷光喜且泣,晉亦泣。又語其將卒,皆拜。故懷光雖偃蹇,亦不助泚。
帝還京師,遷左金吾衛大將軍,改尚書左丞。是時,右丞元琇為韓滉排笮得罪,滉勢振朝廷。晉見宰相,誦元琇非罪,士大夫壯其節。貞元五年,以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方竇參得君,裁可大事不關咨晉,晉循謹無所駁異。參欲以其侄申為吏部侍郎,諷晉以聞。帝怒曰:「無乃參迫卿為之邪?」晉謝,具道所以然。帝即問參過失,晉無敢隱,由是參罷宰相。晉惶恐,上疏固辭位。九年,罷為禮部尚書,以兵部尚書為東都留守。
會宣武李萬榮病且死,詔晉檢校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為宣武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萬榮死,鄧惟恭總其軍。晉受命,不召兵,惟幕府騶傔從之,即日上道。至鄭,逆者不至,人勸止以觀便宜,晉不聽,直造汴,及郊,惟恭始出迎謁。既入,即委以軍政,無所改更,眾服晉有體,莫測其謀。始,惟恭謀代萬榮,故不遣吏以疑晉,令不敢入。及晉至情得,則鞅鞅不能平。汴士素驕怙亂,嘗介勇士伏幕下,早暮番休,晉一罷之。惟恭乃結大將相里重晏等謀亂,晉覺之,殺其黨,械送惟恭京師。帝錄其縶李迺勞,貸死流汀州。帝恐晉儒懦,詔拜汝州刺史陸長源為司馬,以佐晉。晉謙願儉簡,事多循仍,故軍粗安。長源持法峭刻,數欲更張舊事,晉初許之,已而悉罷不用。以財賦委孟叔度,叔度為人佻侻,軍中惡之。晉在軍凡五年,卒,年七十六,贈太傅,諡曰恭惠。
晉為相也,五月朔,天子會朝,公卿在廷,侍中贊群臣賀,竇參攝中書令,當傳詔,疾作,公卿相顧,未有詔,晉從容進曰:「攝中書令臣參病不能事,臣請代參事。」南面宣致詔詞,進退甚詳。金吾將軍沈房有期喪,公除,常服入閣,帝疑以問晉,對曰:「故事,朝官期以下喪,服絁縵,不復衣淺色,南班亦如之。」又問晉冠冕之制,對曰:「古者服冠冕,以佩玉節步。堂上接武,堂下布武,君前趨進而已。今或奔走以致顛仆。在式,朝臣皆綾袍,五品而上金玉帶,所以盡飾以奉上。故漢尚書郎含香,老萊采服,君父一也。若然,服絁縵,亦非禮也。」帝然其言。詔入閣官毋趨走,期以下喪不得以慘服會,令群臣衣本品綾袍、金玉帶,自晉而復。
子溪,字惟深,亦擢明經,三遷萬年令。討王承宗也,擢度支郎中,為東道行營糧料使。坐盜軍貲流封州,至長沙,賜死。子居中,善詩,為張籍所稱。
陸長源者,吳人,字泳。袓餘慶,天寶中為太子詹事,有清譽。
長源贍於學,始辟昭義薛嵩幕府,嵩侈汰,常從容規切。嵩曰:「非君安能為此。」歷建、信二州刺史。韓滉兼領江淮轉運使,辟署兼御史中丞以為副。入遷都官郎中,復出汝州刺史。遂徙宣武,政皆出司馬。初,欲峻法繩驕兵,為晉所持,不克行。而判官楊凝、孟叔度等又苛細,叔度淫縱,數入倡家調笑嬉褻。晉有所偷弛,長源輒裁正之。晉卒,長源總留後事,大言曰:「將士久慢,吾且以法治之!」眾始懼。軍中請出帑帛為晉制服,不許。固請,止給其直。叔度希望又償直以鹽,乃高鹽直,賤帛估,人得鹽二斤,舉軍大怒。或勸長源曰:「故事,有大變則厚賜於軍,軍乃安。」長源曰:「異時河北賊以錢買戍卒,取旌節,吾不忍為。」眾怒益甚。長源性剛不適變,又不為備。才八日,軍亂,殺長源及叔度等,食其肉,放兵大掠。死之日,有詔拜節度使,遠近嗟悵,贈尚書左僕射。
長源好諧易,無威儀,而清白自將。去汝州,送車二乘,曰「吾祖罷魏州,有車一乘,而圖書半之,吾愧不及先人」雲。
長源死,監軍俱文珍密召宋州刺史劉全諒使總後務。全諒至,其夜軍復亂,殺大將及部曲五百人乃定。帝即詔全諒檢校工部尚書、宣武節度使。
全諒,始名逸淮,至是賜名,本懷州武涉人也。
父客奴,以行戍留籍幽州,事平盧軍,以材力顯。開元中,室韋首領段普洛數苦邊,節度使薛楚玉使客奴單騎襲之,斬首以歸。興卒伍,拜左驍衛將軍,為游奕使。性謹朴,數戰有功。安祿山反,詔以平盧節度副使呂知誨為使。賊遣韓朝暘誘之,知誨即降,賊害安東副都護馬靈詧。客奴不平,與諸將共殺知誨,遣使與安東將王玄志相聞。天寶十五載,以客奴為柳城郡太守,攝御史大夫、平盧節度使,賜名正臣;以玄志為安東副大都護。正臣遣使道海至平原,與太守顏真卿相結。真卿喜,以子為質而歸貲糧焉,且請出師。未至,而真卿棄平原,乃還。因襲范陽,為史思明所敗,奔還,玄志鴆殺之。
全諒事劉玄佐為牙將,以勇果善騎射為玄佐厚禮。累兼御史中丞。及玄佐子士寧代立,疑宋州刺史翟良佐不附己,揚言行部,至則以全諒代之,故汴將士多歸心焉。視事凡八月卒,贈尚書右僕射。軍中立韓弘代節度雲。
袁滋字德深,蔡州朗山人,陳侍中憲之後。彊學博記。少依道州刺史元結,讀書自解其義,結重之。後客荊、郢間,起學廬講授。建中初,黜陟使趙贊薦於朝,起處士,授試校書郎。累辟張伯儀、何士干幕府,進詹事府司直。部官以盜金下獄,滋直其冤,御史中丞韋貞伯聞之,表為侍御史。刑部、大理覆罪人,失其平,憚滋守法,因權勢以請,滋終不署奏。遷工部員外郎。
韋皋始招來西南夷,南詔異牟尋內屬。德宗選郎吏可撫循者,皆憚行,至滋不辭,帝嘉之。擢祠部郎中,兼御史中丞,賜金紫,持節往。逾年還,使有指,進諫議大夫。遷尚書右丞,知吏部選。求外遷,為華州刺史。政清簡,流民至者,給地居之,名其里曰義合。然專以慈惠為本,未嘗設條教,民愛向之。有犯令,時時法外縱舍。得盜賊,或哀其窮,出財為償所亡。召為左金吾衛大將軍,以楊於陵代之。滋行,耆老遮道不得去,於陵使諭曰:「吾不敢易袁公政。」人皆羅拜,乃得去,莫不流涕。
憲宗監國,進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劉辟反,詔滋為劍南兩川、山南西道安撫大使,半道,以檢校吏部尚書、平章事為劍南東、西川節度使。是時,賊方熾,又滋兄峰在蜀為辟所劫,滋畏不得全,久不進,貶吉州刺史。未幾,徙義成節度使。滑,用武地,東有淄青,北魏博,滋嚴備而推誠信,務在懷來。李師道、田季安畏服之。居七年,百姓立祠祝祭。以戶部尚書召,改檢校兵部,拜山南東道節度使,徙荊南。
吳元濟之反,滋言蔡兵勁,與下同欲,非朝夕計可下,宜廣方略,離潰其心。及宿兵三年,調發益屈,詔出禁錢繼之。滋揣天子且厭兵,自表入朝,欲議罷淮西事,道聞蕭俛、錢徽坐沮議黜去,滋翻其謀,更言必勝,順可天子意,乃得還。俄而高霞寓敗,帝思以恩信傾賊,且滋嘗云云,乃授彰義節度使,僑治唐州。又以滋儒者,拜陽旻為唐州刺史,將其兵。滋先世墳墓在蔡,吳少陽時為脩墓,禁芻牧,諸袁多署右職,稟給之。滋至治,去斥候,與元濟通好。賊圍新興,滋卑辭講解,賊因是易滋,不為備。時帝責戰急,而滋至六月,以無功貶撫州刺史。未幾,遷湖南觀察使。累封淮陽郡公。卒,年七十,贈太子少保。
滋既病,作遺令處後事,訖三年,皆有條次。性寬易,與之接者,皆自謂可見肺肝,至家人不得見喜慍。薄居處衣食。能為春秋,嘗以劉惲悲甘陵賦褒善斥惡戾春秋指,然其文不可廢,乃著後序。工篆隸,有古法。
子均,右拾遺;郊,翰林學士。
趙宗儒字秉文,鄧州穰人。八代祖彤,後魏徵南將軍。
父驊,字雲卿,少嗜學,履尚清鯁。開元中,擢進士第,補太子正字,調雷澤、河東丞。採訪使韋陟器之,表置其府。又為陳留採訪使郭納支使。安祿山陷陳留,驊沒於賊。時江西觀察使韋儇族妹坐其夫為畿官不供賊,沒為婢。驊哀之,以錢贖韋,厚為資給。賊平,訪近屬歸之,時人高其義。驊以嘗陷賊,貶晉江尉。久之,召拜左補闕,遷累尚書比部員外郎。建中初,遷秘書少監。敦交友行義,不以夷險慁操。少與殷寅、顏真卿、柳芳、陸據、蕭穎士、李華、邵軫善,時為語曰「殷顏柳陸,李蕭邵趙」,謂能全其交也。驊位省郎,衣食窶乏,俸單寡,諸子至徒步,人為咨美。涇原兵反,驊竄山谷,病死,贈華州刺史。
宗儒第進士,授校書郎,判入等,補陸渾主簿。數月,拜右拾遺、翰林學士。時,父驊遷秘書少監,德宗欲寵其門,使一日並命。再遷司勛員外郎。貞元六年,領考功事。自至德後考績失實,內外悉考中上,殿最混淆,至宗儒,黜陟詳當,無所回憚。右司郎中獨孤良器、殿中侍御史杜倫以過黜考,左丞裴郁、御史中丞盧佋降考中中,凡入中上者,才五十人。帝聞善之,進考功郎中。累遷給事中。十二年,以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賜服金紫。居二歲,罷為太子右庶子,屏居慎靜,奉朝請而已。遷吏部侍郎,召見,勞曰:「知卿杜門六年,故有此拜,曩與先臣並命,尚念之邪?」宗儒俯伏流涕。元和初,檢校禮部尚書,充東都留守。三遷至檢校吏部、荊南節度使,散冗食戍二千人。歷山南西道、河中二鎮,拜御史大夫,改吏部尚書。
穆宗立,詔先朝所召賢良方正,委有司試。宗儒建言:「應制而來者,當天子臨問。試有司,非國舊典,請罷之。」詔可。俄檢校右僕射,守太常卿。太常有五方師子樂,非大朝會不作。帝嗜聲色,宦官領教坊者,乃移書取之。宗儒不敢違,以訴宰相。宰相以事專有司,不應關白。以懦不職,罷為太子少師。太和初,進太子太傅。文宗召訪政理,對曰:「堯、舜之化,慈儉而已,願陛下守之。」帝納其言。六年,授司空,致仕。卒,年八十七,冊贈司徒,諡曰昭。
宗儒以文學歷將相,位任崇劇,然無儀矩,以治生瑣碎失名。
竇易直字宗玄,京兆始平人。擢明經,補校書郎。十年不應辟,以判入等,為藍田尉。累遷吏部郎中。元和六年,進御史中丞。繇陝虢觀察使,入為京兆尹。萬年尉韓晤坐賕,易直令官屬按之,得贓三十萬,憲宗疑未盡,詔窮治,至三百萬,貶易直為金州刺史。久之,起為宣歙、浙西觀察使。
長慶二年,李 374f.gif 以汴州叛,易直欲出庫財賞軍,或謂給與無名,必且生患,乃止。時江、淮旱,漕物淹積不能前,軍士聞易直向言,其部將王國清指漕貨激眾謀亂。易直知之,械國清送獄,其黨數千群讙入獄,篡取之,欲大剽。易直登樓令曰:「能誅亂者,一級賞千萬!」眾喜,反縛為亂者三百餘人,易直悉斬之。入為戶部侍郎,判度支。四年,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轉門下侍郎,封晉陽郡公。即讓度支,置其俸三月,有詔停判。文宗立,檢校尚書右僕射、同平章事,為山南東道節度使。入為左僕射、判太常卿事。頃之,檢校司空,為鳳翔節度。以疾還京師。卒,贈司徙,諡曰恭惠。
易直以公潔自喜,方執政,未嘗引用親黨。初,元和中,鄭餘慶議,僕射上儀,不與隔品官亢禮,易直為中丞,奏駁之。及為僕射,乃自用隔品致恭,為時鄙笑。
子紃,仕至渭南尉、集賢校理。妻父王涯被禍,宦官知易直子,得不死,貶循州司戶參軍。
贊曰:關播舉李元平守汝州,賊縛而臣之。宰相不知人,果可敗國,德宗不以是責宰相,幾喪天下。晉懦弛苟安,滋欲以恩信傾賊,迂暗之人,烏可語功名會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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