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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延章

[二十四史] 新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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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1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新唐书   卷一百八十二‧列传第一百0七 李固言 李玨 崔珙 萧邺 郑肃 卢钧 韦琮 周墀 裴休 刘瑑 赵隐 裴坦 郑延昌 王溥 卢光启 
李固言字仲枢,其先赵人。擢进士甲科,江西裴堪、剑南王播皆表署幕府。累官户部郎中。温造为御史中丞,表知杂事,进给事中。将作监王堪坐治太庙不谨,改太子賔客,固言上还制书曰:‘陛下当以名臣左右太子,堪以慢官斥,处调护地非所宜。’诏改它王傅。固言再迁尚书右丞。
李德裕辅政,出固言华州刺史。俄而李宗闵复用,召为吏部侍郎。州大豪何延庆横猾,哗众遮道,使不得去,固言怒,捕取杖杀之,尸诸道。既领选,按籍自拟,先收寒素,柅吏奸。进御史大夫。
大和九年,宗闵得罪。李训、郑注用事,训欲自取宰相,乃先以固言为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旋坐党人,出为山南西道节度使,训自代其处。训败,文宗颇思之,复召为平章事,仍判户部。
群臣请上徽号,帝曰:‘今治道犹郁,群臣之请谓何?比州县多不治,信乎?’固言因白邓州刺史王堪、隋州刺史郑襄尤无状。帝曰:‘贞元时御史,独王堪尔。’郑覃本举堪,疑固言抵己,即曰‘臣知堪,故用为刺史。举天下不职,何独二人?’帝识其意,不主前语,因称:‘诗曰“济济多士,文王以宁。”闻德宗时多阙官,宁乏才邪?’固言曰:‘用人之道,随所保任,观称与否而升黜之,无乏才矣。’帝曰:‘宰相用人毋计亲疏。窦易直为宰相,未尝用姻戚。使己才不足任天下重,自宜引去;苟公举,虽亲何嫌?用所长耳!’帝不欲大臣有党,故语两与之。
俄以门下侍郎平章事为西川节度使,诏云韶雅乐即临皋馆送之。让还门下侍郎,乃检校尚书左仆射。始置骡军千匹,又募锐士三千,武备雄完。
武宗立,召授右仆射。会崔珙、陈夷行以仆射为宰相,改检校司空兼太子少师,领河中节度使。蒲津岁河水坏梁,吏撤笮用舟,邀丐行人。固言至,悉除之。帝伐回鹘,诏方镇献财助军,上疏固谏,不从。以疾复为少师,迁东都留守。宣宗初,还右仆射。后以太子太傅分司东都。卒,年七十八,赠太尉。
固言吃,接賔客颇謇缓,然每议论人主前,乃更详辩。
李玨字待价,其先出赵郡,客居淮阴。幼孤,事母以孝闻。甫冠,举明经,李绛为华州刺史,见之,曰:‘日角珠廷,非庸人相,明经碌碌,非子所宜。’乃更举进士高第。河阳乌重胤表置幕府。以拔萃补渭南尉,擢右拾遗。
穆宗即位,荒酒色,景陵始复土,即召李光颜于邠宁,李愬于徐州,期九月九日大宴群臣。玨与宇文鼎、温畬、韦瓘、冯约同进曰:‘道路皆言陛下追光颜等,将与百官高会。且元朔未改,陵土新复,三年之制,天下通丧。今同轨之会适去,远夷之使未还,遏密弛禁,本为齐人,钟鼓合飨,不施禁内。夫王者之举,为天下法,不可不慎。且光颜、愬忠劳之臣,方盛秋屯边,如今访谋猷,付疆事,召之可也,岂以酒食之欢为厚邪?’帝虽置其言,然厚加劳遣。
盐铁使王播增茶税十之五以佐用度。玨上疏谓:‘榷率本济军兴,而税茶自贞元以来有之。方天下无事,忽厚敛以伤国体,一不可。茗为人饮,与盐粟同资,若重税之,售必高,其敝先及贫下,二不可。山泽之产无定数,程斤谕税,以售多为利,若价腾踊,则市者稀,其税几何?三不可。陛下初即位,诏惩聚敛,今反增茶赋,必失人心。’帝不纳。方是时,禁中造百尺楼,土木费钜万,故播亟敛,阴中帝欲。玨以数谏不得留,出为下邽令。武昌牛僧孺辟署掌书记。还为殿中侍御史。宰相韦处厚曰:‘清庙之器,岂击搏才乎?’除礼部员外郎。僧孺还相,以司勋员外郎知制诰为翰林学士,加户部侍郎。
始,郑注以医进,文宗一日语玨曰:‘卿亦知有郑注乎?宜与之言。’玨曰:‘臣知之,奸回人也。’帝愕然曰:‘朕疾愈,注力也,可不一见之?’注由是怨玨。及李宗闵以罪去,玨为申辨,贬江州刺史。徙河南尹,复为户部侍郎。
开成中,杨嗣复得君,引玨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与李固言皆善。三人者居中秉权,乃与郑覃、陈夷行等更持议,一好恶,相影和,朋党益炽矣。玨数辞位,不许。帝尝自谓:‘临天下十四年,虽未至治,然视今日承平亦希矣!’玨曰:‘为国者如治身,及身康宁,调适以自助,如恃安而忽,则疾生。天下当无事,思所阙,祸乱可至哉?’
杜悰领度支有劳,帝欲拜户部尚书,以问宰相,陈夷行荅曰‘恩权予夺,愿陛下自断。’玨曰:‘祖宗倚宰相,天下事皆先平章,故官曰平章事。君臣相须,所以致太平也。苟用一吏、处一事皆决于上,将焉用彼相哉?隋文帝劳于小务,以疑待下,故二世而亡。陛下尝谓臣曰:“窦易直劝我,凡宰相启拟,五取三,二取一。彼宜劝我择宰相,不容劝我疑宰相。”’帝曰:‘易直此言殊可鄙。’帝又语:‘贞元初政事诚善。’玨曰:‘德宗晚喜聚财,方镇以进奉市恩,吏得赋外求索,此其敝也。’帝曰:‘人君轻所赋,节所用,可乎?’玨曰:‘贞观时,房、杜、王、魏为文皇帝谋,固此耳!’帝颇向纳。进封赞皇县男。
始,庄恪太子薨,帝意属陈王。既而帝崩,中人引宰相议所当立,玨曰:‘帝既命陈王矣!’已而武宗即位,人皆为危之。玨曰‘臣下知奉所言,安与禁中事?’帝新听政,玨数称道无逸篇以劝。时潞州刘从谏献大马,沧州刘约献白鹰,玨请却之以示四方。迁门下侍郎,为文宗山陵使。会秋大雨,梓宫至安上门陷于泞,不前,罢为太常卿。终以议所立,贬江西观察使,再贬昭州刺史。
宣宗立,内徙郴、舒二州,以太子賔客分司东都。迁河阳节度使,罢横赋宿逋百余万。以吏部尚书召,玨去镇,而府库十倍于初。俄检校尚书右仆射、淮南节度使。玨顾己大臣,谊不以内外自异,表请立皇太子维天下心。江淮旱,发仓廪赈流民,以军羡储杀半价与人。卒,年六十九,赠司空,谥曰贞穆。
始,淮南三节度皆卒于镇,人劝易署寝,玨曰:‘上命我守扬州,是实正寝,若何去之?’及疾亟,官属见卧内,惟以州有税酒直而神策军常为豪商占利,方论奏,未见报为恨,一不及家事。性寡欲,早丧妻,不置妾侍,门无馈饷。淮南之人德之,玨已殁,叩阙下,愿立碑刻其遗爱云。
赞曰:天子待宰相以不疑,是矣。虽然,于贤不肖当别白分明,乃可与言治。文宗无知人之明,但以不疑责宰相。是时善恶混淆,故党人成于下,主听乱于上,王室之衰,由此为之阶。刘向所云‘持不断之虑者,开群枉之门’,殆文宗为邪!
崔珙,其先博陵人。父颋,官同州刺史,生八子,皆有才,世以拟汉荀氏‘八龙’。珙为人有威重,精吏治,以拔萃异等,累擢至泗州刺史。由太府卿为岭南节度使,入对延英,文宗访治抚后先,珙对精亮有理趣,帝咨嗟迂久。
时徐州以王智兴后,军骄,数犯法,节度使高瑀未能制。天子思材望威烈者检革其弊,见珙意慷慨,又知治泗得士心,即谓宰相曰:‘欲武宁节度使者,无易珙才。’更诏王茂元帅岭南,而以珙代瑀。居二岁,徐人戢畏。
入为右金吾大将军,迁京兆尹。会大旱,奏析浐入禁中者,取十九溉民田。仇士良使盗击宰相李石于亲仁里,迹出禁军,珙坐不能捕,以为负,望少衰。开成末,累进刑部尚书、诸道盐铁转运使。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仍领盐铁,即拜中书侍郎。会昌二年,进位尚书左仆射。明年,以兄琯丧,被疾求解,以所守官罢。
与崔铉故有怨,及铉宰相代为使,即奏珙妄费宋滑院盐铁钱九十万缗,又劾与刘从谏厚,数护其奸。贬澧州刺史,再斥恩州司马。宣宗立,徙商州刺史,以太子賔客分司东都,起为凤翔节度使。铉复执政,珙惧,以疾自乞。方是时,西戎归故地,边奏系驿,议所以绥接,珙坐不自力避事,下除太子少师,分司东都,就拜留守。复节度凤翔,卒于官。
子涓,性开敏。为杭州刺史,受署,未尽识卒吏,乃以纸各署姓名傅襟上,过前一阅,后数百人呼指无误。终御史大夫。
琯字从律,珙兄。举进士、贤良方正,皆高第。累辟诸使府。入朝,稍历吏部员外郎。李德裕任御史中丞,引知杂事,进给事中。大和初,持节宣慰卢龙,使有指。及兴元杀李绛,复往尉抚,军皆按堵。还,迁工部侍郎、京兆尹。
宋申锡为谗所危,宦竖切齿,时罕敢辨者。琯与大理卿王正雅固请出狱付外,与众治之,天下重其贤。以尚书右丞出为荆南节度使,进左丞。时弟珙任京兆尹,并据显剧处,世以为荣。俄判兵部西铨、吏部东铨,徙东都留守。以吏部尚书召,辞疾不拜。会昌中,终山南西道节度使,赠尚书左仆射。琯行方介,有器蕴,人属以为相而卒不至,当时共咨云。
弟璪、玙尤显,璪位刑部尚书,玙河中节度使。
玙子澹,举止秀峙,时谓玉而冠者。擢进士第,累进礼部员外郎。当时士大夫以流品相尚,推名德者为之首。咸通中,世推李都为大龙甲,涓豪放不得预,虽自抑下,犹不许,而澹与焉。终吏部侍郎。
子远,有文而风致整峻,世慕其为,目曰‘饤座梨’,言座所珍也。乾宁中,以兵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迁中书侍郎。从迁洛,罢为尚书右仆射。柳璨忌衣冠有望者,贬为白州长史,被杀于白马驿,家没掖庭。
诸崔自咸通后有名,历台阁藩镇者数十人,天下推士族之冠。始,其曾王母长孙春秋高,无齿,祖母唐事姑孝,每旦乳姑。一日病,召长幼言:‘吾无以报妇,愿后子孙皆若尔孝。’世谓崔氏昌大有所本云。
萧邺字启之,梁长沙宣王懿九世孙。及进士第,累进监察御史、翰林学士,出为衡州刺史。大中中,召还翰林,拜中书舍人,迁户部侍郎,判本司,以工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懿宗初,罢为荆南节度使,仍平章事,进检校尚书左仆射,徙剑南西川。南诏内寇,不能制,下迁检校右仆射、山南西道观察使。历户部、吏部二尚书,拜右仆射。还,以平章事节度河东,在官无足称道,卒。
郑肃字乂敬,其先荥阳人,以儒世家。肃力于学,有根柢。第进士、书判拔萃,补兴平尉。累擢太常少卿,博士有疑议往咨,必据经条荅。文宗高择鲁王府属,肃以谏议大夫兼长史。王为皇太子,迁给事中,进尚书右丞。出为陕虢观察使。
开成二年,召拜吏部侍郎。帝以肃尝辅导东宫,诏兼賔客,为太子授经。既而太子母爱弛,为谗所乘,废斥有端。肃因入见,言天下大本,不可轻动,意致深切,帝为动容。然内宠方煽,太子终以忧死。出为检校礼部尚书、河中节度使。武宗知太子无罪,特困于谗,而朝廷谓肃临义不可夺,侹侹有大臣节,召为太常卿。迁山南东道节度使。五年,以检校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与李德裕协心辅政。宣宗即位,迁中书侍郎,罢为荆南节度使。卒。赠司空,谥曰文简。
子洎,仕至州刺史。洎子仁规、仁表,皆豪爽有文。仁规位中书舍人。
仁表累擢起居郎。尝以门阀文章自高,曰:‘天瑞有五色云,人瑞有郑仁表。’傲纵多所陵藉,人畏薄之。刘邺未仕,往谒洎,而仁表等鄙訿其文。邺为相,因罪贬仁表,死岭外。
始,肃罢政事,帝以卢商代之。
商字为臣,蚤孤,家窭困,能以学自奋。举进士、拔萃,皆中。由校书郎佐宣歙、西川幕府。入朝,累十余迁,至大理卿。为苏州刺史,吏以盐法求赢赀,民愈困,商令计口售盐,无常额,人便之,岁赀返增。宰相上其劳,进浙西观察使,召为刑部侍郎、京兆尹。
方伐潞,刍粮逾太行饷军,环六七镇,诏商以户部侍郎判度支,又诏杜悰兼盐铁、度支,并二使财以赡兵,乃不乏。出为东川节度使,以兵部侍郎还判度支,擢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范阳郡公。
大中元年春旱,诏商与御史中丞封敖理囚系于尚书省,误纵死罪,罢为武昌军节度使。以疾解,拜户部尚书,卒。
卢钧字子和,系出范阳,徙京兆蓝田。举进士中第,以拔萃补秘书正字。从李绛为山南府推官,调长安尉。又从裴度为太原观察支使,迁监察御史,争宋申锡狱知名。进吏部郎中,出为常州刺史。迁给事中,有大诏令,必反复省审,驳奏无私。拜华州刺史。关辅驿马疲耗,钧为市健马,率三岁一易,自是无乏事。
擢岭南节度使。海道商舶始至,异时帅府争先往,贱售其珍,钧一不取,时称絜廉。专以清静治。蕃獠与华人错居,相婚嫁,多占田营第舍,吏或桡之,则相挻为乱,钧下令蕃华不得通婚,禁名田产,阖部肃壹无敢犯。贞元后流放衣冠,其子姓穷弱不能自还者,为营棺槥还葬,有疾若丧则经给医药、殡敛,孤女稚儿,为立夫家,以奉禀资助,凡数百家。南方服其德,不惩而化。又除采金税。华、蛮数千走阙下,请为钧生立祠,刻石颂德,钧固辞。以户部侍郎召判户部。
会昌中,汉水害襄阳,拜钧山南东道节度使,筑堤六千步,以障汉暴。王师伐刘稹,武宗以钧宽厚能得众,诏兼节度昭义军。会稹死,敕乘驲往,进检校兵部尚书,专领昭义。钧及潞,石雄兵已入,而稹将白惟信率余卒三千保潞城,未下。雄召之,使往十余辈皆死。钧次高平,惟信献款,且曰:‘不即降者,畏石尚书尔。’钧与约而遣。方雄欲尽夷潞兵,钧不听,坐治堂上,左右皆雄亲卒,击鼓传漏,钧自居甚安,雄引去,乃召惟信至,送阙下,余众悉原。
俄而兴士五千戍代北,钧坐城门劳遣,帷家人以观。戍卒骄,顾家属不欲去,酒酣,反攻城,迫大将李文矩为帅,钧仓卒奔潞城。文矩投地僵卧,稍谕叛者,众乃悔服,即相与谢钧,迎还府,斩首恶乃定。诏趣戍者行,密使尽戮之。钧请徐乘其变,而使者不发,须报。时戍人已去潞一舍,钧选牙卒五百,壮骑百,以骑载兵夜趋,迟明至太平驿,尽斩之。即拜检校尚书左仆射。
宣宗即位,改吏部尚书。会刘约自天平徙宣武,未至,暴死,家僮五百无所仰衣食,思乱,乃授钧宣武节度使,人情妥然。召入,复为吏部尚书,迁检校司空、太子少师,封范阳郡公,节度河东。
大中九年,召为左仆射。钧宿齿,数外迁,而后来多至宰相。始被召,自以当辅政,既失志,故内怨望,数移病不事事,遨游林墅,累日一还。令狐绹恶之,罢仆射,以检校司空守太子太师。帝元日大飨含元殿,钧年八十,升降如仪,音吐鸿畅,举朝咨叹。以钧耆硕长者,顾不任职,咎绹为媢贤。绹闻,言于帝,即以钧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为山南西道节度使。俄检校司徒,为东都留守。懿宗初,复节度宣武,辞不拜,以太保致仕。卒,年八十七,赠太傅,谥曰元。
钧与人交,始若澹薄,既久乃益固。所居官必有绩,大抵根仁恕至诚而施于事。玩服不为鲜明,位将相,没而无赢财。
卢简方,失其系世,不知所以进。卢钧镇太原,表为节度府判官。会党项羌叛,钧使简方督兵乘边,旁河相险,集树堡鄣,自神山至鹿泉县三百里,扈遏其冲,贼不得骋,候逻便之。累迁江州刺史。徙大同军防御使,大开屯田,练兵侈鬬,沙陀畏附。擢义昌节度使,入拜太仆卿,领大同节度。久之,徙振武军,道病卒。
韦琮字礼玉,世显仕。琮进士及第,稍进殿中侍御史。坐讯狱不得实,改太常博士。擢累户部侍郎、翰林学士承旨。以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迁门下侍郎兼礼部尚书,无功,罢为太子賔客分司,卒。
周墀字德升,本汝南人。少孤,事母孝。及进士第,辟湖南团练府巡官,入为监察御史、集贤殿学士。长史学,属辞高古,文宗雅重之。李宗闵镇山南,表行军司马,阅岁召还。
大和末,训、注乱政,以党语污搢绅有名士,分逐之,独墀虽尝为宗闵所礼,不能以罪诬也。迁起居舍人,改考功员外郎,兼舍人事。帝御紫宸,与宰相语事已,或召左右史咨质所宜,墀最为天子钦瞩。俄知制诰,入翰林为学士。
武宗即位,以疾改工部侍郎,出为华州刺史。徙江西观察使。劾举部刺史,翦捕剧贼,出兵戍彭蠡湖,禁止剽劫。进拜义成节度使,封汝南县男。宿将暴謷不循令者,墀命鞭其背,一军大治。
以兵部侍郎召判度支,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迁中书侍郎。建言:‘故宰相德裕重定元和实录,窜寄它事,以广父功。凡人君尚不改史,取必信也。’遂削新书。河东节度使王宰重赂权幸,求同平章事领宣武,墀言:‘天下大镇如并、汴者才几,宰之求何可厌?’宣宗纳之。驸马都尉韦让求为京兆,持不与。繇是妄进者少衰。
会吐蕃微弱,以三州七关自归。帝召宰相议河湟事,墀对不合旨,罢为剑南东川节度使。驸马都尉郑颢言于帝曰:‘世谓墀以直言相,亦以直言免。’帝悟,加拜检校尚书右仆射,卒,年五十九,赠司徒。
裴休字公美,孟州济源人。父肃,贞元时为浙东观察使,剧贼栗锽诱山越为乱,陷州县,肃引州兵破禽之,自记平贼一篇上之,德宗嘉美。生三子,休,仲子也,操守严正。方儿童时,兄弟偕隐家墅,昼讲经,夜著书,终年不出户。有馈鹿者,诸生共荐之,休不食,曰:‘疏食犹不足,今一啖肉,后何以继?’
擢进士第,举贤良方正异等。历诸府辟署,入为监察御史,更内外任。至大中时,以兵部侍郎领诸道盐铁转运使。六年,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即奏言:‘宰相论政上前,知印者次为时政记,所论非一,详己辞,略它议,事有所缺,史氏莫得详。请宰相人自为记,合付史官。’诏可。进中书侍郎。
大和后,岁漕江、淮米四十万斛,至渭河仓者才十三,舟楫偾败,吏乘为奸,冒没百端,刘晏之法尽废。休分遣官询按其弊,乃命在所令长兼董漕,褒能者,谪怠者。由江抵渭,旧岁率雇缗二十八万,休悉归诸吏,敕巡院不得辄侵牟。著新法十条,又立税茶十二法,人以为便。居三年,粟至渭仓者百二十万斛,无留壅。时方镇设邸阁居茶取直,因视商人它货横赋之,道路苛扰。休建言:‘许收邸直,毋擅赋商人’又:‘收山泽宝冶,悉归盐铁。’
秉政凡五岁,罢为宣武军节度使,封河东县子。久之,由太子少保分司东都,复起历昭义、河东、凤翔、荆南四节度。卒,年七十四,赠太尉。
休不为皦察行,所治吏下畏信。能文章,书楷遒媚有体法。为人酝藉,进止雍闲。宣宗尝曰:‘休真儒者。’然嗜浮屠法,居常不御酒肉,讲求其说,演绎附着数万言,习歌呗以为乐。与纥干臮素善,至为桑门号以相字,当世嘲薄之,而所好不衰。
刘瑑字子全,高宗宰相仁轨五世孙。第进士,镇国陈夷行表为判官。入迁左拾遗,谏罢武宗方士,言多恳愊。大中初,擢翰林学士。宣宗始复关陇,裁处丛繁,书诏夜数十,虽捉笔遽成,辞皆允切。会伐党项,诏为行营宣慰使。
迁刑部侍郎,乃裒汇敕令可用者,由武德讫大中,凡二千八百六十五事,类而析之,参订重轻,号大中刑律统类以闻,法家推其详。
繇河南尹进宣武军节度使。先时,大飨杂进倡舞,瑑曰:‘岂军中乐邪?’取壮士千人,被铠拥矛盾,习击刺,与吏士临观。又下令不何止夜行,使民自便,境内以安。徙河东节度使。
未几,以户部侍郎召判度支。始,瑑在翰林,帝素器遇,至是,手诏追还,外无知者,既发太原,人方大惊。后请间,帝视案上历,谓瑑:‘为朕择一令日。’瑑跪曰:‘某日良。’帝笑曰:‘是日卿可遂相。’即诏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仍领度支。
尝与崔慎由议帝前,慎由请甄别流品,瑑质曰:‘王夷甫相晋,崇尚浮虚,以述流品,卒致沦夷。今日不循名责实,使百吏各称职,而先流品,未知所以致治也。’慎由不得对,繇是罢宰相。俄而瑑大病,加工部尚书,拜卧内,犹手疏陈政事。居位半岁卒,年六十三,赠尚书左仆射。
瑑以名节自将,凡议论处事不私,趋于当乃止,未尝以言色借贵近。与瑑同知政者夏侯孜。
孜字好学,亳州谯人。累迁婺、绛等州刺史。繇兵部侍郎、诸道盐铁转运使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仍领盐铁。懿宗立,进门下侍郎、谯郡侯。俄以同平章事出为西川节度使。召拜尚书左仆射,还执政,进司空,为贞陵山陵使。坐隧坏,出为河中节度使,犹同平章事。初,堂史署制,仆孜怀中,即死。不数日,孜罢。
咸通时,蛮犯蜀深入,士乏粮,追责孜治蜀无素备,以太子少保分司东都,卒。
赵隐字大隐,京兆奉天人。祖植,当德宗出狩,变仓卒,羽卫单寡,朱泚攻城急,植率家人奴客以死拒守,献家财劳军,帝嘉之。贼平,浑瑊引在幕府。累擢郑州刺史。郑滑节度使李融奏以自副,融疾病,委以军政,大将宋朝晏火其营,夜为乱,植列卒不动须之,迟明而溃,捕斩皆尽,优诏嘉慰。累擢岭南节度使,终于官。父存约,辟署兴元李绛府,值军乱,方与绛燕间,吏报贼至,绛麾存约使去,对曰:‘荷公德厚,谊不当独免。’即部勒左右捍之,而同被害。
隐以父死难,与兄骘庐墓几十年,阖门诵书,不应辟召。亲友更敦勉令仕,会昌中,擢进士第,历州刺史、河南尹。以兵部侍郎领盐铁转运使。咸通末,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迁中书侍郎,封天水县伯。
性仁悌,不敢以贵权自处。始布衣时,家无赀,与骘同耕以养,虽姻宗之富,未尝干以财。宦寝显,还家,易衣侍左右,由布衣也。骘终宣歙观察使。
既辅政,它宰相及百官皆诣第升堂庆母,岁时公卿必参讯。懿宗诞日,宴慈恩寺,隐侍母以安舆临观,宰相方率百官拜恩于廷,即回班候夫人起居,搢绅以为荣。后崔彦昭、张濬当国,皆有母,遂踵其礼。
僖宗初,罢为镇海军节度使。王郢之乱,坐抚御失宜,下除太常卿。广明初,为吏部尚书。居母丧,卒。
子光逢、光裔、光胤,皆第进士,历台省华剧。光逢尤规矱自持,以中书舍人为翰林学士。时光裔由膳部郎中知制诰,对掌内外命书,士歆羡之。
裴坦字知进,隋营州都督世节裔孙。父乂,福建观察使。
坦及进士第,沈传师表置宣州观察府,召拜左拾遗、史馆脩撰。历楚州刺史。令狐绹当国,荐为职方郎中,知制诰,而裴休持不可,不能夺。故事,舍人初诣省视事,四丞相送之,施一榻堂上,压角而坐。坦见休,重愧谢,休勃然曰:‘此令狐丞相之举,休何力?’顾左右索肩舆亟出,省吏眙骇,以为唐兴无有此辱,人为坦羞之。再进礼部侍郎,拜江西观察使、华州刺史。召为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不数月卒。
坦性简俭,子娶杨收女,赍具多饰金玉,坦命撤去,曰:‘乱我家法。’世清其概。
从子贽。
贽字敬臣,及进士第,擢累右补阙、御史中丞、刑部尚书。昭宗引拜中书侍郎兼本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寻兼户部尚书。
帝疑其外风检而昵帷薄,逮问翰林学士韩偓,偓曰:‘贽,咸通大臣坦从子,内雍友,合疏属以居,故臧获猥众,出入无度,殆此致谤言者。’帝每闻咸通事,必肃然敛衽,故偓称之为贽地。
帝幸凤翔,为大明宫留守,罢。俄进尚书左仆射,以司空致仕。朱全忠将篡,贬青州司户参军,杀之。
郑延昌字光远,咸通末,得进士第,迁监察御史。郑畋镇凤翔,表在其府。黄巢乱京师,畋倚延昌调兵食,且谕慰诸军。畋再秉政,擢司勋员外郎、翰林学士。进累兵部侍郎,兼京兆尹,判度支。拜户部尚书,以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刑部尚书。无它功,以病罢,拜尚书左仆射,卒。
王溥字德润,失其何所人。第进士,擢累礼部员外郎、史馆修撰。崔胤镇武安,表署观察府判官。胤不赴镇,溥留充集贤殿直学士。御史中丞赵光逢奏为刑部郎中,知杂事。昭宗蒙难东内,溥与胤说卫军执刘季述等杀之。帝反正,骤拜翰林学士、户部侍郎,以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户部。不能有所裨益,罢为太子賔客,分司东都。未几,召拜太常卿、工部尚书。会朱温侵逼,贬淄州司户参军,赐自尽,与裴枢等投尸于河。
卢光启字子忠,不详何所人。第进士,为张濬所厚,擢累兵部侍郎。昭宗幸凤翔,宰相皆不从,以光启权总中书事,兼判三司,进左谏议大夫,参知机务。复拜兵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俄罢为太子少保,改吏部侍郎。
初,光启执政,韦贻范、苏检相继为宰相。贻范字垂宪,以龙州刺史贬通州,检为洋州刺史。二人奔行在,贻范迁给事中,用李茂贞荐,阅旬为工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度支。倚权臣,恣骜不恭。会母丧免,逾月夺服。不数月卒。检初拜中书舍人,贻范荐于茂贞,即拜工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茂贞与朱全忠通好,乃求尚主,取检女为景王妃以固恩。帝还京师,检长流环州,光启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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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1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新唐书   卷一百八十三‧列传第一百0八 毕𫍯 崔彦昭 刘邺 陆扆 郑綮 朱朴 韩偓
毕𫍯字存之,黄门监构从孙。构弟栩生凌,凌生匀,世失官为盐估。匀生𫍯,蚤孤。夜然薪读书,母恤其疲,夺火使寐,不肯息,遂通经史,工辞章。性端悫,不妄与人交。
大和中,举进士、书判拔萃,连中。辟忠武杜悰幕府。悰领度支,表为巡官,又从辟淮南,入拜侍御史。李德裕始与悰同辅政,不协,故出悰剑南东川节度使。故吏惟𫍯饯讯如平日,德裕忌之,出为慈州刺史。累官驾部员外郎、仓部郎中。故事,要家势人,以仓、驾二曹为辱,𫍯沛然如处美官,无异言。宰相知之,以职方郎中兼侍御史知杂事,召入翰林为学士。
党项扰河西,宣宗尝召访边事,𫍯援质古今,条破羌状甚悉,帝悦曰:‘吾将择能帅者,孰谓颇、牧在吾禁署,卿为朕行乎?’𫍯唯唯,即拜刑部侍郎,出为邠宁节度、河西供军安抚使。𫍯到军,遣吏怀谕,羌人皆顺向。时戍兵常苦调饟乏,𫍯募士置屯田,岁收谷三十万斛,以省度支经费,诏书嘉美。俄徙昭义,又迁河东。河东尤近胡,复脩杷头七十烽,谨候虏,寇不敢入。
懿宗立,迁宣武节度使,召为户部尚书,判度支。未几,以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再期,固称疾,改兵部尚书,罢。旋兼平章事节度河中。卒,年六十二。
𫍯于吏术尤所长,既贵,所得禄奉,养护宗属之乏,无间然。始,𫍯被知于宣宗,尝许以相。令狐绹忌之,自邠宁凡三徙,不得还。𫍯思有以结绹,至太原,求丽姝盛饰使献。绹曰:‘太原于我无分,今以是饵,将破吾族矣。’不受。使者留于邸,𫍯亦放之。太医李玄伯者,帝所喜,以钱七十万聘之,夫妇日自进食,得其欢心,乃进之帝,嬖幸冠后宫。玄伯又治丹剂以进,帝饵之,疽生于背。懿宗立,收玄伯及方士王岳、虞紫芝等,俱诛死。
崔彦昭字思文,其先清河人。淹贯儒术,擢进士第。数应帅镇辟奏,于吏治精明,所至课最。累进户部侍郎。繇河阳节度使徙河东。先是,沙陀诸部多犯法,彦昭抚循有威惠,三年,境内大治,耆老叩阙愿留,诏可。
僖宗立,授兵部侍郎、诸道盐铁转运使。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仍判度支。初,杨收、路岩、韦保衡皆坐朋比贿赂得罪死,萧仿秉政,矫革之,而彦昭协力,故百职脩举,察不至苛。不六月,迁门下侍郎。帝因下诏暴收等过恶,申励丁宁,以成其美。
彦昭虽宰相,退朝侍母膳,与家人齿,顺色柔声,在左右无违,士人多其孝。与王凝外昆弟也。凝大中初先显,而彦昭未仕,尝见凝,凝倨不冠带,嫚言曰:‘不若从明经举。’彦昭为憾。至是,凝为兵部侍郎。母闻彦昭相,敕婢多制履袜,曰:‘王氏妹必与子皆逐,吾将共行。’彦昭闻之,泣且拜,不敢为怨。而凝竟免。
伶人李可及为懿宗所宠,横甚,彦昭奏逐,死岭南。累拜兼尚书右仆射,以疾去位,授太子太傅,卒。
刘邺字汉藩,润州句容人。父三复,以善文章知名。少孤,母病废,三复丐粟以养。李德裕为浙西观察使,奇其文,表为掌书记。德裕三领浙西及剑南、淮南,未尝不从,会昌时,位宰相,擢三复刑部侍郎、弘文馆学士。
邺六七岁能属辞,德裕怜之,使与其子共师学。德裕既斥,邺无所依,去客江湖间。陕虢高元裕表署推官,高少逸又辟镇国幕府。咸通初,擢左拾遗,召为翰林学士,赐进士第。历中书舍人,迁承旨。邺伤德裕以朋党抱诬死海上,令狐绹久当国,更数赦,不为还官爵,至懿宗立,绹去位,邺乃申直其冤,复官爵,世高其义。进户部侍郎、诸道盐铁转运使。以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度支。僖宗嗣位,再迁尚书左仆射。
初,韦保衡、路岩与邺同秉政,为迹亲,俄而萧仿、崔彦昭得相,罢邺为淮南节度使、同平章事。黄巢方炽,诏高骈代之,徙节度凤翔,固辞,还左仆射。帝西狩,追乘舆不及,与崔沆、豆卢瑑匿将军张直方家,贼捕急,三人不肯臣,俱见杀。
豆卢瑑者,字希真,河南人。仕历翰林学士、户部侍郎,与崔沆皆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是日,宣告于廷,大风雷雨拔树。未几,及祸。初,咸通中,有治历者工言祸福,或问:‘比宰相多不至四五,谓何?’荅曰:‘紫微方灾,然其人又将不免。’后杨收、韦保衡、路岩、卢携、刘邺、于琮、瑑与沆,皆不得终云。
陆扆字祥文,宰相贽族孙。客于陕,遂为陕人。光启二年,从僖宗幸山南,擢进士第,累进翰林学士、中书舍人。扆工属辞,敏速若注射然,一时书命,同僚自以为不及,昭宗优遇之。帝尝作赋,诏学士皆和,独扆最先就,帝览之,叹曰:‘贞元时,陆贽、吴通玄兄弟善内廷文书,后无继者,今朕得之。’始,其举进士时,方迁幸,而六月榜出。至是,每甚暑,它学士辄戏曰:‘造榜天也。’以讥扆进非其时。累为尚书左丞,封嘉兴县男。徙户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故事,自三省得宰相,有光署钱,留为宴资,学士院未始有,至扆,送光院钱五十万,以荣近司。进中书侍郎,判户部。
嗣覃王以兵伐凤翔,扆谏曰:‘国步方安,不宜加兵近辅,必为它盗所乘,无益也。且亲王而属军事,必有后害。’帝顾军兴,责扆沮挠,贬峡州刺史。师果败。久之,授工部尚书。从天子自华州还,以兵部尚书复当国,封吴郡公。
天复初,帝密语韩偓曰:‘陆扆、裴贽孰忠于我?’偓曰:‘扆等皆宰相,安有它肠?’帝曰:‘外言扆不喜我复位,元日易服奔启夏门,信不?’偓曰:‘孰为陛下言此?’曰:‘崔胤、令狐涣。’偓曰:‘设扆如是,亦不足责。且陛下反正,扆素不知谋,忽闻兵起,欲出奔耳。陛下责其不死难则可,以为不喜,乃谗言也。’帝遂悟。累兼户部尚书。
帝至自凤翔,大赦天下,诸道皆赐诏,独不及李茂贞。扆曰‘国西,凤翔为最近,迹其罪固不可赦。然尚脩职贡,朝廷未之绝,无宜于诏书有以异也。’始,崔胤罢相,扆代之。胤内怨望,及是议以为阴有党附,贬沂王傅,分司东都。胤死,复授吏部尚书,从迁洛。柳璨始附朱全忠,谋去朝廷衣冠有望者,贬扆濮州司户参军,杀之白马驿,年五十九。扆初名允迪,后改云。
郑綮字蕴武。及进士第,历监察御史,擢累左司郎中。困窭甚,丐补庐州刺史。黄巢掠淮南,綮移檄请无犯州境,巢笑,为敛兵,州独完。僖宗嘉之,赐绯鱼。岁满去,赢钱千缗藏州库。后它盗至,终不犯郑使君钱;及杨行密为刺史,送都还綮。王徽为御史大夫,以兵部郎中表知杂事,迁给事中。杜弘徽任中书舍人,綮以其兄让能辅政,不宜处禁要,上还制书,不报,辄移病去。召为右散骑常侍,往往条摘失政,众讙传之,宰相怒,改国子祭酒,议者不直,复还常侍。
大顺后,王政微,綮每以诗谣托讽,中人有诵之天子前者。昭宗意其有所蕴未尽,因有司上班簿,遂署其侧曰:‘可礼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綮本善诗,其语多俳谐,故使落调,世共号‘郑五歇后体’。至是,省史走其家上谒,綮笑曰:‘诸君误矣,人皆不识字,宰相亦不及我。’史言不妄。俄闻制诏下,叹曰:‘万一然,笑杀天下人!’既视事,宗戚诣庆,搔首曰:‘歇后郑五作宰相,事可知矣。’固让,不听。立朝侃然,无复故态。自以不为人所瞻望,才三月,以疾乞骸,拜太子少保致任,卒。
朱朴,襄州襄阳人。以三史举,繇荆门令进京兆府司录参军,改著作郎。乾宁初,太府少卿李元实欲取中外九品以上官两月俸助军兴,朴上疏执不可而止。
擢国子毛诗博士。上书言当世事,议迁都曰:‘古王者不常厥居,皆观天地兴衰,随时制事。关中,隋家所都,我实因之,凡三百岁,文物资货,奢侈僭伪皆极焉;广明巨盗陷覆宫阙,局署帑藏,里闬井肆,所存十二,比幸石门、华阴,十二之中又亡八九,高祖、太宗之制荡然矣。夫襄、邓之西,夷漫数百里,其东,汉舆、凤林为之关,南,菊潭环屈而流属于汉,西有上洛重山之险,北有白崖联络,乃形胜之地,沃衍之墟。若广浚漕渠,运天下之财,可使大集。自古中兴之君,去已衰之衰,就未王而王。今南阳,汉光武虽起而未王也。臣视山河壮丽处多,故都已盛而衰,难可兴已;江南土薄水浅,人心嚣浮轻巧,不可以都;河北土厚水深,人心彊愎狠戾,不可以都。惟襄、邓实惟中原,人心质良,去秦咫尺,而有上洛为之限,永无夷狄侵轶之虞,此建都之极选也。’不报。
朴为人木彊,无它能。方是时,天子失政,思用特起士,任之以中兴,而朴所善方士许岩士得幸,出入禁中,言朴有经济才,又水部郎中何迎亦表其贤,帝召与语,擢左谏议大夫、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以素无闻,人人大惊。俄判户部,进中书侍郎。帝益治兵,所处可一委朴。朴移檄四方,令近者出甲士,资馈饟;远者以羡余上。后数月,岩士为韩建所杀,朴罢为秘书监,三贬郴州司户参军,卒。
与朴皆相者孙偓,字龙光。父景商,为天平军节度使。偓第进士,历显官,以户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迁门下,为凤翔四面行营都统。俄兼礼部尚书、行营节度诸军都统招讨处置等使。始,家第堂柱生槐枝,期而茂,既而偓秉政,封乐安县侯。与朴皆贬衡州司马,卒。
偓性通简,不矫饬,尝曰:‘士苟有行,不必以己长形彼短、己清彰彼浊。’每对客,奴童相诟曳仆诸前,不之责,曰:‘若持怒心,即自挠矣。’
兄储,历天雄节度使,终兵部尚书。
韩偓字致光,京兆万年人。擢进士第,佐河中幕府。召拜左拾遗,以疾解。后迁累左谏议大夫。宰相崔胤判度支,表以自副。王溥荐为翰林学士,迁中书舍人。偓尝与胤定策诛刘季述,昭宗反正,为功臣。帝疾宦人骄横,欲尽去之。偓曰:‘陛下诛季述时,余皆赦不问,今又诛之,谁不惧死?含垢隐忍,须后可也。天子威柄,今散在方面,若上下同心,摄领权纲,犹冀天下可治。宦人忠厚可任者,假以恩幸,使自翦其党,蔑有不济。今食度支者乃八千人,公私牵属不减二万,虽诛六七巨魁,未见有益,适固其逆心耳。’帝前膝曰:‘此一事终始属卿。’
中书舍人令狐涣任机巧,帝尝欲以当国,俄又悔曰:‘涣作宰相或误国,朕当先用卿。’辞曰:‘涣再世宰相,练故事,陛下业已许之。若许涣可改,许臣独不可移乎?’帝曰:‘我未尝而命,亦何惮?’偓因荐御史大夫赵崇劲正雅重,可以准绳中外。帝知偓,崇门生也,叹其能让。
初,李继昭等以功皆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时谓‘三使相’,后稍稍更附韩全诲、周敬容,皆忌胤。胤闻,召凤翔李茂贞入朝,使留族子继筠宿卫。偓闻,以为不可,胤不纳。偓又语令狐涣,涣曰‘吾属不惜宰相邪?无卫军则为阉竖所图矣。’偓曰:‘不然。无兵则家与国安,有兵则家与国不可保。’胤闻,忧,未知所出。李彦弼见帝倨甚,帝不平,偓请逐之,赦其党许自新,则狂谋自破,帝不用。彦弼谮偓及涣漏禁省语,不可与图政,帝怒曰:‘卿有官属,日夕议事,奈何不欲我见学士邪?’继昭等饮殿中自如,帝怒,偓曰:‘三使相有功,不如厚与金帛官爵,毋使豫政事。今宰相不得颛决事,继昭辈所奏必听。它日遽改,则人人生怨。初以卫兵检中人,今敕使、卫兵为一,臣窃寒心,愿诏茂贞还其卫军。不然,两镇兵鬬阙下,朝廷危矣。’及胤召朱全忠讨全诲,汴兵将至,偓劝胤督茂贞还卫卒。又劝表暴内臣罪,因诛全诲等;若茂贞不如诏,即许全忠入朝。未及用,而全诲等已劫帝西幸。偓夜追及鄠,见帝恸哭。至凤翔,迁兵部侍郎,进承旨。
宰相韦贻范母丧,诏还位,偓当草制,上言:‘贻范处丧未数月,遽使视事,伤孝子心。今中书事,一相可办。陛下诚惜贻范才,俟变缞而召可也,何必使出峨冠庙堂,入泣血柩侧,毁瘠则废务,勤恪则忘哀,此非人情可处也。’学士使马从皓逼偓求草,偓曰:‘腕可断,麻不可草!’从皓曰:‘君求死邪?’偓曰:‘吾职内署,可默默乎?’明日,百官至,而麻不出,宦侍合噪。茂贞入见帝曰:‘命宰相而学士不草麻,非反邪?’艴然出。姚洎闻曰:‘使我当直,亦继以死。’既而帝畏茂贞,卒诏贻范还相,洎代草麻。自是宦党怒偓甚。从皓让偓曰:‘南司轻北司甚,君乃崔胤、王溥所荐,今日北司虽杀之可也。两军枢密,以君周岁无奉入,吾等议救接,君知之乎?’偓不敢对。
茂贞疑帝间出依全忠,以兵卫行在。帝行武德殿前,因至尚食局,会学士独在,宫人招偓,偓至,再拜哭曰:‘崔胤甚健,全忠军必济。’帝喜,偓曰:‘愿陛下还宫,无为人知。’帝赐以面豆而去。全诲诛,宫人多坐死。帝欲尽去余党,偓曰:‘礼,人臣无将,将必诛。宫婢负恩不可赦,然不三十年不能成人,尽诛则伤仁。愿去尤者,自内安外,以静群心。’帝曰:‘善。’崔胤请以辉王为元帅,帝问偓:‘它日累吾儿否?’偓曰:‘陛下在东内时,天阴雺,王闻乌声曰:“上与后幽困,鸟雀声亦悲。”陛下闻之恻然,有是否?’帝曰:‘然。是儿天生忠孝,与人异。’意遂决。偓议附胤类如此。
帝反正,励精政事,偓处可机密,率与帝意合,欲相者三四,让不敢当。苏检复引同辅政,遂固辞。初,偓侍宴,与京兆郑元规、威远使陈班并席,辞曰:‘学士不与外班接。’主席者固请,乃坐。既元规、班至,终绝席。全忠、胤临陛宣事,坐者皆去席,偓不动,曰:‘侍宴无辄立,二公将以我为知礼。’全忠怒偓薄己,悻然出。有谮偓喜侵侮有位,胤亦与偓贰。会逐王溥、陆扆,帝以王赞、赵崇为相,胤执赞、崇非宰相器,帝不得已而罢。赞、崇皆偓所荐为宰相者。全忠见帝,斥偓罪,帝数顾胤,胤不为解。全忠至中书,欲召偓杀之。郑元规曰:‘偓位侍郎学士承旨,公无遽。’全忠乃止,贬濮州司马。帝执其手流涕曰:‘我左右无人矣。’再贬荣懿尉,徙邓州司马。天祐二年,复召为学士,还故官。偓不敢入朝,挈其族南依王审知而卒。
兄仪,字羽光,亦以翰林学士为御史中丞。偓贬之明年,帝宴文思球场,全忠入,百官坐庑下,全忠怒,贬仪棣州司马,侍御史归蔼登州司户参军。
赞曰:懿、僖以来,王道日失厥序,腐尹塞朝,贤人遁逃,四方豪英,各附所合而奋。天子块然,所与者惟佞愎庸奴,乃欲鄣横流、支已颠,宁不殆哉!观綮、朴辈不次而用,捭豚臑拒䝙牙,趣亡而已。一韩偓不能容,况贤者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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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新唐书   卷一百八十四‧列传第一百0九 马植 杨收 路岩  卢携
马植字存之,凤州刺史勋子也。第进士,又擢制策科,补校书郎。繇寿州团练副使三迁饶州刺史。开成初,为安南都护。精吏事,以文雅绚饰其政,清净不烦,洞夷便安。羁縻诸首领皆来纳款,遣子弟诣府,请赋租约束。植奏以武陆县为陆州,即柬首领为刺史。既而州部废池珠复生。以政最,检校左散骑常侍,徙黔中观察使。
会昌中,召拜光禄卿,迁大理。植自以誉望在当时诸公右,久补外,还朝不得要官,为宰相李德裕所抑,内怨望。宣宗嗣位,白敏中当国,凡德裕所不善,悉不次用之,故植以刑部侍郎领诸道盐铁转运使,迁户部,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进中书侍郎。
初,左军中尉马元贽最为帝宠信,赐通天犀带。而植素与元贽善,至通昭穆,元贽以赐带遗之。它日对便殿,帝识其带,以诘植,植震恐,具言状,于是罢为天平军节度使。既行,诏捕亲吏下御史狱,尽得交私状,贬常州刺史,以太子賔客分司东都。起为忠武、宣武节度使,卒。
初,植兼集贤殿大学士,校理杨收道与三院御史遇,不肯避,朝长冯缄录其驺仆辱之。植怒,奏言:‘开元中,丽正殿赐酒,大学士张说以下十八人不知先举者,说以学士德行相先,遂同举酒。今缄辱收与大学士等,请斥之。’中丞令狐绹援故事论救,宣宗释不问。因着令‘三馆学士不避行台’,自植始。台制:三院还台,以一人为朝长云。
杨收字藏之,自言隋越国公素之裔,世居冯翊。父遗直,德宗时,以上书阙下,仕为濠州录事参军,客死姑苏。
收七岁而孤,处丧若成人。母长孙亲授经,十三通大义。善属文,所赋辄就,吴人号神童。里人多造门观赋诗,至压败其藩,收嘲之曰:‘尔非羸角者,奚用触吾藩?’切当率类此。及壮,长六尺二寸,广颡深颐,疏眉目,寡言笑,博学彊记,至它艺无不通解。贫甚,以母奉浮屠法,自幼不食肉,约曰:‘尔得进士第,乃可食。’
涔阳耕得古锺,高尺余,收扣之,曰‘此姑洗角也。’既劀拭,有刻在两栾,果然。尝言:‘琴通黄锺、姑洗、无射三均,侧出诸调,由罗茑附灌木然。’时有安涗者,世称善琴,且知音。收问‘五弦外,其二云何?’涗曰:‘世谓周文、武二王所加者。’收曰:‘能为文王操乎?’涗即以黄锺为宫而奏之,以少商应大弦,收曰:‘止!如子之言,少商,武弦也。且文世安得武声乎?’涗大惊,因问乐意,收曰:‘乐亡久矣。上古祀天地宗庙,皆不用商。周人歌大吕、舞云门以俟天神,歌太蔟、舞咸池以俟地祇。大吕、黄锺之合,阳声之首。而云门,黄帝乐也;咸池,尧乐也。不敢用黄锺,而以太蔟次之。然则祭天者,圜锺为宫,黄锺为角,太蔟为征,姑洗为羽;祭地者,函锺为宫,太蔟为角,姑洗为征,南吕为羽。讫不用商及二少。盖商声刚而二少声下,所以取其正、裁其繁也。汉祭天则用商,而宗庙不用,谓鬼神畏商之刚。西京诸儒惑圜锺、函锺之说,故其自受命,郊祀、宗庙乐,唯用黄锺一均。章帝时,太常丞鲍业始旋十二宫。夫旋宫以七声为均,均言韵也,古无韵字,犹言一韵声也。始以某律为宫,某律为商,某律为角,某律为征,某律为羽,某律少宫,某律少征,亦曰“变”,曰“比”。一均成则五声为之节族,此旋宫也。’乃取律次之以示涗。涗时七十余,以为未始闻,而收未冠也。
以兄假未仕,不肯举进士。既假褫褐,乃入京师。明年,擢进士,杜悰表署淮南推官。悰领度支,又节度剑南东西川,辄随府三迁。宰相马植表为渭南尉、集贤校理,议补监察御史。收又以假方外迁,谊不可先,固辞。植嗟美为止。复为悰节度府判官。蜀有可县,直巂州西南,地宽平多水泉,可灌粳稻。或谓悰计兴屯田,省转馈以饱边士,悰将从之,收曰:‘田可致,兵不可得。且地当蛮冲,本非中国。今辍西南屯士往耕,则姚、巂兵少,贼得乘间。若调兵捍贼,则民疲士怨。假令大穰,蛮得长驱,是资贼粮,岂国计耶?’乃止。
始,周墀罢宰相,节度东川,表其弟严掌书记,俄而墀卒,悰辟为观察使判官,兄弟并在幕府。未几,假自浙西判官擢监察御史,而收亦自西川迁。兄弟同台,世荣其友。以详礼学改太常博士,而严亦自扬州召为监察御史。收因建言:‘汉制,总群官而听曰省,分务而专治曰寺。太常,分务专治者也,所以藏天子之旗常。今旗常因车饰隶太仆,非是。’未及行,以母丧免。服除,从淮南崔铉府为支使。还,拜侍御史。夏侯孜以宰相领度支,引判度支案。迁长安令。
懿宗时,擢累中书舍人、翰林学士承旨,以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始,南蛮自大中以来,火邕州,掠交趾,调华人往屯,涉氛瘴死者十七,战无功,蛮势益张。收议豫章募士三万,置镇南军以拒蛮。悉教蹋张,战必注满,蛮不能支。又峙食汎舟饷南海。天子嘉其功,进尚书右仆射,封晋阳县男。
既益贵,稍自盛满,为夸侈,门吏童客倚为奸。中尉杨玄价得君,而收与之厚,收之相,玄价实左右之,乃招四方赇饷,数千诿,收不能从,玄价以负己,大恚,阴加毁短。知政凡五年,罢为宣歙观察使,不敢当两使禀料,但受刺史俸,留公藏钱七百万。韦保衡又劾收前用严撰为江西节度使,受谢百万,及它隐盗。明年,贬端州司马。吏具大舟以须,收不从,曰:‘方谪去,可乎?’以二小舸趋官。又明年,流驩州,俄诏内养追赐死。收得诏谢曰:‘辅政无状,固宜死。今独一弟严以奉先人之祀,使者能假须臾使秉笔乎?’使者从之。收自作书谢天子,丐弟严死,奉先臣后。以书授使者,即仰鸩死。帝见书恻然,乃宥严,坐收流死者十一人。后三年,诏追雪其辜,复官爵。子钜、𬭸。
钜,乾宁初为翰林学士,从入洛,终散骑常侍。𬭸至户部尚书。
收兄发,字至之,登进士,又中拔萃,累官左司郎中。宣宗追加顺、宪二宗尊号,有司议改造庙主,署新谥,诏百官议。发与都官郎中卢搏以为改作主,求古无文,执不可。知礼者韪之。改太常少卿,为苏州刺史,治以恭长慈幼为先。徙福建观察使,又以能政闻。朝廷意有治剧才,拜岭南节度使。承前宽弛,发操下刚严,军遂怨,起为乱,囚传舍,贬婺州刺史。
假字仁之,仕终常州刺史。收与昆弟护丧葬偃师,会者千人。
严字凛之,举进士。时王起选士三十人,而杨知至、窦缄、源重、郑朴及严五人皆世胄,起以闻,诏独收严。累迁至工部侍郎、翰林学士。收知政,请补外,拜浙东观察使。收贬,严亦斥为邵州刺史,徙吉王傅。乾符中,以兵部侍郎判度支,卒。子涉、注。
涉,昭宗时,仕至吏部侍郎,哀帝时,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为人端重有礼法。方贼臣陵慢,王室残荡,贤人多罹患。涉受命,与家人泣,语其子凝式曰:‘世道方极,吾婴网罗不能去,将重不幸,祸且累汝。’然以谦靖,终免于祸。注为翰林学士。涉已相,辞内职,为户部侍郎。
路岩字鲁瞻,魏州冠氏人。父群,字正夫,通经术,善属文。性志纯絜,亲殁,终身不肉食。累官中书舍人、翰林学士承旨,文宗优遇之。居循循谦饬,若不在势位者。所与交,虽褐衣之贱,待以礼,始终一节。
岩幼惠敏过人,及进士第,父时故人在方镇者交辟之,久乃荅。懿宗咸通初,自屯田员外郎入翰林为学士,以兵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年三十六。居位八岁,进至尚书左仆射。
于是王政秕僻,宰相得用事。岩顾天子荒暗,且以政委己,乃通赂遗,奢肆不法。俄与韦保衡同当国,二人势动天下,时目其党为‘牛头阿旁’,言如鬼阴恶可畏也。既权侔则争,故与保衡还相恶。俄罢岩为剑南西川节度使,承蛮盗边后,岩力拊循,置定边军于邛州,扼大度,治故关,取坛丁子弟教击刺,使补屯籍,由是西山八国来朝。以劳迁兼中书令,封魏国公。
始,为相时,委事亲吏边咸。会至德令陈蟠叟奏书愿请间言财利,帝召见,则曰:‘臣愿破边咸家,可佐军兴。’帝问:‘咸何人?’对曰:‘宰相岩亲吏也。’帝怒,斥蟠叟,自是人无敢言。咸乃与郭筹者相依倚为奸,岩不甚制,军中惟边将军、郭司马尔,妄给与以结士心。尝阅武都场,咸、筹莅之,其议事以书相示则焚之,军中惊,以有异图,恟恟,遂闻京师。岩坐是徙荆南节度使,道贬新州刺史,至江陵,免官,流儋州,籍入其家。岩体貌伟丽,美须髯,至江陵两昔皆白。捕诛咸、筹等。岩至新州,诏赐死,剔取喉,上有司。或言岩尝密请‘三品以上得罪诛殛,剔取喉验其已死’。俄而自及。
保衡者,京兆人,字蕴用。父悫,宣宗时,终武昌军节度使。保衡,咸通中,以右拾遗尚同昌公主,迁起居郎、驸马都尉。主,郭淑妃所生,懿宗所爱,而妃有宠,故恩礼最异,悉宫中珍玩资予之。俄历翰林学士承旨,以兵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自尚主至是裁再期。又进门下侍郎、尚书右仆射。
性浮浅,既恃恩据权,以嫌爱自肆,所悦即擢,不悦挤之。保衡举进士王铎第,于籍、萧遘与同升,以尝薄于己,皆见斥。逐杨收,倾路岩,人益畏之。主薨,而宠遇不衰。僖宗立,进司徒。俄为怨家白发阴罪,贬贺州刺史,再贬澄迈令,遂赐死。
弟保乂,自兵部侍郎贬賔州司户参军。而刘瞻等坐主薨见贬者,偕复起。
卢携字子升,其先本范阳,世居郑。擢进士第,被辟浙东府。入朝为右拾遗,历台省,累进户部侍郎、翰林学士承旨。乾符五年,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俄拜中书侍郎、刑部尚书、弘文馆大学士。携姿陋而语不正,与郑畋俱李翱甥,同位宰相,然所处议多驳。
初,王仙芝起河南,携表宋威、齐克让、曾衮皆善将,为招讨使。及威杀尚君长,贼炽结,益不制,乃以王铎镇荆南为诸道都统。携不悦。是时,黄巢已破广州,势张甚,表求天平节度使,诏宰相百官议。携素厚高骈,属令立功,乃固不可巢请,又欲激巢使战而败铎,因授率府率。又徇骈与南诏和亲,与畋争,相恨詈,繇是罢为太子賔客,分司东都。俄为兵部尚书。会骈将张璘破贼,帝复召携,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及铎失守,以骈代之,即按关东诸将为铎、畋所任者,悉易置。内倚田令孜,而外寄戎政于骈,与夺惟所爱恶。
后病风足蹇,神智瞑塞,事多决于亲吏杨温、李脩,贿赂显行。及巢破淮南,璘战死,忠武兵乱,天下危惧,人皆咎携,始下诏以巢为天平节度使。诏下,贼已破潼关。明日,以太子賔客罢,分司东都,是夜仰药死。巢入京师,斲棺磔尸于长安市。
子晏,天祐初为河南尉,柳璨杀之。
赞曰:卢携之败王铎,私高骈,贼遂卷咸、镐而西,易若举毛,可谓朝无人焉。唐将亡,携为之鸱枭,宜天之假手于贼而磔其枯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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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1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新唐书   卷一百八十五‧列传第一百一十 郑畋 王铎 王徽 韦昭度 张濬
郑畋字台文,系出荥阳。父亚,字子佐。爽迈有文,举进士、贤良方正、书判拔萃,三中其科。李德裕为翰林学士,高其才,及守浙西,辟署幕府。擢监察御史,李回任中丞,荐为刑部郎中知杂事,拜给事中。德裕罢宰相,出为桂管观察使,坐吴湘狱不能直冤,贬循州刺史,死于官。
畋举进士,时年甚少,有司上第籍,武宗疑,索所试自省,乃可奏。为宣武推官,以书判拔萃擢渭南尉。父丧免。宣宗时,白敏中、令狐绹继当国,皆怨德裕,其賔客并废斥,故畋不调几十年,外更帅镇幕府。绹去位,始为虞部员外郎。右丞郑薰诬畋罪,不可任郎官,出之。久乃入为刑部员外郎。刘瞻为宰相,荐授户部郎中,入翰林为学士,俄知制诰。会讨徐州贼庞勋,书诏纷委,畋思不淹晷,成文粲然,无不切机要,当时推之。勋平,以户部侍郎进学士承旨。瞻以谏迕懿宗,赐罢,畋草制书多褒言,韦保衡等怨之,以为附下罔上,贬梧州刺史。
僖宗立,内徙郴、绛二州,以右散骑常侍召还。故事,两省转对延英,独常侍不与。畋建言宜备顾问,诏可,遂著于令。以兵部侍郎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故时,宰相驺哄联数坊,呵止行人。畋敕导者止百步,禁百官仆史不得擅至宰相府。交、广、邕南兵,旧取岭北五道米往饷之,船多败没。畋请以岭南盐铁委广州节度使韦荷,岁煮海取盐直四十万缗,市虔、吉米以赡安南,罢荆、洪等漕役,军食遂饶。后以王师甫为岭南供军副使,师甫请兼总兵,而岁加献钱二万缗。畋曰:‘荷且有功,而师甫以利啖朝廷,谋夺其兵,不可。’罢之。再迁门下侍郎,封荥阳郡侯。以星变求去位,不许。
乾符六年,黄巢势寖盛,据安南,腾书求天平节度使。帝令群臣议,咸请假节以纾难。畋欲因授岭南节度使,而卢携方倚高骈,使立功,乃曰:‘骈才略无双,淮南天下劲兵,又诸道之师方至,蕞尔贼,奈何舍之,令四方解体邪?’畋曰:‘不然。巢之乱本于饥,其众以利合,故能兴江、淮,根蔓天下。国家久平,士忘战,所在闭垒不敢出。如以恩释罪,使及岁丰,其下思归,众一离,即巢机上肉耳,法谓不战而屈人兵也。今不伐以谋,而怖以兵,恐天下忧未艾也。’仆射于琮言:‘南海以宝产富天下,如与贼,国藏竭矣。’天子内亦属骈,乃然携议。畋曰:‘安危属吾等,而公倚淮南用兵,吾不知所税驾。’会骈奏:‘南蛮方彊,请如西戎,以公主下嫁。’携又议从之。畋以为损国威灵,不可,即抗论,至相诟嫚。携怒,拂衣去,裾蔑于砚,因抵之。帝以大臣争口语,无以示百官,乃俱罢,以畋为太子賔客,分司东都。俄召拜吏部尚书。
明年,为凤翔陇西节度使,募锐兵五百,号‘疾雷将’,境中盗不敢发,发辄得。会巢陷东都,遣兵戍京师,以家财劳行,妻自纴戎衣给战士。帝出梁、洋,畋上谒斜谷,泣曰:‘将相误国,臣请死以惩无状。’帝劳遣之,且曰:‘公谨扼贼冲,无令得西向。’畋曰:‘方艰虞时,事有机急,不可中覆,请便宜从事,臣当以死报国。’帝曰:‘利社稷,无不可。’畋还,蒐士卒,缮器械,濬城隍,使于梁者道相属。俄而贼使至,诸将皆欲附贼,畋开谕不可,即悉出金帛,请得脱身去,复不听。而使以伪赦令示军中乃去。明日,诏使至,畋召监军袁敬柔以逆顺晓诸将,乃听命,刺血以盟。畋遣子凝绩从帝,有诏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贼将又至,畋斩于军,余党数百人皆捕诛之。迁检校尚书右仆射、西面行营都统。军中承制除拜,乃以前灵武节度使唐弘夫为行军司马。
中和元年,贼将王璠率众三万来攻,畋使弘夫设伏以待。璠内轻畋儒柔,纵步骑鼓而前,畋以锐卒数千当贼,疏阵而多旗帜,乘高伐鼓,贼不测众寡,阵未整,伏发,众皆嚣。日暮,军四合,鏖战龙尾坡,杀贼二万级,积尸数十里,多获铠仗,璠遁去,禽璠子斩之,威动京师。时诸镇兵在寰内尚数万,无所归,畋招来之,厚加慰结。乃与泾原程宗楚、秦州仇公遇、鄜延李孝恭、夏州拓拔思恭约盟,传檄天下。时王命不出剑门,四方谓王室微,不能复兴,及畋檄至,远近咸耸,各治兵思立功,奔问行在。巢大惧,不敢西谋。当此时,微畋,天子几殆。帝闻捷曰:‘朕知畋不尽,儒者之勇乃尔!’
弘夫取咸阳,以桴济兵渭水。贼伏甲伪走,弘夫与宗楚乘胜入都门,为贼所覆。畋数敕无轻进,二人不听,果败。以鄜、夏兵屯东渭桥。再进司空、兼门下侍郎、京城四面行营都统,赐御袍犀带。拜而不贺。
行军司马李昌言者屯兴平,遣麾下求为南面都统,辄引兵趋府。畋不意见袭,登城好语曰:‘吾方入朝,公能戢兵爱人,为国灭贼乎?能,则守此矣。’遂委军去。昌言自为留后,卫畋出境。既半道,内惭负,即辞疾。诏授太子少傅,分司东都,便医于兴元。
明年,召至行在,以王铎将兵,复拜畋司空、门下侍郎、平章事,军务一以咨决。兴州戍将孙邺坐赃抵死,畋奏言:‘方关辅失守,邺护褒斜有功,请免死。陈秋儿保嵯峨山拒贼,农不废耕,请以检校散骑常侍隶奉天军。’制皆可。旧制,使府校书郎以上,满三岁迁;监察御史里行至大夫、常侍,满三十月迁。虽节度兼宰相,亦不敢越。自军兴,有岁内数迁者,畋以为不可,请:‘行营节度,繇里行至大夫,许满二十月迁;校书郎以上,满二岁乃奏。非军兴者如故事。’从之。
时田令孜恃权,有所干请,畋不应。陈敬瑄欲以官品居宰相上,畋曰:‘外宰相安得论品乎?’卒不肯处其下。令孜、敬瑄内常衔之。贼平,帝将还,而李昌言自以袭畋而夺之镇,今畋当国,内不喜。故三人相结,而遣客上畋过咎。帝得其情,不许。畋乃引疾去位,入见帝曰:‘乘舆东还,繇大散关幸凤翔,供张顿峙,一委昌言,乃可安。臣若以宰相从,彼且猜阻,非所以靖反侧也。请以散官养疾。或群臣有疑,愿出臣章示之,使知天子于臣无纤芥者。’帝以其诚,乃授检校司徒、太子太保,罢政事。以凝绩为壁州刺史,留养。徙龙州,卒,年六十三,赠太尉。后帝思畋忠力,又赠太傅。凝绩数岁亦卒。始,李茂贞以博野裨将戍奉天,畋召隶麾下,委以游逻,厚礼之。茂贞感其饰擢,及畋还葬郑,表为请谥曰文昭。天复初,与李思恭配飨僖宗庙廷,又赠宗楚、弘夫官。
畋为人仁恕,姿采如峙玉。凡与布衣交,至贵无少易。郑縠者,薰子也。方畋秉政,擢为给事中,至侍郎。其损怨类如此。巢之难,先诸军破贼,虽功不终,而还相天子,坐筹帷幄,终能复国云。
王铎字昭范,宰相播昆弟子也。会昌初,擢进士第,累迁右补阙、集贤殿直学士。白敏中辟署西川幕府。咸通后,仕寖显,历中书舍人、礼部侍郎。所取多才实士,为世称挹。拜御史中丞,以户部侍郎判度支。十二年,繇礼部尚书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加门下侍郎、尚书左仆射,超拜司徒。韦保衡缘恩幸辅政,始由铎得进士,故谨事之。虽窃政权,将大斥不附者,病铎持其事,不得肆,搢绅赖焉。铎亦上疏祈解,乃以检校左仆射,出为宣武节度使。
僖宗初,以左仆射召。始,铎当国,练制度,智虑周密,时论推允。会河南盗起,天下跂铎入辅,又郑畋数言其贤,复拜门下侍郎、平章事。乾符六年,贼破江陵,宋威无功,诸将观望不进,天下大震。朝廷议置统帅,铎因请自率诸将督群盗。帝即以铎为侍中、荆南节度使、诸道行营都统,封晋国公。绥纳流冗,益募军,完器铠,武备张设。李系者,西平王晟诸孙。敏辨善言兵,然中无有。铎信之,举为将,分精兵使守湖南。俄而贼舍广州,鼓而北,系望风未战辄溃,铎退营襄阳。于是以高骈代之,贬太子賔客,分司东都。
未几,召拜太子少师,从天子入蜀,拜司徒、门下侍郎、平章事,加侍中。复以太子太保平章事。是时,诛讨大计悉属骈,骈内幸多难,数偃蹇,而外逗挠。铎感慨王室,每入对,必噫呜流涕,固请行。时中和二年也。乃以检校司徒、中书令为义成节度使,诸道行营都统,判延资、户部、租庸等使。于是表崔安潜自副,郑昌图、裴贽、裴枢、王抟等在幕府,以周岌、王重荣、诸葛爽、康实、安师儒、时溥六节度为将佐,而中尉西门思恭为监军,率卫兵洎梁、蜀师三万壁盩厔,移檄天下。先是,诸将虽环贼,莫肯先。及铎檄至,号令殷然,士气皆起,争欲破贼,故巢战数蹙。宦人田令孜策贼必破,欲使功出于己,乃构铎于帝,罢为检校司徒,以义成节度还屯。铎功危就,而谗见夺,然卒因其势困贼。后数月,复京师,策勋居关东诸镇第一。四年,徙义昌节度使。
铎世贵,出入裘马鲜明,妾侍且众。过魏,乐彦祯子从训心利之。李山甫者,数举进士被黜,依魏幕府,内乐祸,且怨中朝大臣,导从训以诡谋,使伏兵高鸡泊劫之,铎及家属吏佐三百余人皆遇害。朝廷微弱,不能治其冤,天下痛之。
弟镣,累官汝州刺史。乾符中,王仙芝来攻,镣拒之,自督勇士与别将董汉勋守南、北门。城陷,汉勋力战死,镣贬韶州司马。终太子賔客。
王徽字昭文,京兆人。第进士,授校书郎。沈询判度支,徐商领盐铁,皆辟署使府。始,宣宗诏宰相选可尚主者,或以徽闻。徽本澹声利,闻不喜,往见宰相刘瑑曰:‘徽年过四十,又多病,不应在选。’瑑为言,乃罢。从令狐绹署宣武、淮南掌书记,召授右拾遗。书二十余上,言无回忌,公议浩然归重。徐商罢政事,守江陵,心欲表徽在幕府,恐其不乐外,忍不言。徽自往曰:‘公知徽,安得不从?’商大喜,表为殿中侍御史,署节度府判官。御史中丞高湜荐知杂事,进考功员外郎。故事,考簿以朱注上下为殿最,岁久易漫,吏辄窜易为奸。徽始用墨,遂绝妄欺。擢翰林学士。
广明元年,卢携罢宰相,以徽为户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是日,黄巢入关,僖宗西狩,冒夜出。徽与崔沆、豆卢瑑、仆射于琮诘朝乃知,追帝不及,墯崖樾间,为贼所执,迫还,将污以官。徽阳喑不荅,以刃环胁,卒不动。贼令归第,使医护视。久之,守者懈,乃奔河中,裂缣书章,遣人间走蜀。诏拜兵部尚书、京城四面宣慰催阵使。
昭义高浔与贼战石桥,败绩。其将刘广擅还,据潞州。别将孟方立杀广,因取邢、洺、磁三州贰于己。昭义所隶唯泽一州。帝以兵部侍郎郑昌图权守潞,士心多附方立,昌图不能制。朝议以大臣镇抚,即授徽检校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领昭义节度使。是时,李克用亦争泽、潞,徽商朝廷力未能以兵抗之,奉表固辞,诏可。更为诸道租庸供军使。因说行营都监杨复光,请赦沙陀罪,令赴难。其夏,沙陀会诸军,遂平京师,徽助为多,迁右仆射。
大乱之后,宫观焚残,园陵皆发掘,鞠为丘莽,乘舆未有东意,诏徽充大明宫留守,京畿安抚制置脩奉使。徽外调兵食,内抚绥流亡,逾年,稍稍完聚,兴复殿寝,裁制有宜,即奉表请帝东还。又进检校司空、御史大夫,仍权京兆尹。宦要家争遣人治第,侵冒齐民,讼诉满前,徽不屈势幸,一平以法,繇是为帝左右所憎,以其党薛杞为少尹,轻其权。杞方居丧,徽奏止不使到府。众忿,共谮罢徽,令赴行在。俄授太子少师。徽遂移疾河中,满百日免。帝还京师,复申前授,称疾不任奉谒。宰相疾其怨望,贬集州刺史。会帝避沙陀,出次宝鸡。帝念徽无罪,拜吏部尚书,封琅邪郡侯。未行而嗣襄王煴作乱,帝进次汉中。煴逼召徽,以尪废自言。及煴僭号,迫群臣作誓牒,徽托手弱,卒不肯署。煴平,帝至凤翔,召徽为御史大夫,固辞足痹,复拜太子少师。
昭宗立,见便殿,进对详洽,帝顾宰相曰:‘徽神气尚彊,可用。’乃复授吏部尚书。是时,铨选失序,吏肆为奸,补调重复不可检。徽为手藉,一验实之,遂无奸滞。进右仆射。大顺元年卒,赠司空,谥曰贞。
谱言其先本魏诸公子,秦灭魏,至汉徙关中霸陵,以其故王家,为王氏。十世祖罴,仕周为同州刺史,死葬咸阳凤政原,子孙因家杜陵。曾祖择从,昆弟四人,曰易从、朋从、言从,皆擢进士第。至凤阁舍人者三人,故号‘凤阁王氏’。自是讫大中时,登进士者十八人,位台省牧守者三十余人。徽有雅望,拜宰相一日而京师乱,故其设施无可道者。
韦昭度字正纪,京兆人。擢进士第,践历华近,累迁中书舍人。僖宗西狩,以兵部侍郎、翰林学士承旨从。未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还京,授司空。再狩山南,还次凤翔,李昌符乱兴苍卒,昭度质家族于禁军,誓共讨贼,士感动,乃平昌符。迁太保,兼侍中。昭宗即位,守中书令,封岐国公。
阆州刺史王建攻陈敬瑄于成都,以昭度为西川节度使。敬瑄不内,诏东川顾彦朗与建合兵以讨,拜昭度兼行营招抚使。乃建幢节行城下,谕其众曰:‘毋久闭垒。’敬瑄遣人詈曰:‘铁券,先帝所命,若何违之?’淹半岁,始拔汉州。建绐昭度曰:‘公暴师远出,事蛮夷地,方山东兵连祸结,朝廷不能治,腹心疾也,宜亟还定之。敬瑄小丑,当责建等可辨。’昭度信之,请还。未半道,建以重兵守剑门,急攻成都,囚敬瑄,自称留后。罢昭度为东都留守。
杜让能既被害,以司徒、门下侍郎复为平章事,进太傅。王行瑜求为尚书令,昭度建言:‘太宗由是即位,后人臣无复拜者。郭子仪有大功,尝授之,固辞免,况行瑜乎?’乃更号尚父。行瑜怨。会用李磎辅政,而崔昭纬密语行瑜曰:‘前公已为尚书令,昭度持不可。今又引磎协力,此奸人务立党与,惑上听,恐事复有如杜太尉时。’行瑜乃与李茂贞数上书讥诋朝政。昭度惧,称疾,罢为太傅,致仕。行瑜、茂贞、韩建联兵至阙下,言昭度伐蜀失谋,请贬之。未及报,而行瑜收昭度于都亭驿杀之。天子不得已,下诏暴其罪。行瑜诛,乃追复官爵,许其家收葬,赠太尉。
张濬字禹川,本河间人。性通脱无检,汎知书史,喜高论,士友摈薄之。不得志,乃羸服屏居金凤山,学从横术,以捭阖干时。枢密使杨复恭遇之,以处士荐为太常博士,进度支员外郎。黄巢之乱,称疾,挟其母走商山。僖宗西出,卫士食不给,汉阴令李康献糗饵数百驮,士皆厌给。帝异之,曰:‘尔乃及是乎?’对曰:‘臣安知为此,张濬教臣也。’乃急召濬至行在,再进谏议大夫。宰相王铎任行营都统,奏署都统判官。
时王敬武在平卢,军最彊,累召不肯应。濬往说之,而敬武已臣贼,不迎使者。濬责之曰:‘公为天子守藩,今使者赍诏至,不北面俯伏而敢侮慢,公乃未识君臣大分,何以长吏民哉?’敬武愕眙愧谢。濬宣诏已,士按兵默默。濬召将佐至鞠场,倡言:‘忠义之士当审利害。黄巢,贩盐虏耳,舍天子而臣之,何利邪?今诸侯勤王者踵相接,公等据一州以观成败,后贼平,将安往?诚能此时共诛大盗,迎天子,功名富贵可反手而取。吾怜公等舍安而陷危也。’诸将杂然曰:‘谏议语是!’敬武即引军从濬西。擢濬为会军使。贼平,以户部侍郎判度支。后再狩山南,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仍判度支。
濬始繇复恭进,复恭中失权,更依田令孜,故复恭衔之。及为中尉,数被离间。昭宗即位,复恭恃援立功,专任事,帝稍不平。当时多言濬有方略,善处大计,乃复见委信,尝问致治之要,对曰:‘在彊兵。兵彊,天下服矣。’天子繇是甘心于武功。后与论古今事,濬辄曰:‘汉、晋之远无可道,陛下春秋鼎富,天资英特,内偪宦臣,外迫彊臣,故不能安。此臣所以痛心而泣血也。’
是时,朱全忠威振关东,而安居受杀李克恭,以潞州归全忠。全忠乃与幽州李匡威、云州赫连铎上言:‘先帝幸梁,繇李克用与朱玫连和,请举兵诛之,愿帅兵为掎角。’帝诏文武四品以上议,皆言:‘王室未宁,虽得太原,犹非所有。’濬固争:‘先帝时,身播屯乱,盖克用、全忠不相下也。请因其弱讨之,断两雄势。’帝曰:‘平巢,克用功第一。今乘危伐之,天下其谓我何?’久不决。孔纬曰:‘濬言万世之利,陛下所顾一时事尔。臣见师度河,贼必破。今军中费尚足支数年,幸听勿疑。’既濬、纬相倡和,帝乃决出师,诏濬为河东行营兵马招讨制置使,京兆尹孙揆为昭义节度使副之,韩建为供军使;以全忠、匡威、铎并为招讨使,枢密使骆全𬤇为行营都监;以汴甲三千为帐下;发五十二军、邠、宁、鄜、夏杂虏合五万。帝置酒安喜楼临饯,濬饮酣泣下曰:‘陛下偪于贼,臣愿以死除之。’复恭闻不怿,率中尉等饯长乐阪,以酒属濬,濬不肯举。是役也,濬外幸成功,而内制复恭,故衔之。
先是,汴、华、邠、岐兵绝河会平阳。汴将朱崇节已戍潞,濬虑汴人遂据有之,乃令揆分兵趋潞,以中人韩归范持节护送至军。会太原将李存孝方攻潞,揆至长子,为存孝所禽,汴人亦弃城去。濬次阴地关,诸军壁平阳。存孝击之,皆大北,委仗械去。濬敛众夜遁,比明,军失太半。存孝进掠晋、绛、慈、隰,其峰甚盛。濬间道出王屋,奔河清,桴而济,麾下略尽。全𬤇饮药死,建遁去。克用上书请罪,其辞悖慢,因韩归范以闻。朝廷震动,即日下诏罢濬为武昌军节度使,三贬绣州司户参军。全忠为申请,诏听使便。濬乃至蓝田依韩建。及韦昭度死,复用纬为宰相,故濬亦拜兵部尚书,领天下租庸使。将复用,克用上言:‘若朝以濬为相,暮请以兵见。’乃止。
乾宁中,罢使,拜尚书右仆射。上疏乞骸骨,迁左仆射致仕,居洛长水墅。虽自屏处,然朝廷得失,时时言之。刘季述乱,濬徒步入洛,泣谕张全义,并致书诸藩,请谋王室之难。王师范起兵青州,欲取濬为谋主,不克。全忠胁帝东迁,濬闻曰:‘乘舆卜洛,则大事去矣。’盖知其将篡也。全忠畏濬构它镇兵,使全义遣牙将如盗者夜围墅杀之,屠其家百余人,实天复二年十二月。
始,濬素厚永宁史叶彦,彦知其谋,以告濬子格。濬度不免,父子相持泣曰:‘留则俱死,不如去以存吾嗣。’格拜而辞,彦率士三十人送之,溯汉入蜀,后事王建。少子播,间道走淮南,依杨行密。时行密得承制除拜,播请每除吏,必紫极宫玄宗像前致制诰于桉,乃出之,示不忘朝廷,且欲雪家冤而不克。终广陵。
赞曰:唐之季,嗣君暗庸,天秽其德久矣。纤人柄朝,靡谋不乖。如畋、铎皆社稷之才,当大过之世,为天下唱。扶支王室,几致中兴。俄而为孽竖乱宦所乘,功业无所成就。濬以乱止乱,悖缪厥心,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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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1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新唐书   卷一百八十六‧列传第一百一十一 周宝 王处存 邓处讷 陈儒 刘巨容 赵德𬤇 杨守亮 杨晟 顾彦朗
周宝字上珪,平州卢龙人。曾祖待选,为鲁城令,安禄山反,率县人拒战,死之。祖光济,事平卢节度希逸为牙将,每战,得攻鲁城者,必手屠之。历左赞善大夫,从李洧以徐州归天子。父怀义,通书记,擢累检校工部尚书、天德西城防御使,以徙城事不为宰相李吉甫所助,以忧死。
宝藉荫为千牛备身。天平节度使殷侑尝为怀义参军,宝从之,为部将。会昌时,选方镇才校入宿卫,与高骈皆隶右神策军,历良原镇使,以善击球,俱补军将,骈以兄事宝。宝彊毅,未尝诎意于人。官不进,自请以球见,武宗称其能,擢金吾将军。以球丧一目。进检校工部尚书、泾原节度使。务耕力,聚粮二十万斛,号良将。
黄巢据宣、歙,徙宝镇海军节度兼南面招讨使。巢闻,出采石,略扬州。僖宗入蜀,加检校司空。时群盗所在槃结,柳超据常熟,王敖据昆山,王腾据华亭,宋可复据无锡。宝练卒自守,发杭州兵戍县镇,判八都:石镜都,董昌主之;清平都,陈晟主之;于潜都,吴文举主之;盐官都,徐及主之;新登都,杜棱主之;唐山都,饶京主之;富春都,文禹主之;龙泉都,凌文举主之。
中和二年,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天下租庸副使,封汝南郡王。宝和裕,喜接士,以京师陷贼,将赴难,益募兵,号‘后楼都’。明年,董昌据杭州,柳超自常熟入睦州,刺史韦诸杀之。四年,余杭镇使陈晟攻诸,诸以州授晟。宝子玙统后楼都,孱不能驭军,部伍横肆。宝亦稍惑色,不恤事,以婿杨茂实为苏州刺史,重敛,人不聊。田令孜以赵载代之,茂实不受命。宝表留,不听。乃残郛署、污垣牖去。诏以王蕴代载,载留润州。
初,镇海将张郁以击球事宝。光启初,剧贼剽昆山,宝遣郁领兵三百戍海上,郁醉而叛。王蕴谓州兵还休,不设备,郁遂大掠,蕴婴城守。宝遣将拓拔从讨定之。郁保常熟,因攻常州,刺史刘革迎降,众稍集。宝遣将丁从实督兵攻之,郁走海陵,依镇遏使高霸,从实遂据常州。及董昌徙义胜军节度使,宝承制擢杭州都将钱镠领州事。宣州贼李君旺陷义兴守之。是时,右散骑常侍沈诰使至江南,负田令孜势,震暴州县。嗣襄王下令搜令孜党,宝收诰及赵载杀之。
高骈领盐铁,辟宝子佶为支使,宝亦表骈从子在幕府。骈为都统,寖不礼宝,宝衔之。帝在蜀,淮南绝贡赋,谩言道浙西为宝剽阻。帝知其诬,不直骈,自是显隙。骈出屯东塘,约西定京师,宝喜,将赴之,或曰:‘高氏欲图公地。’宝未信。骈遣人请会金山,谋执宝,宝荅曰:‘平时且不闻境上会,况上蒙尘,宗庙焚辱,宁高会时耶?我非李康,不能为人作功勋、欺朝廷也。’骈遣人切让,宝亦诟绝之。
会部将刘浩、刁𫖳与度支催勘使、太子左庶子薛朗叛,宝方寝,外兵格鬬,火照城中。宝惊出,谕曰:‘为吾用则吾兵,否则寇也。六州皆我镇,何往不适?’乃自青阳门出奔,士大掠,官属崔绾、陆锷、田倍皆死。浩奉朗领府事。宝至奔牛埭,骈馈以齑葛,讽其且亡也。宝抵于地曰:‘公有吕用之,难方作,无诮我!’即奔常州依丁从实,召后楼都,无一士至者。
钱镠遣杜棱、成及攻薛朗,棱子建徽攻从实,声言迎宝,击破贼君旺,取船八百艘,遂围常州,从实奔海陵。镠具櫜鞬迎宝,舍樟亭。未几,杀之。不淹月,而骈为毕师铎所囚。宝死,年七十四,赠太保。镠以杜棱守常州,文德元年拔润州,刘浩亡,不知所在,执朗,剖其心祭宝,使阮结守润州。杨行密杀高霸,而张郁、丁从实皆死。
初,黄巢平,时溥遣小史李师悦上符玺,拜湖州刺史。昭宗时,迁忠国军节度使。董昌反,师悦连和,与镠有隙,而结好于行密,安仁义次润州,复助之。乾宁三年卒,子继徽代,以地附行密,其将沈攸谓不可,继徽乃奔扬州。
陈晟据睦州十八年死,弟询代立,畏镠忌己,因徐绾乱,与田𫖳通。镠割桐庐隶杭州,询遂绝镠,攻兰溪,镠使方永珍击询。天祐元年,行密遣将阚晊、陶雅救之,执镠弟镒、大将王求顾全武等。未几,镠将杨习攻婺州,询乃奔杨渥,渥以金师会守之。及镠破衢州,师会走,镠取其地。
王处存,京兆万年人。世籍神策军,家胜业里,为天下高赀。父宗,巧射利,侈靡自奉,僮千人,以此奋,累除检校司空、金吾大将军,遥领兴元节度使。
处存自右军镇使历检校刑部尚书、定州制置使,累迁义武节度使。黄巢陷京师,处存号哭,不俟诏,分麾下兵二千间道至山南卫乘舆。外约王重荣连盟,进屯渭桥,而泾州行军司马唐弘夫亦屯渭北。诏处存检校尚书右仆射督战,俄拜东南面行营招讨使。中和二年,授京城东面都统。每痛国难未夷,语辄流涕,军中多处存义,愈为之用。素善李克用,又故婚好,遣使十辈晓譬迎劝,卒共平京师。王铎差兴复功,以勤王举义处存为第一,收城破贼克用为第一。迁检校司空。复出兵三千属大将张公庆会诸军捕巢泰山,灭之。进检校司徒、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田令孜讨王重荣,徙处存节度河中,上书言:‘重荣有大功,不可改易,摇诸侯之心。’不纳,趣上道。军次晋州,刺史冀君武闭门不内,而重荣拒诏。
处存临事通便宜,有大将风。幽、镇兵悍马彊,其地势也,而易定介于其间,侵轶岁至。及李匡威得志,谋并取之。处存善脩邻驩,内抚民有恩,痛折节下贤,协穆太原以自助,远近同心。岁时讲兵,与诸镇抗,无能侵轧者。累加侍中、检校太尉。卒,年六十五,赠太子太师,谥曰忠肃。
三军迹河朔旧事,推子郜由副使为留后,昭宗从之。累拜节度使,加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又进太保。
光化三年,朱全忠使张存敬攻幽州,以瓦桥泞潦,道祁沟关。郜方与刘守光厚,乃畀叔处直兵扰其尾,令骑将甄琼章次义丰,而存敬游弈骑已至,且战且引十余里,执琼章。而氏叔琮下深泽,执大将马少安,围祁州,屠之,斩刺史杨约,休兵十日。处直壁沙河,存敬军河北,挑战,处直不出,涉河乃战,处直大败,亡大将十五,士死者数万。存敬收械甲以赋战士,而焚其余,遂围定州。郜斩亲吏梁汶,移书存敬,且请盟。俄而外郛陷,郜以其族奔太原,使处直主留后。全忠亦至,处直辞曰:‘弊邑事上未尝不忠,事邻未尝不礼,弗虞君之见攻也。’全忠责何故事克用,荅曰:‘太原藉兄弟之旧,修好往来,常道也。君苟为罪,请改图。’全忠许之。处直以从孙为质,上所持节,即献绢三十万,具牛酒犒师。存敬取成而还。全忠表处直为节度留后、检校尚书左仆射。
郜至太原,克用表为检校太尉,卒。
处直字允明,天复初为太原郡王。
邓处讷字冲韫,邵州龙潭人。少从江西人闵顼防秋安南,中和元年还,道潭州,逐观察使李裕,召诸州戍校徇曰:‘天下未定,今与君等安护州邑,以待天子命,若何?’众称善。乃推顼为留后,请诸朝。僖宗方在蜀,遣使者抚慰。当是时,抚州刺史锺传据洪州,议者欲二盗相噬,即复置镇南军,擢顼节度使。顼悟,不受命。更为检校尚书右仆射、钦化军节度使,以处讷为邵州刺史。
朗州武陵人雷满者,本渔师,有勇力。时武陵诸蛮数叛,荆南节度使高骈擢满为裨将,将镇蛮军从骈淮南。逃归,与里人区景思猎大泽中,啸亡命少年千人,署伍长,自号‘朗团军’。推满为帅,景思为司马,袭州,杀刺史崔翥。诏授朗州兵马留后。岁略江陵,焚庐落,劫居人。俄进武贞军节度使。先是,陬溪人周岳与满狎,因猎,宰肉不平而鬬,欲杀满,不克。见满已据州,悉众趋衡州,逐刺史徐颢,诏授衡州刺史。石门峒酋向瓌闻满得志,亦集夷獠数千屠牛劳众,操长刀柘弩寇州县,自称‘朗北团’,陷澧州,杀刺史吕自牧,自称刺史。
顼既彊大,且治人有恩,哀徐颢穷,率兵纳之。向瓌召梅山十峒獠断邵州道,顼掩其营。周岳羸军诱战,顼墯伏中,故大败。淮西将黄皓杀顼。岳闻乱,以轻兵入潭州,自称钦化军节度使。处讷闻之哭,诸将入吊。处讷曰:‘与君等荷仆射恩,若合一州之兵问周岳罪,奈何?’众曰:‘善。’于是砺甲训兵,积八年,结雷满为援,攻岳斩之,自称留后。昭宗诏拜武安军节度使。
不三日,会刘建锋、马殷兵至,攻澧陵,处讷遣邵州豪桀蒋勋、邓继崇率兵三千断龙回关。勋以牛酒犒师,殷说勋曰:‘刘公勇智绝人,术家言当兴翼、轸间。今精兵十万,攻必下,战必克,收败众以饷军,公裒乡兵捍关,殆矣。不如下之,富贵可得也。’勋谓然。又其下畏建锋虐,夜弃甲走。建锋至关曰:‘此天意也!’尽用邵旗铠趋潭州。守者以为勋军,纳之。既入,处讷方宴,执而杀之。建锋许勋赏,未及行,遣请,弗许,勋怒,率邓继崇攻湘乡,取邵州,进壁定胜、武安。建锋使殷督诸将击之,殷大败,走江浒。乡人夏侯陟教殷以奇兵出迪田,逾涧山,据江为壁,伏兵于莽,诱勋度江。勋见士未阵,争出鬬,殷分兵袭其壁,麾濒江军夹击,勋大败,拔定胜一壁,进围邵州。未下而建锋死,殷代为节度使。勋请和,不许,卒禽勋斩之。
是时,道州蛮酋蔡结、何庾,衡人杨师远各据州叛。宿人鲁景仁从黄巢为盗,至广州,病不能去,以千骑留连州,众饥,从蔡结求粮,乃相倚杖,与州戍将黄行存诱工商四五千人据连州。郴人陈彦谦杀刺史董岳,发官帑募士,自称都统,胜兵四千。零陵人唐行旻乘巢乱,胁众自防,盗永州,杀刺史郑蔚,与景仁合从,数遣谍殷虚实,完垒自守。
殷遣将李琼攻永州,杀行旻。李瑭攻道州,蔡结约峒獠为援,久不胜,谋曰:‘蛮所恃,林薮耳。’乃屯大川,伐山焚林,獠惊走。城陷,执蔡结、何庾,殷斩之。李琼出耒阳、常宁,攻郴州,陈彦谦出战,军乱不能阵,斩彦谦。进围连州,鲁景仁乘城守,三日不下,夜焚其门入之,景仁自刺死。
顼字公谨。满字秉仁。岳字峻昭。行旻字昌图。
满不脩饬,每宴使客,抵宝器潭中,曰:‘此水府也,蛟龙所凭,吾能没焉。’及裸入水,俄取器以出。累迁检校太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天复元年卒。子彦威自立。间荆南节度使成汭兵出,袭江陵,入之,焚楼船,残墟落,数千里无人迹。弟彦恭,结忠义节度赵匡凝以逐彦威,据江陵。匡凝弟匡明击之,还走朗州。
陈儒,江陵人。世为牙右职。广明元年,以郑绍业为荆南节度使,时朗州刺史段彦谟方据荆南,绍业惮之,逾半岁乃至。僖宗入蜀,召绍业还行在,以彦谟代节度。彦谟与监军朱敬玫不平,谋杀之。敬玫觉,先率兵入其府,彦谟方寝,拔剑缒城奔亲军垒,不得入,彦谟曰:‘而等负我!’俄见害,亲属僚佐皆死。敬玫以少尹李燧为留后,且诬彦谟以罪。帝遣中人似先元锡、王鲁琪慰抚,密戒曰:‘若敬玫可诛,诛之,以尔代而鲁琪为副。’敬玫盛兵出迎,元锡等不敢发而还。复诏郑绍业为节度使,逗留不进。
敬玫署儒领府事。明年,迁检校工部尚书,为节度使,进检校右仆射。敬玫有悍卒三千,号‘忠勇军’,暴甚,儒不能制。初,绍业将申屠琮率兵五千援京师,既归,儒告以忠勇桡治,琮请除之。大将程君从闻之,率众奔澧州,琮追斩百余人,军乃溃。已而琮复颛军。雷满三以兵薄城,儒厚啖以利,乃去。
淮南将张瓌、韩师德据复、岳二州,自署刺史。儒请瓌摄行军司马,师德摄节度副使,共击满。师德兵上峡,大略去。瓌引兵逐儒,儒将奔行在,既又劫还,囚之。瓌,滑州人,暴勇而残,荆故将夷戮几尽。时以杨玄晦代敬玫监军,召敬玫还成都,惧帝治前罪,称疾自解。前此数杀大将富商,故积贿,每曝衣,纨绣不可计。瓌见心动,遣卒贼之。敬玫衣黄衣,盗刺其腹死。
秦宗言来寇,马步使赵匡欲奉儒出,瓌觉之,杀匡而绝儒食,七日死。瓌固垒二岁,樵苏皆尽,米斗钱四十千,计抔而食,号为‘通肠’。疫死者,争啖其尸,县首于户以备馔。军中甲鼓无遗,夜击阖为警。宗言不能下,乃解去。二年,宗权遣赵德𬤇攻瓌,瓌求救于归州刺史郭禹,禹率峡州刺史潘章解围。明年,德𬤇又至,诸将困于战,城遂陷,瓌死,人无识者,并尸于井。复州长史陈璠从瓌至江陵,密断瓌首置囊中,走京师献之,授安州刺史。
刘巨容,徐州人。为州大将。庞勋之反,自拔归,授埇桥镇遏使。浙西突阵将王郢反,攻明州,巨容以筒箭射郢死,拜明州刺史,徙楚州团练使。
黄巢乱江淮,授蕲黄招讨副使,徙襄州行军司马、检校右散骑常侍。巢据荆南,俄迁山南东道节度使以捍巢,屯团林。江西招讨使曹全晸与巨容守荆门关,与贼战,巨容伪北,巢追之,伏兴林樾间,贼大败,执贼将十三人,转鬬一舍,虏获不可计。巢浮江东奔,巨容追之,率十俘八,以功迁检校礼部尚书。诸将欲乘胜追斩巢,巨容止曰:‘朝家多负人,有危难,不爱惜官赏,事平即忘之,不如留贼,为富贵作地。’诸将谓然,故巢复炽。及陷两京,巨容合诸道兵讨之,授南面行营招讨使,累兼天下兵马先锋开道供军粮料使、检校司空,封彭城县侯。
巨容明吏治。时僖宗在蜀,公卿多因巨容护赴行在。山南西道节度使鹿晏弘为禁军所逐,引麾下东出襄、邓。秦宗权遣赵德𬤇合晏弘兵攻襄州,巨容不能守,奔成都。
始,扬州人申屠生能化黄金,高骈客之,为吕用之所谮,亡奔襄、汉,骈遣吏捕得,生见巨容自言其术,巨容留不遣。田令孜之弟遁襄州,巨容出金夸之。及在蜀,匿生,使术不得传,令孜恨之。龙纪元年,杀巨容,夷其宗,生并死。
巨容部将冯行袭者,均州武当人,以谋勇称里中。中和初,乡豪孙喜聚众数千人,谋攻城,行袭伏士江隩,以单舟迎喜曰:‘州人思得将军久矣。顾将军兵多必剽掠,若留众江北,以轻骑进,我为乡导,城可下。’喜信之,既度江,吏出迎,伏甲兴,行袭击喜,斩之,众皆溃。行袭乘胜逐刺史吕烨,据均州,巨容因表为刺史。
帝在蜀,均之右有长山,当襄、汉贡道,有剧贼据险劫献物,行袭平之。武定节度使杨守忠表为行军司马,使领兵扼谷口以通秦、蜀。凤翔李茂贞养子继臻据金州,行袭攻拔之,昭宗即授金州防御使。时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将袭京师,道金、商,行袭逆战破之,就擢戎昭军节度使。朱全忠围凤翔,神策中尉韩全诲遣中人二十辈督江、淮兵过其州,行袭方附全忠,尽杀之,收诏书送全忠。
天祐二年,王建遣将王思绾攻行袭,败其兵,州大将金行全出降,行袭奔均州。建以行全为子,更名宗朗,授观察使,以渠、巴、开三州隶之。宗朗不能守,焚郭邑去。全忠以行袭不足御建,遣别将屯金州。行袭议徙戎昭军于均州,以金、房为隶。全忠以金人不乐行袭,以冯恭领州,罢防御使而废戎昭军。
赵德𬤇,蔡州人。从秦宗权为右将,以讨黄巢功授申州刺史。光启初,与秦诰、鹿晏弘合兵攻襄州,节度使刘巨容奔成都。宗权假德𬤇山南东道节度留后,进攻荆南,悉收宝赀,留裨将王建肇守之,遗人才数百室。明年,归州刺史郭禹来讨,建肇纳之,奔黔州。德𬤇失荆南,又度宗权必败,举地附朱全忠。全忠方为蔡州四面行营都统,即表以自副,加忠义军节度使。宗权平,加中书令,封淮安郡王,卒,子匡凝嗣。
匡凝字光仪,由唐州刺史自为山南东道节度留后,昭宗即授节度使,不三年,以威惠闻。累迁检校太尉兼中书令。匡凝矜严盛饰,前后持鉴自照。
全忠之败清口,匡凝与奉国节度使崔洪、河东李克用、淮南杨行密约合兵攻全忠。会方城镇遏使度轸奔全忠,发其谋。全忠移书切责,使氏叔琮攻唐州,刺史赵匡璠降。进围随州,执刺史赵匡璘,斩首五千级;拔邓州,执刺史国湘。匡凝惧,乞盟。
全忠使亲将陈俊、王绅入叔琮军,崔洪留之,绅亡归。洪与行密欲邀友恭军,不克。会河东客伊超使淮南还,过蔡,洪亦留之,因是并俊送全忠,以部将苛拘为解,遣兄贤入质,全忠还之,质洪子于汴。全忠使贤调蔡卒二千出戍。将行,大将崔景思不悦,杀贤,洪惧,驱民趋申州,遂奔行密,麾鼓亘百余里。武昌杜洪邀之,弗及,蔡士多亡去,从者才二千人。
天祐元年,封匡凝为楚王。时诸道不上供,唯匡凝岁贡赋天子。全忠方图天下,遣人谕止之,匡凝流涕曰:‘吾为国屏翰,渠敢有他志!’副使王筠劝绝全忠,全忠怒,出兵攻之。弟匡明大破汴军于邓州,因劝匡凝与王建连和。及荆南成汭败,匡凝取江陵,表匡明为荆南节度留后,有诏拜检校司徒、荆南节度行军司马。
全忠以其兵分可图也,乃使杨师厚攻匡凝,自将中军继之,屯临汉。匡凝遣客谢,囚不遣,败荆南救兵,俘其将。全忠循江而南,师厚繇阴谷伐木为梁。匡凝以兵二万濒江战,大败,乃燔州,单舸夜奔扬州。行密见之曰:‘君在镇,轻车重马输于贼,今败乃归我邪?’筠自杀。全忠以师厚为山南东道节度留后,遂趋江陵。匡明亦谋奔淮南,子承规谏曰:‘昔诸葛兄弟分仕二国,若适扬州,是自取疑也。’匡明谓然,乃趋成都,王建待以賔礼,授武信军节度使,分其众为崇义、勇义、顺义、广义四都,全忠遂有荆南。
杨守亮,曹州人,本姓訾,名亮。与弟信俱从王仙芝为盗。亮身长七尺余,色如铁。仙芝死,又事徐唐莒,劫剽洪、饶二州。杨复光平江西,得其兄弟,养为假子,以信养于弟复恭家,曰守亮、守信。复恭收京师,守亮以战多,拜山南西道节度使、检校太保,守信兴平军节度使,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复恭又以假子守贞为龙剑节度使,守忠为武定军节度使,守厚为绵州刺史。
初,朱玫取兴、凤州,虢州刺史满存以兵赴行在,复收二州,昭宗擢为感义军节度使,累检校司徒、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与复恭四假子及利阆观察使席俦等共攻王建。建军已围杨晟,分军逼守厚,军未成列而败。先是守贞、守忠闻建兵出,拔众奔绵州,并力共攻东川,弗胜。建将华洪以兵万人壁绵州之郊,败守忠、守厚,二人分道行,收兵趋阆州。
始,复恭败,依守亮。而凤翔李茂贞、邠宁王行瑜、镇国韩建等共劾守亮纳叛人,请以镇兵讨之。茂贞自为兴元节度使,以书诮责宰相。帝为削守亮官爵,因诏茂贞问罪。满存来救不克,以众入兴元。茂贞拔兴、凤、洋三州,破守亮于西,乘胜入兴元。复恭挟诸假子及存奔阆州。洪进围之。帝以徐彦若帅凤翔,以兴元授茂贞。茂贞不肯拜,帝乃以其子继密为兴元节度使。
俄而洪拔阆州,守亮等皆挺身走,将北奔太原,趋商山,饥甚,丐食于野,为逻戍所缚,见韩建。守亮视建左右八百人皆常隶己,语建曰:‘此属吾养之素厚,无一为我死。公无费衣食,不如杀之。’建许诺。复曰:‘公幸贷我,俾生见天子,陈先人功,万有一不死。’建槛车送京师,吏缚以帛,内球于口。帝御延喜楼问反状,守亮不得语,颔而已。左右白服罪,即执献太庙,斩独柳下,枭于市。守厚死巴州,麾下兵多归王建。存奔京师,为左武卫大将军。
杨晟,不详宗系。隶凤翔军,节度使李昌符畏其勇,欲杀之,妾周擿使亡去,隶神策军为都校。僖宗在陈仓,邠宁朱玫遣万骑合昌符追行在,乃擢晟感义军节度使、检校司空,守大散关。玫兵攻关,晟数却,战潘氏,遂大败,内外无固志。帝更徙兴元,晟西奔,玫取兴、凤二州。晟袭文州,逐刺史,据成、龙、茂等州。
王建攻成都,田令孜以晟故将,与连和,假威戎军节度使,守彭州。晟击建,无功引还。且畏建图己,乃约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兄弟合谋拒建,掠新繁,焚汉州,又攻东川顾彦晖,为建兵所逐。建使王宗裕率骑五万围晟,食四郊麦,掠民资产。晟假子实以骑八千降于建,建以奇兵袭杨守厚等,皆亡去。晟开门决战,大败,遂约降。建馈十羊,晟曰:‘以我为机上肉乎?’不出。建筑甬道属阵以入,斩晟首。
晟有仁心,下怀其恩,虽城中食尽,无叛者。初,昌符死,晟得其妾周,母事之,周请为妻,晟固辞,旦夕问省,乃视事。爱将安师建者,勇而有礼,既就执,建顾曰:‘尔报杨司徒足矣,能从我乎?’谢曰:‘司徒誓同死生,不忍复戴日月。’三谓不回,乃戮之。
顾彦朗、彦晖者,丰州人,并为天德军小校。其使蔡京以兄弟有封侯相,每厚礼之,使子赠赉,稍稍进秩。黄巢乱长安,率军同复京师。
彦朗迁累右卫大将军。光启中,擢拜东川节度使、检校太保、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至剑门,陈敬瑄使吏夺其节,彦朗不得入,保利州。敬瑄诬劾彦朗擅兴兵掠西境。僖宗下诏申晓讲和,乃得到军。署彦晖汉州刺史。
初,杨守亮忌壁州刺史王建凶暴,欲逐之。建闻,合溪洞豪酋取阆州,击利州,刺史走,即据二州,守亮不能制。彦朗与建雅旧,阴助赀饟。建攻成都,彦朗挟故憾,与并力,道路鄣梗。敬瑄告难于朝,帝诏和解,又敕李茂贞镌谕。
会彦朗卒,彦晖自知留后。明年为节度使。中人送节,为绵州刺史杨守厚所留。守厚发兵攻梓州,彦晖告急于建,建使李简救之,戒曰:‘贼破,并取彦晖,无须再往也。’简破守厚军,彦晖辞疾,不克取。建素有吞噬心,以彦朗与婚娅,久未忍。及彦晖,则交好愈疏,而境上关赋相稽诟,建怒。景福元年,遂攻彦晖。彦晖请救于杨守亮,遣杨子彦戍梓,执建大将王宗弼,彦晖责曰:‘王公何以见讨?君为大将,不谏云何?’宗弼谢罪,即解缚,使就馆,帟幕衾服皆具,更养为子,改名琛。明年,建将华洪破绵州,守厚走,得彦晖节。时诏已进彦晖检校司空、东川节度使矣。
乾宁二年,昭宗在石门,督彦晖、建赴行在。建率兵二十万次绵州,即劾彦晖劫辎运,回袭之。彦晖不敢出,但遣人塞建舟路,建遂击取巴、阆、蓬、渠、通、果、龙、利八州。帝遣中人为两川宣谕协和使。建奉诏还,而兵不解。彦晖谋窘,因大略汉、眉、资、简等州。李茂贞亦欲争其地,使子兴元节度使继密引军救彦晖,以窥东川。四年,华洪率众五万攻彦晖,取渝、昌、普三州,壁梓州南,败彦晖兵,夺铠马八百,凡五十战,围遂固。帝仍遣左谏议大夫李洵谕止,建拒命。帝以嗣郯王戒丕镇凤翔,徙茂贞代建,皆不奉诏。
梓有镜堂,世称其丽,彦晖尝会诸将堂上,养子瑶尤亲信,彦晖以所佩剑号‘疥痨賔’佩之,使侍左右。尝语诸将曰:‘与公等生死同之,违者先齿疥痨賔。’众曰:‘诺。’及围急,瑶请聚亲信饮,得同死。彦晖顾王琛曰:‘尔非我旧,可自求生。’指颓垣令逸。彦晖手杀妻子,乃自刎,宗族诸将皆死,麾下兵犹七万。
初,韦昭度为招讨使,彦晖、建皆为大校。彦晖详缓有儒者风。建左右髡发黥面若鬼,见者皆笑。至是录笑者皆杀之。私署洪为东川节度留后。
赞曰:诗云‘戎狄是膺,荆舒是惩’,嫉其为中国之害也。春秋之世,楚灭陈、郑,而卒复其祀,圣人善之。处存平黄巢,定京师,功冠诸将。昭宗尝有意都襄阳,依赵凝以自全。大抵唐室屏翰,皆为朱温所翦覆,过于夷狄、荆舒之为害也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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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1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新唐书   卷一百八十七‧列传第一百一十二 王重荣 诸葛爽 李罕之 王敬武 孟方立
王重荣,太原祁人。父纵,大和末为河中骑将,从石雄破回鹘,终盐州刺史。重荣以父任为列校,与兄重盈皆以毅武冠军擢河中牙将,主何察。时两军士干夜禁,捕而鞭之。士还,诉于中尉杨玄寔,玄寔怒,执重荣让曰:‘天子爪士,而藩校辱之!’荅曰:‘夜半执者奸盗,孰知天子爪士?’具言其状。玄寔叹曰:‘非尔明辨,孰由知之?’更诿于府,擢右署。重荣多权诡,众所严惮,虽主帅莫不下之。稍迁行军司马。
黄巢陷长安,分兵略蒲,节度使李都不能支,乃臣贼,然内惮重荣,表以自副。地迩京师,贼调取横数,使者至百辈,坐传舍,益发兵,吏不堪命。重荣胁说都曰:‘我所诡谋纾难,以外援未至。今贼裒责日急,又收吾兵以困我,则亡无日矣。请绝桥,婴城自守,不然,变生何以制之?’都曰:‘吾兵寡,谋不足,绝之,祸且至,愿以节假公。’遂奔行在。重荣乃悉驱出贼使斩之,因大掠居人以悦其下。天子使前京兆尹窦潏间道慰其军,因诏代都。重荣率官属奉迎。潏至,大飨士,倡言曰:‘天子以大臣守土,谁得逐之?为我疏首恶者。’众无敢对。重荣佩刀历阶曰:‘首谋者,我也,尚谁索?’目潏吏,趣具骑,潏即奔还。重荣遂主留后。
贼使健将朱温以舟师下冯翊,黄邺率众自华阴合攻重荣。重荣感励士众,大战,败之,贼弃粮仗四十余艘。即拜检校工部尚书,为节度使。会忠武监军杨复光率陈、蔡兵万人屯武功,重荣与连和,击贼将李详于华州,执以徇。贼使尚让来攻,而朱温将劲兵居前,败重荣兵于西关门,于是出兵夏阳,掠河中漕米数十艘。重荣选兵三万攻温,温惧,悉凿舟沈于河,遂举同州降。复光欲斩之,重荣曰:‘今招贼,一切释罪。且温武锐可用,杀之不祥。’表为同华节度使。有诏即副河中行营招讨,赐名全忠。
巢丧二州,怒甚,自将精兵数万壁梁田。重荣军华阴,复光军渭北,掎角攻之,贼大败,执其将赵璋,巢中流矢走。重荣兵亦死耗相当。惧巢复振,忧之,与复光计,复光曰:‘我世与李克用共忧患,其人忠不顾难,死义如己。若乞师焉,事蔑不济。’乃遣使者约连和。克用使陈景斯总兵自岚、石赴河中,亲率师从之,遂平巢,复京师。以功检校太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琅邪郡王。累加检校太傅。
中人田令孜怒重荣据盐池之饶。于时巨盗甫定,国用大覂,诸军无所仰,而令孜为神策军使,建请二池领属盐铁,佐军食。重荣不许,奏言:‘故事,岁输盐三千乘于有司,则斥所余以澹军。’天子遣使者谕旨,不听。令孜徙重荣兖海节度使,以王处存代之,诏克用将兵援河中。重荣上书劾令孜离间方镇。令孜遣邠宁朱玫进讨,壁沙苑。重荣诒克用书,且言:‘奉密诏,须公到,使我图公。此令孜、朱全忠、朱玫之惑上也。’因示伪诏。克用方与全忠有隙,信之,请讨全忠及玫。帝数诏和解。克用合河中兵战沙苑,玫大败,奔邠州。神策军溃还京师,遂大掠。克用乘胜西,天子走凤翔。
俄嗣襄王煴僭位,重荣不受命,与克用谋定王室。杨复恭代令孜领神策,故与克用善,遣谏议大夫刘崇望赍诏谕天子意,两人听命,即献缣十万,愿讨玫自赎。崇望还,群臣皆贺。重荣遂斩煴,长安复平。然性悍酷,多杀戮,少纵舍。尝植大木河上,内设机轴,有忤意者,辄置其上,机发皆溺。尝辱部将常行儒,行儒怨之,光启三年,引兵夜攻府,重荣亡出外,诘旦杀之,推立重盈。
重盈前此已历汾州刺史。黄巢度淮,擢陕虢观察使,重荣据河中,三迁检校尚书右仆射,即拜节度使。未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及代重荣,留长子珙领节度事,入杀行儒,军复安。昭宗立,进太傅、兼中书令,封琅邪郡王。父子兄弟相继帅守,而从子蕰亦为忠武节度使。
乾宁二年,重盈死,军中以其兄重简子珂出继重荣,故推为留后。珙与弟绛州刺史瑶争河中,上言:‘珂本家苍头,请选大臣镇河中。’又与朱全忠书言之。珂急,乃遣使请婚于李克用。克用荐之天子,许嗣镇,然犹以崔胤为河中节度使。珙复构珂于王行瑜、李茂贞,曰:‘珂不受代,且晋亲也,将不利于公。’行瑜等约韩建共荐珙。诏曰:‘吾重已授珂矣。重荣有大功,不可废。’行瑜怒,使其弟行约攻珂,克用遣李嗣昭援之,败珙于猗氏,获其将李璠。
三镇衔帝之却其请也,连兵犯京师,谋废帝、诛执政而立吉王,固请授珙河中。克用闻之怒,以师讨三镇,瑶、珙兵引去。克用拔绛州,斩瑶而屯渭北,败行约于朝邑。
行约走京师。弟行实在左军,共说枢密使骆全瓘,谋挟帝幸邠。右军李继鹏以告中尉刘景宣,二人,茂贞党也,欲以兵劫全瓘等,请帝幸凤翔。两军合噪承天门街,帝登楼喻和之,继鹏怒,辄射帝,纵火焚门,帝率诸王及卫兵战,继鹏矢及帝胄,军乃退。帝出幸定州将李筠军,嗣延王戒丕、嗣丹王允以盐州六都兵从帝出启夏门,次于郊。两军惮盐州兵锐,各走其军。帝次莎城,百官继至,士民从者亦数万。帝欲入谷中自固,以谷有‘没唐石’,恶之,徙石门。民匿保山谷间,帝每出,或献饴浆,帝驻马为尝,民皆流涕。既而遣嗣薛王知柔及刘光裕还京师。
克用遣使者奔问行在,帝因诏克用、珂以兵趋新平,又诏泾州张𫔍会克用军以扼岐阳。克用在河中未出也,帝惧茂贞之逼,复使嗣延王戒丕以御服玉器赐之,督其西,乃壁渭北,进营渭桥。于是行瑜壁兴平,茂贞壁鄠。行瑜兵数却,茂贞惧,斩继鹏,传首以谢。继鹏姓阎名珪,左神策军拍张人,为茂贞养子云。诏削行瑜官爵,以克用为邠宁四面行营都招讨使,珂为粮料使。克用遣子存贞请天子还宫。诏以骑三千戍三桥。
帝既还,加珂检校司空,为节度使。克用以女妻之,珂亲迎太原,以李嗣昭助守河中,因攻珙,珙战数北。珙任威虐,杀人断首置前,而颜色泰定,下恐,不敢叛,然稍弱,无鬬志。光化二年,为部将李璠所杀,自为留后,诏代珙节度。又失众,凡五月,为牙将朱简所杀,挈其地入朱全忠,表授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更名友谦。
珙杀给事中王柷等十余人,幕府遭戮辱甚众,人有罪辄刳斮以逞。柷者,故为常州刺史,避难江湖,帝闻刚鲠,以给事中召,道出陕,珙谓且柄任,厚礼之。柷鄙其武暴,不降意。既宴,盛列珍器音乐,珙请于柷曰:‘仆今日得在子弟列,大赐也。’三请,柷不荅。珙勃然曰:‘天子召公,公不可留此。’遂罢,遣吏就道杀之,族其家,投诸河,以溺死闻。帝不能诘。珙死,赠太师。诏陕州冤死者,有司吊祭,存问其家。
始,全忠击杨行密不能克,讽荆、襄、青、徐等道请己为都统以讨行密,帝猗违未报;而珂与太原、镇定等道亦请加行密都统,以讨全忠。繇是两罢之,全忠怨珂不忘也。帝为刘季述所废,珂愤见言色,屡陈讨贼谋。既反正,首献方物,帝甚倚之。而全忠以克用方彊,不敢加兵。及王镕诎服,拔定州,而克用兵折,乃谓其将张存敬曰:‘珂恃太原侮慢我,尔持一绳缚之。’存敬以兵数万度河,由含山袭绛州,刺史陶建钊、晋州刺史张汉瑜皆降,以何𬘡戍之。进攻珂,全忠率师继进,即劾珂交构克用,为方镇生事,不可赦。坷乞师太原,为𬘡所迮,不能进。珂急使妻遗克用书曰:‘贼攻我,朝夕见俘,乞食大梁矣。’克用荅曰:‘道且断,往救必俱亡,不如归朝廷。’珂穷,遣使告李茂贞曰:‘上初反正,诏藩镇无相疑。而朱公不顾约,以攻弊邑。弊邑亡,则邠、岐非君所保,天子神器敛手付人矣。宜与华州韩公出精锐固潼关,以张兵势。仆不武,公其惠我西偏地,以为捍守。蒲,请公自有之。关西安危,国祚长短,系公此举也。’茂贞不荅。
珂益蹙,会桥毁,潜具舟将遁,夜谕守兵,无肯为用者。牙将刘训叩寝门,珂疑有变,叱之,训自袒其衣曰:‘苟有它,请断臂自明。’珂出,问计所宜,荅曰:‘若夜出,人将争舟,一夫鸱张,祸系其手。如旦日,以情谂军中,宜有乐从者,可则济,否则召诸将行成以缓敌,徐图所向,上策也。’珂然之。明日,登城语存敬曰:‘吾于朱公有父子驩,君姑退舍,须公至,吾自听命。’乃执太原诸将并奉节印内存敬军,竖大幡城上,遣兄璘与诸将樊洪等见存敬。存敬解围而戍以兵。
全忠自洛至。全忠,王出也,始背贼事重荣,约为甥舅,德其全己,指日月曰:‘我得志,凡氏王者皆事之。’至是,忘誓言,过重荣墓,伪哭而祭。次虞乡,珂欲面缚牵羊以见,全忠报曰:‘舅之恩,无日可忘。君若以亡国礼见,黄泉其谓我何?’珂出迎,握手泣下,骈辔以入。居旬日,以存敬守河中,举珂室徙于汴。后令入觐,遣人贼之于华州。
自重荣传珂,凡二十年。
诸葛爽,青州博昌人。为县伍伯,令笞苦之,乃亡命,沈浮里中。庞勋反,入盗中为小校。勋势蹙,率百余人与泗州守将汤群自归,累迁汝州防御使。李琢讨沙陀于云州,表为北面招讨副使。徙夏绥银节度使,检校尚书右仆射。
黄巢犯京师,诏率代北行营兵入卫,次同州,降贼,伪署河阳节度使,代罗元杲。元杲者,本神策将,状短陋,倚中官势,剽财输京师,凡钜万,人怨之,爽至,募州人战,众不从,相率迎爽,元杲奔行在。爽间道奉表僖宗以自明,诏拜节度使。李克用援陈许,道天井关。爽惧,不肯假道,出屯万善,克用自河中趋汝、洛。
爽累授京师东南面招讨诸行营副都统、左先锋使,兼中书门下平章事。朱温为贼守同州,爽率轻兵入之,温偃旗设伏以待,爽谓贼遁,士解甲就舍,伏发,爽悉弃铠马奔还。至脩武,为魏博韩简击败之,不敢入。简留将赵文 3eb9.gif 戍河阳,自攻郓,时中和二年也。河阳人诱爽,自金、商驰,复入之,厚礼文及戍人,还之魏。于是爽攻新乡,简自郓来,战获嘉西。简阴窥关中,其下不悦,裨将乐彦祯间众之隙,引其军先还,故简兵八万自溃,相藉溺清水至不流。明年,诏爽为东南面招讨使,伐秦宗权,表李罕之自副。
爽虽兴庸冢,善吏治,法令澄壹,人无愁咨。擢累检校司空。光启二年卒。其将刘经与泽州刺史张言共立爽子仲方为留后,为蔡贼孙儒所攻,奔于汴,儒取孟州。
李罕之,陈州项城人。少拳捷。初为浮屠,行丐市,穷日无得者,抵钵褫衹衼去,聚众攻剽五台下。先是,蒲、绛民壁摩云山避乱,群贼往攻不克,罕之以百人径拔之,众号‘李摩云’。随黄巢度江,降于高骈,骈表知光州事。为秦宗权所迫,奔项城,收余众依诸葛爽,署怀州刺史。爽伐宗权,即表以自副。屯睢阳,无功。又表为河南尹、东都留守,使捍蔡。
河东李克用脱上源之难,丧气还,罕之迎谒谨甚,劳饩加等,厚相结。罕之因府为屯,会孙儒来攻,罕之不出。数月,走保黾池。东都陷,儒焚宫阙,剽居民去。爽遣将收东都,罕之逐出之,爽不能制。俄而爽死,其将刘经、张言共立爽子仲方,欲去罕之。而罕之故与郭璆有隙,擅杀璆,军中不悦。经间众怒,袭其壁,罕之退保干壕,经追击,反为所败,乘胜入屯洛阳苑中。经战不胜,还河阳。罕之屯巩,将度汜,经遣张言拒河上,反与罕之合,攻经不克,屯怀州。
孙儒逐仲方,取河阳,自称节度使。俄而宗权败,弃河阳走,罕之、言进收其众,丐援河东,克用遣安金俊率兵助之,得河阳。克用表罕之为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有诏与属籍。又表言为河南尹、东都留守。
罕之与言甚笃,然性猜暴。是时大乱后,野无遗秆,部卒日剽人以食。又攻绛州,下之,复击晋州,王重盈欲出汴兵救,罕之解围还。而言善积聚,劝民力耕,储廥稍集。罕之食乏,士仰以给,求之无厓,言不能厌,罕之拘河南官吏笞督之;又东方贡输行在者多为罕之邀颉。重盈反间于言,文德元年,罕之悉兵攻晋州,言夜袭河阳,俘罕之家。罕之穷,奔河东,克用复表为泽州刺史,领河阳节度使,遣李存孝、薛阿檀、安休休率师三万攻言。城中食尽,言纳孥于汴求救,全忠遣丁会、葛从周、牛存节来援,战沅河聚。休休不利,降全忠,存孝还。全忠更以丁会为河阳节度使,言归洛阳。
罕之保泽州,数出钞怀、孟、晋、绛,无休岁,人匿保山谷,出为樵汲者,罕之俘斩略尽,数百里无舍烟。克用遣罕之、存孝攻孟方立,拔磁州,方立戍将马溉兵数万战琉璃陂,罕之禽溉,败其众。大顺初,汴将李谠、邓季筠攻罕之,罕之告急于克用,遣存孝以骑五千救之。汴士呼罕之曰:‘公倚沙陀,绝大国。今太原被围,葛司空入上党,不旬日,沙陀无穴处矣!’存孝怒,引兵五百薄谠营呼曰‘我,沙陀求穴者,须尔肉以饱吾军,请肥者出鬬!’季筠引兵决战,存孝奋矟驰,直取季筠。谠夜走,追至马牢川,败之。克用讨王行瑜,表罕之副都统,检校侍中。行瑜诛,封陇西郡王,检校太尉、兼侍中。
罕之恃功多,尝私克用爱将盖寓求一镇,寓为请,克用不许,曰:‘鹰鹯饱则去矣,我惧其翻覆也。’光化初,昭义节度使薛志勤卒,罕之夜袭潞,入之,自称留后,报克用曰:‘志勤死,惧它盗至,不俟命辄屯于潞。’克用遣李嗣昭先击泽州,拘罕之家属送太原。罕之攻沁州,执刺史、守将,遂款于汴,全忠表罕之昭义节度使,命丁会援之,与嗣昭战含口,嗣昭不利,葛从周取泽州。嗣昭又攻罕之,罕之暴得病,不能事。会代戍,全忠更以罕之节度河阳三城,卒于行,年五十八。未几,嗣昭复取泽州,以李存璋为刺史,进收怀州,攻河阳。汴将阎宝引兵至,嗣昭还。
始,儒去东都也,井闬不满百室。言治数年,人安赖之,占籍至五六万,缮池垒,作第署,城阙复完。全忠惧言异己,乃徙节天平,以韦震为河南尹。爽诸将无传地者,言后赐名全义。
王敬武,青州人。隶平卢军为偏校,事节度使安师儒。中和中,盗发齐、棣间,遣敬武击定。已还,即逐师儒,自为留后。时王铎方督诸道行营军复京师,因承制授敬武平卢节度使,趣其兵使西。及京师平,进检校太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龙纪元年卒。
子师范,年十六,自称留后,嗣领军。昭宗自以太子少师崔安潜领节度,师范拒命。时棣州刺史张蟾迎安潜,师范遣部将卢弘攻之,弘与蟾连和。师范以金啖之,曰:‘君若顾先人,使不绝其祀,君之惠也。不然,愿死坟墓。’弘少之,不为备,师范伏兵迎于路,部将刘𬩽斩弘,遂攻棣州。蟾请救于朱全忠,全忠驰使谕解,师范拔其城,斩蟾,而安潜不敢入。
师范喜儒学,谨孝,于法无所私。舅醉杀人,其家诉之,师范厚赂谢,诉者不置,师范曰:‘法非我敢乱。’乃抵舅罪。母恚之,师范立堂下,日三四至,不得见三年,拜省户外不敢懈。以青州父母所籍,每县令至,具威仪入谒,令固辞,师范遣吏挟坐,拜廷中乃出。或谏不可,荅曰:‘吾恭先世,且示子孙不忘本也。’
全忠已并郓州,遣兵攻师范,师范下之。会全忠围凤翔,昭宗诏方镇赴难,以师范附全忠,命杨行密部将朱瑾攻青州,且欲代为平卢节度。师范闻之,哭曰:‘吾为国守藩,君危不持,可乎?’乃与行密连盟。遣将张居厚、李彦威以甲矟二百舆绐为献者,及华州,先内十舆,阍人觉,众擐甲噪,杀全忠守将娄敬思。是时崔胤方在华,闭门拒战,执居厚还全忠。
刘𬩽袭兖州,入之;师范亦潜兵入河南,徐、沂、郓等十余州同日并发。全忠使从子友宁率军东讨。是时帝还长安,故全忠并魏博军屯齐州。王茂章方以兵二万合师范弟师诲攻密州,破之,以张训为刺史。进攻沂州,败其兵,还青州,半舍而屯。友宁方攻博昌,未下,全忠督战急,友宁驱民十万,负木石,筑山临城中,城陷,屠老少投尸清水,遂围登州。茂章欲啖友宁,不肯救。未几,城破,友宁负胜攻别屯。茂章度汴军怠,与师范合击友宁于石楼,斩其首,传于行密。
全忠怒,悉军二十万倍道至。茂章闭营,伺军懈,毁壁出鬬,还与诸将饮,讫,复战。全忠望见,叹曰:‘吾有将如是,天下不足平!’于是退屯临淄。茂章畏全忠,乃敛军而南,使李虔裕以五百人后拒。茂章解衣寐,虔裕謼曰:‘追至,将军速去!’茂章曰:‘吾共决死。’虔裕固请,茂章乃去。已而追至,虔裕一军覆,茂章免。全忠见虔裕,欲释之,瞋目大骂而死。张训召诸将谋曰:‘汴人至,师少,何以待之?’众请焚城而亡,训曰:‘不然。’即封府藏,下县门,密引兵去。汴军见府库完,德之,不追。
全忠留杨师厚围青州,败师范兵于临朐,执诸将,又获其弟师克。是时,师范众尚十余万,诸将请决战,而师范以弟故,乃请降。全忠归其弟,假师范知节度留后事,师范献钱二十万缗以谢军。汴将刘重霸执棣州刺史邵播,得其书八百纸,皆教师范战守,全忠惮而杀之。
葛从周围兖州,刘𬩽不肯下,从周以师范命招之,乃尽出将士,开门降。从周为辨装,使诣汴,𬩽但素服乘驴而往。全忠赐冠带,辞曰:‘囚请就絷。’不许。既见,慰之,饮以酒,固辞,全忠笑曰:‘取兖州,量何大邪?’擢署都押衙,在诸旧将上。诸将趋入,𬩽一无让,全忠奇之。
岁余,徙师范于汴,亦缟素请罪。全忠见以礼,表为河阳节度使。既受唐禅,友宁妻诉仇人于朝,乃族师范于洛阳。先是,有司坎第左,告之故。师范乃与家人宴,少长列坐,语使者曰:‘死固不免,予惧坑之则昭穆失序,不可见先人地下。’酒行,以次受戮者二百人。
孟方立,邢州人。始为泽州天井戍将,稍迁游弈使。中和元年,昭义节度使高浔击黄巢,战石桥,不胜,保华州,为裨将成邻所杀,还据潞州。众怒,方立率兵攻邻,斩之,自称留后,擅裂邢、洺、磁为镇,治邢为府,号昭义军。潞人请监军使吴全勗知兵马留后。时王铎领诸道行营都统,以潞未定,墨制假方立检校左散骑常侍、兼御史大夫,知邢州事,方立不受,囚全勗,以书请铎,愿得儒臣守潞。铎使参谋中书舍人郑昌图知昭义留事,欲遂为帅。僖宗自用旧宰相王徽领节度。时天子在西,河、关云扰,方立擅地而李克用窥潞州,徽度朝廷未能制,乃固让昌图。昌图治不三月,辄去。方立更表李殷锐为刺史。谓潞险而人悍,数贼大帅为乱,欲销懦之,乃徙治龙冈。州豪桀重迁,有怼言。会克用为河东节度使,昭义监军祁审诲乞师,求复昭义军。克用遣贺公雅、李筠、安金俊三部将击潞州,为方立所破。又使李克脩攻取之,杀殷锐,遂并潞州,表克脩为节度留后。初,昭义有潞、邢、洺、磁四州,至是,方立自以山东三州为昭义,而朝廷亦命克脩,以潞州旧军畀之,昭义有两节,自此始。
克脩字崇远,克用从父弟。精驰射,常从征伐,自左营军使擢留后,进检校司空。
方立倚朱全忠为助,故克用击邢、洺、磁无虚岁,地为鬬场,人不能稼。光启二年,克脩击邢州取故镇,进攻武安。方立将吕臻、马爽战焦冈,为克脩所破,斩首万级,执臻等,拔武安、临洺、邯郸、沙河。克用以安金俊为邢州刺史,招抚之。方立丐兵于王镕,镕以兵三万赴之,克脩还。后二年,方立督部将奚忠信兵三万攻辽州,以金啖赫连铎与连和。会契丹攻铎,师失期,忠信三分其兵鼓而行,克用伏兵于险,忠信前军没。既战,大败,执忠信,余众走,脱归者才十二。龙纪元年,克用使李罕之、李存孝击邢,攻磁、洺,方立战琉璃陂,大败,禽其二将,被斧锧,徇邢垒呼曰:‘孟公速降,有能斩其首者,假三州节度使!’方立力屈,又属州残堕,人心恐。性刚急,持下少恩,夜自行陴,兵皆倨,告劳。自顾不可复振,乃还,引鸩自杀。
从弟迁,素得士心,众推为节度留后,请援于全忠。全忠方攻时溥,不即至,命王虔裕以精甲数百赴之,假道罗弘信,不许,乃趋间入邢州。大顺元年,存孝复攻邢,迁挈邢、洺、磁三州降,执王虔裕三百人献之,遂迁太原。表安金俊为邢、洺、磁团练使,以迁为汾州刺史。
赞曰:以乱救乱,跋扈者能之;以乱不能救乱,险贼者能之。盖救乱似霸,然而似之耳,故不足与共功。观王重荣宁不信哉!破黄巢,佐李克用平京师,若有为当世者。俄而奋私隙,逼天子出奔,虽馘朱玫,仆伪襄王,谓曰定王室,实卑之也。身死部将手,救乱而卒于乱,重荣两得之。不杀朱全忠,而为全忠诛,绝其嗣,宜矣。余皆庸奴下材,无所訾责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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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1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新唐书   卷一百八十八‧列传第一百一十三 杨行密 时溥 朱宣 孙儒
杨行密字化源,庐州合淝人。少孤,与群儿戏,常为旗帜战阵状。年二十,亡入盗中,刺史郑綮捕得,异其貌,曰:‘而且富贵,何为作贼?’纵之。与里人田𫖳、陶雅、刘威善。僖宗在蜀,刺史遣通章行在,日走三百里,如约而还。秦宗权寇庐、寿间,刺史募杀贼,差首级为赏,行密以功补队长。都将忌之,俾出戍。将行,都将问所乏,对曰:‘我须公头!’即斩之,自为八营都知兵马使。刺史走,淮南节度使高骈因表为庐州刺史。乃以田𫖳为八营都将,陶雅为左冲山将,讨定乡盗。
骈将吕用之恐行密不可制,遣俞公楚以兵五千屯合淝,名讨黄巢而阴图之。行密击杀公楚。秦宗权遣弟度淮取舒城,行密破走之。时张敖据寿州,许勍据滁州,与行密挐战。又舒人陈儒攻刺史高澞,澞来告难,行密未能定。贼吴回、李本逐澞,据其城,行密虏之,取舒州,为勍所夺。光启二年,张敖遣将魏虔攻庐州,大将李神福、田𫖳破之楮城。
毕师铎、秦彦攻高骈,吕用之以骈命署行密行军司马,督其兵进援。客袁袭说行密曰:‘高公耄昏,妖人用权,彦乃以逆除暴,炽其乱。公亟应,必得其地。’行密乃檄部州,裒兵而东,次天长,而扬州陷。行密薄城而屯,用之以兵属之。彦以骑兵背城战,行密卧帐中,令曰:‘贼近,报我。’俄而陷一屯,别将李宗礼入曰:‘兵相百,战且不利,请坚壁,徐引归可也。’李涛怒曰:‘以顺去逆,何众寡为!今尚何归,愿以所部前死。’行密喜,益甲出战,俘杀如藉,彦军不出。会骈死,袭劝行密举军缟素,大临三日。进攻城,未能下。用之将张审晟诡伏西壕,杀阍者,启外兵,彦军疲,守逻皆溃去,行密入据扬州。未阅月,孙儒奄至,兵锐甚。袭见行密曰:‘公之入,以少击众,室家未完。若外被重围,情见势殆,不如避之。’行密执海陵镇遏使高霸杀之,并其众,辇所收财归于庐。于是,朱全忠自为淮南节度使,遣将张廷范致命,而授行密副使,以行军司马李璠知留后。行密大怒,廷范、璠不敢入。全忠更请以行密知观察留后。
当此时,孙儒彊,赫然有吞吴、越意。行密欲遁保海陵,袭劝还庐州,治兵为后计,行密乃还。既又谋趋洪州,袭不可,曰:‘锺传新兴,兵附食多,未易图也。孙端据和州,赵晖屯上元,结此二人以图宣州,我绰绰有余力矣。’行密从之。端、晖次采石,行密自糁潭济,端等战不胜。袭劝行密‘速趋曷山,坚壁以须。宣人求战,示以弱,待其怠,一举可禽’。宣将苏瑭兵二万对屯,行密不战,分奇兵伐木开道四出,瑭惊北,遂围宣州。刺史赵锽粮尽,亲将多出降。
初,行密有锐士五千,衣以黑缯黑甲,号‘黑云都’。又并盱眙、曲溪二屯,籍其士为‘黄头军’,以李神福为左右黄头都尉,兵锐甚。曲溪将刘金策锽必遁,绐曰:‘将军若出,愿自吾垒而偕。’锽喜,多遗之金,许妻以女。明日,噪城上曰:‘刘郎不为尔婿!’锽宵遁,获之。锽,全忠故人也,发使求之。袭曰:‘斩首送之,无后虑。’乃归锽首于汴。昭宗诏行密检校司徒、宣歙池观察使。
时韩守威以功拜池州刺史,行密表徙湖州,以兵护送。而李师悦在湖州,与杭州刺史钱镠战不解。苏、湖、常、润乱甚。行密虽得宣州,而蔡俦为孙儒所破,以庐州降。儒进攻行密,行密复入扬州,北结时溥捍儒。全忠遣庞师古将兵十万,自颍度淮助行密,败于高邮。行密惧,退还宣州,遣安仁义袭成及,取润州,自将三万屯丹杨。仁义又取常州,杀钱镠将杜棱。儒亦使刘建锋夺润、常。帝以杭州为防御使,授镠;以宣州号宁国军,授行密节度使。
大顺二年,儒屯溧水,循山构壁。行密遣李神福屯广德,计曰:‘兵倍不战,当避其锐,骄之。’乃退舍。儒众以为怯,守者懈,神福夜袭走之。儒将康旺取和州,安景思取滁州。神福击降旺,逐景思,攻腰山屯,破之,禽儒将李弘章。俄而田𫖳、刘威为儒所败。行密欲守铜官,神福曰:‘儒扫境以来,利速战,宜坚壁老其师,则我无敌矣。又出轻骑绝贼粮道,使前不得战,退无仰储,不亡何待?’于是,行密以神福为宣池都游弈使。儒始乏食。
常熟名贼陈可儿间儒、行密之鬬,窃入常州,自称制置使。行密遣陶雅守润州,张训入扬州,因执楚州刺史,以轻兵袭常州,斩可儿。
孙儒围行密宣州,凡五月不解。台濛作鲁阳五堰,拕轻舸馈粮,故行密军不困,卒破儒。即表田𫖳守宣城,长驱入扬州。战凡七年,定八州,生人将尽,行密劳隐休息,其下遂安。议出盐茗畀民输帛,幕府高勗曰:‘疮破之余,不可以加敛。且帑赀何患不足,若悉我所有,易四邻所无,不积日,财有余矣。’行密纳之,始选吏绥劝所部。
蔡俦以庐州叛附朱全忠,纳孙儒将张颢,而倪章据舒州,与俦连和。行密遣李神福攻俦,破其将。俦坚壁不出。颢超堞降,行密以隶袁积军,积请戮之,行密爱其勇,更置于亲军。未几,俦自杀。行密先冢皆为俦发掘,吏请夷发俦世墓,不许。表刘威为刺史。遣田𫖳攻歙州,于是,刺史裴枢有美政,民爱之,为拒战,𫖳兵数却。枢,朝廷所命者,食尽钦降,遗行密书,请还京师。行密以鲁郃代枢,州人不肯下,请陶雅代。雅于诸将最宽厚,以礼归枢于朝。是岁,李神福拔舒州,倪章亡,以神福为舒州刺史。
乾宁二年,行密袭濠州,李简重甲绝水缒而入,执刺史张璲,以刘金守之,进取寿州。汴将刘知俊储谷石砀,将南袭。张训屯涟水,遣兵浮海掩得其廥。知俊战不胜,因攻涟水,大败,身仅免。诏拜行密淮南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检校太傅、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弘农郡王。
董昌为钱镠所攻,来告穷。行密遣台濛攻苏州,安仁义、田𫖳攻杭州,身督战。别将张崇为镠执,行密欲嫁其妻,荅曰:‘崇不负公,愿少待。’俄而还,自是行密终身倚爱。明年五月,破苏州,执镠将成及,以朱党守之。
朱延寿拔蕲、光二州,行密以霍丘当南北走集,以邑豪朱景为镇将。景骁毅绝人,诸盗莫敢犯。汴将寇彦卿以骑三千袭之,致全忠厚意,景不许,苦战,彦卿败而去。田𫖳、魏约、张宣共围嘉兴,镠大将顾全武救之,执宣、约,逐𫖳于驿亭埭。未几,泰宁节度使朱瑾率部将侯瓒来归,太原将李承嗣、史俨、史建章亦来奔。行密推赤心不疑,皆以为将。于是,兵锐甚,彊天下。
帝恶武昌节度使杜洪与全忠合,手诏授行密江南诸道行营都统,讨洪。汴将朱友恭、聂金率骑兵万人与张崇战泗州,金败。瞿章守黄州,闻友恭至,南走武昌栅,行密遣将马珣以楼船精兵助章守。友恭次樊港,章据险,不得前,友恭凿崖开道,以彊弩丛射,杀章别将,遂围武昌。章率军薄战,不胜。友恭斩章,拔其壁。
全忠率葛从周万骑攻光州,柴再用遣小校王稔以轻骑觇贼,汴兵围之。候者请救,再用曰:‘稔必杀贼,弟无往。’稔解鞍自如,暮依樾步战,杀伤多,汴兵乃解。时亡马法峻,稔追汴军,得马乃还。从周涉淮围寿州,而庞师古、聂金以众七万壁清口。朱延寿击从周军,败之。行密欲汴围解,乃击师古。李承嗣曰:‘公能潜师趋清口,破其众,则从周不击而溃。’行密出车西门,繇北门去,以锐士万二千龁雪驰,迫清口,不进,壅淮上流灌师古军。张训自涟水来,行密使将羸兵千人为前锋。师古易之,方围棋军中,不顾。朱瑾、侯瓒以百骑持汴旌帜,直入师古垒,舞矟而驰。训亦登岸,超其栅。汴军大嚣,即斩师古,士死十八。全忠闻之,与从周皆遁走,追及寿阳,大破之。叩淠水,方涉,为瑾所乘,溺死万余。瑾徙屯安丰,汴将牛全节苦鬬,后军乃得度。会大雪,士多冻死。颍州刺史王敬荛燎薪属道,汴军免者数千人。未几,复围寿州,七日走。
马珣收散卒三百,自黄州间道趋分宁,绝山谷,袭抚州。镠将危全讽列四壁,皆万人。珣谓诸将曰:‘为诸君击中壁,食其谷以归。’乃夜击之,全讽走。明日,珣高会,广旗帜,伐鼓循山而下,连营溃。既还,行密骂曰:‘竖子,不遂据其城邪!’
光化元年,秦裴取镠昆山镇,顾全武围之。行密诸将数败,全武遂围苏州,台濛固守,镠自以舟师至。濛食尽,行密遣李简、蒋勋迎之,败全武兵,濛得还。后军溃,裴援绝,全武劝其降。决水灌城,城坏,裴乃降。镠喜,具千人食以待。既至,士不及百。镠曰:‘军寡,何拒之久?’裴曰:‘粮尽归死,非仆素也。’初,成及之执,行密阅其室,唯图书药剂,将辟为行军司马,固辞,引刀欲自刺,行密乃止,厚礼而归之。镠亦遣魏约等还。
全忠攻蔡州,奉国节度使崔洪来丐师。明年,遣朱瑾率兵万人攻徐州,屯吕梁,洪遂来奔。会雨霖,瑾引还。行密攻徐州,汴将李礼壁宿州以援,全忠自将次辉州。行密战不胜,乃解。青州将陈汉賔拥兵送款行密,王绾、张训、周本率兵迎之,汉賔中悔,绾、训入见汉賔,约麾下:‘飨我不过日中,若不至,可攻城。’汉賔释甲听命。光州叛,行密自攻之,汴将朱友裕来救,撤围还。全忠谕马殷、成汭、雷满合兵攻行密,汭、满犹豫,汭恶殷事全忠,掠其境,满来结好。行密壁黄、鄂间,杜洪寘鸩于酒、于井,弃城去,行密知,不入。全忠又遣使者督殷、汭、满连兵解围,行密还。诏加检校太尉、兼侍中。
天复元年,传言盗杀钱镠,李神福急攻临安,顾全武列八壁相望,神福伏军青山,伪若引去,谍奔告,全武悉众蹑之。神福返鬬,与伏夹攻,斩首五千级,执全武。明日,遂围临安,镠将秦昶以步兵三千降。神福乃令军中护镠先墓,禁樵采,镠遣使者厚谢。神福以镠不死,临安未可下,纳犒而还。
明年,大将刘存率兵二万、战舻七百伐湖南。殷伏军长碛洲,以楼艓据上流,乘风飏沙,彊弩射之,存军 1068.jpg 。行密归顾全武于镠,镠亦释秦裴以报。
帝在凤翔,以左金吾大将军李俨为江淮宣谕使,授行密东面诸道行营都统、检校太师、守中书令,封吴王,承制封拜,且告难。时已削夺全忠封爵,诏西川、河东、忠义、幽州、保大、横海、义武、大同八道攻之。诏朱瑾为平卢节度使,繇海州取青、齐;冯弘铎为感化节度使,出涟水,攻徐、宿;使朱延寿围蔡州;田𫖳捍钱镠;行密讨杜洪、马殷,以分全忠势。
行密乃以李神福为鄂岳招讨使,刘存副之,遣泠业攻马殷。杜洪战屡败,婴城,请救于全忠。全忠使韩勍率步兵万人屯滠口,荆南节度使成汭亦悉众救洪。神福逆战,败之,汭溺死,勍引众走。泠业屯平江,为三壁。殷将许德勋以锐卒号‘定南刀’夜袭业,击三壁皆破,禽业,掠上高、唐年而去。是时,杜洪困甚,且禽。会田𫖳、安仁义绝行密,行密召神福、存还计事,洪复振。𫖳之败,更以台濛为宣州观察使,复遣神福、存攻鄂州。顺义军使汪武与𫖳连和,歙州刺史陶雅攻锺传,兵过武所,迎谒,缚武于军。
无钖当浙冲,行密使票将张可悰守之。镠劲兵三千夜袭城,可悰以百骑击走之,吏皆贺。荅曰:‘未也,方劳诸军一战。’乃蔽火敛旗以须。觇者以告,镠兵复至,可悰大破之。
台濛卒,行密以子渥为宣州观察使。天祐二年,王茂章、李德诚拔润州,杀安仁义。以王茂章为润州团练使。聂彦章等率舟师复伐殷,攻岳州。许德勋、詹佶以舟千二百柁入蛤子湖山之南,为木龙锁舟,夜徙三百舸断杨林岸。彦章入荆江,将趋江陵。佶蹑之,德勋以梅花海鹘迅舸进,断木龙,舟蔽江,车弩乱发,执彦章,溺死万人。殷释彦章还,德勋谓曰:‘为我谢吴王,仆等数人在,湖、湘不可冀也。’
行密宽易,善遇下,能得士死力。每宴,使人负剑侍。陈人张洪因以剑击行密,不中,近将李友禽斩之。佗日,侍剑如故。行密蚤出,有盗断马鞅,不之问,以故人人怀恩。始,乘孙儒乱,府库殚空,能约己省费,不三年而军富雄。尝过楚州,台濛盛供帐待之,行密一夕去,遗衣卧内,皆经补浣。濛还之,行密曰:‘吾兴细微,不敢忘本,君笑我邪?’濛大惭。登城,见王茂章营第,曰:‘天下未定,而茂章居寝郁然,渠肯为我忘身乎?’茂章遽毁损。
方帝困凤翔,再遣使督兵,以为行密可亢全忠者,然兵至宿州,绐言粮尽,乃还。全忠胁帝东迁,行密耻愤被病。全忠亦知天子倚行密为重,乃弑帝以绝人望。行密闻之,发丧,不视事三日,因是病笃,召将吏付家事,问嗣于其佐。周隐对曰:‘宣州司徒易而信谗,唯淫酗是好,不可以嗣,不如择贤者。’时刘威以宿将有威名,隐意属威。行密不荅。因以王茂章代渥,使亟还。行密召所亲严求曰:‘我使周隐召吾儿而不至,奈何?’求往见隐,召檄仍在几。始,渥守宣州,押牙徐温、王令谋约渥曰:‘王且疾,而君出外,此殆奸人计。它日有召,非我二人勿应也。’及是,二人以符召渥。渥至,行密承制授检校太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淮南节度留后。行密谂渥曰‘左衙都将张颢、王茂章、李遇皆怙乱,不得为儿除之。’卒,年五十四。遗令谷葛为衣,桐瓦为棺。夜葬山谷,人不知所在。诸将谥曰武忠。
张颢议归都统印于宣谕使李俨,行节度事。诸将畏颢,无敢对。渥流涕。骑军都尉李涛曰:‘都统印,先帝所以赐王父子,安得授人?’诸将唯唯。颢投袂去,乃共请于俨,承制授渥兼侍中、淮南节度副大使、东面诸道行营都统,封弘农郡王。
渥好骑射。初与许玄膺为刎颈交,及嗣位,事皆决之,诸将莫敢忤。渥求王茂章亲兵不得,及去宣,辇帷帟以行,茂章嫚骂不与。逾年,遣兵五千袭之,茂章奔杭州。秦裴执锺匡时,渥授以江西制置使。朱思勍、范师从、陈𫔍以兵戍洪州,渥为张颢所制,三人者,渥腹心也。颢胁以为有异谋,遣陈祐疾驰,怀短兵,微服入秦裴帐中,裴大惊,命饮,召三将入,皆色动,酒行,祐数其罪,皆斩之。渥召周隐曰:‘君尝以孤为不可嗣,何也?’隐不对,遂杀之。
赞曰:行密兴贱微,及得志,仁恕善御众,治身节俭,无大过失,可谓贤矣。然所据淮、楚,士气剽而不刚。行密无霸材,不能提兵为四方倡,以兴王室,熟视朱温劫天子而东,谋穷意沮,偾死牖下,可为长太息矣!
时溥,徐州彭城人。为州牙将。黄巢乱京师,节度使支详遣溥与陈璠率兵五千西讨。次河阴,军乱,剽居人。溥招戢其众,引还屯境上,疑不敢归。详以牛酒犒士,约悉贳其罪,军乃入,共推溥为留后,逐详客馆。溥厚具赀装,遣璠护还京师,夜驻七里亭,璠擅杀详,屠其家。溥怒,署璠宿州刺史,俄杀之。别遣将引锐兵三千入关,僖宗因以武宁节度命之。
巢败东走,围陈州,营溵水。秦宗权方据淮西,相联结。溥地介于贼,乃悉师讨之,军锋甚盛,连战辄克,授东面兵马都统。遂合许、兖、郓兵,逐尚让于太康,斩首数万级,让以所部万人降。溥遣将李师悦等追尾巢至莱芜,大破之。诸将争得巢首,而林言斩之,持归溥,以献天子,故破贼溥功第一。加检校司徒、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进检校太尉、兼中书令、钜鹿郡王。宗权阻兵,拜溥蔡州行营兵马都统。
贼平,与朱全忠争功,嫌惎日构。孙儒方与杨行密争扬州,诏全忠为淮南节度使平其乱。溥自以先起,功名显朝廷,位都统,顾不得而全忠得之,颇怅恨。全忠使司马李璠、郭言等东,兵道宿州,遗溥书请假道。溥辞不可,间其墯,以兵袭之。言战甚力,解而还。全忠怨,自是连岁略徐、泗,师不弛甲。全忠自将及其郊,未得志,引去。溥穷,乞师于李克用。克用为攻砀山,朱友裕救之,各亡其大将。友裕进攻宿州,不能拔。时大顺元年也。
明年,丁会筑堤阏汴水,灌宿郛,三月拔之,使刘瓒守。而溥将刘知俊引兵二千降全忠,军益不振。民失田作,又大水荐饥,死丧十七以上。乃请和于全忠,全忠约徙地而罢兵。昭宗以宰相刘崇望代之,授溥太子太师。溥虑去徐且见杀,惶惑不受命,谕军中固留,有诏听可。泗州刺史张谏闻溥已代,即上书请隶全忠,纳质子焉。溥既复留,谏大惧,全忠为表徙郑州刺史。谏畏两怨集己,乃奔杨行密。行密以谏为楚州刺史,并其民徙之,以兵屯泗。
朱友裕率军攻溥,婴城不出。有语全忠曰:‘军行非吉日,故师无功。’全忠遣参谋徐璠至军责谕,友裕荅曰:‘溥困且破,乃徇妖辞,士心墯矣。’焚其书,督餫馈,急攻之,溥将徐汶出降。溥求救于朱瑾。全忠自以兵屯曹,将去,留精骑数千授霍存曰:‘事急,可倍道趋之。’瑾兵二万与溥合攻友裕,存引兵疾战,瑾、溥还壁。明日复战,霍存败,死之。进逼友裕,友裕坚营不出,瑾食尽,还兖州。全忠使庞师古代友裕,溥分兵固保石佛山,师古攻拔之。自是完垒不战。王重师、牛存节等梯其堞以入,溥徙金玉与妻子登燕子楼,自焚死,实景福二年。全忠遂有其地,私置守焉。
朱宣,宋州下邑人。父以豪猾闻里中,坐鬻盐抵死。宣亡命去青州,为王敬武牙军。黄巢之乱,敬武遣将曹存实率兵西入关,而宣为军候,道郓州。是时,节度使薛崇拒王仙芝战死,其将崔君裕摄州事。存实揣知兵寡,袭杀之,据其地,遂称留后。以宣功多,署濮州刺史,留总账下兵。
中和初,魏博韩简东窥曹、郓,引兵济河。存实迎战,死于阵,宣收残卒婴城。简围之六月,不能拔,引兵去。僖宗嘉其守,拜宣天平节度使,累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宣有众三万,弟瑾勇冠三军,阴有争天下心。瑾嗜残杀,光启中,求婚于兖州节度使齐克让,托亲迎,载兵窃发,逐克让,据府自称留后,天子即授以帅节,兄弟雄张山东。时秦宗权悉兵攻朱全忠,使秦贤列三十六壁,自将督战。全忠大恐,求救于宣。宣与瑾身率师往击宗权,宗权败走。
全忠厚德宣,兄事之,情好笃密,而内忌其雄,且所据皆劲兵地,欲造怨乃图之,即声言宣纳汴亡命,移书诋让。宣以新有恩于全忠,故荅檄恚望。全忠由是显结其隙,使朱珍先攻瑾,取曹州,壁乘氏。宣救曹不克,奔还范。珍围濮州,宣使弟罕救濮。全忠自将击罕,斩之,拔濮州,朱裕奔归郓,使珍薄郓挑战,宣不出。裕为书绐降,导珍入,信之,夜以兵数千傅城。裕开门,军入,县门发,死者数千,纵畾石击未入者,杀裨将百余人。复取曹,以郭词为刺史,大将郭铢斩词奔全忠。瑾谋悉兵袭汴,全忠乃自攻瑾。瑾以兵掠单父,与全忠将丁会转战,不胜,去。
景福初,复伐宣,令从子友裕先驱,自继之。次卫南,宣以轻兵夜掩友裕军,走之,据其营。全忠未知,运粮以入,乃觉,走瓠河,与友裕相失,距濮十五里舍,明日,友裕乃至。宣留濮州。全忠令友裕驰壮骑谍郓虚实,身将而北。会宣引还,纵兵战,全忠南走,绝堑去,几不脱,大将多死。乃谋持久徼极取宣,岁一再暴其鄙,夺之食,俘其工织, 3899.gif 有存者。宣令贺瓌守濮州,为友裕所攻,委城走。友裕进击徐州,时溥求援于宣,战不胜而还,溥遂亡。全忠即遣庞师古攻齐州,宣、瑾皆戍以兵,久不下。乾宁元年,全忠身往,薄清河结垒。宣、瑾三分其兵出击之,全忠迎战东阿,南风急,汴军居下,甚惧。俄而风返,全忠得纵火焚其旁,熛薰涨天,宣等大北。是夏,全忠壁曹州南,宣薄战,禽其将三人,全忠还。
明年,使朱友恭击兖州,瑾坚壁,乃堑而守。宣饟瑾,友恭夺其粮。全忠自军单父。会宣求救于李克用,友恭退壁曹南。数月,全忠自伐宣,刈其麦,败克用将李承嗣等,乃还。宣追之,大钞曹州。其秋,全忠复攻郓,壁梁山。宣、克用挑战,全忠设伏破之,斩首数千级,引而南。克用蹑全忠后,至柏和,大寒,全忠军多死。不阅月,复围兖州,因略地龚丘。贺瓌以奇兵击全忠辎重,不及,战钜野东,瓌大败,见禽,师无孑余。军道大陂,风暴起,全忠曰:‘岂杀人有遗邪?’乃搜军中,复斩数千人,风亦止,执瓌示城下。
瑾之兄琼守齐州,见势屈,以州归全忠,结同姓欢。全忠许之,轻骑至军,全忠劳苦加礼,因使招瑾。瑾领精骑池笑语如平生欢,乃使将胡规伪送款,欲得琼躬上符节。全忠不之虞,瑾伏壮士桥下,琼单骑至,方交语,士突起,掖琼以入,斩其首弃城下,汴军大震。全忠恚,数日乃去。
三年,克用使其将李瑭以兵屯莘援宣,为罗弘信所破。全忠大喜,度宣可困,遣庞师古伐宣,宣逆战,败于马颊河。师古迫其西门,兵不出。
全忠之攻宣,凡十兴师,四败绩。宣才将皆尽,益内沮,度不能与全忠确,则固守,增堞深沟为不可逼。明年,葛从周密造舟于堑,师人逾而升。宣出奔,为民所缚,追至,执以献,全忠斩之而纳其妻。使师古攻兖州。二月,食尽,瑾自出督刍粟,转掠丰、沛间,而子用贞及大将康怀英等举城降。瑾引麾下走沂州,刺史尹怀賔不纳,乃趋海州,刺史朱用芝以其众与瑾奔杨行密,行密迎之高邮,解玉带以赐,表领徐州节度使,畀以兵。师古、从周以兵七万讨行密,瑾败之清口,击杀师古,而从周还,师至淠水,方涉,瑾追及,杀伤溺死几尽。瑾事行密尤尽力。
孙儒,河南河南人。以趫卞横里中,隶忠武军为裨校,与刘建锋善。黄巢乱,以兵属秦宗权为都将。光启初,宗权遣儒攻东都,留守李罕之出奔,儒焚宫阙,屠居人。河阳节度使诸葛爽与儒战洛水,爽败,儒亦东围郑州。朱全忠屯中牟救之,不敢前。儒众夜登城,刺史李璠走,儒进拔河桥,遂取河阳,留后诸葛仲方出奔。全忠壁河阴,儒掠汴鄙,全忠兵却,屯胙城东南,列伪旗鼓疑之,儒乃还。
会全忠与宗权战,宗权败走。儒闻,杀孟人,流尸于河,焚井邑乃去。宗权又遣儒钞淮南,乘高骈之乱,儒留濠州。会杨行密得扬州,宗权使弟宗衡争淮南,以儒为副,建锋为前锋。儒常曰:‘丈夫不能苦战万里,赏罚繇己,奈何居人下,生不能富贵,死得庙食乎?’未几,汴兵攻蔡,宗权召之,儒称疾不往,宗衡督之。即大会帐下,酒酣,斩宗衡,并其众。与建锋、许德勋等盟。有骑七千,因略定傍州,不淹旬,兵数万,号‘土团白条军’。
文德元年,破扬州,自为淮南节度使,与时溥连和。初,全忠尝以书招儒,故又纳款于汴,且送宗衡、秦彦、毕师铎首,全忠藉以闻。昭宗授儒检校司空,全忠署为招讨副使。
龙纪初,悉兵攻宣州,行密取淮南,儒还,行密走,始得润、常、苏三州,兵益彊,使建锋守润、常。全忠约行密图之。儒谋定江南,乃北争天下,畏全忠𢭏虚,乃遣人卑辞厚贿,全忠荐于朝,诏授淮南节度使。
大顺元年,行密取润州,以安仁义守之;常州以李友守之。儒怒,三分其军度江,建锋复拔常、润,仁义走。全忠遣将庞从等军十万掩至高邮,儒悉师御之,故仁义间取润州,刘威、田𫖳等败建锋于武进,取常州。杭州钱镠将沈粲自苏州奔儒,行密诸将在润、常者,皆为建锋所逐,仁义、𫖳弃润州走。
明年,儒引兵自京口转战,召建锋皆行。行密诸将屯险者,闻儒至,皆走。𫖳、威等合兵三万,邀儒黄池。儒遣马殷击走之。儒营广德,乘胜至东溪,淮人大恐。行密遣台濛屯西溪,自引军逆战。儒军围之数重,黑云将李简以骑驰之,行密乃免。儒遂围宣州,行密乞师于钱镠。会谿潦暴涌,广德、黄池诸壁皆没,儒分兵取和、滁二州。
其秋,儒焚扬州,引而西,传檄远近,号五十万,旌旗相属数百里,所过烧庐舍,杀老弱以给军。行密惧,将遁去。戴规曰:‘儒军数败,今扫地而至,决死于我,若吾遣降者间至扬州,抚尉衣食,使儒军闻其家尚完,人人思归,不战可禽也。’行密乃遣亲将入扬州,取儒营粮数十万斛以禀饥民。儒屯广德,陶雅以骑军破儒前锋,屯严公台。十二月,𫖳、威与儒决战,皆大败。儒连屯稍西,行密使陶雅屯润州,扼其归路。
景福元年,儒复围宣州,屯陵阳。行密战不利,谋出奔,时刘威方系狱,且死,行密穷,更召问计,对曰:‘儒焚仓𬯎垒以来,粮尽将为我禽。若劲兵背城,坐制其困。’李神福亦请据险邀儒粮。行密乃分兵攻广德壁而绝饟道。军适大疫,儒病痁,遣建锋、殷钞诸县。行密知城下兵寡,乃晨出,率仁义、𫖳背城决战,破五十壁。会暴澍且冥,儒军大败。儒病甚,股弁不能兴。𫖳执儒献行密,诸将皆降。儒就刑于市,见刘威曰:‘中君之谋。’儒尝引鉴搔首曰:‘此头不久当入京师。’至是,传首阙下。建锋、殷哭之,相语曰:‘公常有志庙食,吾等有土,当庙以报德。’及殷据湖南,表儒赠司徒、乐安郡王,立庙以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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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1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新唐书   卷一百八十九‧列传第一百一十四 高仁厚 赵犨 田𫖳 朱延寿
高仁厚,亡其系出。初事剑南西川节度使陈敬瑄为营使。黄巢陷京师,天子出居成都,敬瑄遣黄头军部将李鋋、巩咸以兵万五千戍兴平,数败巢军。贼号蜀兵为‘鸦儿’,每战,辄戒曰:‘毋与鸦儿鬬。’敬瑄喜其兵可用,益选卒二千,使仁厚将而东。
先是,京师有不肖子,皆著叠带冒,持梃剽闾里,号‘闲子’。京兆尹始视事,辄杀尤者以怖其余。窦潏治京兆,至杀数十百人,稍稍惮戢。巢入京师,人多避难宝鸡,闲子掠之,吏不能制。仁厚素知状,下约入邑闾纵击。军入,闲子聚观嗤侮,于是杀数千人,坊门反闭,欲亡不得,故皆死,自是闾里乃安。
会邛州贼阡能众数万略诸县,列壁数十,涪州刺史韩秀昇等乱峡中,韩求反蜀州,诸将不能定。敬瑄召仁厚还,使督兵四讨,屯永安。阡能遣谍者入军中,吏执以献,谍自言父母妻子囚于贼,约不得军虚实且死。仁厚哀之,曰:‘为我报贼,明日我且战,有能释甲迎我者,署背曰“归顺”,皆得复农矣。’纵谍去,命诸将毁栅鼓而前。贼渠罗浑擎设伏诈降,仁厚遣将不持兵入谕其众,皆真降。浑擎诈穷而逸,吏执之,仁厚曰:‘愚人不足语。’降众署,皆得免,则告诸壁:‘大军至。’贼帅句胡僧大惊,斩之,莫能禁,众执胡僧以降。韩求知大贼已禽,徇诸壁曰:‘敢出者斩!’众骂之,求赴水死,众钩出,斩以徇,余栅皆下。仁厚按辔徘徊视贼垒,吏请焚之,仁厚命取财粮,乃纵火,尸贼成都。仁厚还,天子御楼劳军,授仁厚检校尚书左仆射、眉州刺史。
敬瑄与仁厚谋曰:‘秀昇未禽,贡输梗夺,百官乏奉,民不盐食。公能破贼,当以东川待公。’仁厚许之。诏拜行军司马。仁厚闻贼储械、子女皆在屯,乃以锐兵濒江,伐木颓水碍舟道,负岸而阵。使游军逼贼,久不战,则夜以千卒持短刀、彊弩直薄营,火而噪之。秀昇率舟兵救火,仁厚遣人鹜没凿舟,皆沉,众惧,多溃。秀昇斩溃兵,欲胁止之,众怒,执秀昇以降。仁厚问状,对曰:‘天子蒙尘,反者何独我?’仁厚槛车送行在,斩于市。
东川节度使杨师立初隶神策军,累迁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闻敬瑄以仁厚代己,有望言。敬瑄讽帝召师立以本官兼尚书右仆射,师立益怒,移檄言敬瑄十罪,杀监军田绘,屯涪城,遣兵攻绵州,不克。又檄剑州刺史姚卓文共攻成都,假卓文为指挥应接使,卓文不应。帝乃下诏削官爵。敬瑄即表仁厚为东川节度留后,杨茂言为行军副使,杨棠为诸军都虞候,率兵二万讨之。师立遣大将张士安、郑君雄守鹿头关。仁厚次汉州。前军战德阳,师立婴城,阅四旬,夜出兵扰北栅,仁厚设两翼而伏,披栅门列炬,贼不敢进,伏发,击走之。杨茂言谓仁厚且败,引兵走,久乃还。明日,会诸将,仁厚曰‘副使当以死报天子。’斩而徇。于是士安不敢出,师立自督士,十战皆死。仁厚约城中斩首恶者赏,君雄謼于军曰:‘天子所讨,反者耳,吾等何与?’乃与士安哗而进,以仁厚书示师立曰:‘请以死谢众。’自沉于池死。君雄悉诛其家,献首天子。仁厚入府,纵系囚,赈贫绝。诏拜剑南东川节度使。
光启二年,遂据梓州,绝敬瑄。君雄时为遂州刺史,亦陷汉州,攻成都。敬瑄使部将李顺之逆战,君雄死。又发维、茂州羌军击仁厚,斩之。乾宁中,皆追赠司徒。
赵犨,陈州宛丘人,世为忠武军牙将。犨资警健,儿弄时好为营阵行列,自号令指顾,群儿无敢乱。父叔文见之曰:‘是当大吾门。’稍长,喜书,学击剑,善射。会昌中,从伐潞州收天井关,又从征蛮,忠武军功多,迁大校。
黄巢入长安,所在盗兴,陈人诣节度府,请犨为刺史,表于朝,授之。既视事,会官属计曰:‘巢若不死长安,必东出关,陈其冲也。’乃培城疏堑,实仓库,峙稿薪,为守计。民有赀者悉内之,缮甲兵,募悍勇,悉补子弟领兵。巢败,果东奔。贼将孟楷以万人寇项,犨击禽之。僖宗嘉其功,迁累检校司空。巢闻楷死,惊且怒,悉军据水,与秦宗权合兵数十万,缭长壕五周,百道攻之。州人大恐,犨令曰:‘士贵建功立名节,今虽众寡不敌,男子当死地求生,徒惧无益也。且死国,不愈生为贼乎?吾家食陈禄,誓破贼以保陈,异议者斩!’众听命。引锐士出战,屡破贼。巢益怒,将必屠之,乃起八仙营于州左,僭象宫阙,列百官曹署,储粮为持久计。宗权输铠仗军须,贼益张。犨小大数百战,胜负相当,故人心固,乃间道乞师于朱全忠。未几,汴军至,壁西北,陈人思奋,犨引兵急击贼,破之。围凡三百日而解。
中和五年,擢彰义军节度使。巢虽败,宗权始炽,略地数千里,屠二十余州,唯陈赖犨独完,以功检校司徒,加泰宁、浙西两节度,皆在陈并领之。龙纪初,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忠武军节度,仍治陈州,流亡踵还。与弟昶至友爱,后将老,悉以军事付之,乃卒,赠太尉。
犨悉忠力以孤城抗贼,巢卒败亡。然附全忠,亦赖其力复振,故委输调发助全忠,常先它镇云。
昶字大东,神采轩异,而内沈厚,有法度。破孟楷功多。巢之围,昶夜掫师,疲而寝,如有神相之者。犁曙决战,士争奋死鬬,禽贼酋数人,斩级千余。犨领泰宁,以昶为州刺史、检校尚书右仆射。当时,方镇言忠壮吏治,举言犨、昶。犨之老,乃授留后,迁忠武节度使,亦留陈。进检校司徒。劭劝农桑,于人有恩惠。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乾宁二年卒,年五十三,赠太尉。
犨子珝,字有节。雄毅喜书,善骑射。巢之难,激励麾下,约皆死。以先冢迩贼,畏见残𬺈,即夜缒死士取柩以入。库有巨弩,机牙坏,不能张,珝以意调治,激矢至五百步,人马皆洞,贼畏不敢逼。以劳检校尚书右仆射,遥领处州刺史。
昶帅忠武,珝迁行军司马。昶之丧,知忠武留后,政简济,上下安之。全忠表为忠武军节度使。陈土恶,善圮,珝叠甓表墉,遂无患。三加检校太保。光化二年,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进兼侍中,封天水郡公。按邓艾故迹,决翟王渠溉稻以利农。一家三节度,相继二十余年,陈人宜之。
天复初,韩建帅忠武,以珝知同州节度留后。昭宗还长安,诏入朝,赐号‘迎銮功臣’。以检校太傅为右金吾卫上将军,从东迁。岁余,以疾免。卒,年五十五,赠侍中,陈人为罢市。
田𫖳字德臣,庐州合肥人。略通书传,沈果有大志。与杨行密同里,约为兄弟。应州募屯边,迁主将。行密据庐州,𫖳谋为多。攻赵锽于宣州,锽出东溪,乘暴流以逸,阻水解甲,谓追骑不能及。𫖳乘轻舠追之,锽惊,遂见禽。行密表𫖳为马步军都虞候。
沙陀叛将安仁义奔淮南,行密大喜,属以骑兵,使在𫖳右,两人名冠军中,共攻常州,杀刺史杜棱。钱镠方屯润州,一夕溃。会孙儒南略,𫖳等屯丹阳,儒火扬州,壁广德,𫖳破其屯。与战,𫖳走,行密怒,夺其兵。或谏行密曰:‘彊敌傅垒,不用𫖳,非计也。’行密复将𫖳。儒诒书仁义通好,以疑行密,行密待益厚,署行军副使,卒用此二人功禽儒。乃表仁义为润州刺史,𫖳宁国军节度使。累迁检校太保、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仁义至检校太保。
𫖳已平冯弘铎,至扬州谢行密。左右求赀不已,狱吏亦有请,𫖳怒曰:‘吏觊吾入狱邪!’又求池、歙为属州,行密不许,𫖳始怨。将还,指府门曰:‘吾不复入此。’
是时,钱镠部将徐绾叛,镠入杭州逐绾,绾屯灵隐山迎𫖳。𫖳遣客何晓见镠曰:‘王宜东保会稽,无为虚屠士众也。’镠曰:‘军中小叛常然,公为人长,何助逆耶?’𫖳攻北门,镠登城与语,射中麾下。𫖳筑垒绝往来道,镠患之,出金币十舆,募能夺地者。陈璋以死士三百,免胄驰击,夺其地,镠授璋衢州刺史。𫖳攻城未能克,将济江绝西陵,为镠将所却,围益急。
先是,行密欲女镠子,镠急,乃遣元迎女,且告行密曰:‘𫖳得志,为患必大,请以子为质,愿召还𫖳。’行密使人谓𫖳曰:‘不还,我遣人代守宣州。’𫖳不从。镠输钱二百万缗犒军,𫖳又请镠子元瓘出质,乃与绾引兵还。然内怨行密与镠,因移书曰:‘侯王守方以奉天子,譬百川不朝于海,虽狂奔澶漫,终为涸土,不若顺流无穷也。东南扬为大,刀布金玉积如阜,愿公上天子常赋,𫖳请悉储峙,单车以从。’行密荅曰:‘贡赋繇汴而达,适足资敌尔。’于是𫖳绝行密,大募兵。李神福白行密:‘𫖳必叛,宜先图之。’行密曰‘𫖳有大功,而反状未明,杀之,诸将不为用。’𫖳遣其佐杜荀鹤至汴通好,全忠喜,屯宿州须变。行密以康儒在𫖳所,故授庐州刺史以间之。𫖳怒,族其家,儒曰:‘公不用吾谋,死无地矣。’
𫖳与安仁义连和攻昇州,劫刺史李神福妻息厚养之。神福方与刘存攻鄂州,行密召之。神福谓诸将曰:‘𫖳反,此心腹疾,宜速攻之。’𫖳遣李皋诒书神福曰:‘公家在此,苟从我,当分地以王。’荅曰:‘吾以一卒从吴王,任上将,终不以妻子易意。’乃斩皋,破𫖳兵于曷山。始,𫖳将王坛等以舟师蹑神福后,至吉阳矶,不战。会日暮,坛掩神福军半济,神福反舟顺流急击,大破之,因纵火,士多死。明日,坛复战,败于皖口,𫖳乃自将来战。神福曰:‘贼弃城而来,此天亡也。’乃濒水坚壁不出,请行密以兵塞𫖳走道。
仁义焚东塘战舰,夜攻常州,不克,转战至夹冈,立二帜,解甲而息,追兵莫敢向。𫖳陈舟芜湖。行密遣将王茂章攻润州。仁义以善射冠军中,当时称朱瑾矟,米志诚弩,皆为第一,仁义常曰:‘志诚弩十,不当瑾矟之一;瑾矟十,不当吾弓之一。’人以为然。又其治军严,善得士心。战卒数百,濠梁不毁,开门鬬,先告所当中,然后射之。茂章等不敢与确。行密遣使谓曰:‘吾不忘公功,能自归,当复为行军副使,但不可处兵。’仁义欲降,其子固谏,乃止。
行密召其将台濛泣语曰:‘人尝告𫖳必反,我不忍负人,𫖳果负我。吾思为将者非公莫可。’濛顿首谢,率骑度江,为阵以行。士笑其法,濛曰:‘𫖳宿将多谋,备之何害?’与王坛等战广德,濛以行密书遗坛诸将,皆再拜气夺。濛麾兵击之,坛走。神福既以不战困𫖳,𫖳绐言母病,还至芜湖。闻坛败,留精兵二万属郭行琮,身走城。濛之行,为狭营小舍,觇者以为才容二千人,𫖳轻之,不复召兵。与战黄池,矢石始交而濛遁,兵争逐北,遇伏,𫖳大败,召芜湖兵,不得入。行琮及坛皆归行密,𫖳恚,自料死士数百,号‘爪牙都’,身薄战。濛退军示弱,士超隍,濛殊死战,军溃。𫖳奔城,桥陷,为乱兵所杀,年四十六。其下犹鬬,示𫖳首,乃溃。
𫖳始以元瓘归,战不胜,辄欲杀之,𫖳母护免。及镠与行密合,𫖳曰:‘今日不胜,必杀元瓘。’已而𫖳死,传首至淮南,行密泣下,葬以庶人礼,亦葬康儒,还元瓘于杭。
𫖳善为治,资宽厚,通利商贾,民爱之。善遇士,若杨夔、康軿、夏侯淑、殷文圭、王希羽等皆为上客。文圭有美名,全忠、镠交辟不应。𫖳置田宅,迎其母,以甥事之,故文圭为尽力。夔知𫖳不足亢行密,著溺赋以戒,𫖳不用。
行密使王茂章穴地取润州,安仁义以家属保城楼,兵不敢登。召李德诚曰:‘汝可以委命。’乃抵弓矢就缚,父子斩扬州市。
濛字顶云,亦合肥人。𫖳破,行密表为检校太保、宣州观察使。天祐初卒。
朱延寿者,庐州舒城人。事行密,破秦彦、毕师铎、赵锽、孙儒,功居多。行密欲以宽恕结人心,而延寿敢杀。时扬州多盗,捕得者,行密辄赐所盗遣之,戒曰:‘勿使延寿知。’已而阴许延寿杀之。
初,寿州刺史高彦温举州入朱全忠,行密袭之,诸将惮城坚不可拔,延寿鼓之,拔其城,即表为淮南节度副使。全忠犹屯寿春,延寿以新军出,每旗五伍为列,遣李厚以十旗击西偏,不胜,将斩之,厚请益五旗,殊死战,全忠引去。于是取黄、蕲、光三州,以功迁寿州团练使。
昭宗在凤翔,诏延寿围蔡以披全忠势,擢奉国军节度使。全忠兵每至,延寿开门不设备,而不敢逼也。延寿用军常以寡鬬众,败还者尽斩之。
田𫖳之附全忠,延寿阴约曰:‘公有所为,我愿执鞭。’𫖳喜,二人谋绝行密。行密忧甚,绐病目,行触柱僵。妻,延寿姊也,掖之。行密泣曰:‘吾丧明,诸子幼,得舅代我,无忧矣。’遣辩士召之,延寿疑,不肯赴。姊遣婢报故,延寿疾走扬州,拜未讫,士禽杀之,而废其妻。
赞曰:全忠,唐之盗也,行密志枭其元而后已。田𫖳使出军赋而助之,此其谋责难而绝之,非忠于唐也。弃所附而觊尊大,亦已妄矣。孔子称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如仁厚、田、朱,材不足为吴、蜀之老,可与事天子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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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1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新唐书   卷一百九十‧列传第一百一十五 刘建锋 成汭 杜洪 锺传 刘汉宏 张雄 王潮 刘知谦
刘建锋字锐端,蔡州朗山人。为忠武军部将,与孙儒、马殷同事秦宗权。儒之败,建锋、殷收散卒,转寇江西,有众七千,推建锋为主,殷为前锋,张佶为谋主。略洪、虔数州,众遂十余万。乾宁元年,取潭州,杀武安节度使邓处讷,自称节度留后,奉表京师,诏即拜检校尚书左仆射、武安军节度使。
建锋已得志,即嗜酒不事事。新息小史陈赡为建锋御者,妻美且艳,乃私之。赡怒,袖铁檛击建锋死,断其喉。众推张佶为帅,佶固辞,马踶伤佶左髀,下令曰:‘吾非而主。’时马殷攻邵州未克,于是遣人迎殷。磔赡于市。
殷至,佶坐受其谒。既而率将吏推殷为留后。诏即除检校太傅、潭州刺史。殷以成汭、杨行密、刘隐皆养士以图王霸,谓其属高郁曰:‘吾欲重币以奉四邻而固吾境,计安出?’郁曰:‘荆南暗弱,焉能患我?淮南,我仇也,固不吾援。公若置邸京师,归天子职贡,王人来锡命,四方畏服,然后按兵讨不廷,霸业成矣。’殷悟,厚结宣武朱全忠以请于朝,乃拜湖南节度兵马留后。郁又教殷铸铅铁钱,十当铜钱一;民得自摘山,收茗筭,募高户置邸阁居茗,号‘八床主人’。岁入筭数十万,用度遂饶。
于是收邵、衡、永、道、郴、连六州,进攻桂州,执留后刘士政。诸城望风奔溃,尽得昭、贺、梧、象、柳、宜、蒙等州。又攻容管,执宁远节度使庞巨曦,虏其众及赀。昭宗在凤翔,难方亟,遣中人间道赐朱书,密诏使殷与杨行密攻汴州,殷兵讫不出。
殷弟賨,沈勇知书史,从孙儒为盗,晚事杨行密为黑云军使。与钱镠战,数有功。夜卧,常有光怪。行密知之,曰:‘吾今归汝于兄。’辞曰:‘賨一败卒,公待以不死。湖南在宇下,朝亡夕至,但谊不忍舍公。’行密具赍以遣曰:‘尔还,与兄共食湘、楚,然何以报我?’荅曰:‘愿通二国好,使商贾相资。’行密喜。既至,殷表以自副。每劝殷与行密连和,殷畏全忠,卒不克。
殷与建锋同里人,凡宗权党散为盗者,皆以酷烈相矜,时通名‘蔡贼’云。
成汭,青州人。少无行,使酒杀人,亡为浮屠。后入蔡贼中,为贼帅假子,更姓名为郭禹。当戍江陵,亡为盗,保火门山。后诣荆南节度使陈儒降,署裨校。久之,张瓌囚儒,以禹凶慓,欲杀之。禹结千人奔入峡,夜有蛇环其所,祝曰:‘有所负者,死生唯命。’既而蛇亡。禹乃袭归州,入之,自称刺史。招还流亡,训士伍,得胜兵三千。秦宗权故将许存奔禹,禹以青州剽卒三百畀之,使讨荆南部将牟权于清江,禽权,取其众。禹又破其将王建肇,建肇奔黔州。昭宗拜禹荆南节度留后,始改名汭,复故姓。
宗权余党常厚攻夔州。是时,西川节度使王建遣将屯忠州,与夔州刺史毛湘相唇齿,厚屯白帝。汭率存乘二军之间攻之,二军使人谇辱汭,韩楚言尤剧,汭耻之曰:‘有如禽贼,当支解以逞。’会存夜斩营袭厚,破之,厚奔万州,为刺史张造所拒,走绵州。存入夔州。楚言妻李语夫曰:‘君常辱军,且支解,不如前死。’楚言不决。李砺刀席下,方共食,复语之,夫曰:‘未可知。’李取刀断其首,并杀三子,乃自刭。汭畏其烈,礼葬之,刻石表曰烈女。即使司马刘昌美守夔,率存溯江略云安,建将皆奔。存按兵渝州,尽下濒江州县。
时王建肇据黔州自守,帝以建肇为武泰军节度使。汭遣将赵武率存攻之,建肇走,汭乃以武为留后,存为万州刺史。存不得志,汭遣客伺之,方蹴球,汭曰:‘存必叛,自试其力矣。’遣将袭之。存夜率左右超堞走,与王建肇皆降于王建。
汭颇知吏治,尝录囚,尽其情。垫江贼阴杀令,其主簿疑小史导之,讯不承。临刑曰:‘我且讼地下。’逾月,吏暴死。汭闻,益详于狱。始治州,民版无几,未再期,自占者万余。帝数诏刻石颂功,辄固辞。时镇国节度使韩建亦以治显,号‘北韩南郭’。汭进累检校太尉、中书令、上谷郡王。云安榷盐,本隶盐铁,汭擅取之,故能畜兵五万。初任贺隐,隐,贤者也,故汭所举少过。晚得妻父任之,谮害诸子,汭皆手杀之,至绝嗣。澧、朗本荆南隶州,为雷满所据,别为节度,汭数请之,宰相徐彦若不许。及彦若罢,道江陵,汭出怨言,彦若曰:‘公专一面,自视桓、文,一贼不能取,而怨朝廷乎?’汭大惭。晚喜术士,饵药滨死而苏。
天复三年,帝诏淮南节度使杨行密围鄂州,朱全忠使韩勍救之,讽汭与马殷、雷彦威掎角。汭身自将而行,下知汭不足亢行密,无敢谏,唯亲吏杨师厚劝之。汭为巨舰,堂皇悉备,行至公安,卜不吉,欲还,师厚曰:‘公举全军,中道还,何以见百姓?’汭乃行。彦威潜师略江陵,汭诸将念私,无鬬志。淮南将李神福壁沙桥,望汭军曰:‘战舰虽盛,首尾断绝,可取也。’击汭君山,败之,火其船,众大溃,汭投江死,士民皆为彦威所劫。韩勍走还。王建遂取夔、施、忠、万四州。天祐中,全忠表汭死国事,请与杜洪皆立庙云。
杜洪,鄂州人。为里俳儿。乾符末,黄巢乱江南,永兴民皆亡为盗,刺史崔绍募民彊雄者为土团军,贼不敢侵,于是人人知兵。杭州刺史路审中为董昌所拒,走客黄州。中和末,闻绍卒,募士三千入鄂州以守。洪为州将,有功,亦逐岳州刺史居之。光启二年,安陆贼周通率兵攻审中,审中亡去,洪乘虚入鄂,自为节度留后,僖宗即拜本军节度使。
是时,永兴民吴讨据黄州,骆殷据永兴,二人皆隶土团者也,故军剽甚。洪虽得节制,而附朱全忠,绝东南贡路。乾宁初,身自将击讨,乞师淮南,杨行密遣朱延寿助之。洪引还,延寿拔黄州,俘讨献京师。骆殷弃永兴走,行密取其地。洪得骆殷,倚为腹心,间取永兴守之。
全忠方围凤翔,昭宗遣使者东出,道武昌,洪皆杀之。时行密略光州,诏洪出兵,与忠义赵匡凝、武安马殷袭安州。行密使李神福、刘存率舟师万人讨洪,骆殷弃永兴走,县民方诏守以待命。神福已得诏,大喜,以永兴壮县,馈餫所仰,既得鄂半矣,遂进围鄂州。
洪婴城请救于汴,全忠率兵五万营霍丘。行密御之,汴兵不利,引还,使别将吴章以三千兵解围,神福迎破之。时全忠方与河东军薄战,故不能救洪。洪乃求助于马殷,殷不荅。洪计穷,复走全忠,全忠遣曹延祚合吴章兵万三千救洪。淮南将刘存濬坎傅城。殷为洪谋曰:‘淮兵深入,仰永兴以济,若奇兵取之,贼不战而溃。’洪以精兵合汴人间道掩永兴,三十里而舍。存以方诏、苗璘当之。汴亡卒走淮壁,言军虚实曰:‘郓军懦,可取,开道军不可当也。’璘曰:‘杀彊则弱者桡矣。’乃自击开道军,败之,禽汴士三百人,徇城下。洪军气沮,存使辩士临说,洪恃汴方彊,无降意。或劝存急击援兵,则城自下,存曰:‘击之,贼入,则城固矣;若纵其遁,城可取也。’俄而汴军走,是日城陷,执洪及曹延祚,穷斩其余。行密见洪,责曰:‘尔同逆贼弑主,与孤为仇,吾军还,而复为贼后拒,今定何如?’洪谢曰:‘不忍负朱公。’与延祚皆斩扬州市。以刘存守鄂州。行密死,马殷遂取其地。
锺传,洪州高安人。以负贩自业,或劝其为盗必大显。时王仙芝猖狂,江南大乱,众推传为长,乃鸠夷獠,依山为壁,至万人,自称高安镇抚使。仙芝遣柳彦璋掠抚州,不能守,传入据之,言诸朝,诏即拜刺史。中和二年,逐江西观察使高茂卿,遂有洪州。抚民危全讽间传之去,窃州以叛,使弟仔昌据信州。僖宗擢传江西团练使,俄拜镇南节度使、检校太保、中书令,爵颍川郡王,又徙南平。
传率兵围抚州,天火其城,士民讙惊,诸将请急攻之,传曰‘乘人之险,不可。’乃祝曰:‘全讽罪,无害民者。’火即止。全讽闻,谢罪听命,以女女传子匡时。传以匡时为袁州刺史,击马殷。又以彭玕为吉州刺史。玕,健将也,传倚以为重。
广明后,州县不乡贡,惟传岁荐士,行乡饮酒礼,率官属临观,资以装赍,故士不远千里走传府。传少射猎,醉遇虎,与鬬,虎搏其肩,而传亦持虎不置,会人斩虎,然后免。既贵,悔之,戒诸子曰:‘士处世尚智与谋,勿效吾暴虎也。’乃画搏虎状以示子孙。凡出军攻战,必祷佛祠,积饵饼为犀象,高数寻。晚节重敛,商人至弃其货去。天祐三年卒。
匡时自立为节度观察留后。次子匡范为江州刺史,怨兄立,挈州附淮南,因言兄结汴人图扬州。杨渥使秦裴攻匡时,围洪州。匡时城守不出,凡三月,城陷,淮军大掠三日止,执匡时及司马陈象归扬州。渥切责,匡时顿首请死,渥哀赦之,斩象于市。
彭玕既失援,厚结马殷,且观虚实,使者还曰:‘殷将校辑睦,未可图也。’遂归款。玕通左氏春秋,尝募求西京石经,厚赐以金,扬州人至相语曰:‘十金易一笔,百金偿一篇,况得士乎?’故士人多往依之。
始,危全讽闻匡时立,喜曰:‘听锺郎为节度三年,我自取之。’及渥兵盛,不敢救,潜谋攻渥。会淮南亡将王茂章过州,请曰‘闻公欲大举,愿见诸将才否。’全讽蒐众十万,邀茂章观之,对曰‘扬州有士三等,公众正当其下,盍更益之?’全讽不能荅。后为杨氏所并。
刘汉宏,本兖州小史,从大将击王仙芝,劫辎重叛去。乾符末,略江陵,焚民室庐,廛无完家。于是都统王铎遣将崔锴降之,表为宿州刺史,汉宏恨赏薄,有望言。会浙东观察使柳得罪,乃授汉宏观察使,代之。僖宗在蜀,贡输踵驿而西,帝悦,宠其军为义胜军,即授节度使。
汉宏既有七州,志侈大,辄曰:‘天下方乱,卯金刀非吾尚谁哉?’鸦噪诸廷,命斫树,或曰:‘巨木不可伐。’怒曰:‘吾能斩白蛇,何畏一木!’
中和二年,遣弟汉宥率诸将攻杭州,壁西陵,为董昌所败。复遣兵七万濒江而屯,昌使钱镠宵济袭破之。明年,汉宏屯黄岭,发洞獠同攻昌,镠出富阳击诸营,多溃去。汉宏大沮,悉军十万列舰西陵,谋宵济袭昌。祷于江,有一矢坠前,恶之。俄与镠遇,镠俘馘五千,汉宏羸服走,或执之,绐而免。明日复战,镠斩其弟汉容、将辛约。时锺季文守明州,卢约处州,蒋瓌婺州,杜雄台州,朱褒温州。褒兵最彊,故汉宏使褒治大舰习战,以史惠、施坚实、韩公汶将其军。帝闻杭、越挐战,遣中人焦居璠持节诏通好,皆不奉诏。
光启二年,镠率诸将攻越,自趋导山,破公汶于曹娥埭。与褒战,烧其舰,进屯丰山。坚实诣镠降,汉宏率麾下六百人走台州,镠斩其母妻于屯。杜雄飨其军,皆醉,执汉宏以见董昌。汉宏曰:‘自古岂有不亡国邪?’昌使斩于市,叱刑者曰:‘吾节度使,非庸人可杀。我尝梦持金杀我者,必钱镠也。’昌命镠斩之。
张雄,泗州涟水人。与里人冯弘铎皆为武宁军偏将。弘铎为吏辱,雄为辩数,并见疑于节度使时溥。二人惧祸,乃合兵三百度江,壁白下,取苏州据之。稍稍啸会,战舰千余,兵五万,乃自号‘天成军’。
镇海节度使周宝之败,奔常州,闻高骈将徐约兵锐甚,诱之使击雄,与之苏州。雄匿众海中,使别将赵晖据上元,资以舟械。宝兵散,多降晖,众数万。雄即以上元为西州。负其才,欲治台城为府,旌旗衣服僭王者。
杨行密围扬州,毕师铎厚赍宝币,啖雄连和。雄率军浮海屯东塘。是时扬州围久,皮囊革带食无余,军中杀人代粮,才千钱。闻雄至,间道挟珍走军,以银二斤易斗米,逮糠籺以差为直。雄军富过所欲,即不战去。晖数剽江道,雄击杀之,坑其众,自屯上元。大顺初,以上元为昇州,诏授雄刺史。未几卒。雄善驭众,人思之,为立庙。弘铎代为刺史。
弘铎善骑射,侃侃若儒者。行密已得淮南,弘铎纳好。然倚兵舰完利,谋取润州,遣客尚公迺进说行密,行密不从。客曰:‘公不见听,未知胜几楼船?’时行密大将田𫖳在宣州,阴图弘铎,募工治舰。工曰:‘上元为舟,市木远方,坚致可胜数十岁。’𫖳曰:‘我为舟于一用,不计其久,取木于境可也。’弘铎介宣、扬间,不自安,而州数有怪。天复二年,大风发屋,巨木飞舞,州人骇曰:‘州且易主。’大将冯晖等劝弘铎悉军南向,声言讨锺传,实袭𫖳。行密知之,遣客说止,不听。𫖳逆击于曷山,弘铎大败,收残士欲入海。行密惧复振,遣人迎犒东塘,好谓曰:‘兵有胜负,今众尚彊,乃自弃于海,奈何?吾府虽隘,尚可以居。若欲扬州,我且让公。’弘铎举军尽哭。行密挐飞舻,不持兵入其军,执弘铎手尉勉,遂以归,表为淮南节度副使。见尚公迺曰:‘颇忆为冯公求润州否?何多尚邪?’谢曰:‘臣为君,恨其未遂。’行密笑曰:‘吾得君,尚何忧?’
徐约者,曹州人。已得苏州,有诏授刺史。钱镠遣弟𨱇攻之,约驱民墨镵其耏曰:‘愿战南都。’从事或曰:‘都者,国称,杭终有国乎?’约后寖窘,与其下哭而别,入海死。镠使沈粲守苏州。约众降润州阮结,结不能定。镠以成及讨之,尽歼其众。
王潮字信臣,光州固始人。五代祖晔为固始令,民爱其仁,留之,因家焉。世以赀显。
僖宗入蜀,盗兴江、淮,寿春亡命王绪、刘行全合群盗据寿州。未几,众万余,自称将军,复取光州,劫豪桀置军中,潮自县史署军正,主禀庾,士推其信。绪提二州籍附秦宗权。它日,赋不如期,宗权切责,绪惧,与行全拔众南走,略浔阳、赣水,取汀州,自称刺史,入漳州,皆不能有也。初以粮少,故兼道驰,约军中曰:‘以老孺从者斩。’潮与弟审邽、审知奉母以行,绪切责潮曰:‘吾闻军行有法,无不法之军。’对曰:‘人皆有母,不闻有无母之人。’绪怒,欲斩其母,三子同辞曰:‘事母犹事将军也,杀其母焉用其子?’绪赦之。会母死,不敢哭,夜殡道左。
时望气者言军中当有暴兴者,绪潜视魁梧雄才,皆以事诛之,众惧。次南安,潮语行全曰:‘子美须眉,才绝众,吾不知子死所。’而行全怪寤,亦不自安,与左右数十人伏丛翳,狙缚绪以徇。众呼万岁,推行全为将军,辞曰:‘我不及潮,请以为主。’潮苦让不克,乃除地剚剑祝曰:‘拜而剑三动者,我以为主。’至审知,剑跃于地,众以为神,皆拜之。审知让潮,自为副。绪叹曰:‘我不能杀是子,非天乎!’潮令于军曰:‘天子蒙难,今当出交、广,入巴、蜀,以干王室。’于是悉师将行,会泉州刺史廖彦若贪暴,闻潮治军有法,故州人奉牛酒迎潮。乃围城,岁余克之,杀彦若,遂有其地。
初,黄巢将窃有福州,王师不能下,建人陈岩率众拔之,又逐观察使郑镒,自领州,诏即授刺史。久之,岩卒,其婿范晖拥兵自称留后。岩旧将多归潮,言晖可取,潮乃遣从弟彦复将兵,审知监之,攻福州。审知乘白马履行阵,望者披靡,号‘白马将军’。晖守弥年不下,潮令曰:‘兵尽益兵,将尽益将,兵将尽,则吾至矣。’于是彦复急攻,晖亡入海,追斩之。建、汀二州皆举籍听命,潮乃尽有五州地。
昭宗假潮福、建等州团练使,俄迁观察使。乃作四门义学,还流亡,定赋敛,遣吏劝农,人皆安之。乾宁中,宠福州为威武军,即拜潮节度使、检校尚书左仆射。卒,赠司空。
潮病,以审知权节度,让审邽,不许。诏审知检校刑部尚书、节度观察留后。厚事朱全忠,全忠荐为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帝在凤翔,赐审知朱诏,自三品皆得承制除授。天祐初,进琅邪郡王。
审邽字次都。为泉州刺史,检校司徒。喜儒术,通书、春秋。善吏治,流民还者假牛犁,兴完庐舍。中原乱,公卿多来依之,振赋以财,如杨承休、郑璘、韩偓、归传懿、杨赞图、郑戬等赖以免祸,审邽遣子延彬作招贤院以礼之。
刘知谦,寿州上蔡人。避乱客封州,为清海牙将,节度使韦宙以兄女妻之,众谓不可,宙曰:‘若人状貌非常,吾以子孙托之。’
黄巢自岭表北还,湖、湘间群盗蚁结,知谦因据封州,有诏即授刺史兼贺水镇使,以遏梧、桂。知谦抚纳流亡,爱啬用度,养士卒。未几,得精兵万人,多具战舰,境内肃然。久之,疾病,召诸子曰:‘今五岭盗贼方兴,吾有精甲犀械,尔勉建功,时哉不可失也!’
知谦卒,共推其子隐为嗣,清海军节度使刘崇龟表为封州刺史。嗣薛王知柔代领节度,未至,而牙将卢琚叛。隐率兵奉迎知柔,直趋广州,禽琚献之。于是知柔以闻,昭宗拜隐本军行军司马,俄迁副使。天复初,节度徐彦若死,隐自称留后。
虔人卢光稠者,有众数万,据州自为留后,又取韶州。隐与争之,战不胜,悉师攻虔州。光稠伏军掉战,隐纵驱,伏发,挺身免。天祐初,始诏隐权节度留后,乃遣使者入朝,重赂朱全忠以自固。是岁,光稠死,子延昌自称刺史,为其下所杀,更推李图领州事。图死,锺传尽劫其众,欲遣子匡时守之。不克,州人自立谭全播为刺史,附全忠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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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1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新唐书   卷一百九十一‧列传第一百一十六  忠义上 夏侯端 刘感 常达 敬君弘 吕子臧 王行敏 罗士信 张道源 李育德 高叡 安金藏 王同皎 吴保安 李憕 卢弈 张介然
夫有生所甚重者,身也;得轻用者,忠与义也。后身先义,仁也;身可杀,名不可死,志也。大凡捐生以趣义者,宁豫期垂名不朽而为之?虽一世成败,亦未必济也,要为重所与,终始一操,虽颓嵩、岱,不吾压也。夷、齐排周存商,商不害亡,而周以兴。两人至饿死不肯屈,卒之武王蒙惭德,而夷、齐为得仁,仲尼变色言之,不敢少损焉。故忠义者,真天下之大闲欤!奸𫓧逆鼎,搏人而肆其毒,然杀一义士,则四方解情,故乱臣贼子赩然疑沮而不得逞。何哉?欲所以为彼者,而为我也。义在与在,义亡与亡,故王者常推而褒之,所以砥砺生民而窒不轨也。虽然,非烈丈夫,曷克为之?彼委靡软熟,偷生自私者,真畏人也哉!故次叙夏侯端以来凡三十三人于左方。
夏侯端,寿州寿春人,梁尚书左仆射详孙也。仕隋为大理司直。高祖微时与相友,大业中讨贼河东,表端为副。端邃数术,密语高祖曰:‘玉床摇,帝坐不安。晋得岁,真人将兴,安天下之乱者,其在公乎!但上性沈忌,内恶诸李,今金才已诛,次且取公,宜蚤为计。’帝感其言。义师兴,端在河东,吏捕送长安。帝入京师,释囚,引入卧内,擢秘书监。
李密之降,关东地未有所属,端请假节招谕,乃拜大将军,为河南道招慰使。即传檄州县,东薄海,南揵淮,二十余州遣使顺附。次谯州,会亳、汴二州刺史已降王世充,道塞,无所归,计穷彷徨。麾下二千人粮尽不忍委端去,端乃杀马宴大泽中,谓众曰:‘我奉王命,义无屈。公等有妻子,徒死无益。吾丐若首,持与贼以取富贵。’众号泣不忍视,端亦泣,欲自刎,争持之,乃止。行五日,饿死十四三。遇贼,众溃,从者才三十余人,遂东走,撷豆以食。端持节卧起,叹曰:‘平生不知死地乃在此!’纵其下令去,毋俱没。会李公逸守杞州,勒兵迎端。时河南地悉入世充,公逸感端之节,亦固守。世充遣人以淮南郡公、尚书少吏部印绶召端,解所服衣以赠。端曰:‘吾,天子使,宁污贼官邪!非持首去不可见。’即焚书及衣,因解节毛怀之,间道走宜阳,历崖峭榛莽。比到,其下仅有在者,皆体发癯焦,人不堪视。端入谒,自谢无功,不及危困状。帝闵之,复拜秘书监。出为梓州刺史。散禄禀周孤穷,不为子孙计。贞观元年卒。
刘感,岐州凤泉人,后魏司徒丰生孙也。武德初,以骠骑将军戍泾州,为薛仁杲所围,粮尽,杀所乘马啖士,而煮骨自饮,至和木屑以食。城垂陷,长平王叔良救之,贼乃解。与叔良出战,为贼执,还围泾州,令感约城中降。感绐诺,至城下大呼曰:‘贼大饥,亡在朝暮,秦王数十万众且至,勉之无苦。’仁杲怒,执感埋其半土中,驰射之。至死,詈益甚。
贼平,高祖购得其尸,祭以少牢,赠瀛州刺史,爵平原郡公,封户二千,谥忠壮。诏其子嗣封爵,赐田宅焉。
常达,陕州陕人。仕隋为鹰击郎将。尝从高祖征伐,与宋老生战霍邑,军败自匿,帝意已死,久乃自归。帝大悦,命为统军,拜陇州刺史。
时薛举方彊,达败其子仁杲,斩首千级。举遣将仵士政绐降,达不疑,厚加抚接。士政伺隙劫之,并其众二千归贼。举指其妻谓达曰:‘识皇后乎?’荅曰:‘彼瘿老妪,何所道?’举奴张贵又曰‘亦识我否?’达瞋目曰:‘若乃奴耳。’贵忿,举笏击其面,达不为慑,亦拔刀逐之,赵弘安为蔽捍,乃免。仁杲平,帝见达,劳曰:‘君忠节,正可求之古人。’为执士政杀之,赐达布帛三百段,以达并刘感事授史臣令狐德棻云。终陇西刺史。
敬君弘,绛州绛人,北齐尚书右仆射显俊曾孙也。累功历骠骑将军,封黔昌侯。以屯营兵守玄武门。隐太子之死,左右解散。其车骑将军冯立者,有材武,叹曰:‘生赖其宠,死不共难,我无以见士大夫!’乃与巢王亲将谢叔方率兵攻玄武门,殊死鬬。君弘挺身出,或曰:‘事未可判,当按兵待变,成列而鬬可也。’不从。与中郎将吕世衡呼而进,皆战殁。立顾其下曰:‘足以报太子矣。’遂解兵走。君弘等败,秦府兵不振。尉迟敬德掷巢王首示叔方,叔方下马恸,亦出奔。明日自归,太宗曰:‘义士也。’置之。俄而立又至,帝让曰:‘汝离我兄弟,罪一也;杀我将士,罪二也。何所逃死?’荅曰:‘出身事主,当战之日,不知其它。’因伏地悲不自胜,帝亦劳遣之。诏赠君弘左屯卫大将军,世衡右骁卫将军。
立已蒙贷,归语人曰:‘上赦吾罪,吾当以死报。’未几,突厥犯便桥,立引数百骑与虏薄,败之咸阳。帝喜,授广州都督。前日牧守苛肆,为蛮夷患,故数叛。立至,不事家产,衣食弗求赢。尝见贪泉曰:‘此岂隐之所酌邪?吾虽日汲,庸易吾性哉?’遂极饮去。在职不三年,有惠爱,卒于官。
叔方历伊州刺史,善治军,戎、华爱之。累加银青光禄大夫,徙洪、广二州都督。卒,谥曰勤。本万年人,从巢王征讨有功,王表为屈咥真府左军骑云。
吕子臧,蒲州河东人。刚直,健于吏。隋大业末为南阳郡丞,捕击盗贼有功。高祖入京师,遣马元规慰辑山南,独子臧坚守。元规遣士讽晓,子臧杀之。及炀帝已弑,帝更使其婿薛君倩赍诏,言隋所以亡,谕子臧。子臧为故君发丧讫,即送款,就拜邓州刺史,封南阳郡公。
武德初,朱粲新衄,子臧率兵与元规并力。元规军不进,子臧曰:‘乘贼新败,上下惶沮,一战可禽;若迁延,其众稍集,吾食尽,致死于我,不可当也。’不纳。子臧请以所部兵独进,又不许。俄而粲得众,复张,元规婴城,子臧扼腕曰:‘谋不见用,坐公死矣。’贼围固。会霖雨,雉堞崩剥,或劝其降,子臧曰:‘我,天子方伯,且降贼乎?’乃率麾下数百人赴敌死,城亦陷,元规死之。
元规,安陆人。初以队正从帝征伐,持节下南阳,得兵万余,然无谋,至于败。
王行敏,并州乐平人。隋末为盗长,高祖兴,来降,拜潞州刺史,迁屯卫将军。刘武周入并州,寇上党,取长子、壶关。或言刺史郭子武懦不支,且失潞,帝遣行敏驰往。既至,与子武不协,贼围急,储偫空乏,众恫惧,行敏患之。会有告子武谋反,遂斩之。州民陈正谦者,以信义称乡里,出粟千石济军,由是人自奋,贼乃去。行敏又败窦建德兵于武陟。武德四年,督兵徇燕、赵,与刘黑闼战历亭,破之。既而释甲不设备,为黑闼所掩,缚致麾下。终不屈,贼遂斩之。且死,西向跪曰:‘臣之忠,惟陛下知之。’帝闻而悼惜。
黑闼之乱,死事者又有卢士叡、李玄通。
士叡客韩城。隋乱,结纳英豪。高祖与之旧,及兵兴,率数百人上谒汾阴,又使兄子谕降剧贼孙华,与刘弘基败隋将桑显和于饮马泉。擢累右光禄大夫,为瀛州刺史。黑闼遣轻骑破其郛,拒战半日,士见亲属系虏,乃溃。士叡为贼擒,欲使说下城堡,不从,见杀。
玄通,蓝田人。为隋鹰扬郎将,高祖入关,率所部自归,拜定州总管。为黑闼所破,爱其才,欲以为将。玄通曰:‘吾当守节以报,乌能降志贼邪?’不听,囚之。故吏有饷饮馈者,玄通曰:‘诸君见哀,吾能一醉。’遂纵饮,谓守者曰:‘吾能剑舞,可借刀。’守士与之。曲终,仰天太息曰:‘大丈夫抚方面,不能保所守,尚何视息邪?’乃溃腹死。帝为流涕,擢其子伏护大将军。
罗士信,齐州历城人。隋大业时,长白山贼王薄、左才相、孟让攻齐郡,通守张须陀率兵击贼。士信以执衣,年十四,短而悍,请自效。须陀疑其不胜甲,少之。士信怒,被重甲,左右鞬,上马顾眄。须陀许之。击贼潍水上,阵才列,执长矛驰入贼营,刺杀数人,取一级掷之,承以矛,戴而行,贼皆眙惧无敢亢。须陀乘之,大破贼。士信逐北,每杀一贼,辄劓鼻纳诸怀,暨还,验以代级。须陀叹伏,遗以所乘马。凡战,须陀先登,士信副,以为常。炀帝遣使图须陀、士信阵法上内史。
后须陀为李密所杀,士信与裴仁基归密,署总管,俾统所部讨王世充。身被重创,见获于世充。世充爱其才,厚遇之,与同寝食。后得密将邴元真等,故士信稍稍疏斥。士信耻与伍,率所部千余人来降高祖,拜陕州道行军总管,因谋世充。
士信行则先锋,反则殿,有所获,悉散戏下有功者,或脱衣解马赐之,士以故用命。然持法严,至亲旧无少贷,其下亦不甚附。师次洛阳,攻千金堡,有恶言诟军,士信怒,夜遣百人载婴儿噪堡下,若自东都出奔者,既而阳悟曰:‘非也,此千金堡耳。’因散去。堡兵开门追掠,士信伏入,屠之无类。贼平,授绛州总管,封郯国公。
从秦王击刘黑闼洛水上,得一城,王君廓戍之,贼急攻,溃而出。王语诸将:‘孰能守此?’士信曰:‘愿以守。’乃命之。士信已久,贼悉众攻,方雨雪,救军不得进。城陷,黑闼欲用之,不屈而死,年二十八。王隐悼,购其尸以葬,谥曰勇。初,士信为仁基所礼,及东都平,出家财敛葬北邙以报德,且曰:‘我死当墓其侧。’至是,如所志。
张道源,并州祁人,名河,以字显。年十四,居父丧,士人贤其孝,县令郭湛署所居曰复礼乡至孝里。道源尝与客夜宿,客暴死,道源恐主人忽怖,卧尸侧,至曙乃告,又徒步护送还其家。隋末政乱,辞监察御史,归闾里。
高祖兴,署大将军府户曹参军。至贾胡堡,复使守并州。京师平,遣抚慰山东,下燕、赵。有诏褒美,封累范阳郡公。淮安王神通略定山东,令守赵州,为窦建德所执。会建德寇河南,间遣人诣朝,请乘虚𢭏贼心胁。即诏诸将率兵影接。俄而贼平,还,拜大理卿。时何稠得罪,籍其家属赐群臣。道源曰:‘祸福何常,安可利人之亡,取其子女自奉?仁者不为也。’更资以衣食遣之。天子见其年耆,拜绵州刺史。卒,赠工部尚书,谥曰节。道源虽官九卿,无产赀,比亡,余粟二斛。诏赐帛三百段。
族孙楚金有至行,与兄越石皆举进士。州欲独荐楚金,固辞,请俱罢。都督李𪟝叹曰:‘士求才行者也。既能让,何嫌皆取乎?’乃并荐之。累进刑部侍郎。仪凤初,彗见东井,上疏陈得失。高宗钦纳,赐物二百段。武后时,历秋官尚书,爵南阳侯。有清概,然尚文刻,当时亦少之。为酷吏所构,流死岭表。
李育德,赵州人。祖谔,仕隋通州刺史,为名臣。世富于财,家僮百人。天下乱,乃私完械甲,婴武陟城自保,人多从之,遂为长。剧贼来掠,不能克。隋亡,与柳燮等归李密,私署总管。密为王世充所破,以郡来降,即拜陟州刺史。
兄厚德,自贼所逃归,度河复被执。贼使招育德,阳许之,故兄不死。贼帅段大师令裨校以兵守厚德,阴得其驩,乃与州人贾慈行谋逐贼。慈行夜登城呼曰:‘唐兵登矣!’厚德自狱拥群囚噪而出,斩长史,众不敢动,大师缒城走。即拜殷州刺史。厚德省亲,留育德以守,引兵拔贼河内堡三十一所。世充怒,悉锐士攻之,城陷,犹力战,与三弟皆殁。
时死节者又有李公逸、张善相,凡三人。
公逸者,与族弟善行居雍丘,以材雄,为众所归。始附王世充,策其必败,乃献款高祖,因其地置杞州,即拜总管,封阳夏郡公。以善行为刺史。世充遣其弟将徐、亳兵攻之,公逸请援,未报,因使善行守,身入朝言状。至襄城,为贼逻送洛阳。世充曰:‘君越郑臣唐,何哉?’荅曰:‘我于天下唯闻有唐。’贼怒斩之。善行亦死。帝悼惜,封其子襄邑县公。
善相,襄城人。大业末为里长,督兵迹盗,为众附赖,乃据许州奉李密。密败,挈州以来,诏即授伊州总管。王世充攻之,屡困贼,遣使三辈请救,朝廷未暇也。会粮尽,众饿死,善相谓僚属曰:‘吾为唐臣,当效命。君等无庸死,斩吾首以下贼可也。’众泣不肯,曰:‘与公同死,愈于独生。’城陷被执,骂贼见杀。高祖叹曰:‘吾负善相,善相不负我!’乃封其子襄城郡公。
高叡,京兆万年人,隋尚书左仆射颎孙也。举明经,稍迁通义令,有治劳,人刻石载德。历赵州刺史,平昌县子。圣历初,突厥默啜入寇,叡婴城拒,虏攻益急。长史唐波若度且陷,即与虏通。叡觉之,力不能制,即自经。不得死,为虏执,使降谕诸县,不肯应,见杀。初,虏至,有为叡计者:‘突厥蜂锐,所向无完,公不能亢,且当下之。’荅曰:‘我,刺史,不战而降,罪大矣。’武后叹惜,赠冬官尚书,谥曰节。诏诛波若,籍其家。下制暴叡忠节、波若臣贼,使天下知之。
子仲舒,通故训学,擢明经,为相王府文学,王所钦器。开元初,宋璟、苏颋当秉,多咨访焉。时舍人崔琳练达政宜,璟等礼异之。常语人曰:‘古事问高仲舒,时事问崔琳,何复疑?’终太子右庶子。
安金藏,京兆长安人。在太常工籍。睿宗为皇嗣,少府监裴匪躬、中官范云仙坐私谒皇嗣,皆殊死,自是公卿不复见,唯工优给使得进。俄有诬皇嗣异谋者,武后诏来俊臣问状,左右畏惨楚,欲引服。金藏大呼曰:‘公不信我言,请剖心以明皇嗣不反也。’引佩刀自剚腹中,肠出被地,眩而仆。后闻大惊,舆致禁中,命高医内肠,褫桑紩之,阅夕而苏。后临视,叹曰:‘吾有子不能自明,不如尔之忠也。’即诏停狱,睿宗乃安。当是时,朝廷士大夫翕然称其谊,自以为弗及也。
神龙初,母丧,葬南阙口,营石坟,昼夜不息。地本卬燥,泉忽涌流庐之侧,李冬有华,犬鹿相扰。本道使卢怀慎上其事,诏表阙于闾。景云时,迁右武卫中郎将。玄宗属其事于史官,擢右骁卫将军,爵代国公。诏镵其名于泰、华二山碑以为荣。卒,配飨睿宗庙廷。大历中,赠兵部尚书,谥曰忠。以子承恩为庐州长史。中和中,又擢其远孙敬则为太子右谕德。
王同皎,相州安阳人,陈驸马都尉宽曾孙也。陈亡,徙河北。长安中,尚太子女安定郡主,拜典膳郎。太子,中宗也。桓彦范等诛二张,遣同皎与李湛、李多祚即东宫迎太子,请至玄武门指授诸将。太子拒不许,同皎进曰:‘逆竖反道,显肆不轨,诸将与南衙执事刻期诛之,须殿下到以系众望。’太子曰:‘上方不豫,得无不可乎?’同皎曰:‘将相毁家族以安社稷,奈何欲内之鼎镬乎?太子能自出谕之,众乃止。’太子犹豫,同皎即扶上马,从至玄武门,斩关入。兵趋长生殿太后所,环侍严定,因奏诛易之等状。帝复位,擢右千牛将军,封琅邪公,食实户五百。主进封公主,拜同皎驸马都尉,迁光禄卿。
神龙后,武三思烝浊王室,同皎恶之,与张仲之、祖延庆、周憬、李悛、冉祖雍谋,须武后灵驾发,伏弩射杀三思。会播州司兵参军宋之愻以外妹妻延庆,延庆辞,之愻固请,乃成昏。延庆心厚之,不复疑。故之愻子昙得其实。之愻兄之问尝舍仲之家,亦得其谋。令昙密语三思。三思遣悛上急变,且言同皎欲拥兵阙下废皇后。帝殊不晓,大怒,斩同皎于都亭驿,籍其家。同皎且死,神色自如。仲之、延庆皆死。憬遁入比干庙自刭,将死,谓人曰:‘比干,古忠臣,神而聦明,其知我乎!后、三思乱朝,虐害忠良,灭亡不久,可干吾头国门,见其败也。’憬,寿春人。后太子重俊诛三思,天下共伤同皎之不及见也。睿宗立,诏复官爵,谥曰忠壮。诛祖雍、悛等。
先是,许州司户参军燕钦融再上书斥韦后擅政,且逆节已萌。后怒,劝中宗召至廷,扑杀之。宗楚客复私令卫士极力,故死。又博陵人郎岌亦表后及楚客乱,被诛。至是,俱赠谏议大夫,备礼改葬,赐钦融一子官。
同皎子繇尚永穆公主,生子潜,字弘志。生三日,赐绯衣、银鱼。幼庄重,不喜儿弄。以帝外孙,补千牛,复选尚公主,固辞。元和中擢累将作监。吏或籍名北军,辄骄墯不事,潜悉奏罢之,故不戒而辨。监无公食,而息钱旧皆私有,至潜,取以具食,遂为故事。
迁左散骑常侍,拜泾原节度使。宪宗与对,大悦,曰:‘吾知而善职,我自用之。’潜至镇,缮壁垒,积粟,构高屋偫兵,利而严。遂引师自原州逾硖石,取虏将一人,斥烽候,筑归化、潘原二垒。请复城原州,度支沮议,故原州复陷。穆宗即位,封琅邪郡公,更节度荆南。疏吏恶,榜之里闾,杀尤纵者。分射三等,课士习之。不能者罢,故无冗军。大和初,检校尚书左仆射。卒于官,赠司空。
吴保安字永固,魏州人。气挺特不俗。睿宗时,姚、巂蛮叛,拜李蒙为姚州都督,宰相郭元振以弟之子仲翔托蒙,蒙表为判官。时保安罢义安尉,未得调,以仲翔里人也,不介而见曰:‘愿因子得事李将军可乎?’仲翔虽无雅故,哀其穷,力荐之。蒙表掌书记。保安后往,蒙已深入,与蛮战没,仲翔被执。蛮之俘华人,必厚责财,乃肯赎,闻仲翔贵胄也,求千缣。会元振物故,保安留巂州,营赎仲翔,苦无赀。乃力居货十年,得缣七百。妻子客遂州,间关求保安所在,困姚州不能进。都督杨安居知状,异其故,资以行,求保安得之。引与语曰:‘子弃家急朋友之患至是乎!吾请貣官赀助子之乏。’保安大喜,即委缣于蛮,得仲翔以归。始,仲翔为蛮所奴,三逃三获,乃转鬻远酋,酋严遇之,昼役夜囚,没凡十五年乃还。
安居亦丞相故吏,嘉保安之谊,厚礼仲翔,遗衣服储用,檄领近县尉。久乃调蔚州录事参军,以优迁代州户曹。母丧,服除,喟曰:‘吾赖吴公生吾死,今亲殁,可行其志。’乃求保安。于时,保安以彭山丞客死,其妻亦没,丧不克归。仲翔为服缞绖,囊其骨,徒跣负之,归葬魏州,庐墓三年乃去。后为岚州长史,迎保安子,为娶而让以官。
李憕,并州文水人。或言其先出兴圣皇帝,谱系疏晦,不复传。父希倩,神龙初右台监察御史。憕少秀敏,举明经高第,授成安尉。张说罢宰相,为相州刺史,坐有善相者,说遍问官属后孰当贵,工指憕及临河尉郑岩,说以女妻岩,而归其甥阴于憕。会母丧免。自武功尉以政尤异迁主簿。说在并州,引憕置幕府。及执政,为长安尉。宇文融括天下田,高选官属,多致贤以重其柄。表假憕监察御史,分道检核。以课真拜御史。坐小累,下除晋阳令。三迁给事中。力于治,有任事称,明簿最,下无敢绐。失李林甫意,出为河南少尹。尹萧炅内倚权,骫法殖私,憕裁抑其谬,吏下赖之。道士孙甑生以左道幸,托祠事往来嵩、少间,干请乱吏治,憕不为应,故挟炅谮诸朝。天宝初,除清河太守。举美政,迁广陵长史,民为立祠赛祝,岁时不绝。以捕贼负,徙彭城太守。封酒泉县侯。连徙襄阳、河东,并兼采访处置使。入为京兆尹。杨国忠恶之,改光禄卿、东京留守。
安禄山反,玄宗遣封常清募兵东京,憕与留台御史中丞卢弈、河南尹达奚珣缮城垒,绥励士卒,将遏贼西锋。帝闻,擢礼部尚书。禄山度河,号令严密,候诇不能知。已陷陈留、荥阳,杀张介然、崔无诐,不数日,薄城下。常清兵皆白徒,战不胜,辄北。憕收残士数百,裒断弦折矢坚守,人不堪鬬。憕约弈:‘吾曹荷国重寄,虽力不敌,当死官。’部校皆夜缒去,憕坐留守府,弈守台。城陷,禄山鼓而入,杀数千人,矢著阙门,执憕、弈及官属蒋清,害之。有诏赠司徒,谥曰忠懿。河、洛平,再赠太尉,拜一子五品官。
憕通左氏春秋,颇殖产伊川,占膏腴,自都至阙口,畴墅弥望,时谓‘地癖’。岩仕终少府监,产利埒憕云。
憕十余子,江、涵、沨、瀛等同遇害,唯源、彭脱。
源八岁家覆,俘为奴,转侧民间。及史朝义败,故吏识源于洛阳者赎出之,归其宗属。代宗闻,授河南府参军,迁司农主簿。以父死贼手,常悲愤,不仕不娶,绝酒荤。惠林佛祠者,憕旧墅也,源依祠居,阖户日一食。祠殿,其先寝也,每过必趋,未始践阶。自营墓为终制,时时偃卧中。
长庆初,年八十矣,御史中丞李德裕表荐源,曰:‘贾谊称:守圉捍敌之臣,死城郭封疆。天宝时,士罕伏节,逆羯始兴,委符组、弃城郭者不为耻,而憕约义同列,守位自如,抵刃就终,臣节之光由憕始。而源天与至孝,绝心禄仕五十余年,常守沉默,理契深要,一辞开析,百虑洗然。抱此真节,弃于清世,臣窃为陛下惜之。’穆宗下诏曰:‘昔盗起幽陵,振荡河、洛,赠太尉憕处难居首,正色就死,两河闻风,再固危壁,殊节卓焉,到今称之。源有曾参之行、巢父之操,泊然无营,汔此高年。夫褒忠,所以劝臣节也;旌孝,所以激人伦也;镇浇浮,莫如尚义;厚风俗,莫如尊老。举是四者,大儆于时。其以源守谏议大夫,赐绯鱼袋。’河南尹遣官敦谕上道,帝自遣使者持诏书袍笏即赐,又赐绢二百匹。源顿首受诏,谓使者:‘伏疾年耄,不堪趋拜。’即附表谢,辞吐哀悫,一无受。寻卒。敬宗时,擢憕孙为河南兵曹参军。
彭擢明经第。天宝中,选名臣子可用者,自咸宁丞迁右补阙。从天子入蜀。后憕数年卒。有孙景让、景庄、景温,别传。
武德功臣十六人,贞观功臣五十三人,至德功臣二百六十五人。德宗即位,录武德以来宰相及实封功臣子孙,赐一子正员官。史馆考勋名特高者九十二人,以三等条奏。第一等,以其岁授官。第二等,以次年。第三等,子孙数讼于朝,有诏差为二等,增至百八十七人。每等,武德以来宰相为首,功臣次之,至德以来将相又次之。大中初,又诏求李岘、王珪、戴胄、马周、褚遂良、韩瑗、郝处俊、娄师德、王及善、朱敬则、魏知古、陆象先、张九龄、裴寂、刘文静、张柬之、袁恕己、崔玄𬀩、桓彦范、刘幽求、郭元振、房琯、袁履谦、李嗣业、张巡、许远、卢弈、南霁云、萧华、张镐、李勉、张镒、萧复、柳浑、贾耽、马燧、李憕三十七人画像,续图凌烟阁云。
司空、太子太傅、知门下省事、梁国公房玄龄
尚书右仆射、检校侍中、莱国公杜如晦
太子太保、同中书门下三品、宋国公萧瑀
开府仪同三司、同中书门下三品、知政事、上柱国、申国公高士廉
太子太师、知政事、特进、郑国公魏徵
侍中、永宁郡公王珪
吏部尚书、参豫朝政、道国公戴胄
中书令、江陵县子岑文本
中书令、兼太子左庶子、检校吏部尚书、高唐县公马周
侍中、兼太子左庶子、检校吏部礼部民部尚书事、清苑县男刘洎
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三品、河南郡公褚遂良
太子太师、同中书门下三品、燕国公于志宁
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三品、兼太子少傅、北平县公张行成
中书令、行侍中、兼太子少保、蓨县公高季辅
侍中、兼太子賔客、袭颍川县公韩瑗
中书令、兼太子詹事、南阳县侯来济
侍中、兼太子賔客张文瓘
侍中、甑山县公郝处俊
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兼太子右庶子、酒泉县公李义琰
内史、河东县侯裴炎
文昌左相、同凤阁鸾台三品、温国公苏良嗣
内史、梁国公狄仁杰
纳言、检校并州大都督府长史、天兵军大总管、陇右诸军大使、谯县子娄师德
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石泉县公王方庆
文昌左相、同凤阁鸾台三品、袭邢国公王及善
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令、知兵部尚书事、齐国公魏元忠
紫微令、梁国公姚崇
正谏大夫、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朱敬则
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许国公苏瓌
吏部尚书、兼侍中、广平郡公宋璟
黄门监、梁国公魏知古
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兖国公陆象先
紫微侍郎、同紫微黄门平章事、许国公苏颋
中书令、河东县侯张嘉贞
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清水县公李元纮
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宜阳县子韩休
中书令、始兴县伯张九龄
司空、河东郡公裴寂
纳言、上柱国、鲁国公刘文静
太尉、检校中书令、同中书门下三品、扬州大都督、赵国公长孙无忌
礼部尚书、河间郡王孝恭
尚书右仆射、检校中书令、行太子左卫率、上柱国、卫国公李靖
司空、兼太子太师、英国公李𪟝
开府仪同三司、鄜州都督、鄂国公尉迟敬德
左光禄大夫、洛州都督、蒋国公屈突通
陕东道大行台、吏部尚书、郧国公殷开山
卫尉卿、夔国公刘弘基
泽州刺史、邳国公长孙顺德
民部尚书、上柱国、莒国公唐俭
右骁卫大将军、驸马都尉、谯国公柴绍
右骁卫大将军、褒国公段志玄
洪州都督、渝国公刘政会
左武候将军、相州都督、郯国公张公谨
右武卫大将军、卢国公程知节
左武卫大将军、上柱国、胡国公秦叔宝
弘文馆学士、秘书监、永兴县公虞世南
右卫大将军、兼太子右卫率、工部尚书、武阳县公李大亮
左武卫大将军、邢国公苏定方
夏官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清边道行军总管、耿国公王孝杰
中书令、汉阳郡公张柬之
中书令、博陵郡公崔玄𬀩
侍中、平阳郡公敬晖
侍中、谯国公桓彦范
中书令、南阳郡公袁恕己
右武卫大将军、同中书门下三品、韩国公张仁愿
尚书左丞相、兼黄门监、徐国公刘幽求
黄门侍郎、参知机务、脩文馆学士、齐国公崔日用
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代国公郭元振
尚书左承相、兼中书令、集贤院学士、燕国公张说
紫微侍郎、上柱国、赵国公王琚
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持节朔方军节度大使、中山郡公王晙
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河南江淮副元帅、东都留守、冀国公裴冕
文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清河县公房琯
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卫国公杜鸿渐
镇西北庭行营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卫尉卿、兼怀州刺史、虢国公李嗣业
平卢军节度使、柳城郡太守刘正臣
恒州刺史、卫尉少卿、兼御史中丞颜杲卿
常山郡太守袁履谦
河南节度副使、左金吾卫将军、检校主客郎中、兼御史中丞张巡
睢阳郡太守、兼御史中丞许远
御史中丞、留台东都、知武部选卢弈
睢阳郡太守、特进左金吾卫将军南霁云
右第一
  内史令、延安郡公窦威
将作大匠、判纳言、陈国公窦抗
侍中、兼太子左庶子、江国公陈叔达
纳言、观国公杨恭仁
判吏部尚书、参议朝政、安吉郡公杜淹
中书令、虞国公温彦博
中书侍郎、检校刑部尚书、参知机务崔仁师
中书令、兼检校太子詹事、上柱国、安国公崔敦礼
户部尚书、平恩县公许圉师
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𬇙江道行军总管任雅相
度支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范阳郡公卢承庆
西台侍郎、同东西台三品、兼弘文馆学士、楚国公上官仪
右相、广平郡公刘祥道
左侍极、兼检校左相、嘉兴县子陆敦信
文昌左相、同凤阁鸾台三品、乐城县公刘仁轨
荆州大都督府长史、安平郡公李安期
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三品、兼太子賔客、袭道国公戴至德
司列少常伯、太子右中护、兼正谏大夫、同东西台三品赵仁本
中书令、赵国公李敬玄
中书令、兼太子左庶子薛元超
中书令、同中书门下三品崔知温
侍中、同中书门下三品、袭广平郡公刘齐贤
纳言、乐平县男王德真
地官尚书、检校纳言、钜鹿县男魏玄同
文昌左相、同凤阁鸾台三品、特进、辅国大将军、邓国公岑长倩
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三品、临淮县男刘祎之
纳言、博昌县男韦思谦
地官尚书、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格辅元
司礼卿、判纳言事、渤海县子欧阳通
内史李昭德
鸾台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陆元方
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三品杜景佺
尚书右仆射、兼太子賔客、同中书门下三品、郧国公韦安石
左散骑常侍、同中书门下三品、知东都留守、赵郡公李怀远
中书令、逍遥公韦嗣立
守侍中、同中书门下三品、兼太子右庶子、常山县男李日知
检校黄门监、渔阳县伯卢怀慎
中书令、左丞相、兼侍中、安阳郡公源乾曜
黄门侍郎、同紫微黄门平章事、魏县侯杜暹
侍中、赵城侯裴耀卿
左武卫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淮安王神通
特进、太常卿、江夏王道宗
荆州都督、周国公武士彟
右屯卫大将军、检校晋州都督总管、谯国公窦琮
少府监、葛国公刘义节
右光禄大夫、罗国公张平高
洛州都督、右卫大将军、酂国公窦轨
夔州都督、息国公张长愻
金紫光禄大夫、夷国公李子和
左监门卫大将军、检校右武候将军、荣国公樊兴
左监门卫大将军、巢国公钱九陇
右骁卫大将军、归国公安兴贵
右武卫大将军、申国公安脩仁
殿中监、郢国公宇文士及
右武卫大将军、沔阳郡公公孙武达
荆州都督、怀宁郡公杜君绰
右骁卫将军、濮国公庞卿恽
代州都督、同安郡公郑仁泰
右翊卫将军、遂安郡公李安远
幽州都督、历阳郡公独孤彦云
始州刺史、左屯卫大将军、襄武郡公刘师立
右威卫大将军、济东郡公李孟尝
右监门卫大将军、河南县公元仲文
右监门卫将军、庐陵郡公秦师行
左领军大将军、新兴公马三宝
右卫大将军、驸马都尉、毕国公阿史那社尔
镇军大将军、虢国公张士贵
左卫大将军、琅邪郡公牛进达
镇军大将军、嘉川郡公周护
陕州刺史、天水郡公丘行恭
潭州都督、吴兴郡公沈叔安
散骑常侍、丰城县男姚思廉
太子少师、同中书门下三品、特进、朔方道行军大总管,宋国公唐休璟
左羽林军大将军、辽阳郡王李多祚
左领军大将军、赵国公李湛
刑部尚书、太子賔客、魏国公杨元琰
殿中监、兼知总监、汝南郡公翟无言
冠军大将军、左羽林军大将军、光禄卿、天水县公赵承恩
将作大匠裴思谅
右羽林军将军、弘农郡公杨执一
左卫将军、河东郡公薛思行
光禄卿、驸马都尉、琅邪郡公王同皎
中书令、越国公锺绍京
太仆卿、立节郡王薛崇简
右金吾卫大将军、凉国公李延昌
太子中允同正、冀国公冯道力
少府监、赵国公崔谔之
左监门卫中候、光禄卿、申国公许辅干
左金吾大将军、邓国公张𬀩
朔方道行军大总管、左羽林军大将军、平阳郡公薛讷
河南副元帅、太尉兼侍中、临淮郡王李光弼
河东节度副大使、守司空、兼兵部尚书、霍国公王思礼
左相、豳国公韦见素
太保、韩国公苗晋卿
中书令、赵国公崔圆
太原节度使、检校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金城郡王辛云京
河西陇右副元帅、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凉国公李抱玉
太子太师、检校尚书右仆射、知省事、信都郡王田神功
四镇北庭泾原节度使、检校尚书左仆射、知省事、扶风郡王马璘
左羽林军大将军、检校户部尚书、兼御史大夫薛景仙
右散骑常侍、检校礼部尚书、兼御史大夫尚衡
太原尹、兼御史大夫、北都留守、河东节度副大使、南阳郡公邓景山
河东节度副使、兼雁门郡太守、光禄卿贾循
礼部尚书、东京留守、酒泉县侯李憕
东平郡太守姚訚
右第二
卢弈,黄门监怀慎少子也。疏眉目,丰下,谨重寡欲,斤斤自脩。与兄奂名相上下,而刚毅过之。天宝初为鄠令,所治辄最,积功擢给事中,拜御史中丞。自怀慎、奂及弈,三居其官,清节似之,时传其美。俄留台东都,兼知武部选。
安禄山陷东都,吏亡散。弈前遣妻子怀印间道走京师,自朝服坐台。被执,将杀之,即数禄山罪,徐顾贼徒曰:‘为人臣者当识逆顺,我不蹈失节,死何恨?’观者恐惧。弈临刑,西向再拜而辞,骂贼不空口,逆党为变色。肃宗诏赠礼部尚书,下有司谥。时以为洛阳亡,操兵者任其咎,执法吏去之可也,委身寇仇,以死谁怼?博士独孤及曰:‘荀息杀身于晋,不食其言也;玄冥勤其官水死,守位忘躬也;伯姬待姆而火死,先礼后身也。彼死之日,皆于事无补。然则禄山乱大于里、丕,弈廉察之任,切于玄冥之官。分命所系,不啻保姆;逆党兵威,烈于水火。于斯时也,能与执干戈者同其戮力,挽之不来,推之不去,全操白刃之下,孰与夫怀安偷生者同其风?请谥曰贞烈。’诏可。
子杞,别有传。杞子元辅。
元辅字子望,少以清行闻。擢进士,补崇文校书郎。杞死,德宗念之不忘,拜元辅左拾遗。历杭、常、绛三州刺史,课当最,召授吏部郎中,进累兵部侍郎,为华州刺史,卒。
元辅端静介正,能诏其祖,故历显剧,而人不以杞之恶为累云。
张介然者,猗氏人,本名六朗。性慎愿,长计划。始为河、陇支郡太守。王忠嗣、皇甫惟明、哥舒翰踵领节度,并署营田、支度等使。入奏称旨,赐与良渥。介然启曰:‘臣位三品,当给棨戟。若列于京师,虽富贵,不为乡人知,愿得列戟故里。’玄宗许之,别赐戟京师第门,仍赐绢五百匹,宴闾里长老。本乡得列戟,自介然始。翰荐为少府监,历卫尉卿。
禄山反,授河南节度采访使,守陈留。陈留据水陆剧,居民孳伙,而太平久,不知战。介然到屯不三日,贼已度河。车骑蹂腾,烟尘漫数十里,日为夺色。士闻钲鼓声,皆褫气不能授甲。凡旬六日,城陷。初,有诏购贼首而暴诛庆宗状。禄山入陈留,见诏书,拊膺大哭曰:‘我何罪!吾子亦何罪,乃杀之!’即大恚愤,杀陈留降者万人以逞,血流成川;斩介然于军门。以伪将李廷望为节度使,守陈留。
禄山已拔陈留,则鼓而前,无敢亢。中宿攻荥阳,太守崔无诐率众乘城,闻师噪,自队如雨,无诐与官属皆死贼手。以伪将武令珣戍焉。
无诐者,本韦后外家,博陵旧望也。始,无诐娶萧至忠女,至忠败,被贬。久乃为益州司马。素善杨国忠,既用事,引为少府监,守荥阳。有诏赠礼部尚书,谥曰毅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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