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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延章

[二十四史] 北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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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二十一‧列传第九 燕凤 许谦 崔宏子浩 张衮弟恂 邓彦海
燕凤字子章,代人也。少好学,博综经史,明习阴阳谶纬。昭成素闻其名,使以礼致之,凤不应聘。及军围代,谓城人曰:‘凤不来者,将屠之。’代人惧,遂送凤。昭成待以賔礼。后拜代王左长史,参决国事。又以经授献明帝。
尝使苻坚,坚问凤曰:‘代王何如人?’对曰:‘宽和仁爱,经略高远,一时雄主也。常有并吞天下之志。’坚曰:‘卿辈北人,无刚甲利兵,敌弱则进,敌强则退,安能并兼邪?’凤曰:‘北人壮悍,上马持三仗,驱驰若飞。主上雄俊,率服北土,控弦百万,号令若一。军无辎重樵爨之苦,轻行速捷,因敌取资。此南方所以疲弊,北方所以常胜也。’坚曰:‘彼国人马多少?’凤曰:‘控弦之士数十万,见马一百万匹。’坚曰:‘卿言人众则可,说马太多。’凤曰:‘云中川自东山至西河二百里,北山至南山百余里,每岁孟秋,马常大集,略为满川。以此推之,使人言犹未尽。’凤还,坚厚加赠遗。
及昭成崩,道武将迁长安。凤以道武幼弱,固请于苻坚曰:‘代主初崩,臣子亡叛,遗孙冲幼,莫相辅立。其别部大人刘库仁勇而有智,铁弗卫辰狡猾多端,皆不可独任。宜分部为二,令各统之。两人素有深仇,其势莫能先发,此御边之上策。待其孙长,乃存而立之,是陛下大惠于亡国也。’坚从之。凤寻东还。
及道武即位,历吏部郎、给事黄门侍郎、行台尚书,甚见器重。明元世,与崔宏、封懿、梁越等入讲经传,出议朝政。太武初,以旧勋赐爵平舒侯。卒,子才袭。
许谦字元逊,代人也。少有文才,善天文图谶学。建国时,将家归附,昭成擢为代王郎中令,兼掌文记。与燕凤俱授献明帝经。昭成崩后,谦徙长安。苻坚从弟行唐公洛镇和龙,请谦之镇。未几,以继母老,辞归。
登国初,遂归道武,以为右司马,与张衮等参赞初基。慕容宝之来寇也,道武使谦告难于姚兴。兴遣将杨佛嵩来援。佛嵩稽缓,道武命谦为书遗之,佛嵩乃倍道兼行。道武大悦,赐谦爵关内侯。宝败,佛嵩乃还。及慕容垂死,谦上书劝进。并州平,以谦为阳曲护军,赐爵平舒侯。卒,赠幽州刺史、高阳公,谥曰文。
子洛阳袭爵。明元追录谦功,以洛阳为雁门太守。洛阳家田三生嘉禾,皆异亩同颖。太武善之,进爵北地公。卒,谥曰恭。
崔宏字玄伯,清河东武城人,魏司空林之六世孙也。祖悦,仕石季龙,位司徒右长史。父潜,仕慕容𬀩,为黄门侍郎。并以才学称。
宏少有俊才,号曰冀州神童。苻融之牧冀州,虚心礼敬。拜阳平公侍郎、领冀州从事。出总庶事,入为賔友,众务修理,处断无滞。苻坚闻之,征为太子舍人。辞以母疾,不就。左迁著作佐郎。太原郝轩名知人,称宏有王佐之材,近代所未有也。坚亡,避难齐鲁间,为丁零翟钊及晋叛将张愿所留。郝轩叹曰:‘斯人也,遇斯时,不因扶摇之势,而与鴳雀飞沈,岂不惜哉!’
仕慕容垂,为吏部郎、尚书左丞、高阳内史,所历著称。立身雅正,虽在兵乱,犹厉志笃学,不以资产为意,妻子不免饥寒。
道武征慕容宝,次常山。弃郡走海滨。帝素闻其名,遣求,及至,以为黄门侍郎,与张衮对总机要,草创制度。时晋使来聘,帝将报之,诏有司议国号。宏议曰:‘三皇、五帝之立号也,或因所生之土,或以封国之名。故虞、夏、商、周始皆诸侯,及圣德既隆,万国宗戴,称号随本,不复更立。唯商人屡徙,改号曰殷。然犹兼行,不废始基之号。故诗云“殷商之旅”,此其义也。国家虽统北方广漠之土,逮于陛下,应运龙飞。虽曰旧邦,受命惟新。以是登国之初改代曰魏。慕容永亦奉进魏土。夫魏者大名,神州之上国,斯乃革命之征验,利见之玄符也。臣愚以为宜号为魏。’道武从之,于是称魏。
及帝幸邺,历问故事,宏应对若流,帝善之。还次恒岭,帝亲登山顶,抚慰新人,适遇宏扶老母登岭,赐以牛米。因诏诸徙人不能自进者,给以车牛。
迁吏部尚书。时命有司制官爵,撰朝仪,协音乐,定律令,申科禁,宏总而裁之,以为永式。及置八部大夫,以拟八坐,宏通署三十六曹,如令、仆统事。深被信任,势倾朝廷。约俭自居,不营产业,家徒四壁,出无车乘,朝晡步上。母年七十,供养无重膳。帝闻,益重之,厚加馈赐。时人亦或讥其过约,而宏居之愈甚。常引问古今旧事,王者制度,宏陈古人制作之体,及往代废兴之由,甚合上意。未尝謇谔忤旨,亦不谄谀苟容。及道武季年,大臣多犯威怒,宏独无谴者,由于此也。
帝曾引宏讲论汉书,至娄敬说汉祖,欲以鲁元公主妻匈奴,善之,嗟叹者良久。是以诸公主皆嫁于賔附之国,朝臣子弟、良族美彦不得尚焉。尚书职罢,赐宏爵白马侯,加周兵将军,与旧功臣庾岳、奚斤等同班,而信宠过之。
道武崩,明元未即位,清河王绍因人心不安,大出财帛,班赐朝士。宏独不受绍财,长孙嵩以下咸愧焉。诏遣使者循行郡国,纠察守宰不如法者,令宏与宜都公穆观等案之,帝称其平当。又诏宏与长孙嵩等朝堂决刑狱。
明元以郡国豪右大人蠹害,乃优诏征之。人多恋本,而长吏逼遣之,于是轻薄少年,因相扇动,所在聚结。西河、建兴盗贼并起,守宰讨之不能禁。帝乃引宏及北新侯安同、寿光侯叔孙建、元城侯元屈等问焉。宏欲大赦以纾之。屈曰:‘不如先诛首恶,赦其党类。’宏曰:‘王者临天下,以安人为本,何顾小曲直也。夫赦虽非正道,而可以权行。若赦而不改,诛之不晚。’明元从之。
神瑞初,诏宏与南平公嵩等坐止车门右,听理机事。并州胡数万南掠河内,遣将军公孙表等讨之,败绩。帝问计于群臣。宏曰:‘表等诸军,不为不足,但失于处分,故使小盗假息耳。胡众虽多,而无猛健主将,所谓千奴共一胆也。宜得大将素为胡所服信者,将数百骑,就摄表军以讨之,贼闻,必望风震怖。寿光侯建,前在并州,诸将莫及。’帝从之,遂平胡寇。寻拜天部大人,进爵为公。
泰常三年夏,宏病笃,帝遣侍中穆观就受遗言,侍臣问疾,一夜数返。卒,追赠司空,谥文贞公,丧礼一依安城王叔孙俊故事,诏群臣及附国渠帅皆会葬,自亲王以外,尽命拜送。子浩袭。太和中,孝文追录先朝功臣,以宏配飨庙廷。
浩字伯深,少好学,博览经史,玄象阴阳百家之言,无不该览。研精义理,时人莫及。弱冠为通直郎,稍迁著作郎。道武以其工书,常置左右。道武季年,威严颇峻,宫省左右,多以微过得罪,莫不逃隐,避目下之变。浩独恭勤不怠,或终日不归。帝知之,辄命赐以御粥。其砥直任时,不为穷通改节若此。
明元初,拜博士祭酒,赐爵武城子。常授帝经书,每至郊祀,父子并乘轩轺,时人荣之。明元好阴阳术数,闻浩说易及洪范五行,善之。因命筮吉凶,参观天文,考定疑惑。浩总核天人之际,举其纲纪。诸所处决,多有应验。恒与军国大谋,甚为宠密。时有兔在后宫,检无从得入,帝令浩推之,浩以为当有邻国贡嫔嫱者。明年,姚兴果献女。
神瑞二年,秋谷不登,太史令王亮、苏坦因华阴公主等言:‘谶书云:国家当都邺,大乐五十年。’劝帝迁都于邺,可救今年之饥。帝以问浩。浩曰:‘非长久策也。东州之人,常谓国家居广漠之地,人畜无筭,号称牛毛之众。今留守旧都,分家南徙,恐不满诸州之地。参居郡县,处榛林之下,不便水土,疾疫死伤,情见事露,则百姓意阻。四方闻之,有轻侮之意,屈丐及蠕蠕必提挈而来。云中、平城则有危殆之事,阻隔恒、代,千里之际,须欲救援,赴之甚难。如此,则声实俱损矣。今居北方,假令山东有变,轻骑南出,燿威桑梓之中,谁知多少?百姓见之,望尘震伏。此是国家威制诸夏之长策也。至春草生,乳酪将出,兼有菜果,足接来秋。若得中熟,事则济矣。’帝深然之。复使中贵人问浩曰:‘今既无以至来秋,或复不熟,将如之何?’浩曰:‘可简穷下之户,诸州就谷。若秋无年,愿更图也。但不可迁都。’帝于是分人诣山东三州就食,出仓谷以禀之。来年遂大熟,赐浩妾各一人,及御衣绵绢等。
初,姚兴死之前岁,太史奏荧惑在匏瓜星中,一夜忽然亡失,不知所在。或谓下入危亡之国,将为童谣妖言,而后行其灾祸。帝乃召诸硕儒,与史官求其所诣。浩对曰:‘案春秋左氏传说神降于莘,其至之日,各其物也。请以日辰推之。庚午之夕,辛未之朝,天有阴云,荧惑之亡,当在此二日之内。庚与午,皆主于秦,辛为西夷。今姚兴据咸阳,是荧惑入秦矣。’诸人皆作色曰:‘天上失星,人安能知其所诣,而妄说无征之言!’浩笑而不应。后八十余日,荧惑果出东井,留守盘旋。秦中大旱赤地,昆明池水竭,童谣讹言,国中喧扰。明年,姚兴死,二子交兵,三年国灭。于是诸人乃服。
泰常元年,晋将刘裕伐姚泓,欲溯河西上,求假道。诏群臣议之。外朝公卿咸曰:‘函谷天险,裕何能西入?扬言伐姚,意或难测。宜先发军断河上流,勿令西过。’内朝咸同外计,帝将从之。浩曰:‘此非上策也。司马休之徒扰其荆州,刘裕切齿久矣。今兴死子幼,乘其危亡而伐之,臣观其意,必自入关。劲躁之人,不顾后患。今若塞其西路,裕必上岸北侵。如此则姚无事而我受敌矣。蠕蠕内寇,人食又乏,发军赴南,则北寇进击;若其救北,则南州复危。未若假之水道,纵裕西入,然后兴兵塞其东归之路。所谓卞庄刺彪,两得之势也。使裕胜也,必德我假道之惠;令姚氏胜也,亦不失救邻之名。纵裕得关中,悬远难守。彼不能守,终为我物。今不劳兵马,坐观成败,鬬两彪而收长久之利,上策也。夫为国之计,择利为之,岂顾婚姻,酬一女子之惠也?假国家弃恒山以南,裕必不能发吴越之兵争守河北也。’议者犹曰:‘裕西入函谷,则进退路穷,腹背受敌;北上岸,则姚军必不出关助我。扬声西行,意在北进,其势然也。’帝遂从群议,遣长孙嵩拒之。战于畔城,为晋将朱超石所败。帝恨不用浩言。
二年,晋齐郡太守王懿来降,陈计,称刘裕在洛,劝以军绝其后路,则裕军不战而可克。书奏,帝善之。会浩在前,进讲书传。帝问浩曰:‘裕西伐已至潼关,卿观事得济否?’浩曰:‘姚兴好养虚名而无实用,子泓又病,众叛亲离。乘其危亡,兵精将勇,克之必矣。’帝曰:‘裕武能何如慕容垂?’浩曰:‘垂承父祖之资,生便尊贵,同类归之,若夜蛾之赴火,少加倚仗,便足立功。刘裕挺出寒微,不因一卒之用,奋臂大呼,而夷灭桓玄,北禽慕容超,南摧卢循。裕若平姚而篡其主,秦地戎夷混并,裕亦不能守之。秦地亦终当为国家所有。’帝曰:‘裕已入关,不能进,不能退,我遣精骑南袭彭城、寿春,裕亦何能自立?’浩曰:‘今西北二寇未殄,陛下不可亲御六师。长孙嵩有经国之用,无进取之能,非刘裕敌也。臣谓待之不晚。’帝笑曰:‘卿量之已审矣。’浩曰:‘臣常私论近世人物,不敢不上闻。若王猛之经国,苻坚之管仲也。慕容恪之辅少主,慕容𬀩之霍光也。刘裕之平逆乱,司马德宗之曹操也。’帝曰:‘卿谓先帝如何?’浩曰:‘太祖用漠北淳朴之人,南入汉地,变风易俗,化洽四海,自与羲、农、舜、禹齐烈,臣岂能仰名。’帝曰:‘屈丐何如?’浩曰:‘屈丐家国夷灭,一身孤寄,为姚氏封植。不思树党强邻,报复仇耻,乃结蠕蠕,背德于姚。撅竖小人,无大经略,正可残暴,终为人残灭耳。’帝大悦,说至中夜。赐浩缥醪酒十斛,水精戎盐一两,曰:‘朕味卿言,若此盐酒,故与卿同其味也。’
三年,彗星出天津,入太微,经北斗,络紫微,犯天棓,八十余日,至天汉而灭。帝复召诸儒、术士问之,曰:‘灾咎将在何国?朕甚畏之。’浩曰:‘灾异由人而起,人无舋,妖不自作。汉书载王莽篡位之前,彗星出入,正与今同。国家主尊臣卑,人无异望。是为僭晋将灭,刘裕篡之之应也。’诸人莫能易浩言,帝深然之。五年,宋果代晋,南镇上宋改元赦书。时帝幸东南舄卤池,射鸟,闻之,驿驰召浩,告曰:‘往年卿言彗星之占验矣。朕今日始信天道。’
初,浩父疾笃,乃翦爪截发,夜在庭中仰祷斗极,为父请命,求以身代,叩头流血,岁余不息,家人罕有知者。及父终,居丧尽礼,时人称之。袭爵白马公。
自朝廷礼仪,优文策诏,军国书记,尽关于浩。浩能为雅说,不长属文,而留心于制度科律及经术之言。作家祭法,次序五宗,蒸尝之礼,丰俭之节,义理可观。性不好庄老之书,每读不过数十行,辄弃之,曰:‘此矫诬之说,不近人情,必非老子所作。老聃习礼,仲尼所师,岂设败法之言以乱先王之教。袁生所谓家人筐箧中物,不可扬于王庭。’
帝恒有微疾,而灾异屡见,乃使中贵人密问浩曰:‘今兹日蚀于胃、昴,尽光赵、代之分野。朕疾疹弥年,恐一旦奄忽,诸子并少,其为我设图后计。’浩曰:‘陛下春秋富盛,圣业方融,德以除灾,幸就平愈。昔宋景见灾修德,荧惑退舍。愿陛下遗诸忧虑,恬神保和,无以暗昧之说,致损圣思。必不得已,请陈瞽言。自圣化龙兴,不崇储贰,是以永兴之始,社稷几危。今宜早建东宫,选公卿忠贤陛下素所委仗者,使为师傅,左右信臣简在帝心者,以充賔友,入总万机,出统戎政,监国抚军,六柄在手。若此,则陛下可以优游无为,颐神养寿。此乃万代之令典,塞祸之大备也。今长皇子焘,年渐一纪,明叡温和,众情所系,时登储副,则天下幸甚。立子以长,礼之大经,若须并大,成人而择,倒错天伦,则生履霜坚冰之祸。自古以来,载籍所记,兴衰存亡,不由此。’
帝纳之,于是使浩奉策告宗庙,令太武为国副主,居正殿临朝;司徒长孙嵩、山阳公奚斤、北新公安同为左辅,坐东厢,西面;浩与太尉穆观、散骑常侍丘堆为右弼,坐西厢,东面;百僚总己以听焉。明元居西宫,时隐而窥之,听其决断。大悦,谓左右侍臣曰:‘长孙嵩宿德旧臣,历事四世,功存社稷;奚斤辩捷智谋,名闻遐迩;安同晓解俗情,明于校练;穆观达政事要,识吾旨趣;崔浩博闻强识,精于天人之会;丘堆虽无大用,然在公专谨。以六人辅吾子,足以经国。吾与汝曹游行四境,伐叛柔服,可以得志于天下矣。’群臣时奏事所疑,帝曰:‘此非我所知,当决之于汝曹国主也。’
会闻宋武帝殂,帝欲取洛阳、武牢、滑台。浩曰:‘陛下不以刘裕欻起,纳其使贡,裕亦敬事陛下。不幸今死,乘丧伐之,虽得之,不令。春秋晋士丐侵齐,闻齐侯卒,乃还。君子大其不伐丧,以为恩足以感孝子,义足以动诸侯。今国家未能一举而定江南,宜遣人吊祭,恤其凶灾,布义风于天下,令德之事也。且裕新死,党与未离,不如缓之,待其恶稔。如其强臣争权,变难必起,然后命将扬威,可不劳士卒而收淮北之地。’帝锐意南伐,诘浩曰:‘刘裕因姚兴死而灭其国,裕死,我伐之,何为不可!’浩固执曰:‘兴死,二子交争,裕乃伐之。’帝大怒,不从。
遂遣奚斤等南伐,议于监国之前曰:‘先攻城,先略地?’斤请先攻城。浩曰:‘南人长于固守,苻氏攻襄阳,经年不拔。今以大国之力,攻其小城,若不时克,挫损军势,危道也。不如分军略地,至淮为限,列置守宰,收敛租谷。滑台、武牢反在军北,绝望南救,必沿河东走。若或不然,即是囿中之物。’公孙表请先图其城。斤等济河,先攻滑台,经时不拔,表请济师。帝怒,乃亲南巡,拜浩为相州刺史,随军谋主。
及车驾还,浩从幸西河、太原,下临河流,傍览川城,慨然有感。遂与同僚论五等郡县之是非,考秦皇、汉武之违失。时伏其言。
天师寇谦之每与浩言,闻其论古兴亡之迹,常自夜达旦,竦意敛容,深美之,曰:‘斯人言也惠,皆可底行,亦当今之皋陶也。但人贵远贱近,不能深察之耳。’因谓浩曰:‘吾当兼修儒教,辅助太平真君,而学不稽古。为吾撰列王者政典,并论其大要。’浩乃著书二十余篇,上推太初,下尽秦、汉变弊之迹,大旨先以复五等为本。
太武即位,左右忌浩正直,共排毁之。帝虽知其能,不免群议,故浩以公归第。及有疑议,召问焉。浩纤妍白皙如美妇人。性敏达,长于谋计,自比张良,谓己稽古过之。既归第,因欲修服食养性术,而寇谦之有神中录图新经,浩因师事之。
始光中,进爵东郡公,拜太常卿。时议伐赫连昌,群臣皆以为难,唯浩曰:‘往年以来,荧惑再守羽林,越钩陈,其占秦亡。又今年五星并出东方,利以西伐。天应人和,时会并集,不可不进。’帝乃使奚斤等击蒲阪,而亲率轻骑掠其都城,大获而还。后复讨昌,次其城下,收众伪退。昌鼓噪而前,舒阵为两翼。会有风雨从东南来,扬沙昏冥,宦者赵倪进曰:‘今风雨从贼后来,我向彼背,天不助人。又将士饥渴,愿陛下摄骑避之,更待后日。’浩叱之曰:‘是何言欤!千里制胜,一日之中,岂得变易?贼前行不止,后已离绝,宜分军隐山,掩击不意。风道在人,岂有常也?’帝曰:‘善。’分骑奋击,昌军大溃。
4d25.gif 二年,议击蠕蠕,朝臣内外尽不欲行,保太后亦固止帝,帝皆不听。唯浩赞成之。尚书令刘洁、左仆射安原等乃使黄门侍郎仇齐推赫连昌太史张深、徐辩说帝曰:‘今年己巳,三阴之岁,岁星袭月,太白在西方,不可举兵。北伐必败,虽克不利于上。’又群臣共赞深等云:‘深少时常谏苻坚不可南征,坚不从而败。今天时人事都不和协,如何举动?’帝意不快,乃召浩与深等辩之。
浩难深曰:‘阳者德也,阴者刑也,故月蚀修刑。夫王者之用刑,大则陈之原野,小则肆之市朝。战伐者,用刑之大者也。以此言之,三阴用兵,盖得其类,修刑之义也。岁星袭月,年饥人流,应在他国,远期十二年。太白行苍龙宿,于天文为东,不妨北伐。深等俗生,志意浅近,牵于术数,不达大体,难与远图。臣观天文,比年以来,月行掩昴,至今犹然。其占,三年天子大破旄头之国。蠕蠕、高车,旄头之众也。夫圣明御时,能行非常之事。古人语曰:“非常之原,黎人惧焉;及其成功,天下晏然。”愿陛下勿疑。’
深等惭曰:‘蠕蠕荒外无用之物,得其地不可耕而食,得其人不可臣而使,轻疾无常,难得而制,有何汲汲而劳苦士马?’
浩曰:‘深言天时,是其所职,若论形势,非彼所知。斯乃汉世旧说常谈,施之于今,不合事宜。何以言之?夫蠕蠕者,旧是国家北边叛隶,今诛其元恶,收其善人,令复旧位,非无用也。漠北高凉,不生蚊蚋,水草美善,夏则北迁,田牧其地,非不可耕而食也。蠕蠕子弟来降,贵者尚公主,贱者将军、大夫,居列满朝,又高车号为名骑,非不可臣而畜也。夫以南人追之,则患其轻疾;于国兵则不然。何者?彼能远走,我亦能远逐,非难制也。往数入塞,国人震惊。今夏不乘虚掩进,破灭其国,至秋复来,不得安卧。自太宗之世,迄于今日,无岁不警,岂不汲汲乎哉?世人皆谓深、辩通解数术,明决成败,臣请试之。问其西国未灭之前,有何亡征?知而不言,是其不忠;若实不知,是其无术。’
时赫连昌在坐,深等自以无先言,惭不能对。帝大悦,谓公卿曰:‘吾意决矣。亡国之臣不可与谋,信哉!’而保太后犹疑之。复令群臣至保太后前评议,帝命浩善晓之令寤。
既罢朝,或有尤浩曰:‘吴贼侵南,舍之北伐,师行千里,其谁不知?蠕蠕远遁,前无所获,后有南侵之患,此危道也。’浩曰:‘ 今年不摧蠕蠕,则无以御南贼。自国家并西国以来,南人恐惧,扬声动众,以卫淮北。彼北我南,彼征我息,其势然矣。北破蠕蠕,往还之间,故不见其至也。何以言之?刘裕得关中,留其爱子,精兵数万,良将劲卒,犹不能固守,举军尽没,号哭之声至今未已。如何正当国家休明之世,士马强盛之时,而欲以驹犊齿虎口也?设国家与之河南,彼必不能守之。自量不能守,是以必不来。若或有众,备边之军耳。夫见瓶水冻,知天下之寒;尝肉一脔,识镬中之味。物有其类,可推而得。且蠕蠕恃远,谓国家力不能至,自宽来久。故夏则散众放畜,秋肥乃聚,背寒向温,南来寇抄。今掩其不备,大军卒至,必惊骇,望尘奔走。牡马护牧,牝马恋驹,驱驰难制,不得水草,未过数日,朋聚而困弊,可一举而灭。暂劳永逸,时不可失也。唯患上无此意,今圣虑已决,如何止之?’遂行。天师谓浩曰:‘是行可果乎?’浩曰:‘必克。但恐诸将琐琐,前后顾虑,不能乘胜深入,使不全举耳。’
及军到,入其境,蠕蠕先不设备,于是分军搜讨,东西五千里,南北三千里,所虏及获畜产车庐数百万。高车杀蠕蠕种类归降者三十余万落。虏遂散乱。帝沿弱水,西至涿邪山,诸大将果虑深入有伏兵,劝帝止。天师以浩曩日言,固劝帝穷讨,帝不听。后有降人言:‘蠕蠕大檀先被疾,不知所为,乃焚穹庐,科车自载,将百人入山南走。人畜窘聚,方六十里,无人领统。相去百八十里,追军不至,乃徐西遁,唯此得免。’闻凉州贾胡言:‘若复前行二日,则尽灭之矣。’帝深恨之。
大军既还,南军竟不能动,如浩所料。
浩明识天文,好观星变。常置金银铜铤于酢器中,令青,夜有所见,即以铤画纸作字,以记其异。太武每幸浩第,多问以异事。或仓卒不及束带,奉进蔬食,不暇精美,帝为举匕箸,或立尝而还。其见宠爱如此。于是引浩出入卧内。加侍中、特进、抚军大将军、左光禄大夫,以赏谋谟之功。帝从容谓浩曰:‘卿才智深博,事朕祖考,忠著三世,朕故延卿自近。其思尽规谏,勿有隐怀。朕虽当时迁怒,若或不用,久可不深思卿言也?’因令歌工历颂群臣,事在长孙道生传。又召新降高车渠帅数百人,赐酒食于前,指浩以示之曰:‘汝曹视此人纤尪懦弱,手不能弯弓持矛,其胸中所怀,乃逾于甲兵。朕始时虽有征讨之志,而虑不自决,前后克捷,皆此人导吾令至此矣。’乃敕诸尚书曰:‘凡军国大计,卿等所不能决,皆先咨浩然后行。’
俄而南藩诸将表宋师欲犯河南,请兵三万,先其未发逆击之,因诛河北流人在界上者,绝其乡导,足以挫其锐气,使不敢深入。诏公卿议之,咸言宜许。浩曰:‘此不可从也。往年国家大破蠕蠕,马力有余。南贼丧精,常恐轻兵奄至,故扬声动众,以备不虞,非敢先发。又南土下湿,夏月蒸暑,非行师之时。且彼先严有备,必坚城固守。屯军攻之,则粮食不给;分兵肆讨,则无以应敌。未见其利。就使能来,待其劳倦,秋凉马肥,因敌取食,徐往击之,万全之计。在朝群臣及西北守将,从陛下征讨,西灭赫连,北破蠕蠕,多获美女珍宝,马畜成群。南镇诸将,闻而生羡,亦欲南抄,以取资财。是以妄张贼势,披毛求瑕,冀得肆心。既不获听,故数称贼动以恐朝廷。背公存私,为国生事,非忠也。’帝从浩议。
南镇诸将复表贼至,而自陈兵少,求简幽州以南戍兵佐守,就漳水造船,严以为备。公卿议者佥然,欲遣骑五千,并假署司马楚之、鲁轨、韩延之等,令诱引边人。浩曰:‘非上策也。彼闻幽州已南,精兵悉发,大造舟船,轻骑在后,欲存立司马,诛除宋族,必举国骇扰,惧于灭亡,当悉发精锐,来备北境。后审知官军有声无实,恃其先聚,必喜而前行,径来至河,肆其侵暴。则我守将,无以御之。若彼有见机之人,善设权谲,乘间深入,虞我国虚,生变不难。非制敌之良计。今公卿欲以威力攘贼,乃所以招令速至也。夫张虚声而召实害,此之谓矣。不可不思,后悔无及。我使在彼,期四月前还,可待使至,审而后发,犹未晚也。楚之之徒,是彼所忌,将夺其国,彼安得端坐视之?故楚之往则彼来,楚之止则彼息,其势然也。且楚之等琐才,能招合轻薄无赖,而不能成就大功。为国生事,使兵连祸结,必此之群矣。臣尝闻鲁轨说姚兴,求入荆州。至则散败,乃不免蛮贼掠卖为奴,使祸及姚泓,已然之效。’
浩又陈天时不利于彼,曰:‘今兹害气在扬州,不宜先举兵,一也;午岁自刑,先发者伤,二也;日蚀灭光,昼昏星见,飞鸟堕落,宿当斗、牛,忧在危亡,三也;荧惑伏匿于翼、轸,戒乱及丧,四也;太白未出,进兵者败,五也。夫兴国之君,先修人事,次尽地利,后观天时,故万举而万全,国安而身盛。今宋新国,是人事未周也;灾变屡见,是天时不协也;舟行水涸,是地利不尽也。三事无一成,自守犹或不安,何得先发而攻人哉?彼必听我虚声而严,我亦承彼严而动,两推其咎,皆自以为应敌。兵法当分灾,迎受害气,未可举动也。’
帝不能违众,乃从公卿议。浩复固争,不从。遂遣阳平王杜超镇邺,琅邪王司马楚之等屯颍川。于是寇来遂疾,到彦之自清水入河,溯流西行,分兵列守南岸,西至潼关。
帝闻赫连定与宋县分河北,乃先讨赫连。群臣皆曰:‘义隆军犹在河中,舍之西行,前寇未可必克,而义隆乘虚,则东州败矣。’帝疑焉,问计于浩。浩曰:‘义隆与赫连定同恶相连,招结冯跋,牵引蠕蠕,规肆逆心,虚相唱和。义隆望定进,定待义隆前,皆莫敢先入。以臣观之,有似连鸡,不得俱飞,无能为害也。臣始谓义隆军屯住河中,两道北上,东道向冀州,西道冲邺,如此则陛下当自致讨,不得徐行。今则不然,东西列兵,径二千里中,一处不过千,形分势弱。以此观之,儜儿情见,正望固河自守,免死为幸,无北度意也。赫连定残根易摧,拟之必仆。克定之后,东出潼关,席卷而前,威震南极,江淮以北无立草矣。圣策独发,非愚近所及,愿陛下必行无疑。’
平凉既平,其日宴会,帝执浩手以示蒙逊使曰:‘所云崔公,此是也。才略之美,当今无比。朕行止必问,成败决焉,若合符契。’
后冠军安颉军还,献南俘,因说南贼之言云:‘宋敕其诸将,若北国兵动,先其未至,径前入河。若其不动,住彭城勿进。’如浩所量。帝谓公卿曰:‘卿辈前谓我用浩计为谬,惊怖固谏。常胜之家,自谓逾人远矣,至于归终,乃不能及。’迁浩司徒。
时方士祁纤奏立四王,以日东西南北为名,欲以致祯吉,除灾异。诏浩与学士议之。浩曰:‘先王建国,以作藩屏,不应假名,以为其福。夫日月运转,周历四方,京师所居,在于其内。四王之称,实奄邦畿,名之则逆,不可承用。’先是,纤奏改代为万年,浩曰:‘昔太祖道武皇帝应期受命,开拓洪业,诸所制置,无不循古。以始封代土,后称为魏,故代、魏兼用,犹彼殷、商。国家积德,著在图史,当享万亿,不待假名以为益也。纤之所闻,皆非正义。’帝从之。
时河西王沮渠牧犍内有贰意,帝将讨焉,先问于浩。浩对曰:‘牧犍恶心已露,不可不诛。官军往年北伐,虽不克获,实无所损。于时行者,内外军马三十万匹,计在道死伤,不满八千。岁常羸死,恒不减万,乃不少于前。而远方承虚,便谓大损,不能复振。今出其不图,大军卒至,必惊惧骚扰,不知所出,擒之必矣。牧犍劣弱,诸弟骄恣,争权纵横,人心离解。加以比年以来,天灾地变,都在秦、凉,成灭之国也。’
帝命公卿议之,恒农王奚斤等三十余人皆表曰:‘牧犍西垂下国,虽心不为纯臣,然继父修职贡,朝廷接以蕃礼。又王姬釐降,罪未甚彰,谓且羁縻而已。今士马劳止,可宜小息。又其地卤斥,略无水草,大军既到,不得久停。彼闻军来,必完聚城守,攻则难拔,野无所掠。’于是尚书古弼、李顺之徒皆曰:‘自温闱河以西至于凉州,地纯枯石,了无水草,不见流川。皆言姑臧城南天梯山上,冬有积雪深一丈,至春夏消液,下流成川,引以溉灌。彼闻军至,决此渠口,水不通流,则致渴乏。去城百里之内,赤地无草,不任久停军马。斤等议是也。’帝乃命浩以其前言与斤共相难抑。诸人不复余言,唯曰彼无水草。浩曰:‘汉书地理志称“凉州之畜,为天下饶”,若无水草,何以畜牧?又汉人为居,终不于无水草之地筑城郭立郡县也。又雪之消液,裁不敛尘,何得通渠引漕,溉灌数百万顷乎?此言大诋诬于人矣。’李顺等复曰:‘吾曹目见,何可共辩?’浩曰:‘汝曹受人金钱,欲为之辞,谓我目不见便可欺也!’帝隐听,闻之乃出,亲见斤等,辞旨严厉,形于神色。群臣乃不敢复言。于是遂讨凉州,平之,多饶水草,如浩所言。
乃诏浩总理史务,务从实录。于是监秘书事,以中书侍郎高允、散骑侍郎张伟参著作,续成前纪。至于损益褒贬,折衷润色,浩所总焉。浩有鉴识,以人伦为己任。明元、太武之世,征海内贤才,起自仄陋,及所得外国远方名士,拔而用之,皆浩之由也。至于礼乐宪章,皆归宗于浩。
及景穆始总百揆,浩复与宜都王穆寿辅政事。又将讨蠕蠕,刘洁复致异议。帝愈欲讨之,乃召问浩。浩对曰:‘往击蠕蠕,师不多日,洁等各欲回还。后获生口,云军还之时,去贼三十里,是洁等之计过矣。夫北土多积雪,至冬时,常避寒南徙。若因其时,潜军而出,必与之遇,既与之遇,则可禽获。’帝以为然,乃分军四道,诸将俱会鹿浑海,期日有定,而洁恨计不用,沮误诸将,无功而还。
帝西巡至东雍,亲临汾曲,观叛贼薛永宗垒,进军围之。永宗出兵欲战,帝问浩曰:‘今日可击否?’浩曰:‘永宗未知陛下自来,人心安固。北风迅疾,宜急击之,须臾必破。若待明日,恐见官军盛大,必夜遁走。’帝从之,永宗溃灭。车驾济河,前驱告贼在渭北。帝至洛水桥,贼已夜遁。诏问浩曰:‘盖吴在长安北九十里,渭北地空,谷草不备,欲度渭南西行,何如?’浩曰:‘盖吴营去此六十里,贼魁所在。击虵之法,当先破头,头破则尾岂能动?宜乘势先击吴。今军往,一日便到。吴平之后,回向长安,亦一日而至。一日之乏,未便损伤。愚谓宜从北道。若从南道,则盖吴徐入北山,卒未可平。’帝不从,乃度渭南。吴闻帝至,尽散入北山,果如浩言,军无所克,帝悔之。后以浩辅东宫之勤,赐缯絮布各千段。
帝蒐于河西,诏浩诣行在所议军事。浩表曰:‘昔汉武患匈奴强盛,故开凉州五郡,通西域,广农积谷,为灭贼之资,东西迭击。故汉未疲而匈奴已弊,后遂入朝。昔平凉州,臣愚以为北贼未平,征役不息,可不徙其人,案前世故事,计之长者。若徙其人,则土地空虚,虽有镇戍,适可御边而已,至于大举,军资必乏。陛下以此事阔远,竟不施用。如臣愚意,犹如前议,募徙豪强大家,充实凉土。军举之日,东西齐势,此计之得者。’
浩又上五寅元历。表曰:‘太宗即位元年,敕臣解急就章、孝经、论语、诗、尚书、春秋、礼记、周易,三年成讫。复诏臣学天文星历、易式、九宫,无不尽看。三十九年,昼夜无废。臣禀性弱劣,力不及健妇人,更无余能,是以专心思书,忘寝与食,至乃梦共鬼争义,遂得周公、孔子之要术。始知古人有虚有实,妄语者多,真正者少。自秦始皇烧书之后,经典绝灭。汉高祖以来,世人妄造历术者十余家,皆不得天道之正。大误四千,小误甚多,不可言尽。臣愍其如此。今遭陛下太平之世,除伪从真,宜改误历,以从天道。是以臣前奏造历,今始成讫,谨以奏呈。惟恩省察,以臣历术,宣示中书博士,然后施用。非但时人,天地鬼神知臣得正,可以益国家万世之名,过于三皇、五帝矣。’
浩又以晋书诸家并多误,著晋后书,未就,传世者五十余卷。
初,道武诏秘书郎邓彦海著国记十余卷,编年次事,体例未成,逮于明元,废不著述。神二年,诏集诸文人摭录国书。浩及弟览、高谠、邓颖、晁继、范享、黄辅等共参著作,叙成国书三十卷。著作令史太原闵堪、赵郡郄标素谄事浩,乃请立石,铭载国书,以彰直笔。并勒浩所注五经。浩赞成之,景穆善焉。遂营于天郊东三里,方百步,用功三百万乃讫。浩书国事备而不典,而石铭显在衢路,北人咸悉忿毒,相与构浩于帝。帝大怒,使有司案浩,取秘书郎及长历生数百人意状。浩服受赇。真君十一年六月,诛浩。清河崔氏无远近,及范阳卢氏、太原郭氏、河东柳氏,皆浩之姻亲,尽夷其族。其秘书郎史以下尽死。
浩始弱冠,太原郭逸以女妻之。浩晚成,不曜华采,故时人未知。逸妻王氏,宋镇北将军王仲德姊也,每奇浩才能,自以为得婿。俄而女亡,王氏深以伤恨,复欲以少女继昏。逸及亲属以为不可,王氏固执与之。逸不能违,遂重结好。浩非毁佛法,而妻郭氏敬好释典,时时读诵。浩怒,取而焚之,捐灰厕中。及浩幽执,被置槛内,送于城南,使卫士数十人溲其上,呼声嗷嗷,闻于行路。自宰司之被戮辱,未有如浩者,世皆以为报应之验。
初,浩害李顺,基萌已成,夜梦以火爇顺寝室,火作而顺死。浩与室家群立观之。俄而顺弟息号哭而出,曰:‘此辈吾贼也!’以戈击之,悉投于河。寤而以告馆客冯景仁。曰:‘此真不善也。夫以火爇人,暴之极也。且兆始恶者有终殃,积不善者无余庆。厉阶成矣,公其图之。’浩曰:‘吾方思之。’而不能悛,至是而族。
浩既工书,人多托写急就章,从少至老,初不惮劳。所书盖以百数,必称‘冯代强’,以示不敢犯国。其谨也如此。浩书体势及其先人,而巧妙不如也。世宝其迹,多裁割缀连,以为摹楷。
浩母,卢谌孙女也。浩著食经序曰:‘余自少及长,耳目闻见,诸母诸姑所修妇功,无不蕴习酒食。朝夕养舅姑,四时供祭祀,虽有功力,不任僮使,常手自亲焉。昔遭丧乱,饥馑仍臻,𫗴蔬糊口,不能具其物用,十余年间,不复备设。先妣虑久废忘,后生无所知见,而少不习书,乃占授为九篇。文辞约举,婉而成章,聦辩强记,皆此类也。亲没之后,遇国龙兴之会,平暴除乱,拓定四方。余备位台铉,与参大谋,赏获丰厚,牛羊盖泽,赀累巨万,衣则重锦,食则粱肉。远惟平生,思季路负米之时,不可复得。故序遗文,垂示来世。’
浩弟简,字仲亮,一名览。好学,少以善书知名。道武初,历中书侍郎,爵五等侯,参著作事。卒。
简弟恬,字叔玄,小名白。位豫州刺史,爵武阳侯。坐浩伏诛。
宏祖悦,与范阳卢谌并以博艺齐名。谌法锺繇,悦法卫瓘,而俱习索靖之草,皆尽其妙。谌传子偃,偃传子邈;悦传子潜,潜传子宏。世不替业,故魏初重崔、卢之书。宏自非朝廷文诰,四方书檄,初不妄染,故世无遗文。尤善草隶,为世摹楷,行押特尽精巧,而不见遗迹。
始宏因苻氏乱,欲避地江南,为张愿所获,本图不遂。乃作诗以自伤,而不行于时,盖惧罪也。浩诛,中书侍郎高允受敕收浩家书,始见此诗,允知其意。允孙绰录于允集。
初,宏父潜为兄浑等诔手笔本草,延昌初,著作佐郎王遵业买书于市,遇得之,年将二百,宝其书迹,深藏秘之。武定中,遵业子松年将以遗黄门郎崔季舒,人多摹拓之。左光禄大夫姚元标以工书知名于时,见潜书,以为过于浩也。
宏弟徽,字玄猷,少有文才,与勃海高演俱知名。历位秘书监,赐爵贝丘侯。乐安王范镇长安,选旧德之士与范俱,以徽为平西将军副将,行乐安王傅,进爵济南公。徽为政务存大体,不亲小事。性好人伦,引接賔客,或谈及平生,或讲论道义,诲诱后进,终日不止。以疾,征还京师,卒,谥曰元公,士类无不叹惜。
始清河崔宽祖肜,随晋南阳王保避地陇右,遂仕西凉及沮渠氏。肜生剖,字伯宗,每慷慨有怀东土。常叹曰:‘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吾所庶几!’及太武西巡,剖乃总率同义,使子宽送款。太武嘉之,拜宽岐阳令,赐爵延水男。遣使与宽俱西,抚慰初附。征剖诣京师,未至而卒。文成以剖诚著先朝,赠凉州刺史、武陵公,谥曰元。
宽字景仁,还京,封安国子,位弘农太守。初,宽通款见浩,浩与相齿次,厚存接之。及浩诛,以远来疏族,独得不坐。遂家于武城,居司空林旧墟,以一子继浩。与浩弟览妻封氏相奉如亲。
宽后袭爵武陵公,陕城镇将。三崤地崄,人多寇劫。而宽性滑稽,诱接豪右,宿盗魁帅,与相交结,倾衿待遇,不逆细微,莫不感其意气。时官无禄力,唯取给于人,宽善抚纳,招致礼遗,大有取受,而与之者无恨。又恒农出漆蜡竹木之饶,路与南通,贸易来往,家产丰富,而百姓乐之。诸镇之中,号曰能政。及解镇,人人追恋,诣阙上疏者三百余人。卒,遗言薄葬,敛以时服。
长子衡,字伯玉,少以孝行著称。学崔浩书,颇亦类焉。天安元年,擢为内秘书中散。班下诏命及御所览书,多其迹也。衡举李冲、李元恺、程骏等,终为名器。承明元年,迁内都坐令,善折狱,孝文嘉之。太和二年,袭爵武陵公。衡涉猎书史,颇为文笔。蠕蠕时犯塞,衡上书陈备御之方、便国利人之策凡五十余条。除秦州刺史,徙爵齐郡公。先是,河东年饥,劫盗大起。衡至,修龚遂法,劝课农桑,周年间,寇盗止息。卒,赠冀州刺史,谥惠公。衡五子。
长子敞,字公世,袭爵,例降为侯,为平原相。敞性狷急,与刺史杨椿迭相表列,敞坐免官。宣武初,为钜鹿太守。弟朏之逆,敞为黄木军主韩文殊所藏。其家悉见籍没,唯敞妻李氏以公主之甥,自随奴婢田宅二百余口得免。正光中,普释禁锢,敞复爵郡侯,卒于赵郡太守。
敞弟钟,字公禄,奉朝请。弟朏之逆,以出后被原。历司徒右长史、金紫光禄大夫、冀州大中正。敞亡后,钟贪其财,诬敞息子积等三人非兄胤,辞诉累岁,人士疾之。尔朱世隆为尚书令,奏除其官,终身勿齿。
朏好学,有文才,为京兆王愉录事参军,与愉同逆,伏法。
宏同郡董谧。谧父京,与同郡崔康时、广阳霍原等,俱以硕学,播名辽海。谧好学,传父业。中山平,入朝,拜仪曹郎,撰朝觐、飨宴、郊庙、社稷之仪。
张衮字洪龙,上谷沮阳人也。祖翼,父卓,位并太守。
衮笃实好学,有文才。道武为代王,选为左长史。从追蠕蠕五六百里。诸部帅因衮言粮尽,不宜深入。帝问衮:‘杀副马足三日食乎?’皆言足。帝乃倍道追及于广漠赤地南床山下,大破之。既而帝问衮曰:‘卿曹外人,知我前问三日粮意乎?蠕蠕奔走数日,畜产失饮,至水必留。计其道程,三日足及。轻骑卒至,出其不意,彼必惊散,其势然矣。’部帅闻之,咸曰:‘圣策,非所及也。’衮常参大谋,每告人曰:‘主上天资杰迈,必能囊括六合。夫遭风云之会,不建腾跃之功者,非人豪也。’遂策名委质,竭诚伏事。
时刘显地广兵强,跨有朔裔,会其兄弟乖离,共相疑阻。衮言于道武曰:‘显志大意高,今因其内舋,宜速乘之。’帝从之,遂破走显。又从破贺讷。道武登勿居山游宴,从官请聚石为峰,以记功德,乃命衮为文。
慕容宝之来寇也,衮言于道武曰:‘宝乘滑台功,因长子捷,倾财竭力,难与争锋,宜羸师以侈其心。’帝从之,果破之参合。迁给事黄门侍郎。道武南伐,次中山,衮遗宝书,喻以成败。宝见书,大惧,遂奔和龙。既克中山,听入八议,拜幽州刺史,赐爵临渭侯,百姓安之。
天兴初,征还京师。后与崔逞荅晋将郗恢书失旨,黜为尚书令史。兖遇创业之初,始以才谋见任,率心奉上,不顾嫌疑。道武曾问南州人于衮,衮与卢溥州里,数称荐之。又未尝与崔逞相识,闻风称美。及中山平,卢溥聚党为逆,崔逞荅书不允,并乖本言,故忿之。衮年过七十,阖门守静,手执经书,刊定乖失。爱好人物,善诱无倦,士类以此高之。永兴二年,卒。太武后追录旧勋,遣大鸿胪即墓策赠太保,谥文康公。
子度,少有学尚,袭爵临渭侯,卒于中都大官。
度子白泽,年十一,遭母忧,以孝闻。长而博学。文成初,除殿中曹给事中,甚见宠任。白泽本字钟葵,献文赐名白泽,纳其女为嫔。出行雍州刺史。清心少欲,人吏安之。献文诏诸监临官取所监羊一口、酒一斛者,罪至大辟;与者以从坐论。纠得尚书以下罪状者,各随所纠官轻重而授之。白泽上表,以为此法若行之不已,恐奸人窥望,劳臣懈节,请依律令旧法。献文纳之。太和初,怀州人伊祁苟初三十余人谋反,文明皇太后欲尽诛一城人。白泽谏,以为周书父子兄弟罪不相及,不诬十室,而况一州。后从之,乃止。转散骑常侍、殿中尚书。卒,赠相州刺史、广平公,谥曰简。
长子伦,字天念,大司农少卿、燕州大中正。熙平中,蠕蠕主丑奴遣使来朝,抗敌国之礼,不修臣敬,朝议将依汉荅匈奴故事,遣使报之。伦表以为:‘虏虽慕德,亦来观我。惧之以强,傥或归附;示之以弱,窥觎或起。春秋所谓以我卜也。高祖、世宗知其若此,来既莫逆,去又不追。必其委贽玉帛之辰,屈膝藩方之礼,则丰其劳贿,藉以珍物。至于王人远役,衔命虏庭,优以匹敌之尊,加之想望之宠,恐徒生虏慢,无益圣朝。’不从。孝庄初,卒于大司农卿。
衮弟恂。恂字洪让,随兄衮归北,参代王军事。说道武宜收中土士庶之望,以建大业,帝深加器异。皇始初,拜中书侍郎,帷幄密谋,颇亦参预。赐爵平皋子,出为广平太守。恂招集离散,劝课农桑,流人归者数千户。迁常山太守。恂开建学校,优礼儒士,吏人歌咏之。时丧乱之后,罕能克厉者,唯恂当官清白,仁恕临下,百姓亲爱之,政为当时第一。明元即位,征拜太中大夫。卒。恂性清俭,死日家无余财。赠并州刺史、平皋侯,谥曰宣。
子纯,字道尚,袭爵。坐事除。
纯弟代,字定燕,陈留、北平二郡太守。卒,赠营州刺史,谥惠侯。代所历著称,有父遗风。
代子苌年,为汝南太守。郡人刘崇之兄弟分析,家贫,唯一牛,争不能决,讼于郡庭。苌年凄而见之,谓曰:‘汝曹当以一牛,故致此竞;脱有二牛,必不争。’乃以己牛一头赐之。于是境中各相戒约,咸敦敬让。卒于郡。
子琛,字宝贵,少有孝行,位至太子翊军校尉。卒。
邓彦海,安定人也。祖羌,苻坚车骑将军。父翼,河间相。慕容垂之围邺,以为冀州刺史,爵真定侯。拒对使者曰:‘先君忠于秦室,翼岂可先叛乎?忠臣不事二主,未敢闻命。’垂遣喻之曰:‘吾与车骑结为异姓兄弟,卿亦犹吾子弟,安得辞乎?’翼曰:‘冀州宜任亲贤,翼请他役效命。’垂乃用为河间太守。后卒于赵郡内史。
彦海性贞素,言行可复,博览经书,长于易筮。道武定中原,擢为著作郎,再迁尚书吏部郎。彦海明解制度,多识故事,与尚书崔宏参定朝仪、律令、音乐,及军国文记、诏策多是彦海所为。赐爵下博子。道武诏彦海撰国记十余卷,唯次年月,起居行事而已,未有体例。彦海谨于朝事,未尝忤旨。其从父弟晖时为尚书郎,凶侠好奇,与定陵侯和跋厚。跋有罪诛,其子弟奔长安。或告晖将送出之,由是道武疑知情,遂赐彦海死。既而悔之。时人咸愍惜焉。
子颖袭爵,稍迁中书侍郎。太武诏太常卿崔浩集诸文学撰述国书,颖与浩弟览等俱参著作事。太武幸漠南,高车莫弗库若干率骑数万余,驱鹿百余万诣行在所。诏颖为文,铭于漠南,以记功德。兼散骑常侍,使宋。进爵为侯。卒,谥曰文恭。
子怡袭爵,位荆州刺史,赐爵南阳公。卒。
子侍,孝文赐名述,位齐州刺史。初改置百官,始重公府元佐,以述为太傅元丕长史。卒于司空长史。谥曰贞。
论曰:昭成、道武之时,云雷方始,至于经邦纬俗,文武兼资。燕凤博识多闻,首膺礼命;许谦才术俱美,驱驰艰虞。不然,何以成帝业也。崔宏家世隽伟,仍属权舆,总机任重,守正成务,礼从清庙,固其宜也。浩才艺通博,究览天文,政事筹策,时莫之二,此其所以自比于子房焉。属明元为政之秋,太武经营之日,言听计从,宁廓区夏,遇既深矣,勤亦茂哉。谋虽盖世,威未震主,末途邂逅,遂不自全。岂鸟尽弓藏,人恶其上,将器盈必概,阴害贻祸,何斯人而遭斯酷乎?至若张衮才策,不免其戾,彦海贞白,祸非其罪,亦足痛云。洪让世著循吏,家风良可贵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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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二十二‧列传第十 长孙嵩五世孙俭 俭子平 长孙道生玄孙幼 兕兕子炽 炽弟晟 从第绍远 绍远子览 长孙肥
长孙嵩,代人也。父仁,昭成时为南部大人。嵩宽雅有器度,昭成赐名焉。年十四,代父统事。昭成末年,诸部乖乱,苻坚使刘库仁摄国事,嵩与元他等率部众归之。
刘显之谋难也,嵩率旧人及庶师七百余家叛显走。将至五原,时寔君之子渥亦聚众自立,嵩欲归之。见于乌渥,称逆父之子,劝嵩归道武。嵩未决,乌渥回其牛首,嵩僶俛从之,见道武于二汉亭。道武以为南部大人,累著军功。后从征中山,除冀州刺史,赐爵钜鹿公。历侍中、司徒、相州刺史,封南平公。所在著称。明元即位,与山阳侯奚斤、北新侯安同、白马侯崔宏等八人坐止车门右,听理万机,故世号八公。
晋将刘裕之伐姚泓,明元假嵩节,督山东诸军事,传诣平原,缘河北岸列军,次于畔城。军颇失利。诏假裕道。裕于舟中望嵩麾盖,遗以酃酒及江南食物。嵩皆送京师。诏嵩厚荅之。又敕简精兵为战备,若裕西过者,便率精锐,南出彭、沛;如不时过,但引军随之。彼至崤、陕间,必与姚泓相持,一死一伤,众力疲弊。比及秋月,徐乃乘之,则裕首可不战而县。于是叔孙建等。寻河趣洛,遂入关。嵩与建等自城皋南济,晋诸屯戍皆望尘奔溃。裕克长安,嵩乃班师。
明元寝疾,问后事于嵩。嵩曰:‘立长则顺,以德则人服。今长皇子贤而世嫡,天所命也,请立。’乃定策,诏太武临朝监国,嵩为左辅。
太武即位,进爵北平王、司州中正。诏问公卿:‘赫连、蠕蠕,征讨何先?’嵩与平阳王长孙翰、司空奚斤等曰:‘赫连土居,未能为患。蠕蠕世为边害,宜先讨大檀。及则收其畜产,足以富国;不及则校猎阴山,多杀禽兽,皮肉筋角以充军实,亦愈于破一小国。’太常崔浩曰:‘大檀迁徙鸟逝,疾追则不足经久,大众则不能及之。赫连屈丐土宇不过千里,其刑政残害,人神所弃,宜先讨之。’尚书刘洁、武京侯安原请先平冯跋。帝默然,遂西巡狩。后闻屈丐死,关中大乱,议欲征之。嵩等曰:‘彼若城守,以逸待劳。大檀闻之,乘虚而寇,危道也。’帝乃问幽征于天师寇谦之,劝行,杜超之赞成,崔浩又言西伐利。嵩等固谏不可,帝大怒,责嵩在官贪污,使武士顿辱。寻迁太尉,久之,加柱国大将军。自是舆驾征伐,嵩以元老,多留镇京师,坐朝堂平断刑狱。薨,年八十,谥曰宣王。后孝文追录先朝功臣,以嵩配飨庙庭。
子颓,善骑射,弯弓三百斤。袭爵,加侍中、征南大将军。有罪黜为戍兵。后复爵。薨,谥曰安王。
子敦,字孝友,位北镇都将。坐黩货,降为公。文成时,自讼先世勋重,复其王爵。薨,谥简王。
子道,字念僧,袭爵。久之,随例降为公,位左卫将军。卒,谥慎。
子悦,袭爵。建义初,复本王爵,寻降为公,位光禄少卿。卒,赠司空。
嵩五世孙俭,仕周知名。
俭,本名庆明。曾祖地汾,安东将军、临川公。祖酌,恒州刺史。父戫,员外散骑侍郎,早卒。
俭方正有操行,神彩严肃,虽在私室,终日俨然。性不妄交,非其同志,虽贵游造门,亦不与相见。太昌中,边方骚动,俭初假东夏州防城大都督,从尔朱天光破宿勤明达等,以功赐爵索卢侯。周文临夏州,以为录事参军事,深敬器之。及贺拔岳被害,周文赴平凉,凡有经纶谋策,俭皆参预。从平侯莫陈悦,留俭为秦州长史、防城大都督,委以后事,别封信都县伯。渭州刺史可朱浑元奔东魏后,河渭间人情离阻,刺史李弼令俭权镇渭州。俭将十余骑冒难赴之,复随机安抚,羌胡悦服。转夏州刺史,甚得人和。时西夏州仍未内属,而东魏遣许和为刺史,俭以信义招之,和乃归附。即以俭为西夏州刺史,总统三夏州诸军事。
荆襄初附,周文表授俭都督三荆等十二州诸军事、荆州刺史、东南道行台仆射。所部郑县令泉璨为百姓所讼,推按获实。俭即大集僚属,遂于厅事前引己过,肉袒自罚,舍璨不问。于是属城肃励,莫敢犯法。魏文帝玺书劳之。周文又与俭书曰:‘近闻公部内县令有罪,遂自杖三十,用肃群下,闻之嘉叹良久不可言。’俭清正率下,兼怀仁恕,有窃盗者,原情得实,诲而放之。荆蛮旧俗,少不敬长。俭殷勤劝导,风俗大革。务广耕桑,兼习武事,故边境无虞,人安其业。吏人表请为俭构清德楼,树碑刻颂,朝议许之。吏人又以俭秩满,恐有代至,诣阙乞留俭,朝廷嘉而许之,在州遂历七载。
征授大行台尚书,兼相府司马。常与群公侍坐,及退,周文谓左右曰:‘此人闲雅,孤每与语,常肃然畏敬,恐有所失。’他日,周文谓俭曰:‘名实须相称,尚书志安贫素,可改名俭,以彰雅操。’迁尚书左仆射,加侍中。
后除东南道行台仆射、大都督十五州诸军事、荆州刺史。时梁岳阳王萧詧内附,初遣使入朝。至荆州,俭于厅事列军仪,具戎服,以賔主礼见使。容貌魁伟,音声如锺,大为鲜卑语,遣人传译以荅问。客惶恐不敢仰视。日晚,俭乃著裙襦纱帽,引客宴于别斋,因叙梁国丧乱,朝庭招携之意,发言可观。使人大悦,出曰:‘吾所不能测也。’
魏废帝二年,授东南道大都督、荆襄等三十三州镇防诸军事。及梁元帝嗣位于江陵,外敦邻睦,内怀异计。俭密启陈攻取之谋。于是征俭入朝,问以经略。俭陈谋,周文深然之,乃命还州,密为之备。寻令柱国于谨伐江陵,事平,以俭元谋,赏奴婢三百口,遂令俭镇江陵,进爵昌宁郡公。后移镇荆州,授总管荆襄等五十二州诸军事、行荆州刺史。
及周闵帝初,赵贵等将图晋公护,俭长子僧衍预其谋,坐死。护乃征俭,拜小冢宰。保定四年,拜柱国。朝议以俭操行清白,勋绩隆重,乃下诏褒美之,兼赐以杂彩粟麦,以彰其美。
天和初,转陕州,总管七州诸军事、陕州刺史。俭尝诣阙奏事,时大雪,雪中待报,自旦达暮,竟无惰容。其谨悫若此。以疾还京,诏以俭旧居狭隘,赐甲第一区。
后薨于夏州总管。临终遗令:敛以时服,素车载柩,不设仪仗,亲友赠襚,一无所受。诸子并奉行之。又遗启请葬周文帝陵侧,并以所赐宅还官,诏皆从之。赠本官,加凉瓜等十州诸军事、凉州刺史,追封鄫国公,谥曰文。荆州人仪同赵超等六百九十七人,诣阙请为俭立庙树碑,诏许之。
建德元年,诏曰:‘故柱国、鄫国公俭,临终审正,爰吐德音,以所居之宅本因上赐,制度宏丽,非诸子所居,请以还官,更迁他所。昔叔敖辞沃壤之地,萧何就穷僻之乡,以古方今,无惭曩哲。而有司未达大体,遽以其第外给。夫追善念功,先王令典,岂得遂其谦挹,致乖惩劝!今以本宅还其妻子,俾清风远播,无替聿修。’
次子隆,位司金中大夫。从长湖公元定伐陈,没江南,卒。隆弟平,最知名。
平字处均,美容仪,有器干,颇览书记,为周卫王侍读。时武帝逼于宇文护,与卫王谋诛之,王常使平通意于帝。护诛,拜开府仪同三司。宣帝置东京官属,以平为少司寇,与小宗伯赵芬分掌六府。隋文龙潜时,与平情好款洽。及为丞相,恩礼弥厚。时贺若弼镇寿阳,帝恐其怀贰,遣平代之为扬州总管,赐爵襄阳公。弼果不从,平麾壮士执弼,送京师。
隋开皇三年,征拜度支尚书。平见天下州县多罹水旱,百姓不给,奏令人间每秋家出粟麦一石以下,贫富为差,储之闾里,以备凶年,名曰义仓。帝深嘉纳。自是州里丰衍。后转工部尚书,名曰称职。时有人告大都督邴绍非毁朝庭为愦愦者,上怒,将斩之。平进谏曰:‘谚云:“不痴不聋,不作大家翁。”此言虽小,可以喻大。邴绍之言,不应闻奏。陛下又复诛之,恐百代之后,有亏圣德。’上于是赦绍。因敕群臣,诽谤之罪,勿复以闻。
后突厥达头可汗与都蓝可汗相攻,各遣使请援。上遣平持节宣谕,令其和解。平至,陈利害,遂各解兵。可汗赠平马二百疋。还,进所得马,上尽以赐之。未几,遇谴,以尚书检校汴州事,寻除汴州刺史,后历许、贝二州,俱有善政。
邺都俗薄,前后刺史,多不称职。朝庭以平为相州刺史,甚有能名。在州数年,坐正月十五日百姓大戏,画衣裳为鍪甲之象,上怒免之。俄而上念平镇淮南时事,进位大将军,拜太常卿、吏部尚书。卒官,谥曰康。
子师孝,性轻狡好利,数犯法。上以其不克负荷,遣使吊平。以师孝为勃海郡主簿。属大业之季,恣行贪浊,一郡苦之。后为王世充所害。
长孙道生,嵩从子也。忠厚廉谨,道武爱其慎重,使掌机密。与贺毗等四人,内侍左右,出入诏命。明元即位,除南统将军、冀州刺史。后取人美女以献,明元切责之,以旧臣不加罪黜。
太武即位,进爵汝阴公,迁廷尉卿。从征蠕蠕,与尉眷等率众出白黑两漠间,大捷而还。太武征赫连昌,道生与司徒长孙翰、宗正娥清为前驱,遂平其国。昌弟定走保平凉,宋遣将到彦之、王仲德寇河南以救定。诏道生与丹阳王太之屯河上以御之。遂诱宋将檀道济,邀其前后,追至历城而还。除司空,加侍中,进封上党王。薨,年八十二,赠太尉,谥曰靖。
道生廉约,身为三司,而衣不华饰,食不兼味,一熊皮鄣泥,数十年不易,时人比之晏婴。第宅卑陋,出镇后,其子弟颇更修缮,起堂庑。道生还,叹曰:‘昔霍去病以匈奴未灭,无用家为。今强寇尚游魂漠北,吾岂可安坐华美也!’乃切责子弟,令毁其宅。太武世,所在着绩,每建大议,多合时机。为将有权略,善待士众。帝命歌工历颂群臣曰:‘智如崔浩,廉如道生。’及年老,颇惑其妻孟氏,以此见讥。与从父嵩俱为三公,当世以为荣。
子瓬,位少卿,早卒。
瓬子观,少以壮勇知名,后袭祖爵上党王。时异姓诸王袭爵,多降为公,帝以其祖道生佐命先朝,故特不降。以征西大将军、假司空,督河西七镇诸军讨吐谷浑。部帅拾寅遁藏,焚其所居城邑而还。孝文初,拜殿中尚书、侍中。吐谷浑又侵逼,复假观司空讨降之。后为征南大将军。薨,谥曰定。葬礼依其祖靖王故事,陪葬云中金陵。
子冀归,六岁袭爵,降为公。孝文以其幼承家业,赐名幼,字承业。承业聦敏有才艺,虚心爱士,为前将军,从孝文南讨。
宣武时,为扬州刺史、假镇南大将军、都督淮南诸军事。梁将裴邃、虞鸿袭据寿春,承业诸子骁果,邃颇难之,号曰‘铁小儿’。诏河间王琛总众援之。琛欲决战,承业以雨久,更须持重。琛弗从,遂战,为贼所乘,承业后殿。初,承业既总强兵,久不决战,议者疑有异图。朝庭重遣河间王琛及临淮王彧、尚书李宪等三都督,外声助承业,内实防之。
会鲜于脩礼反于中山,以承业为大都督北讨。寻以本使达邺城,诏承业解行台,罢大使,遣河间王琛为大都督,郦道元为行台。承业遣子子裕奉表,称与琛同在淮南,俱当国难,琛败臣全,遂生私隙。且临机夺帅,非策所长。书奏,不纳。琛与承业前到呼遝,承业未欲战,而琛不从。行达五鹿,为脩礼邀击,琛不赴之,贼总至,遂大败。承业与琛并除名。寻而正平郡蜀反,复假承业镇西将军、讨蜀都督。频战有功,除平东将军,复本爵。后除尚书右仆射。
未几,雍州刺史萧宝夤据州反,复以承业为行台讨之。承业时背疽未愈,灵太后劳之曰:‘卿疹源如此,朕欲相停,更无可寄,如何?’承业荅曰:‘死而后已,敢不自力。’时子彦亦患脚痹,扶杖入辞。尚书仆射元顺顾相谓曰:‘吾等备为大臣,各居宠位,危难之日,病者先行,无乃不可乎!’莫有对者。
时薛凤贤反于正平,薛脩义屯聚河东,分据盐池,攻围蒲阪,东西连结,以应宝夤。承业乃据河东。时有诏废盐池税,承业上表曰:‘盐池天资贿货,密迩京畿,唯须宝而护之,均赡以理。今四境多虞,府藏罄竭。然冀、定二州,且亡且乱,常调之绢,不复可收。仰惟府库,有出无入,必须经纶,出入相补。略论盐税,一年之中,准绢而言,犹不应减三十万疋也,便是移冀、定二州置于畿甸。今若废之,事同再失。臣前仰违严旨,不先讨关贼,径解河东者,非是闲长安而急蒲阪。蒲阪一陷,没失盐池,三军口命,济赡理绝。天助大魏,兹计不爽。昔高祖升平之年,无所乏少,犹创置盐官而加典护。非为物而竞利,恐由利而乱俗也。况今王公素餐,百官尸禄,租征六年之粟,调折来岁之资,此皆出人私财,夺人膂力,岂是愿言,事不获已。臣辄符司监将尉,还率所部,依常收税,更听后敕。’及雍州平,除雍州刺史。
孝庄初,封上党王,寻改冯翊王,后降为郡公。迁司徒公,加侍中、兼尚书令、大行台,仍镇长安。节闵立,迁太尉公、录尚书事。及韩陵之败,斛斯椿先据河桥,谋诛尔朱。使承业入洛,启节闵诛世隆兄弟之意。孝武初,转太傅,以定策功,更封开国子。承业表请回授其姨兄廷尉卿元洪超次子恽。初,承业生而母亡,为洪超母所抚养,是以求让。许之。
武帝入关,承业时镇武牢,亦随赴长安,位太师、录尚书事,封上党王。大统元年,薨,赠假黄钺、大丞相、都督三十州诸军事、雍州刺史,谥曰文宣。
承业少轻侠,鬬鸡走马,力争杀人,因亡抵龙门将陈兴德家。会赦,乃免。因以后妻罗前夫女吕氏妻兴德兄兴恩以报之。罗年大承业十余岁,酷妒忌。承业雅相敬爱,无姬妾。童侍之中在承业左右嫌疑致死者,乃有数四。前妻张氏二子:子彦、子裕。罗生三子:绍远、士亮、季亮。兄弟皆雄武。
子彦本名隽,有膂力,以累从父征讨功,封槐里县子。孝武帝与齐神武构隙,加子彦中军大都督、行台仆射,镇恒农,以为心膂。及从帝入关,封高平郡公,位仪同三司。以从征窦泰、战沙苑功,加开府、侍中。及东复旧京,以子彦兼尚书令、行司州牧,留镇洛阳。后以不利,班师。大统七年,拜太子太傅。
子彦少常坠马折臂,肘上骨起寸余。乃命开肉锯骨,流血数升,言戏自若。时以为逾于关羽。末年石发,举体生疮,虽亲戚兄弟以为恶疾。子彦曰:‘恶疾如此,难以自明。世无良医,吾其死矣!尝闻恶疾蝮虵螫之不痛,试为求之,当令兄弟知我。’乃于南山得虵,以股触之,痛楚号叫,俄而肿死。文帝闻之,恸哭曰:‘失我良将!’赠雍州刺史。
子裕位卫尉少卿。启舍汎阶十七级,为子义贞求官。除左将军,加通直散骑常侍。又以父勋,封平原县伯。
义贞弟兕,字若汗。性机辩,强记博闻,雅重賔游,尤善谈论。从魏孝武西迁,别封邺县侯。周天和初,进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历熊、绛二州刺史,并有能名。袭爵平原县公。卒,子炽嗣。
炽字仲光,性敏慧,美姿容,颇涉群书,兼长武艺。建德初,周武帝崇尚道法,求学兼经史者为通道馆学士,炽应其选。
隋文帝作相,自御正上士擢为丞相府功曹参军,加大都督,封阳平县子,迁稍伯下大夫。以平王谦,拜仪同三司。及帝受禅,炽率官属先入清宫,即授内史舍人、上仪同三司,摄东宫右庶子,出入两宫,甚被委遇。累迁太常少卿,改封饶阳县子,进位开府仪同三司,改授吏部侍郎。
大业中,历位大理卿、户部尚书。吐谷浑寇张掖,令炽击之,追至青海,以功授银青光禄大夫。六年,帝幸江都宫,留炽东都居守,摄左候卫将军。卒官,谥曰静。子安世,通事谒者。炽弟晟。
晟字季晟,性通敏,略涉书记,善弹工射,趫捷过人。年十八,仕周为司卫上士。初未知名,唯隋文帝一见深异焉,谓曰:‘长孙武艺逸群,又多奇略。后之名将,非此子邪?’
及突厥摄图请婚,周以赵王招女妻之。周与摄图各相夸竞,妙选骁勇以充使者,因遣晟副汝南公宇文神庆送千金公主至其牙。前后使人数十辈,摄图多不礼之;独爱晟,每共游猎,留之竟岁。尝有二雕,飞而争肉,因以箭两只与晟,请射取之。晟驰往,遇雕相玃,遂一发双贯焉。摄图喜,命诸子弟贵人皆相亲友,冀昵近之,以学弹射。其弟处罗侯号突利设,尤得众心,为摄图所忌,密托心腹,阴与晟盟。晟与之游猎,因察山川形势,部众强弱,皆尽知之。还,拜奉车都尉。
开皇元年,摄图曰:‘我,周家亲也。今隋公自立而不能制,何面目见可贺敦!’因与高宝宁攻陷临渝镇,约诸面部落,谋共南侵。文帝新立,由是大惧,修长城,发兵屯北境。命阴寿镇幽州、虞庆则镇并州,屯兵为之备。
晟先知摄图、玷厥、阿波、突利等叔侄兄弟各统强兵,俱号可汗,分居四面,内怀猜忌,外示和同,难以力征,易可离间。因上书曰:‘臣于周末,忝充外使,匈奴倚伏,实所具知。玷厥之于摄图,兵强而位下,外名相属,内隙已彰,鼓动其情,必将自战。又处罗侯者,摄图之弟,奸多而势弱,曲取众心,国人爱之,因为摄图所忌。又阿波首鼠,介在其间,颇畏摄图,受其牵率,唯强是与,未有定心。宜远交而近攻,离强而合弱。通使玷厥,说合阿波,则摄图回兵,自防右地。又引处罗,遣连奚、霫,则摄图分众,还备左方。首尾猜嫌,腹心离阻,十数年后,承衅讨之,必可一举而空其国。’
上省表大悦,因召与语。晟口陈形势,手画山川,写其虚实,皆如指掌。上深嗟异,皆纳用焉。因遣太仆元晖出伊吾道,使诣玷厥,赐以狼头纛,谬为钦敬。玷厥使来,引居摄图使上。反间既行,果相猜贰。授晟车骑将军,出黄龙道,赍币赐奚、霫、契丹等,遣为乡导,得至处罗侯所,深布心腹,诱令内附。
二年,摄图号四十万骑,自兰州入,至于周盘,破达奚长儒军。更欲南入,玷厥不从,引兵而去。时晟又说染干诈告摄图曰:‘铁勒等反,欲袭其牙。’摄图乃惧,回兵出塞。
后数年,突厥大入,发八道元帅出拒之。阿波至凉州,与窦荣定战,贼帅累北。时晟为偏将,使谓之曰:‘摄图每来,战皆大胜。阿波才入,便即致败,此乃突厥之耻。且摄图之与阿波,兵势本敌,今摄图日胜,为众所崇;阿波不利,为国生辱。摄图必当因此以罪归于阿波,成其夙计,灭北牙矣。’阿波使至,晟又谓曰:‘今达头与隋连和,而摄图不能制。可汗何不依附天子,连结达头,相合为强?此万全之计。岂若丧兵负罪,归就摄图,受其戮辱耶!’阿波纳之,因留塞上。后使人随晟入朝。时摄图与卫王军遇,战于白道,败走。至碛,闻阿波怀贰,乃掩北牙,尽获其众而杀其母。阿波还无所归,西奔玷厥,乞师十余万,东击摄图,复得故地,收散卒,与摄图相攻。阿波频胜,其势益强。摄图又遣使朝贡,公主自请改姓,乞为帝女,上许之。
四年,遣晟副虞庆则使于摄图,赐公主姓为杨氏,改封大义公主。摄图奉诏,不肯起拜。晟进曰:‘突厥与隋俱是大国天子,可汗不起,安敢违意。但可贺敦为帝女,则可汗是大隋女婿,奈何不敬妇公?’摄图笑谓其达官曰:‘须拜妇公。’乃拜受诏。使还称旨,授仪同三司、左勋卫车骑将军。
七年,摄图死,遣晟持节拜其弟处罗侯为莫何可汗,以其子雍闾为叶护可汗。处罗侯因晟奏曰:‘阿波为天所灭,与五六千骑在山谷间,当取之以献。’时召文武议焉。乐安公元谐曰:‘请就彼枭首,以惩其恶。’武阳公李充请生将入朝,显戮而示百姓。上问晟,晟曰:‘阿波之恶,非负国家。因其困穷,取而为戮,恐非招远之道。不如两存之。’上曰:‘善。’
八年,处罗侯死,遣晟往吊,仍赍陈国所献宝器,以赐雍闾。
十三年,流人杨钦亡入突厥,诈言彭国公刘昶共宇文氏女谋欲反隋,遣其来密告公主。雍闾信之,乃不修职贡。又遣晟出使,微观察焉。公主见晟,言辞不逊,又遣所私胡人安遂迦共钦计议,扇惑雍闾。晟还,以状奏。又遣晟往索钦,雍闾欲勿与,谬曰:‘客内无此色人。’晟乃货其达官,知钦所在,夜掩获之,以示雍闾,因发公主私事。国人大耻。雍闾执遂迦等,并以付晟。使还,上大喜,加授开府,仍遣入蕃,杀大义公主。
雍闾又表请婚,佥议将许之。晟奏曰:‘臣观雍闾反复无信,特共玷厥有隙,所以依倚国家。纵与为婚,终当必叛。今若得尚公主,承藉威灵,玷厥、染干必又受其征发。强而更反,后恐难图。且染干者,处罗侯之子,素有诚款,于今两世。臣前与相见,亦乞通婚,不如许之,招令南徙。兵少力弱,易可抚驯,使敌雍闾,以为边捍。’上曰:‘善。’又遣慰喻染干,许尚公主。
十七年,染干遣使随晟来逆女。以宗女封安义公主以妻之。晟说染干南徙,居度斤旧镇。雍闾疾之,亟来抄略。染干伺知动静,辄遣奏闻,是以贼来,每先有备。
十九年,染干因晟奏雍闾作攻具,欲打大同城。诏发六总管,并取汉王节度,分道出塞讨之。雍闾惧,复共达头同盟,合力掩袭染干,大战于长城下。染干败绩,其兄弟子侄尽见杀,而部落亡散。染干与晟独以五骑逼夜南走,至旦,行百余里,收得数百骑。乃相与谋曰:‘今兵败入朝,一降人耳,大隋天子岂礼我乎!玷厥虽来,本无冤隙,若往投之,必相存济。’晟知怀贰,乃密遣使者入伏远镇,令速举烽。染干见四烽俱发,问晟:‘城上烽然,何也?’晟绐之曰:‘城高地迥,必遥见贼来。我国家法,若贼少,举二烽;来多,举三烽;大逼,举四烽。使见贼多而又近耳。’染干大惧,谓其众曰:‘追兵已逼,且可投城。’既入镇,晟留其达官执室以领其众,自将染干驰驿入朝。帝大喜,进晟左勋卫骠骑将军,持节护突厥。晟遣降虏觇候雍闾,知其牙内屡有灾变,夜见赤虹,光照数百里,天狗霣,雨血三日,流星坠其营内,有声如雷。每夜自惊,言隋师且至。并遣奏知。
寻以染干为意弥豆启人可汗。赐射于武安殿,选善射者十二人,分为两朋。启人曰:‘臣由长孙大使得见天子,今日赐射,愿入其朋。’许之。给晟箭,六发皆入鹿,启人之朋竟胜。时有鸢群飞,上曰:‘公善弹,为我取之。’十发俱中,并应丸而落。是日,百官获赉,晟独居多。寻遣领五万人,于朔州筑大利城以处染干。安义公主死,持节送义城公主,复以妻之。晟又奏:‘染干部落归者既众,虽在长城内,犹被雍闾抄略。往来辛苦,不得宁居。请徙五原,以河为固。于夏、胜两州间,东西至河,南北四百里,掘为横堑。令处其内,任情放牧,免于抄掠,人必自安。’上并从之。
二十年,都蓝大乱,为部下所杀。晟因奏曰:‘贼内携离,其主被杀。乘此招诱,必并来降。请遣染干部下,分头招慰。’上许之,果尽来附。达头恐怖,又大集兵。诏晟部领降人,为秦州行军总管,取晋王广节度,出讨达头。达头与王相抗,晟进策曰:‘突厥饮泉,易可行毒。’因取诸药,毒水上流。达头人畜饮之多死,大惊曰:‘天雨恶水,其亡我乎!’因夜遁。晟追之,斩首千余级,俘百余口。王大喜,引晟入内,同宴极欢。有突厥达官来降,时亦预坐。说言突厥之内,大畏长孙总管,闻其弓声谓为霹雳,见其走马称为闪电。王笑曰:‘将军震怒,威行域外,遂与雷霆为比,一何壮哉!’师旋,授上开府仪同三司,复遣还大利城,安抚新附。
仁寿元年,晟表奏曰:‘臣夜登城楼,望见碛北有赤气,长百余里,皆如雨足,下垂被地。谨验兵书,此名洒血。其下之国,必且破亡。欲灭匈奴,宜在今日。’诏杨素为行军元帅,晟为受降使者,送染干北伐。二年,军次北河,逢贼帅思力俟斤等领兵拒战,晟与大将军梁默击走之,贼众多降。晟又教染干分遣使者,往北方铁勒等部,招携取之。三年,有铁勒思结、伏具、浑、斛薛、阿拔、仆骨等十余部,尽背达头来降附。达头众大溃,西奔吐谷浑。晟送染干,安置于碛口。事毕,入朝。
遇文帝崩,匿丧未发。炀帝引晟于大行前委以内衙宿卫,知门禁事,即日拜左领军将军。遇杨谅作逆,敕以本官为相州刺史,发山东兵马,与李雄等共经略之。晟辞以子行布在逆地。帝曰:‘公终不以儿害义,其勿辞也。’于是驰遣赴相州。谅破,追还,转武卫将军。
大业三年,炀帝幸榆林,欲出塞外,陈兵耀武,经突厥中,指于涿郡。仍恐染干惊惧,先遣晟往喻旨,称述帝意。染干听之,因召所部诸国,奚、霫、室韦等种落数十,酋长咸萃。晟见牙中草秽,欲令染干亲自除之,示诸部落,以明威重。乃指帐前草曰:‘此根大香。’染干遽取嗅之,曰:‘殊不香也。’曰:‘国家法,天子行幸所在,诸侯并躬亲洒扫,耘除御路,以表至敬之心。今牙中芜秽,谓是留香草耳。’染干乃悟,曰:‘奴罪过!奴之骨肉,皆天子赐也。得效筋力,岂敢有辞?特以边人不知法耳。’遂拔所佩刀,亲自芟草。其贵人及诸部落争放效之。乃发榆林北境,至于其牙,又东达于蓟,长三千里,广百余步,举国就役而开御道。帝闻益喜焉。后除淮阳太守,未赴任,复为右骁卫将军。
五年,卒,年五十八,帝悼惜之。后突厥围雁门,帝叹曰:‘向使长孙晟在,不令匈奴至此!’
晟好奇计,务立功名。性至孝,居忧毁瘠,为朝士所称。大唐贞观中,追赠司空、上柱国,谥曰献。少子无忌嗣。
其长子行布,亦多谋略,有父风。起家汉王谅库直。后遇谅并州起逆,率众南拒官军,留行布守城。遂与豆卢毓闭门拒谅,城陷,遇害。
次子恒安,以兄功授鹰扬郎将。
绍远字师,少名仁。宽容有大度,雅好坟籍,聦慧过人。父承业作牧寿春,时绍远年十三。承业管记有王硕者,文学士也,闻绍远强记,遂白承业,求验之。承业命试之。硕乃试以礼记月令。于是绍远读数纸,才一遍,诵之若流。硕叹服之。起家司徒府参军事。后以别将讨平河东蜀薛,封东阿县伯。
魏孝武西迁,绍远随承业奔赴,以功别封文安县子。大统二年,除太常卿,迁中书令,仍袭父爵。后例降为公,改冯翊郡。恭帝二年,累迁录尚书事。周文每谓群臣曰:‘长孙公任使处,令人无反顾忧,汉之萧、寇,何足多也。其容止堂堂,足为当今模楷。’六官建,拜大司乐。周闵践祚,复封上党郡公。
初,绍远为太常,广召工人,创造乐器,唯黄锺不调,每恒恨之。尝经韩使君佛寺,闻浮图三层上铎鸣,其音雅合宫调,因取而配奏,方始克谐。乃启明帝曰:‘魏氏来宅秦、雍,虽祖述乐章,然黄锺为君,天子之正位,往经创造,历稔无成。方知水行将季,木运伊始,天命有归,灵乐自降。此盖乾坤祐助,宗庙致感,方当降物和神,祚隆万世。’诏曰:‘朕以菲薄,何德可以当之。此盖天地祖宗之祐,亦由公达鉴所致也。’俄改授礼部中大夫。时犹因魏氏旧乐,未遑更造,但去小吕,加大吕而已。绍远上疏陈雅乐,诏并行之。
绍远所奏乐,以八为数。故梁黄门侍郎裴正上书,以为昔者大舜欲闻七始,下洎周武,爰制七音。持林锺作黄锺,以为正调之首。诏与绍远详议。
正曰:‘天子用八,非无典故,县而不击,未闻厥理。且黄锺为天,大吕为地,太蔟为人。今县黄锺而击太蔟,便是虚天位专用人矣。’
绍远曰:‘夫天不言,四时行焉。地不言,万物生焉。人感中和之气,居变通之道。今县黄锺而击太蔟,是天子端拱,群司奉职。从此而议,何往不可?’
正曰:‘案吕氏春秋曰:“楚之衰也,为作巫音;齐之衰也,为作大吕。”且大吕以下七锺,皆是林锺之调,何得称为十一月调?专用六月之均,便是欲迎仲冬,犹行季夏。以此而奏,深非至理。’
绍远曰:‘卿之所言,似欲求胜。若穷理尽性,自伐更深。何者?案周礼祀天乐云:“黄锺为宫,大吕为角。”此则大吕之用,宛而成章。虽知引吕氏之小文,不觉失周公之大礼。且今县大吕,则有黄锺、林锺,二均乃备。春夏则奏林锺,秋冬则奏黄锺,作黄锺不击大吕,作林锺不击黄锺。此所谓左之右之,君子宜之,右之左之,君子有之。而卿不县大吕,止有黄锺一宫,便是季夏之时仍作仲冬之调。以此为至理,无乃不可乎!然周礼又云:“乃奏黄锺,歌大吕,以祀天神。”谓五帝及日月星辰也。王者各以夏之正月,祀感帝于南郊。又朝日以春分,夕月以秋分,依如正礼,并用仲冬之调。又曰:“奏太蔟,歌应锺,以祭地祇。”谓神州及社稷。以春秋二仲,依如正礼,唯奏孟春之宫。自外四望、山川、先妣、先祖,并各周宫,不依月变。略举大纲,则三隅可反。然则还相为宫,虽有其义,引礼取证,乃不月别变宫。且黄锺为君,则阳之正位,若随时变易,是君无定体。而卿用林锺,以为正调,便是君臣易位,阴阳相反。正之名器,将何取焉?’
正曰:‘今用林锺为黄锺者,实得相生之义。既清且韵,妙合真体。然八音平浊,何足可称?’
绍远曰:‘天者阳位,故其音平而浊,浊则君声。地者阴位,故其音急而清,清则臣调。然急清者于体易绝,平浊者在义可久。可久可大,王者之基。至于郑、卫新声,非不清韵,若欲施之圣世,吾所不取也。’于是遂定,以八为数焉。
寻拜京兆尹,历少保、小司空,出为河州刺史。河右戎落,向化日近,同姓婚姻,因以成俗。绍远导之以礼,大革弊风。政存简恕,百姓悦服。入为小宗伯。
武帝读史书,见武王克殷而作七始,又欲废八县七,并除黄锺之正宫,用林锺为调首。绍远奏云:‘天子县八,百王共轨。下逮周武,甫修七始之音。详诸经义,又无废八之典。且黄锺为君,天子正位,今欲废之,未见其可。臣案周礼奏黄锺,歌大吕,此则先圣之弘范,不易之明证。愿勿轻变古典,趣改乐章。’帝默然久之,曰:‘朕欲废八县七者,所望体本求直,岂苟易名。当更思其义。’后竟行七音。
属绍远遘疾,未获面陈,虑有司遽捐乐器,乃与乐部齐树书曰:‘伏闻朝廷前议,而欲废八县七。然则天子县八,有自来矣。古先圣王,殊涂一致,逮周武克殷,逆取顺守,专用干戈,事乖揖让。反求经义,是用七音,盖非万代不易之典。其县八笋簴,不得毁之。宜待吾疾瘳,当别奏闻。’此后绍远疾笃,乃命其子览曰:‘夫黄锺者,天子之宫。大吕者,皇后之位。今废黄锺之位,是禄去王室。若用林锺为首,是政出私门。将恐八百之祚,不得同姬周之永也。吾既为人臣,义无寝默,必舆疾固争阙庭。’
后疾甚,乃上遗表曰:‘谨案春秋隐公传云:“天子用八。”周礼云天子县二八,倕氏之锺十六,母句氏之磬十六。汉成帝获古磬十六,周礼图县十六。此数事者,照烂典章。扬榷而言,足为龟镜。伏惟陛下受图苍帝,接统玄精,秦、汉以还,独为称首。至如周武,有事干戈,臣独鄙之,而况陛下。以臣自揣余息,匪夕伊朝。伏愿珍御万机,不劳改八从七。’帝省表涕零,重赠柱国大将军,谥曰献,号乐祖,配飨庙庭。子览嗣。
览字休因,性弘雅,有器度,喜愠不形于色。略涉书记,尤晓锺律。周明帝时,为大都督。明帝以览性质淳和,堪为师表,使事鲁公,甚见亲善。及鲁公即位,是为武帝,超拜车骑大将军。每公卿上奏,必令省读。览有口辩,声气雄壮,凡所宣传,百僚属目。帝每嘉叹之。览初名善,帝谓曰:‘朕以万机委卿先览。’遂赐名焉。及诛宇文护,以功进封薛国公,累迁小司空。从平齐,进位柱国。武帝崩,受遗辅政。宣帝时,位上柱国、大司徒,历同、泾二州刺史。
隋文帝为丞相,转宜州刺史。开皇二年,将有事于江南,征为东南道行军元帅,统八总管出寿阳,水陆俱进。师临江,陈人大骇。会陈宣帝殂,览欲乘衅灭之,监军高颎以礼不伐丧,乃还。文帝命览与安德王杨雄、上柱国元谐、李充、左仆射高颎、右卫大将军虞庆则、吴州总管贺若弼等同宴。上曰:‘朕昔在周朝,备展诚节。但苦被猜忌,每致寒心。为臣若此,竟何情赖!朕与公等,共享终吉,罪非谋逆,一无所问。朕亦知公至诚侍太子,宜数参见之。柱臣素望,实属于公。宜识朕意。’其恩礼如此。又为蜀王秀纳览女为妃。后为泾州刺史。卒官。
子洪嗣,位宋顺临三州刺史、司农少卿、北平太守。
澄字士亮,年十岁,司徒李琰之见而奇之,遂以女妻焉。十四从父承业征讨,有智谋,勇冠诸将。以功封西华县侯。及长,容貌魁岸,风仪温雅。魏大统中,历位豫、渭二州刺史。以军功,别封永宁县伯,寻进覆津县侯。
魏文帝与周文及群公宴,从容曰:‘孝经一卷,人行之本,诸君宜各引孝经之要言。’澄应声曰:‘夙夜匪懈,以事一人。’座中有人次云:‘匡救其恶。’既出西阁,周文深叹澄之合机,而谴其次荅者。
周孝闵帝践阼,拜大将军,进爵义门郡公。出为玉壁总管,颇有威信。卒于镇,赠柱国,谥曰简。自丧初至及葬,明帝三临之。典祀中大夫宇文容谏曰:‘君临臣丧,自有节制。今乘舆屡降,恐乖典礼。’帝不从。其为上所追惜如此。子嵘嗣。
瓬弟礼,少以父任为散骑侍郎,与襄城公卢鲁元等内侍。恭敏有才志。太武宠信之,曰:‘其父亲近吾祖,子在我左右,不亦宜乎。’
长孙肥,代人也。昭成时,年十三,以选内侍。少有雅度,果毅少言。道武之在独孤及贺兰部,常侍从,御侮左右。帝深信仗之。登国初,与莫题等俱为大将,屡有军功。后从平中山,以功赐爵琅邪公。迁卫尉卿,改爵卢乡。
时中山太守仇儒不乐内徙,亡匿赵郡,推赵准为主。妄造妖言云:‘燕东倾,赵当续。欲知其名,淮水不足。’准喜而从之,自号钜鹿公,儒为长史。据关城,连引丁零,杀害长吏。肥讨破准于九门,斩仇儒,禽准。诏以儒肉食准,传送京师,轘之于市,夷其族。除肥兖州刺史。
姚平之寇平阳,道武征肥与毗陵王顺等为前锋。平退保柴壁,帝进攻屠之。遣肥还镇兖州,抚慰河南,威信着于淮泗。善策谋,勇冠诸将,前后征讨,未尝失败,故每有大难,令肥当之,南平中原,西摧羌寇,肥功居多,赏赐千计。后降爵蓝田侯。卒,谥曰武,陪葬金陵。子翰袭爵。
翰少有父风。道武时,以善骑射,为猎郎。明元之在外,翰与元磨浑等潜谋奉迎。明元即位,与磨浑等拾遗左右。以功累迁平南将军。率众镇北境,威名甚著。太武即位,封平阳王。蠕蠕大檀之入寇云中,太武亲征之。遣翰与东平公娥清出长川出讨大檀。大檀北遁,追击克获而还。迁司徒。从袭赫连昌,破之。翰清正严明,喜抚将士。薨,太武为之流涕,亲临其丧。丧礼依安城王叔孙俊故事。谥曰威,陪葬金陵。
子成袭爵,降为公,位南部尚书。卒,陪葬金陵。
翰弟陵,位驾部尚书。性宽厚,好学爱士。封吴郡公,赠吴郡王。谥恭,陪葬金陵。
论曰:昭成之末,众叛亲离。长孙嵩宽厚沈毅,任重王室,历事累世,邈为元老。生则宗臣,殁祀清庙,美矣!俭器识明允,智谋通赡,堂堂焉有公辅之望,謇謇焉有王臣之节。而处朝廷之日少,在方岳之日多,何哉?平识具该通,出内流誉,取诸开物成务,盖亦有隋之榱桷也。道生恭慎廉约,兼著威名,见知明主,声入歌奏。二公并列,晖炫朝野,门祉世禄,荣被后昆。虽汉世八王,无以方其茂绩;张氏七叶,不能譬此重光。子彦勇烈绝伦,绍远乐声特妙,炽乃早称英俊,览乃独擅雄辩。不然则何以并统师旅,俱司礼阁,锺鼎不坠,且公且侯?晟体资英武,兼包奇略。因机制变,怀彼戎夷,倾巢尽落,屈膝稽颡。塞垣绝鸣镝之旅,渭桥有单于之拜。惠流边朔,功光王府,保兹世禄,不亦宜乎!肥结发内侍,雄武自立,军锋所指,罔不弃散,关、张万人敌,未足多也。翰有父风,不殒先构,临丧加礼,抑有由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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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二十三‧列传第十一 于栗䃅 孙劲 六世孙谨 谨子寔 寔子𫖮 仲文 寔弟翼 翼子玺 翼弟义 义子宣道 宣敏
于栗䃅,代人也。少习武艺,材力过人,能左右驰射。登国中,拜冠军将军,假新安子。与宁朔将军公孙兰,潜自太原,从韩信故道,开井陉关路,袭慕容宝于中山。道武后至,见道路修理,大悦,即赐其名马。及赵魏平,帝置酒高会,谓栗䃅曰:‘卿,吾之黥、彭也!’进假新安公。道武田于白登山,见熊将数子,顾栗䃅曰:‘能搏之乎?’对曰:‘若搏之不胜,岂不虚毙一壮士。自可驱致御前,坐而制之。’寻皆禽获,帝顾而谢之。
后为河内镇将。刘裕之伐姚泓,栗䃅虑北侵扰,筑垒河上。裕惮之,遗栗䃅书,假道西上。题书曰‘黑矟公麾下’。栗䃅以状表闻,明元因之授栗䃅黑矟将军。栗䃅好持黑矟,裕望而异之,故有其号。迁豫州刺史,进爵新安侯。洛阳虽历代所都,实为边界,栗䃅劳来安集,甚得百姓心。明元南幸盟津,谓栗䃅曰:‘河可桥乎?’栗䃅曰:‘杜预造桥,遗事可想。’乃编大船,构桥于冶阪。六军既济,帝深叹美之。
太武之征赫连昌,敕栗䃅与宋兵将军周几袭陕城,长驱至三辅。进爵为公。累迁外都大官,平刑折狱,甚有声称。卒,赠太尉。
栗䃅自少总戎,迄于白首,临事善断,所向无前。加以谦虚下士,刑罚不滥,太武甚悼惜之。
子洛拔,有姿容,善应对。拜侍御中散。太武甚加爱宠,因赐名焉。转监御曹令。景穆在东宫,厚加礼遇。洛拔恒畏避屏退,不敢逆自结纳。顷之,袭爵。后为侍中、尚书令,百僚惮之。卒官。洛拔有六子。
长子烈,善射,少言,有不可犯之色。少拜羽林中郎,累迁侍中、殿中尚书。于时孝文幼冲,文明太后称制,烈与元丕、陆叡、李冲等各赐金策,许以有罪不死。进爵洛阳侯,转卫尉卿。
及迁都洛阳,人情恋本,多有异议。帝以问烈。曰:‘陛下圣略深远,非愚管所测。若隐心而言,乐迁之与恋旧,中半耳。’帝曰:‘卿不唱异同,朕深感不言之益。’敕镇代,留台庶政,一相参委。车驾幸代,执烈手曰:‘宗庙至重,翼卫不轻。卿当祗奉灵驾,时迁洛邑。’烈与高阳王雍奉神主于洛阳,迁光禄卿。
十九年,大选百僚,烈子登引例求进。烈表引己素无教训,请乞黜落。帝曰:‘此乃有识之言,不谓烈能辨此!’乃引见登,诏曰:‘朕今创礼新邑,明扬天下,卿父乃行谦让之表,而有直士之风,故进卿为太子翊军校尉。’又加烈散骑常侍,封聊城县子。
及穆泰、陆叡谋反旧京,帝幸代,泰等伏法。赐烈及李冲玺书,述叙金策之意。时代乡旧族,同恶者多,唯烈一宗,无所染豫。帝益器重之。叹曰:‘元俨决断威恩,深自不恶,然尽忠猛决,不如烈也。尔日烈在代都,必即斩其五三元首。烈之节概,不谢金日䃅。’诏除领军将军。以本官从征荆沔,加鼓吹一部。
二十三年,齐将陈显达入寇马圈,帝舆疾讨之。执烈手,以京邑为托。帝崩于行宫,彭城王勰秘讳而返,称诏召宣武会驾鲁阳。以烈留守之重,密报凶问。烈处分行留,神守无变。
宣武即位,宠任如前。咸阳王禧为宰辅,权重当时,曾遣家僮传言于烈,求旧羽林武贲执仗出入。烈不许。禧遣谓烈曰:‘我是天子儿,天子叔,元辅之命,与诏何异?’烈厉色荅曰:‘向亦不道王非天子儿、叔。若是诏,应遣官人所由。若遣私奴索官家羽林,烈头可得,羽林不可得也!’禧恶烈刚直,出之为恒州刺史。烈不愿藩授,谓彭城王勰曰:‘殿下忘先帝南阳之诏乎?而逼老夫乃至于此!’遂以疾辞。
宣武以禧等专擅,潜谋废之。景明二年正月,礿祭,三公致斋于庙。帝夜召烈子忠谓曰:‘卿父明可早入。’及明,烈至。诏曰:‘诸父慢怠,今欲使卿以兵召之,卿其行乎?’烈曰:‘老臣历奉累朝,颇以干勇赐识。今日之事,所不敢辞。’乃将直阁以下六十余人,宣旨召咸阳王禧、彭城王勰、北海王详,卫送至帝前。诸公各稽首归政。以烈为领军,进爵为侯,自是长直禁中,机密大事皆所参焉。
咸阳王禧之谋反,宣武从禽于野,左右分散,仓卒之际,莫知其计。乃敕烈子忠驰觇虚实。烈时留守,已处分有备。因忠奏曰:‘臣虽朽迈,心力犹可。禧等猖狂,不足为虑。愿缓跸徐还,以安物望。’帝甚以为慰。车驾还宫,禧已逃,诏烈追执之。
顺后既立,以世父之重,弥见优礼。及卒,宣武举哀于朝堂,给东园第一秘器,赠太尉,封钜鹿郡公。子祚袭。
祚弟忠,字思贤,本字千年。弱冠,拜侍御中散。文明太后临朝,刑政颇峻,侍臣左右,多以微谴得罪。忠朴直少言,终无过误。太和中,授武骑侍郎,因赐名登。累迁左中郎将,领直寝。
元禧之乱,车驾在外,变起仓卒。忠曰:‘臣父为领军,计必无所虑。’帝遣忠驰观之,烈严备,果如所量。忠还,宣武抚其背曰:‘卿差强人意。先帝赐卿名登,诚为美称。朕嘉卿忠款,今改名忠,既表贞固之诚,亦以名实相副也。’以父忧去职。徙为司空长史。
时太傅、录尚书、北海王详亲尊权重,将作大匠王遇多随详所欲而给之。忠于详前谓遇曰:‘殿下国之周公,阿衡王室,何至阿谀附势,损公惠私也?’遇既不宁,详亦惭谢。以平元禧功,封魏郡公。及迁散骑常侍、兼武卫将军,每以鲠气正辞,为北海所忿。面责忠曰:‘我忧在前见尔死,不忧尔见我死时也。’忠曰:‘人生自有定分,若应死王手,避亦不免;不尔,王不能杀。’详因忠表让之际,密劝帝以忠为列卿,于是诏停其封,优进太府卿。
正始二年,诏忠以本官使持节、兼侍中,为西道大使,刺史、镇将赃罪显暴者,以状闻;守令以下,便行决断。与尚书李崇分使二道。忠劾并州刺史高聦赃罪二百余条,论以大辟。除华州刺史。遭继母忧,不行。服阕,再迁卫尉卿、河南邑中正。忠与吏部尚书元晖、度支尚书元匡、河南尹元苌等推定代方姓族。高肇忌其为人,乃言于宣武,称中山要镇,作捍须才,乃出忠为定州刺史。既而帝悔,复授卫尉卿、领左卫将军、恒州大中正,密遣使诣忠,慰勉之。
延昌初,除都官尚书,领左卫、中正如故。又加散骑常侍。尝因侍宴,赐之剑杖,举酒属忠曰:‘卿世执贞节,故恒以禁卫相委。昔以卿行忠,赐名曰忠。今以卿才堪御侮,以所御剑杖相锡。循名取义,意在不轻,出入恒以自防也。’迁侍中、领军将军。忠辞无学识,宣武曰:‘学识有文章者不少,但心直不如卿。欲使卿劬劳于下,我当无忧于上。’
及帝崩夜,忠与侍中崔光遣右卫将军侯刚迎明帝于东宫而即位。忠与门下议:以帝冲年,未亲机政,太尉高阳王雍属尊望重,宜入居西柏堂,省决庶政;任城王澄明德茂亲,可为尚书令,总摄百揆。奏中宫,请即敕授。御史中尉王显欲逞奸计,与中常侍、给事中孙莲等厉色不听,寝门下之奏。孙莲等密欲矫太后令,以高肇录尚书事,显与高猛为侍中。忠即殿中收显杀之。
忠既居门下,又总禁卫,遂执朝政,权倾一时。初,太和中,军国多事,孝文以用不足,百官禄四分减一。忠既擅朝,欲以惠泽自固,乃悉复所减之禄,职人进位一级。旧制:百姓绢布一匹之外,各输绵麻八两。忠悉以与之。乃白高阳王雍,自云宣武本许优转。雍惮忠威权,便顺意加忠车骑大将军。忠自谓新故之际,有安社稷功,讽百僚令加己赏。太尉雍、清河王怿、广平王怀难违其意,封忠常山郡公。忠又难于独受,乃讽朝廷,同在门下者加封邑。尚书左仆射郭祚、尚书裴植以忠权势日盛,劝雍出忠。忠闻之,逼有司诬奏其罪。祚有师傅旧恩,植拥地入国,忠并矫诏杀之。朝野愤忿,无不切齿,王公以下,畏之累迹。又欲杀高阳王雍,侍中崔光固执乃止,遂免雍太尉,以王还第。自此诏命生杀,皆出于忠。既尊灵太后为皇太后,居崇训宫,忠为仪同三司、尚书令、崇训卫尉,侍中、领军如故。
灵太后临朝,解忠侍中、领军、崇训卫尉,止为仪同、尚书令、侍中。忠为令旬余,灵太后引门下侍官,问忠在端右声听。咸曰不称厥任,乃出为冀州刺史。太傅清河王等奏:‘忠擅杀枢纳,辄废宰辅,朝野骇心,远近怪愕。功过相除,悉不合赏,请悉追夺。’灵太后从之。
熙平元年,御史中尉元匡奏:‘忠以鸿勋盛德,受遇累朝,幸国大灾,专擅朝命,无人臣之心。裴、郭受冤于既往,宰辅黜辱于明世。又自矫旨为仪同三司、尚书令、领崇训卫尉。原其此意,便欲无上自处。既事在恩后,宜加显戮,请遣御史一人、令史二人,就州行决。’灵太后令,以忠事经肆眚,遂不追罪。又诏以忠历任禁要,诚节皎然,赐爵灵寿县公。初,宣武崩后,高太后将害灵太后。刘腾以告侯刚,刚以告忠。忠请计于崔光。光曰:‘宜置胡嫔于别所,严兵守卫。’忠从之,具以此意启灵太后,太后意乃安。故太后深德腾等四人,并有宠授。
忠以毁之者多,惧不免祸,愿还京,欲自营救。灵太后不许。二年四月,除尚书右仆射,加侍中,将军如故。神龟元年三月,复仪同三司。疾,未拜。见裴、郭为祟,自知必死,先表养亡弟第二子司徒掾永超为子,乞以为嫡。灵太后许之。薨,赠司空。有司奏太常少卿元端议:‘案谥法,刚强理直曰武,怙威肆行曰丑,宜谥武丑公。’太常卿元脩义议:‘忠尽心奉上,翦除凶逆。依谥法,除伪宁真曰武,夙夜恭事曰敬,宜谥武敬公。’二卿不同。灵太后令依正卿议。
忠性多阻忌,不交胜己,唯与直阁将军章初瓌、千牛备身杨保元为断金之交。李世哲求宠于忠,私以金帛货初瓌、保元,二人谈之,遂被赏爱,引为腹心。忠擅权昧进为崇训之由,皆世哲计也。
忠弟景,字百年。忠薨后,为武卫将军。谋废元叉,叉黜为怀荒镇将。及蠕蠕主阿那瓌叛,镇人请粮,景不给。镇人遂执缚景及其妻,拘守别室,皆去其衣服,令景著皮裘,妻著故绛旗袄,毁辱如此。月余,乃杀之。
烈弟果,严毅直亮,有父兄风。历朔、华、并、恒四州刺史,赐爵武城子。果弟劲。
劲字锺葵,颇有武略,位沃野镇将,赐爵富昌子。宣武纳其女为后,封劲太原郡公,妻刘氏为章武郡君。后为征北将军、定州刺史。卒,赠司空,谥曰恭庄公。自栗䃅至劲,累世贵盛,一皇后,四赠公,三领军,二尚书令,三开国公。劲虽以后父,但以顺后早崩,竟不居公辅。
子晖,字宣明,后母弟也。少有气干。袭爵,位汾州刺史。晖善事人,为尔朱荣所亲,以女妻其子长儒。历侍中、河南尹。后兼尚书仆射、东南道行台,与齐神武讨平羊侃于兖州。元颢入洛,害之。
劲弟天恩,位内行长、辽西太守。赠平东将军、燕州刺史。
天恩子仁生,位太中大夫。
仁生子安定,平原郡太守、高平郡都将。
安定子子提,陇西郡守、茂平县伯。周保定二年,以子谨著勋,追赠太保、建平郡公。
谨字思敬,小名巨引。沈深有识量,略窥经史,尤好孙子兵书。屏居未有仕进志。或有劝之者,谨曰:‘州郡之职,昔人所鄙,台鼎之位,须待时来。’太宰元天穆见之,叹曰:‘王佐材也。’
及破六韩拔陵首乱北境,引蠕蠕为援,大行台元纂讨之,夙闻谨名,辟为铠曹参军事,从军北伐。蠕蠕逃出塞,纂令谨追之,前后十七战,尽降其众。后率轻骑出塞觇贼,属铁勒数千骑奄至,谨以众寡不敌,乃散其骑,使匿丛薄间。又遣人升山指麾,若分部军众。贼望见,虽疑有伏,恃众不以为虏,乃进逼谨。谨以常乘骏马一紫一䯄,贼先所识,乃使二人各乘一马,突阵而出。贼以为谨,争逐之。乃率余军击其追骑。贼走,因得入塞。
正光四年,行台、广阳王元深北伐,引谨为长流参军。特相礼接,使其世子佛陁拜焉。遂与广阳破贼主斛律野谷禄等。谨请驰往喻之。谨兼解诸国语,乃单骑入贼,示以恩信,于是西部铁勒酋长也列河等三万余户并款附,相率南迁。广阳与谨至析郭岭迎接之。谨曰:‘拔陵兵众不少,闻也列河等款附,必来要击。彼若先据险,则难与争锋。今以也列河等饵之,当竞来抄掠,然后设伏而待,必指掌破之。’广阳然其计。拔陵果来要击,破也列河于岭上,部众皆没。谨伏兵发,贼大败,悉收也列河之众。
孝昌元年,又随广阳王征鲜于脩礼。军次白牛逻,会章武王为脩礼所害,遂停军中山。侍中元晏宣言于灵太后曰:‘广阳盘桓不进,坐图非望。又有于谨者,智略过人,为其谋主,恐非陛下纯臣。’灵太后诏于尚书省门外立榜,募获谨者,许以重赏。谨闻之,请诣阙披露腹心,广阳许之。谨遂到榜下,曰:‘吾知此人。’众共诘之,谨曰:‘我即是也。’有司以闻。灵后见之,大怒。谨备述广阳忠款,兼陈停军之状。灵后遂舍之。
后从尔朱天光与齐神武战于韩陵山,天光败,谨遂入关。
周文帝临夏州,以谨为防城大都督,兼夏州长史。及贺拔岳被害,周文赴平凉。谨言于周文曰:‘关中秦汉旧都,古称天府。今若据其要害,招集英雄,足观时变。且天子在洛,逼迫群凶。请都关右,然后挟天子而令诸侯,千载一时也。’周文大悦。会有敕追谨为阁内大都督,谨因进都关中策。
魏帝西迁,仍从周文征潼关,破回洛城,授北雍州刺史,进爵蓝田县公。大统三年,大军东伐,为前锋,进拔弘农,禽东魏陕州刺史李徽伯。神武至沙苑,谨力战,进爵常山郡公。又从战河桥,拜大丞相府长史,兼大行台尚书。再迁太子太保。芒山之战,大军不利,谨率麾下伪降,立于路左。神武乘胜逐北,不以为虞。谨自后击之,敌人大骇。独孤信又收兵于后奋击,神武军乱,以此大军得全。十二年,拜尚书左仆射,领司农卿。及侯景款附,请兵为援,谨谏以为景情难测,周文不听。寻兼大行台尚书、大丞相长史,率兵镇潼关,加授华州刺史,赐秬鬯一卣,珪瓒副焉。俄拜司空。恭帝元年,除雍州刺史。
初,梁元帝于江陵嗣位,密与齐交通,将谋侵轶。其兄子岳阳王詧时为雍州刺史,以梁元帝杀其兄誉,遂结隙,据襄阳来附。乃命谨出讨。周文饯于青泥谷。长孙俭曰:‘为萧绎计将如何?’谨曰:‘曜兵汉沔,席卷度江,直据丹阳,是其上策;移郭内居人,退保子城,以待援至,是其中策;若难于移动,据守罗郭,是其下策。’俭曰:‘裁绎出何策?’谨曰:‘必用下。’俭曰:‘何也?’对曰:‘萧氏保据江南,绵历数纪。属中原有故,未遑外略。又以我有齐氏之患,必谓力不能分。且绎懦而无谋,多疑少断。愚人难与虑始,皆恋邑居,既恶迁移,当保罗郭。所以用下策。’谨令中山公护及大将军杨忠等先据江津,断其走路。梁人竖木栅于外城,广轮六十里。寻而谨至,悉众围之。旬有六日,外城遂陷,梁主退保子城。翌日,率其太子以下,面缚出降。寻杀之。虏其男女十余万人,收其府库珍宝,得宋浑天仪、梁日晷、铜表、魏相风乌、铜蟠螭趺、大玉径四尺围七尺及诸舆辇法物以献,军无私焉。立萧詧为梁主,振旅而旋。周文亲至其第,宴语极欢。赏谨奴婢一千口,及梁宝物,并金石丝竹乐一部,别封新野郡公。谨固辞,不许。又令司乐作常山公平梁歌十首,使工人歌之。
谨自以久当权重,功名既立,愿保优闲,乃上先所乘骏马及所著铠甲等。周文识其意,曰:‘今巨猾未平,公岂得便尔独善?’遂不受。六官建,拜大司寇。
及周文崩,孝闵帝尚幼,中山公护虽受顾命而名位素下,群公各图执政。护深忧之,密访于谨。谨曰:‘夙蒙丞相殊眷,今日必以死争之。若对众定策,公必不得让。’明日,群公会议。谨曰:‘昔帝室倾危,丞相志存匡救。今上天降祸,奄弃百僚。嗣子虽幼,而中山公亲则犹子,兼受顾托,军国大事,理须归之。’辞色抗厉,众皆悚动。护曰:‘此是家事,护何敢有辞!’谨既周文等夷,护每申礼敬。至是,谨乃起而言曰:‘公若统理军国,谨等便有所依。’遂再拜。群公迫于谨,亦拜。众议始定。
孝闵践阼,进封燕国公,邑万户,迁太傅、太宗伯,与李弼、侯莫陈崇等参议朝政。及贺兰祥讨吐谷浑,明帝令谨遥统其军,授以方略。
保定二年,谨以年老,乞骸骨,优诏不许。三年,以谨为三老,固辞,又不许。赐延年杖。武帝幸太学以食之。三老入门,皇帝迎拜屏间,三老荅拜。有司设三老席于中楹,南向。太师、晋公护升阶,设席施几。三老升席,南面冯几而坐,师道自居。大司寇、楚国公宁升阶,正舄。皇帝升,立于斧扆之前,西面。有司进馔,皇帝跪设酱豆,亲自袒割。三老食讫。皇帝又亲跪授爵以酳。有司撤讫。皇帝北面立访道。三老乃起立于席。皇帝曰:‘猥当天下重任,自惟不才,不知政术之要,公其诲之。’三老荅曰:‘木从绳则正,君从谏则圣。自古明王圣主,皆虚心纳谏,以知得失,天下乃安。惟陛下念之。’又曰:‘为国之本,在乎忠信。古人去食去兵,信不可失。国家兴废,莫不由之,愿陛下守而勿失。’又曰:‘为国之道,必须有法。法者,国之纲纪,不可不正。所正在于赏罚。若有功必赏,有罪必罚,则为善者日益,为恶者日止。若有功不赏,有罪不罚,则天下善恶不分,下人无所措其手足。’又曰:‘言行者,立身之基,言出行随,诚愿陛下慎之。’三老言毕,皇帝再拜受之,三老荅拜,礼成而出。
及晋公护东伐,谨时有病,护以其宿将旧臣,犹请与同行,询访戎略。军还,赐锺磬一部。天和二年,又赐安车一乘。寻授雍州牧。三年,薨,年七十六。武帝亲临,诏谯王俭监护丧事,赐缯千段、粟麦千斛,赠本官,加使持节、太师、雍恒等二十州诸军事、雍州刺史,谥曰文。及葬,王公以下,咸送郊外。配享于文帝庙庭。
谨有智谋,善于事上。名位虽重,愈存谦挹,每朝参往来,不过从两三骑而已。朝廷凡有军国之务,多与谨决。谨亦竭其智能,故功臣中特见委信,始终若一,人无间言。每诫诸子,务存静退。加以年齿遐长,礼遇隆重,子孙繁衍,皆至显达,当时莫比。子寔嗣。
寔字賔实,少和厚,以军功封万年县子。大统十四年,累迁尚书。是岁,周文帝与魏太子西巡,寔时从行。周文刻石陇山上,录功臣名位,以次镌勒,预以寔为开府仪同三司,至十五年方授之。寻除渭州刺史,特给鼓吹一部,进爵为公。魏恭帝二年,羌东念姐率部落反,西连吐谷浑。大将军豆卢宁讨之,逾时不克。又令寔往,遂破之。周文手书劳问,赐奴婢一百口,马百匹。
孝闵帝践阼,授户部中大夫,进爵延寿郡公。天和二年,延州蒲川贼郝三郎反,攻丹州。遣寔讨平之,仍除延州刺史。五年,袭燕国公,进位柱国。以罪免。寻复本官,除凉州总管。大象二年,加上柱国,拜大左辅。隋开皇元年,薨,赠司空,谥曰安。子𫖮。
𫖮字元武,身长八尺,美须眉。周大冢宰宇文护见而器之,以女妻之。以父勋,赐爵新野郡公。历左右宫伯、郢州刺史。大象中,以水军总管从韦孝宽经略淮南。尉迟迥之反,时总管赵文表与𫖮素不协,𫖮将图之,因卧阁内,诈疾。文表独至,𫖮杀之。因言文表与迥通谋,其麾下无敢动者。时隋文帝以迥未平,虑𫖮复生边患,因宥免之,即拜吴州总管。以频败陈师,赐彩数百段。及隋受禅,文表弟诣阙称兄无罪。上令按其事,太傅窦炽等议𫖮当死。上以其门著勋绩,特原之,贬为开府。后袭爵燕国公。寻拜泽州刺史。免,卒于家。子世虔。𫖮弟仲文。
仲文字次武,少聦敏,髫龀就学,耽习不倦。父寔异之,曰:‘此儿必兴吾宗。’九岁,尝于云阳宫见周文帝。问曰:‘闻儿好读书,书有何事?’对曰:‘资父事君,忠孝而已。’周文甚嗟叹之。后就博士李详受周易、三礼,略通大义。及长,倜傥有大志,气调英拔。
起家为赵王属,安固太守。有任、杜两家各失牛,后得一牛,两家俱认,州郡久不决。益州长史韩伯隽曰:‘于安固少年聦察,可令决之。’仲文曰:‘此易解耳。’乃令二家各驱牛群至,乃放所认者,牛遂向任氏群中。又使人微伤其牛,任氏嗟惋,杜氏自若。仲文遂诃诘杜氏,服罪而去。始州刺史屈突尚,宇文护之党也,先坐事下狱,无敢绳者。仲文至郡,穷之,遂竟其狱。蜀中语曰:‘明断无双有于公,不避强御有次武。’征为御正下大夫,封延寿郡公,以勋授仪同三司。
宣帝时,为东郡太守。及尉迟迥作乱,使诱仲文,仲文拒之。迥遣仪同宇文威攻之,仲文迎击,大破威,以功授开府。迥又遣其将宇文胄度石济,宇文威、邹绍自白马,二道俱进,复攻仲文。郡人赫连僧伽、敬子哲率众应迥。仲文自度不能支,弃妻子,溃围而遁,达于京师。迥屠其三子一女。隋文帝引入卧内,为之下泣,赐彩五百段,黄金二百两。进位大将军,领河南道行军总管,给鼓吹。驰传诣洛阳发兵,讨迥将檀让。
时韦孝宽拒迥于永桥,仲文诣之,有所计议。总管宇文忻颇有自疑心,因谓仲文曰:‘尉迟迥诚不足平,正恐事宁后,更有藏弓之虑。’仲文惧忻生变,谓曰:‘丞相宽仁大度,明识有余,仲文在京三日,频见三善,非常人也。’忻曰:‘三善何如?’仲文曰:‘有陈万敌新从贼中来,丞相即令其弟难敌召募乡曲,从军讨贼。此大度一也。上士宋谦奉使勾检,谦缘此别求他罪。丞相责之曰:“入网者自可推求,何须别访,以亏大体。”此不求人私二也。言及仲文妻子,未尝不潸泫。此有仁心三也。’忻自是遂安。
仲文军至汴州东,频破迥将。进攻梁郡,迥守将刘孝宽弃城走。初,仲文在蓼堤,诸将皆曰:‘军自远来,疲弊不可决战。’仲文令趣食列陈,既而破贼。诸将问其故,笑曰:‘吾所部将士皆山东人,果于速进,不宜持久。乘势击之,所以制胜。’诸将皆曰:‘非所及也。’进击曹州,获迥所署刺史李仲康及上仪同房劲。檀让以余众屯成武,谓仲文未能卒至,方椎牛飨士。仲文选骑袭之,遂拔成武。迥将席毗罗,众十万,屯沛县,将攻徐州。其妻子在金乡。仲文遣人诈作毗罗使,谓金乡城主徐善净曰:‘檀让明日午时到金乡,将宣蜀公令,赏将士。’金乡人谓为信然,皆喜。仲文简精兵,伪建迥旗帜。善净以为檀让至,出城迎谒。仲文执之,遂取金乡。诸将劝屠之,仲文曰:‘当宽其妻子,其兵可自归。如即屠之,彼皆绝矣。’众皆称善。于是毗罗恃众来薄官军,仲文背城结阵,设伏,兵发,俱拽柴鼓噪。毗罗军溃,皆投洙水死,水为不流。获檀让,槛送京师,河南悉平。毗罗匿荥阳人家,执斩之,传首阙下。勒石纪功,树于泗上。入朝京师,文帝引入卧内,宴享极欢。赐杂彩千段,妓女十人,拜柱国。属文帝受禅,不行。
未几,其叔父太尉翼坐事下狱,仲文亦为吏所簿,于狱中上书曰:
曩者尉迥逆乱,所在景从。臣任处关河,地居冲要,尝胆枕戈,誓以必死。迥时购臣,位大将军,邑万户。臣不顾妻子,不爱身命,冒白刃,溃重围,三男一女,相继沦没,披露肝胆,驰赴阙庭。蒙陛下授臣以高官,委臣以兵革。于时河南凶寇,狼顾鸱张。臣以羸兵八千,扫除氛祲。摧刘宽于梁郡,破檀让于蓼堤,平曹州,复东郡,安成武,定永昌,解亳州围,破徐州贼。席毗罗十万之众,一战土崩。河南螘聚之徒,应时戡定。
当群凶问鼎之际,生灵乏主之辰,臣第二叔翼先在幽州,总驭燕、赵,南邻群寇,北扫旄头,内安外抚,得免罪戾。臣第五叔智建旟黑水,与王谦为邻,式遏蛮陬,镇绥蜀道。臣兄𫖮作牧淮南,坐制勍敌,乘机剿定,传首京师。王谦窃据二州,叛换三蜀。臣第三叔义受脤庙庭,恭行天罚。自外父叔兄弟,皆当文武重寄。或衔命危难,或侍卫钩陈,合门诚款,冀有可明。伏愿垂泣辜之恩,降云雨之施,则寒灰更然,枯骨还肉。
上览表,并翼释之。
明年,拜行军元帅,统十二总管以击胡。出服远镇,遇虏,破之。于是从金河出白道。遣总管辛明瑾、元滂、贺兰志、吕楚、段谐等二万人出盛乐道,趣那颉山。至护军州北,与虏遇。可汗见仲文军容整肃,不战而退。仲文逾山追之。及还,上以尚书省文簿繁杂,吏多奸诈,令仲文勘录省中事,所发擿甚多。上嘉其明断,厚加劳赏。上每忧转运不给,仲文请决渭水,开漕渠。上然之,使仲文总其事。及伐陈之役,拜行军总管。高智慧等作乱江南,仲文复以行军总管讨之。时三军乏食,米粟踊贵,仲文私粜军粮,坐除名。明年,复官爵,率兵屯马邑以备胡。晋王广以仲文有将领才,每常属意,至是奏之,乃令督晋王军府事。后突厥犯塞,晋王为元帅,使仲文将前军,大破贼而还。
炀帝即位,迁右翊卫大将军,参掌文武选事。从帝讨吐谷浑,进位光禄大夫,甚见亲重。
辽东之役,仲文率军指乐浪道。次乌骨城,仲文简羸马驴数千,置于军后,既而率众东过。高丽出兵掩袭辎重,仲文回击,大破之。至鸭绿水,高丽将乙支文德诈降,来入其营。仲文先奉密旨,若遇高元及文德者,必禽之。至是,文德来,仲文将执之。时尚书右丞刘士龙为慰抚使,固止之。仲文遂舍文德。寻悔,遣人绐文德曰:‘更有言议,可复来也。’文德不从,遂济。仲文选骑度水追之,每战破贼。文德遗仲文诗曰:‘神策究天文,妙筭穷地理。战胜功既高,知足愿云止。’仲文荅书谕之,文德烧栅而遁。时宇文述以粮尽欲还,仲文议以精锐追文德,可以有功。述固止之,仲文怒曰:‘将军杖十万之众,不能破小贼,何颜以见帝?且仲文此行也,固无功矣!’述因厉声曰:‘何以知无功?’仲文曰:‘昔周亚夫之为将也,见天子,军容不变。此决在一人,所以功成名遂。今者人各其心,何以赴敌?’初,帝以仲文有计划,令诸军咨禀节度,故有此言。由是述等不得已而从之。遂行,东至萨水。宇文述以兵馁退归,师遂败绩。帝以属吏,诸将皆委罪于仲文。帝大怒,释诸将,独系仲文。仲文忧恚发病,困笃,方出之。卒于家,时年六十八。撰汉书刊繁三十卷、略览三十卷。有子九人,钦明最知名。
寔弟翼,字文若,美风仪,有识度。年十一,尚文帝女平原公主,拜员外散骑常侍,封安平县公。大统十六年,进爵郡公,加大都督,领文帝帐下左右,禁中宿卫。迁武卫将军。谨平江陵,所赐得军实,分给诸子,翼一无所取,唯简赏口内名望子弟有士风者,别待遇之。文帝闻之,赐奴婢二百口,翼固辞不受。寻授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六官建,除左宫伯。
孝闵帝践阼,出为渭州刺史。翼兄寔先莅此州,颇有惠政。翼又推诚布信,事存宽简,夷夏感悦,比之大小冯君焉。时吐谷浑入寇河右,凉、鄯、河三州咸被攻围,使来告急。秦州都督遣翼赴援,不从,僚属咸以为言。翼曰:‘攻取之术,非夷俗所长。此寇之来,不过钞掠边牧耳,安能顿兵城下,久事攻围!掠而无获,势将自走。劳师以往,亦无所及。翼揣之已了,幸勿复言。’数日,问至,果如翼所策。贺兰祥讨吐谷浑,翼率州兵,先锋深入,以功增邑。寻征拜右宫伯。
明帝雅爱文史,立麟趾学,在朝有艺业者,不限贵贱,皆听预焉。乃至萧㧑、王褒等与卑鄙之徒同为学士。翼言于帝曰:‘㧑,梁之宗子,褒,梁之公卿,今与趋走同跻,恐非尚贤贵爵之义。’帝纳之,诏翼定其班次,于是有等差矣。
明帝崩,翼与晋公护同受遗诏,立武帝。保定元年,徙军司马。三年,改封常山郡公。天和初,迁司会中大夫。三年,皇后阿史那氏至自突厥,武帝行亲迎之礼,命翼总司仪制。狄人虽蹲踞无节,然咸惮翼之礼法,莫敢违犯。遭父忧去职,居丧过礼,为时辈所称。寻有诏起令视事。武帝又以翼有人伦之鉴,皇太子及诸王等相傅以下,并委翼选置。其所擢用,皆民誉也,时论佥谓得人。迁大将军,总中外宿卫兵事。
晋公护以帝委翼腹心,内怀猜忌,转为小司徒,加拜柱国。虽外示崇重,实疏斥之。及诛护,帝召翼,遣往河东取护子中山公训,仍代镇蒲州。翼曰:‘冢宰无君陵上,自取诛夷。元恶既除,余孽宜殄。然皆陛下骨肉,犹谓疏不间亲。陛下不使诸王,而使臣异姓,非直物有横议,愚臣亦所未安。’帝然之,乃遣越王盛代翼。
先是,与齐、陈二境,各修边防,虽通聘好,而每岁交兵。然一彼一此,不能有所克获。武帝既亲万机,将图东讨,诏边城镇并益储峙,加戍卒。二国闻之,亦增修守御。翼谏曰:‘疆埸相侵,互有胜败,徒损兵储,非策之上者。不若解边严,减兵防,继好息人,敬待来者。彼必喜于通和,懈而无备,然后出其不意,一举而山东可图。’帝纳之。
建德二年,出为安州总管。时大旱,涢水绝流。旧俗每逢亢旱,祷白兆山祈雨。帝先禁群祀,山庙已除。翼遣主簿祭之,即日澍雨,岁遂有年。百姓感之,聚会歌舞颂之。
四年,武帝将东伐,朝臣未有知者,遣纳言卢韫前后三乘驿诣翼问策。翼赞成之。及军出,诏翼自宛、叶趣襄城,旬日下齐一十九城。所过秋毫无犯,所部都督辄入人村,即斩以徇。由是百姓欣悦,赴者如归。属帝有疾,班师,翼亦旋镇。
转宜阳总管。以宜阳地非襟带,请移镇于陕。诏从之,仍除陕州刺史,总管如旧。其年,大军复东讨,翼自陕入,径到洛阳。齐洛州刺史独孤永业开门降,河南九州三十镇,一时俱下。襄城人庶等喜复见翼,并壶浆道左。除河阳总管,仍徙豫州。陈将鲁天念久围光州,闻翼到汝南,望风退散。
大象初,征拜大司徒。诏翼巡长城,立亭鄣。西自雁门,东至碣石,创新改旧,咸得其要害。仍除幽州总管。先是,突厥屡为抄掠,居人失业。翼素有威武,兼明斥候,自是不敢犯塞,百姓安之。
及尉迟迥据相州举兵,以书招翼。翼执其使,并书送之。时隋文帝执政,赐翼杂缯一千五百段,并珍宝服翫等。进位上柱国,封任国公,增邑通前五千户,别食任城县一千户,收其租赋。翼又遣子让通表劝进,并请入朝,许之。
隋开皇初,翼入朝,上降榻握手极欢。数日,拜太尉。或有告翼往在幽州,欲同尉迟迥。按验,以无实见原。三年,薨于本位。加赠六州诸军事、蒲州刺史,谥曰穆。翼性恭俭,与物无竞,常以满盈自戒,故能以功名终。子玺嗣。
玺字伯符,少有器干。仕周,位职方中大夫,封黎阳县公。宣帝嗣位,转右勋曹中大夫。寻领右忠义。隋文帝受禅,加上大将军,进爵郡公。历汴、邵二州刺史,所历并有恩惠。后检校江陵总管,邵州人张愿等数十人诣阙上表,请留玺。上嘉叹良久,令还邵州,父老相贺。寻历洛、熊二州刺史,亦粗有惠政。以疾还京师,卒于家,谥曰静。有子志本。
玺弟诠,位上仪同三司、吏部下大夫、常山公。
诠弟让,仪同三司。
翼弟义。义字慈恭,少矜严,有操尚,笃志好学。大统末,以父功赐爵平昌县伯。后改封广都县公。周闵帝践阼,迁安武太守。专崇教化,不尚威刑。有郡人张善安、王叔儿争财相讼,义曰:‘太守德薄不胜所致。’于是以家财分与二人,喻而遣去。善安等各怀耻愧,移贯他州。于是风化大洽。进封建平郡公。明、武世,历西兖、瓜、邵三州刺史。数从征伐,进位开府。
宣帝即位,政刑日乱,义上疏谏帝。时郑译、刘昉以恩幸当权,谓义不利于己,先恶之于帝。帝览表色动,谓侍臣曰:‘于义谤讪朝廷也。’御正大夫颜之仪进曰:‘古先哲王立谤讪之木,置敢谏之鼓,犹惧不闻过。于义之言,不可罪也。’帝乃解。
及王谦构逆,隋文帝谋将于高颎,颎言义可为元帅。文帝将任之,刘昉曰:‘梁睿任望素重,不可居义下。’乃以睿为元帅,义为行军总管,将左军,破谦将达奚惎于开远。寻拜潼州总管,赐奴婢五百口,杂彩三千段,超拜上柱国。岁余,以疾免归,卒于京师。赠豫州刺史,谥曰刚。子宣道、宣敏,并知名。
宣道字元明,性谨密,不交非类。仕周,以父功,赐爵城安县男,位小承御上士。隋文帝为丞相,引为外兵曹。及践阼,迁内史舍人,进爵为子。父忧,水浆不入口者累日。岁余,起令视事。免丧,拜车骑将军,兼右卫长史,舍人如故。后迁太子左卫副率,进位上仪同。卒。
子志宁,早知名。出继叔父宣敏。
宣敏字仲达,少沈密,有才思。年十一,诣周赵王招,命之赋诗。宣敏为诗,甚有幽贞之志。招大奇之,坐客莫不嗟赏。起家右侍上士,迁千牛备身。
隋文帝践阼,拜奉车都尉,奉使抚慰巴、蜀。及还,上疏曰:
臣闻开磐石之宗,汉室于是惟永;建维城之固,周祚所以灵长。昔秦皇置牧守而罢诸侯,魏后昵;邪而疏骨肉,遂使宗社移于他族,神器传于异姓。此事之明,甚于观火。然山川设险,非亲勿居。且蜀土沃饶,人物殷阜,西通邛、僰,南属荆、巫。周德之衰,兹土遂成戎首;炎政失御,此地便为祸先。是以明者防于无形,安者制其未乱,方可庆隆万世,年逾七百。
伏惟陛下日角龙颜,膺乐推之运;参天贰地,居揖让之期。亿兆宅心,百神受职。理须树建藩屏,封植子孙,继周、汉之宏图,改秦、魏之覆轨。抑近习之权势,崇公族之本枝。但三蜀、二齐,古称天险,分王戚属,今正其时。若使利建合宜,封树得所,则巨猾息其非望,奸臣杜其邪谋。盛业洪基,同天地之长久;英声茂实,齐日月之照临。臣虽学谢多闻,然情深体国,辄申管见,战灼惟深。
帝省表嘉之,谓高颎曰:‘于氏世有人焉。’竟纳其言,遣蜀王秀镇于蜀。
宣敏常以盛满之诫,昔贤所重,每怀静退,著述志赋以见志焉。未几,卒官,年二十九。
义弟礼,上大将军、赵州刺史、安平郡公。
礼弟智,初为开府,以受宣帝密旨,告齐王宪反,遂封齐国公。寻拜柱国,位大司空。
智弟绍,上开府、绥州刺史、华阳郡公。
绍弟弼,上仪同、平恩县公。
弼弟兰,上仪同、襄阳县开国公。
兰弟旷,上仪同。赠恒州刺史。
论曰:魏氏平定中原,于栗䃅有武功于三世,兼以虚己下物,罚不滥加,斯亦诸将所稀矣。洛拔任参内外,以功名自终。烈气概沈远,受任艰危之际,有柱石之质,殆御侮之臣乎!忠以梗朴见亲,乘非其据,遂擅威权,生杀自己。苟非女主之世,何以全其门族?不至诛灭,抑其幸也。谨负佐时之略,逢兴运之期,为大厦之栋梁,拟巨川之舟烜。卒以耆年硕德,誉高望重,礼备上庠,功歌司乐。而常以满盈为诫,覆折是忧,不有君子,何以能国。翼既功臣之子,地则姻亲,荷累叶之恩,兼文武之寄,理同休戚,与存与亡。加以总戎马之权,受捍城之托,智能足以卫难,势力足以勤王。曾无释位之心,但务随时之义。弘名节以高贵,岂所望于斯人!仲文博涉书记,以英略自许,尉迥之乱,遂立功名。自兹厥后,屡当推毂。辽东之役,实丧师徒。斯乃大树将颠,盖非一绳之罪也。义运属时来,宣其力用,崇基弗坠,析薪克荷,盛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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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二十四‧列传第十二 崔逞 子颐 孙彧 彧孙冏 休 五世孙 六世孙赡 儦 逞兄遹 王宪 曾孙昕 晞 皓 封懿 族曾孙回 回子隆之 回弟肃 回族弟述
崔逞字叔祖,清河东武城人,魏中尉琰之五世孙也。曾祖谅,晋中书令。祖遇,仕石氏,为特进。父瑜,黄门郎。
逞少好学,有文才。仕慕容𬀩,补著作郎,撰燕记。迁黄门侍郎。𬀩灭,苻坚以为齐郡太守。坚败,仕晋,历清河、平原二郡太守。为翟辽所虏,以为中书令。慕容垂灭翟钊,以为秘书监。慕容宝东走和龙,为留台吏部尚书。
及慕容𬴊立,逞携妻子归魏。张衮先称美之,由是道武礼遇甚厚。拜尚书,录三十六曹,别给吏属,居门下省。寻除御史中丞。
道武攻中山,未克,六军乏粮,问计于逞。逞曰:‘飞鸮食葚而改音,诗称其事,可取以助粮。’帝虽衔其侮慢,然兵既须食,乃听人以葚当租。逞又言:‘可使军人及时自取,过时则落尽。’帝怒曰:‘内贼未平,兵人安可解甲收葚乎!’以中山未拔,故不加罪。及姚兴侵晋,襄阳戍将郗恢驰使乞师于常山王遵,书云‘贤兄武步中原’,道武以为悖君臣之体,敕逞与张衮为遵书荅使,亦贬其主号以报之。逞、衮为书,乃云‘贵主’。帝怒其失旨,黜衮,遂赐逞死。
后晋荆州刺史司马休之等数十人为桓玄所逐,皆将来奔。至陈留,闻逞被杀,分为二辈,一奔长安,一奔广固。帝闻深悔,自是士人有过,多见优容。
逞子毅、𬤇、祎、严、颐。初,逞之内徙,终虑不免,乃使其妻张氏与四子归慕容德于广固,独与小子颐在代京。及逞死,亦以此为谴。
颐字太冲,散骑常侍,赐爵清河侯。太武闻宋以其兄𬤇为冀州刺史,乃曰:‘义隆用其兄,我岂无冀州地邪?’乃以颐为冀州刺史。入为大鸿胪,持节策拜杨难当为南秦王。奉使数返,光扬朝命,太武善之。后与方士韦文秀诣王屋山造金丹,不就。真君初,卒。
始崔浩与颐及荥阳太守模等,年皆相次。浩为长,次模,次颐。三人别祖,而模、颐为亲。浩恃其家世魏、晋公卿,常侮模、颐。浩不信佛道,模深所归向,虽粪壤中,礼拜形像。浩大笑曰:‘持此头颅,不净处跪是胡神也!’模尝谓人曰:‘桃简可欺我,何容轻我周儿也!’浩小名桃简,颐小名周儿。太武颇闻之,故浩诛时,二家获免。
颐五子。少子叡以交通境外,伏诛。自逞之死,至叡之诛,三世,积五十余年,在北一门尽矣。
彧字文若,颐兄祎之孙也。父勋之,字宁国,位大司马、外兵郎,赠通直郎。彧与兄相如俱自宋入魏。相如以才学知名,早卒。
彧少逢隐沙门,教以素问、甲乙,遂善医术。中山王英子略曾病,王显等不能疗。彧针之,抽针即愈。后位冀州别驾。性仁恕,见疹者,喜与疗之。广教门生,令多救疗。其弟子清河赵约、勃海郝文法之徒,咸亦有名。
彧子景哲,豪率,亦以医术知名。仕魏,太中大夫、司徒长史。
景哲子冏,字法峻,幼好学,汎览经传,多伎艺,尤工相术。仕魏为司空参军。齐天保初,为尚药典御。历高阳太守、太子家令。武平中,为散骑常侍、假仪同三司。从幸晋阳,尝谓中书侍郎李德林曰:‘比日看高相王以下文武官人相表,俱尽其事,口不忍言。唯弟一人更应富贵,当在他国,不在本朝,吾不及见也。’其精如此。冏性廉谨,恭俭自修,所得俸秩,必分亲故。终鸿胪卿。临终,诫其二子曰:‘夫恭俭福之舆,傲侈祸之机。乘福舆者浸以康休,蹈祸机者忽而倾覆,汝其诫欤!吾没后,敛以时服,祭无牢饩,棺足周尸,瘗不泄露而已。’及卒,长子修遵父命。
景哲弟景凤,字鸾叔,位尚药典御。
休字惠盛。曾祖𬤇,仕宋位青、冀二州刺史。祖灵和,宋员外散骑侍郎。父宗伯,始还魏,追赠清河太守。
休少孤贫,矫然自立。举秀才,入京师,与宋弁、邢峦雅相知友。尚书王嶷钦其人望,为长子娉休姊,赡以财货,由是少振。孝文纳休妹为嫔。频迁兼给事黄门侍郎。休勤学,公事军旅之隙,手不释卷。礼遇亚于宋弁、郭祚。孝文南伐,以北海王详为尚书仆射,统留台事,以休为尚书左丞。诏以北海年少,百揆务殷,便以委休。转长史,兼给事黄门侍郎,参定礼仪。帝尝阅故府,得旧冠,题曰‘南部尚书崔逞制’,顾谓休曰:‘此卿家旧事也。’后从驾南行。及还,幸彭城,汎舟泗水,诏在侍筵,观者荣之。
宣武初,休以祖父未葬,弟夤又亡,固求出为勃海太守。性严明,雅长政体。下车先戮豪猾数人,奸盗莫不禽翦。清身率下,部内安之。时大儒张吾贵名盛山东,弟子恒千余人,所在多不见容。休招延礼接,使肄业而还,儒者称为口实。入为吏部郎中,迁散骑常侍,权兼选任,多所拔擢。广平王怀数引谈宴。以与诸王交游,免官。后为司徒右长史,公平清洁,甚得时誉。历幽、青二州刺史,皆以清白称,二州怀其德泽。入为度支、七兵、殿中三尚书。休久在台阁,明习典故,每朝廷疑议,咸取正焉。诸公咸谓崔尚书下意处不可异也。卒,赠尚书右仆射,谥曰文贞。
休少而谦退,事母孝谨。及为尚书,子仲文娶丞相高阳王雍女,女适领军元叉庶长子舒,挟恃二家,志气微改,陵藉同列。尚书令李崇、左仆射萧宝夤、右仆射元钦皆以此惮下之。始休母房氏欲以休女妻其外孙邢氏,休乃违母情,以妻叉子,议者非之。子
字长儒,状貌伟丽,善于容止。少知名。为魏宣武挽郎。释褐太学博士,累迁散骑侍郎。坐事免归乡里。冀部豪杰之起,争召兄弟,中立无所就。高敖曹以三百骑劫取之,以为师友。
齐神武至信都,以为开府咨议参军,历给事黄门侍郎、卫将军。神武入洛,议定废立。太仆綦儁盛言节闵帝贤明,可主社稷。作色而前曰:‘若其贤明,自可待我高王。既为逆胡所立,何得犹作天子?若从隽言,王师何名义举?’由是节闵及中兴主皆废。更立平阳王,是为孝武。以建义功,封武城县公。
恃预义旗,颇自矜纵。寻以贪污为御史纠劾,逃还乡里。时清河多盗,齐文襄以石恺为太守,令得专杀。恺经宅,谓少年曰:‘诸郎辈莫作贼,太守打杀人!’顾曰:‘何不荅府君:下官家作贼,止捉一天子牵臂下殿,捉一天子推上殿;不作偷驴摸犊贼。’及遇赦出,复为黄门。
天平中,授徐州刺史,给广宗部曲三百,清河部曲千。性暴慢。宠妾冯氏,长且姣,家人号曰成母,朝士邢子才等多奸之。至是假其威势,恣情取受,风政不立。
初,为常侍,求人修起居注,或曰:‘魏收可。’曰:‘收轻薄徒耳。’更引祖鸿勋为之。又欲陷收不孝之罪,乃以卢元明代收为中书郎。由是收衔之。及收聘梁,过徐州,备刺史卤簿迎之,使人相闻收曰:‘勿怪仪卫多,稽古力也。’收语蹇,急报曰:‘崔徐州建义之勋,何稽古之有?’自以门伐素高,特不平此言。收乘宿憾,故以此挫之。罢徐州,除秘书监,以母忧去官。服终,兼太常卿,转七兵尚书、清河邑中正。
有文学,伟风貌,寡言辞,端嶷如神,以简贵自处。齐神武言:‘崔应作令仆,恨其精神太遒。’赵郡李浑将聘梁,名辈毕萃,诗酒正讙,后到,一坐无复谈话。郑伯猷叹曰:‘身长八尺,面如刻画,謦欬为洪锺响,胸中贮千卷书,使人那得不畏服!’
以籍地自矜,常与萧祗、明少遐等高宴终日,独无言。少遐晚谓曰:‘惊风飘白日,忽然落西山。’亦无言,直曰‘尔’。每谓卢元明曰:‘天下盛门唯我与尔,博崔、赵李何事者哉!’崔暹闻而衔之。神武葬后,又窃言:‘黄颔小儿堪当重任不?’暹外兄李慎以告暹。暹启文襄,绝朝谒。要拜道左,文襄发怒曰:‘黄颔儿何足拜也!’于是锁赴晋阳,讯之,不服。暹引邢子才为证,子才执无此言。在禁谓邢曰:‘卿知我意属太丘不?’邢出,告子赡曰:‘尊公意,正应欲结姻陈元康。’赡有新生女,乃许妻元康子。元康为言于文襄曰:‘崔名望素重,不可以私语杀之。’文襄曰:‘若免其性命,当徙之遐裔。’元康曰:‘若在边,或将外叛。以英贤资寇敌,非所宜也。’文襄曰:‘既有季珪之罪,还令输作可乎?’元康曰:‘元康常读崔琰传,追恨魏武不弘。若在作所而殒,后世岂道公不杀也?’文襄曰:‘然则奈何?’元康曰:‘合死。朝野皆知。公诚能以宽济猛,特轻其罚,则仁德弥著,天下归心。’段孝先亦言勋旧,乃舍之。进谒奉谢,文襄犹怒曰:‘我虽无堪,忝当大任,被卿以为黄颔小儿。金石可销,此言难灭!’
齐天保初,除侍中,监起居。以禅代之际,参掌仪礼,别封新丰县男,回授第九弟子约。
一门婚嫁,皆衣冠美族,吉凶仪范,为当时所称。娄太后为博陵王纳妹为妃,敕其使曰:‘好作法用,勿使崔家笑人。’婚夕,文宣帝举酒祝曰:‘新妇宜男,孝顺富贵。’跪对:‘孝顺乃自臣门,富贵恩由陛下。’
五年,为东兖州刺史,复携冯氏之部。为冯氏厌蛊,颇失精爽,寻遇偏风。冯氏受纳狼籍,为御史劾,与俱召,诏付廷尉,诸囚多奸焉,狱中致竞。寻别诏斩冯氏于都市,支解为九段。以疾卒狱中。
历览群书,兼有辞藻,自中兴迄于孝武,诏诰表檄多所为。然性侈,耽财色,于诸弟不能尽雍穆之美,世论以此讥之。素与魏收不协,收后专典国史,恐被恶言,乃悦之曰:‘昔有班固,今则魏子。’收缩鼻笑之,憾不释。子赡。
赡字彦通。洁白,善容止,神彩嶷然,言不妄发,才学风流为后来之秀。初,颍川荀济自江南入洛,赡学于济,故得经史有师法。侍中李神儁雅有风誉,晚年无子,见赡,叹谓邢卲曰:‘昨见崔儿,便为后生第一。我遂无此物,见此使人伤怀!’
年十五,刺史高昂召署主簿,清河公高岳辟为开府西阁祭酒。博陵崔暹为中尉,启除侍御史。以父与暹隙,俄而去官。神武召与北海王晞俱为诸子賔友,仍为相府中兵参军,转主簿。文襄崩,秘未发丧,文宣命赡兼相府司马,使邺。
魏孝静帝以人日登云龙门。与其父俱侍宴为诗。诏问邢卲等曰:‘今赡此诗何如其父?’咸曰:‘博雅弘丽,赡气调清新,并诗人之冠冕。’宴罢,咸共嗟赏之,云:‘今日之宴,并为崔赡父子。’杨愔欲引赡为中书侍郎,时卢思道直中书省,愔问其文藻优劣,思道曰:‘崔赡文词之美,实有可称,但举世重其风流,所以才华见没。’愔云:‘此言有理。’其日奏用之。愔又曰:‘昔裴瓒晋世为中书郎,神情高迈,每于禁门出入,宿卫者皆肃然动容。崔生堂堂,亦当无愧裴子乎?’
皇建元年,除给事黄门侍郎。与赵郡李概为莫逆之友。概将东还,赡遗之书曰:‘仗气使酒,我之常弊,诋诃指切,在卿尤甚。足下告归,吾于何闻过也?’赡患气,兼性迟重,虽居二省,竟不堪敷奏。
孝昭践阼,皇太子就傅受业,除太子中庶子,征赴晋阳。敕曰:‘东宫弱年,未陶训义。卿仪形风德,人之师表,故劳卿朝夕游处,开发幼蒙。一物三善,皆以相寄。’赡专在东宫,调护讲读及进退礼度,皆归委焉。太子纳妃斛律氏,敕赡与鸿胪崔劼撰定婚礼仪注,主司以为后式。时诏议三恪之礼,太子少傅魏收为一议,朝士莫不雷同。赡别立异议,收读讫笑而不言。赡正色曰:‘圣上诏群臣议国家大典,少傅名位不轻,赡议若是,须赞其所长;若非,须诘其不允。何容读国士议文,直此冷笑?崔赡居圣朝显职,尚不免见疵,草莱诸生,欲云何自进!’赡容貌方严,词旨雄辩,收惭遽,竟无一言。
大宁元年,除卫尉少卿。寻兼散骑常侍,聘陈使主。行过彭城,读道旁碑文未毕而绝倒,从者遥见,以为中恶。此碑乃赡父徐州时所立,故哀感焉。赡经热病,面多瘢痕,然雍容可观,辞韵温雅,南人大相钦服。陈舍人刘师知见而心醉,乃言:‘常侍,前朝通好之日何意不来?今日谁相对扬者!’其见重如此。还,袭爵武城公,再迁吏部郎中。因患耳,请急十余日。旧式,百日不上,解官。吏部尚书尉瑾性褊急,以赡举措舒缓,曹务烦剧,附驿奏闻,因见代,遂免归。天统末,加骠骑大将军,就拜银青光禄大夫。卒,赠大理卿、济州刺史,谥曰文。
赡性简傲,以才地自矜,所与周旋,皆一时名望。在御史台,恒宅中送食,备尽珍羞,别室独餐,处之自若。有一河东人士姓裴,亦为御史,伺赡食,便往造焉。赡不与交言,又不命匕箸。裴坐观赡食罢而退。明日,自携匕箸,恣情饮啖。赡谓曰:‘我初不唤君食,亦不共君语,遂能不拘小节。昔刘毅在京口冒请鹅炙,岂亦异是?君定名士。’于是每与之同食。性方重,好读书,酒后清言,闻者莫不倾耳。自天保以后,重吏事,谓容止酝籍者为潦倒,而赡终不改焉。常见选曹以刘逖为县令,谓之曰:‘官长正应子琮辈,乃复屈名人!’冯子琮闻之大怒。及其用事,几败焉。有集二十卷。
弟仲文,有文学。太和中,为丞相掾。沙苑之败,仲文持马尾度河,波中乍没乍出。神武望见,曰:‘崔掾也。’遽遣船赴接。及至,谓曰:‘卿为君为亲,不顾万死,可谓家之孝子,国之忠臣也。’后文襄欲使行青州,闻其多醉,乃止。天保初,为侍中,仲文为银青光禄大夫,同日受拜,时云两凤连飞。尝被敕召,宿酲未解,文宣怒,将罚之,试使为观射诗十韵,操笔立成,乃原之。拜散骑常侍、光禄大夫。卒。
子偃,太子洗马、尚书郎。偃弟儦。
儦字岐叔。少与范阳卢思道、陇西辛德源同志友善。每以读书为务,负恃才地,大署其户曰:‘不读五千卷书者,无得入此室。’初举秀才,为员外散骑侍郎。迁殿中侍御史,与熊安生、马敬德等议五礼,兼修律令。寻兼散骑侍郎,使陈。还,待诏文林馆。历尚书郎。与顿丘李若俱见称重,时人语曰:‘京师灼灼,崔儦、李若。’若每谓其子曰:‘卢思道、崔儦,杳然崖岸,吾所重也,汝其师之。’思道与儦尝酒后相调,儦曰:‘偃邈无闻。’思道讥儦云:‘高曾官薄。’齐亡,归乡。仕郡为功曹,补主簿。
隋开皇四年,征授给事郎,兼内史舍人。后兼通直散骑侍郎,聘陈。还,授员外散骑侍郎。以聋,常得无事,一醉辄八日。越国公杨素时方贵幸,重儦门地,为子玄纵娶其女为妻,娉礼甚厚。亲迎之始,公卿满坐,素令骑迎之,儦弊衣冠骑驴而至。素推令上坐,儦礼甚倨,言又不逊,素忿然拂衣而起,竟罢坐。后数日,儦方来谢,素待之如初。诏授易州刺史,或言其未合,乃追停。儦语人曰:‘易州刺史何必胜道义。’仁寿中,卒于京师。子世济。
仲文弟叔仁,轻侠重衿期。仕魏为颍州刺史。以贪污,为御史中丞高仲密劾,赐死于宅。临刑,赋诗五绝,与诸弟诀别,不及其兄,以其不甚营救也。
子彦武,有识用。隋开皇初,位魏州刺史。
叔仁弟叔义,魏孝庄时为尚书库部郎。初,叔义父休为青州刺史,放盗魁,令出其党,遂以为门客。在洛阳,与兄叔仁铸钱。事发,合家逃逸,叔义见执。时城阳王徽为司州牧,临淮王彧以非其身罪,骤为致言。徽以求婚不得,遂停赦书而杀之。
叔义弟子侃,以寄名从军窃级为中书郎,为尚书左丞和子岳弹纠,失官。性兼使气。后自修改,闭门读书,当时称为博洽。后兼通直散骑常侍,使梁,为阳斐副。耻居斐下,自负才地,呼斐为阳子,语辄折之。还,卒于路。子拯,位太子仆、武德郡守。
子侃弟子植,位冀州别驾。走马从禽,发挂木而死。子珪。
子植弟子聿,位东莞太守。
子聿弟子约。五岁丧父,不肯食肉。后丧母,居丧哀毁骨立。人云:‘崔九作孝,风吹即倒。’禫月,兄子度死,又百日不入房。长八尺余,姿神儁异,潜观梁使刘孝仪,賔从见者骇目。武定中,为平原公开府祭酒。与兄子赡俱诣晋阳,寄居佛寺。赡长于子约二岁,每退朝久立,子约冯几对之,仪望俱华,俨然相映。诸沙门窃窥之,以为二天人也。乾明中,为考功郎。病且卒,谓赡曰:‘自诸兄殁而门业颓替,居家大唯吾与尔。命之修短,曾何足悲。汝能免之,吾不馁矣。’
休弟夤,字敬礼,位太子舍人。卒,赠乐安太守。妻,乐安王长女晋宁公主也,贞烈有德行。
子愍,字长谦,幼聦敏。济州刺史卢尚之欲以长女妻之,休子为长谦求尚之次女,曰:‘家道多由妇人,欲令姊妹为妯娌。’尚之感其义,于是同日成婚。休诫诸子曰:‘汝等宜皆一体,勿作同堂意。若不用吾言,鬼神不享汝祭祀。’休亡,枕中有书,如平生所诫,诸子奉焉。长谦与休第二子仲文同年而月长,其家谓之大二、小二。长谦少与太原王延业俱为著作佐郎,监典校书。后为青州司马,贼围城二百日,长谦读书不废,凡手抄八千余纸,天文、律历、医方、卜相、风角、鸟言,靡不闲解。晚颇以酒为损。迁司徒咨议,修起居注,加金紫光禄大夫。后兼散骑常侍,使梁。将行,谓人曰:‘我厄在吴国,忌在酉年,今恐不免。’及还,未入境,卒。年二十八。赠南青州刺史。
逞兄遹。遹字宁祖,亦有名于时。为慕容垂尚书左丞、范阳昌黎二郡太守。
遹曾孙延寿,冀州主簿。轻财好施,甚收乡曲誉。
延寿子隆宗,简率友悌,居丧以孝闻。位兰陵、燕二郡太守。仁信待物,检慎至诚,故见重于时。卒,赠齐州刺史,谥曰孝。
子敬保,冀州仪同府从事中郎。卒,赠冀州刺史。
敬保子子恒,位鲁郡太守,早卒。
子恒弟子安、子昇,武定中,连元瑾事伏法。
逞宗人模,字思范,琰兄霸之后也。父遵,慕容垂少府卿。模仕宋为荥阳太守。神中,平滑台,归降,后赐爵武城男。模长者笃厚,不营荣利,虽为崔浩轻侮,而不为浩屈。与崔颐相亲,往来如一家。
始模在南,妻张氏有二子,仲智、季柔。模至京师,赐妻金氏,生子幼度。仲智等以父隔远,乃聚货规赎归之。其母张曰:‘汝父志怀无决,必不能来。’行人以贿至都,模果顾念幼度等,指谓行人曰:‘何忍舍此辈,致为刑辱。当为尔取一人,使名位不减我。’乃授以申谟,宋东郡太守也,神4d25中被执,赐妻,生子灵度。申谟闻此,乃弃妻子走还江外。灵度刑为阍人。
初,真君末,模兄协子邪利为宋鲁郡太守,以郡降。赐爵临淄子,拜广甯太守,卒。邪利二子,怀顺、次恩,仍居宋青州。怀顺以父入魏,故不仕。及魏克青州,怀顺迎邪利丧还青州云。
王宪字显则,北海剧人也。其先姓田,秦始皇灭齐,田氏称王家子孙,因以为氏。仍居海岱。祖猛,仕苻坚,位丞相。父休,河东太守。
宪幼孤,随伯父永在邺。苻丕称尊号,复以永为丞相。永为慕容永所杀,宪匿于清河人家。皇始中,乃归魏。道武见之,曰:‘此王猛孙也。’厚礼待之,以为本州中正,领选曹事,兼掌门下。太武即位,迁廷尉卿。出为上谷太守,赐爵高唐子。清身率下,风化大行。寻拜外都大官,复移中都。历任二曹,断狱称旨。进爵剧县侯。出为并州刺史,又进北海公。境内清肃。及还京师,以宪年老,特赐锦绣布帛,珍羞醴膳。天安初,卒,年八十九。谥曰康。子崇袭。
崇弟嶷,字道长。孝文初,为南部尚书,在任十四年。时南州多事,讼者填门。嶷性儒缓不断,终日昏睡。李䜣、邓宗庆等,号为明察,而二人终见诛戮。余十数人或出或免,唯嶷卒得自保。时人语曰:‘实痴实昏,终得保存。’后封华山公,入为内都大官,卒。
子祖念袭爵。
祖念弟云,字罗汉,颇有风尚,位南兖州刺史。坐受所部荆山戍主杜虔财,又取官绢,因染遂有割易,御史纠劾。会赦免。卒官,赠豫州刺史,谥文昭。长子昕。
昕字元景,少笃学,能诵书,日以中叠举手极上为率。与太原王延业俱诣魏安丰王延明,延明叹美之。太尉、汝南王悦辟为骑兵参军。旧事,王出则骑兵武服持刀陪从。昕耻之,未尝肯依行列。悦好逸游,或驰骋信宿,昕辄弃还。悦乃令骑马在前,手为驱策。昕舍辔高拱,任马所之。左右言其诞慢。悦曰:‘府望唯在此贤,不可责也。’悦数散钱于地,令诸佐争拾之,昕独不拾。悦又散银钱以目昕,乃取其一。悦与府僚饮酒,起自移床,人争进手,昕独执板却立。悦作色曰:‘我帝孙,帝子,帝弟,帝叔,今亲起舆床,卿何偃蹇?’对曰:‘元景位望微劣,不足使殿下式瞻仪形,安敢以亲王僚采,从冢养之役。’悦谢焉。坐上皆引满酣畅;昕先起,卧于闲室,频召不至。悦乃自诣呼之,曰:‘怀其才而忽府主,可谓仁乎?’昕曰:‘商辛沈湎,其亡也忽诸。府主自忽傲,僚佐敢任其咎?’悦大笑而去。
后除著作佐郎。以兵乱渐起,将避地海隅。侍中李琰之、黄门侍郎王遵业惜其名士,不容外任,奏除尚书右外兵郎中。出为光州长史,故免河阴之难。迁东莱太守。于时年凶,人多相食,昕勤恤人隐,多所全济。昕少时与河间邢卲俱为元罗賔友,及守东莱,卲举室就之。郡人以卲是邢杲从弟,会兵将执之。昕以身蔽伏其上,呼曰:‘欲执子才,当先执我。’卲乃免。
太昌初,还洛。吏部尚书李神儁奏言:‘比因多故,常侍遂无员限。今以王元景等为常侍,定限八员。’加金紫光禄大夫。武帝或时袒露,与近臣戏狎,每见昕,即正冠而敛容焉。昕体素甚肥,遭丧后,遂终身羸瘠。杨愔重其德素,以为人之师表。
元象元年,兼散骑常侍,聘梁,魏收为副,并为朝廷所重。使还,高隆之求货不得,讽宪台劾昕、收在江东大将商人市易,并坐禁止。齐文襄营救之。累迁秘书监。
昕雅好清言,词无浅俗。在东莱时,获杀其同行侣者,诘之未服。昕谓曰:‘彼物故不归,卿无恙而反,何以自明?’邢卲后见文襄,说此言以为笑乐。昕闻之,诣卲曰:‘卿不识造化。’还谓人曰:‘子才应死,我骂之极深。’顷之,以被谤,左迁阳平太守。在郡有称绩。文襄谓人曰:‘王元景殊获我力,由吾数戏之,其在吏事,遂为良二千石。’
齐文宣践阼,拜七兵尚书。以参议礼,封宜君县男。尝有鲜卑聚语,崔昂戏问昕曰:‘颇解此不?’昕曰:‘楼罗,楼罗,实自难解。时唱染干,似道我辈。’
文宣以昕疏诞,非济世才,骂曰:‘好门户,恶人身!’又有谗之者,云:‘王元景每嗟水运不应遂绝。’帝愈怒,乃下诏曰:‘元景本自庸才,素无勋行,早霑缨绂,遂履清途。发自畿邦,超居詹事。俄佩龙文之剑,仍启带砺之书。语其器分,何因到此?诚宜清心励己,少酬万一。尚书百揆之本,庶务攸归。元景与夺任情,威福在己,能使直而为枉,曲反成弦。害政损公,名义安在?伪赏賔郎之味,好咏轻薄之篇,自谓模拟伧楚,曲尽风制。推此为长,余何足取。此而不绳,后将焉肃?在身官爵,宜从削夺。’于是徙幽州为百姓。昕任运穷通,不改其操。未几,征还,奉敕送萧庄于梁为主。除银青光禄大夫,判祠部尚书。
帝怒临漳令嵇晔及舍人李文师,以晔赐薛丰洛,文师赐崔士顺为奴。郑子默私诱昕曰:‘自古无朝士作奴。’昕曰:‘箕子为之奴,何言无也?’子默遂以昕言启文宣,仍曰:‘王元景比陛下于纣。’杨愔微为解之。帝谓愔曰:‘王元景是尔博士,尔语皆元景所教。’帝后与朝臣酣饮,昕称疾不至。帝遣骑执之,见其方摇膝吟咏,遂斩于御前,投尸漳水。天统末,追赠吏部尚书。有文集二十卷。
子𫖮嗣。卒于燕郡太守。
昕母清河崔氏,学识有风训。生九子,皆风流酝籍,世号王氏九龙。昕弟晖、昭、晞、皓最知名。
晖字元旭,少与昕齐名,兼多术艺。卒于中书舍人,赠兖州刺史。
昭字仲亮,少好儒术,又颇以武艺自许。性敦笃,以友悌知名。卒于考功郎中。
晞字叔朗,小名沙弥。幼而孝谨,淹雅有器度。好学不倦。美容仪,有风则。魏末,随母兄东适海隅,与邢子良游处。子良爱其清悟,与其在洛两兄书曰:‘贤弟弥郎,意识深远,旷达不羁。简于造次,言必诣理。吟咏情性,丽绝当时。恐足下方难为兄,不暇虑其不进也。’
魏永安初,第二兄晖聘梁,启晞释褐,除员外散骑侍郎,征署广平王开府功曹史。晞愿养母,竟不受署。母终后,仍属迁邺,遨游巩、洛,悦其山水。与范阳卢元明、钜鹿魏季景结侣同契,往天陵山,浩然有终焉之志。
及西魏将独孤信入洛,署为开府记室。晞称先被犬伤,困笃,不赴。有故人疑其所伤非猘,书劝令赴。晞复书曰:‘辱告存念,见令起疾。循复眷旨,似疑吾所伤未必是猘。吾岂愿其必猘?但理契无疑耳。就足下疑之,亦有过说。足下既疑其非猘,亦可疑其是猘,其疑半矣。若疑其是猘而营护,虽非猘亦无损。疑其非猘而不疗,傥是猘则难救。然则过疗则致万全,过不疗或至于死。若王晞无可惜也,则不足取。既取之,便是可惜。奈何夺其万全,任其或死!且将军威德所被,飙飞雾袭,方掩八纮,岂在一介?若必从隗始,先须济其生灵。足下何不从容为将军言也?’于是方得见宽。俄而信返,晞遂归邺。
齐神武访朝廷子弟忠孝谨密者,令与诸子游。晞与清河崔赡、顿丘李度、范阳卢正通首应此选。文襄时为大将军,握晞等手曰:‘我弟并向成长,志识未定,近善狎恶,不能不移。吾弟不负义方,卿禄位常亚吾弟;若苟使回邪,致相诖误,罪及门族,非止一身。’晞随神武到晋阳,补中外府功曹参军,带常山公演友。
齐天保初,行太原郡事。
及文宣昏逸,常山王数谏。帝疑王假辞于晞,欲加大辟。王私谓晞曰:‘博士,明日当作一条事,为欲相活,亦图自全,宜深体勿怪。’乃于众中杖晞二十。帝寻发怒,闻晞得杖,以故不杀,髡鞭钳配甲坊。居三年,王又固谏争,大被殴挞,闭口不食。太后极忧之。帝谓左右曰:‘傥小儿死,奈我老母何!’于是每问王疾,谓曰:‘努力强食,当以王晞还汝。’乃释晞令往。王抱晞曰:‘吾气息惙然,恐不复相见!’晞流涕曰:‘天道神明,岂令殿下遂毙此舍。至尊亲为人兄,尊为人主,安可与计?殿下不食,太后亦不食,殿下纵不自惜,不惜太后乎?’言未卒,王强坐而饭。晞由是得免徒,还为王友。
王复录尚书事。新除官者必诣王谢职,去必辞。晞言于王曰:‘受爵天朝,拜恩私第,自古以为干纪。朝廷文武,出入辞谢,宜一约绝。主上颙颙,赖殿下扶翼。’王深纳焉。常从容谓晞曰:‘主上起居不恒,卿耳目所具,吾岂可以前逢一怒,遂尔结舌。卿宜为撰谏草,吾当伺便极谏。’晞遂条十余事以呈,因切谏王曰:‘今朝廷乃尔,欲学介子匹夫,轻一朝之命,狂药令人不自觉,刀箭岂复识亲疏?一旦祸出理外,将奈殿下家业何!奈皇太后何!乞且将顺,日慎一日。’王歔欷不自胜,曰:‘乃至是乎!’明日见晞,曰:‘吾长夜九思,今便息意。’便命火对晞焚之。后王承间苦谏,遂致忤旨。帝使力士反接伏,白刃注颈,骂曰:‘小子何知,欲以吏才非我!是谁教汝?’王曰:‘天下噤口,除臣谁敢有言?’帝催遣捶楚,乱杖数十。会醉卧得解。尔后亵黩之好,遍于宗戚,所往留连,俾昼作夜;唯常山邸多无适而去。
及帝崩,济南嗣立。王谓晞曰:‘一人垂拱,吾曹亦保优闲。’因言:‘朝廷宽仁慈恕,真守文良主。’晞曰:‘天保享祚,东宫委一胡人。今卒览万机,驾驭雄杰。如圣德幼冲,未堪多难,而使他姓出纳诏命,必权有所归。殿下虽欲守藩职,其可得也?假令得遂冲退,自审家祚得保灵长不?’王默然,思念久之,曰:‘何以处我?’晞曰:‘周公抱成王朝诸侯,摄政七年,然后复子明辟。幸有故事,惟殿下虑之。’王曰:‘我安敢自拟周公?’晞曰:‘殿下今日地望,欲避周公得邪?’王不荅。帝临发,敕王从驾,除晞并州长史。
及王至邺,诛杨、燕等。诏以王为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督摄文武还并州。及至,延晞谓曰:‘不早用卿言,使群小弄权,几至倾覆。今君侧虽获暂清,终当何以处我?’晞曰:‘殿下将往时地位,犹可以名教出处。今日事势,遂关天时,非复人理所及。’有顷,奏赵郡王叡为左长史,晞为司马。每夜载入,昼则不与语,以晞儒缓,恐不允武将之意。后进晞密室,曰:‘比王侯诸贵每见煎迫,言我违天不祥,恐当或有变起,吾正欲以正法绳之。’晞曰:‘朝廷比者疏远亲戚,宁思骨血之重。殿下仓卒所行,非复人臣之事。芒刺在背,交戟入颈,上下相疑,何由可久?且天道不恒,亏盈迭至,神机变化,肸蚃斯集。虽执谦挹,秕糠神器,便是违上玄之意,坠先人之基。’王曰:‘卿何敢须发非所宜言!须致卿于法。’晞曰:‘窃谓天时人事,同无异揆,是以冒犯雷霆,不惮斧钺。今日得披肝胆,抑亦神明攸赞。’王曰:‘拯难匡时,方俟圣哲,吾何敢私议,幸勿多言。’寻有诏,以丞相任重,普进府僚一班,晞以司马领吏部郎中。丞相从事中郎陆杳将出使,临别,握晞手曰:‘相王功格区宇,天下乐推,歌谣满道,物无异望。杳等伏隶,愿披赤心。而忽奉外使,无由面尽短诚,寸心谨以仰白。’晞寻述杳言。王曰:‘若内外咸有异望,赵彦深朝夕左右,何因都无所论?自以卿意试密与言之。’晞以事隙问彦深。曰:‘我比亦惊此音谣,每欲陈闻,则口噤心战。弟既发论,吾亦欲昧死一披肝胆。’因亦同劝。是时诸王公将相日敦请,四方岳牧表陈符命。乾明元年八月,昭帝践阼。九月,除晞散骑常侍,仍领兼吏部郎中。
后因奏事罢,帝从容曰:‘比日何为自同外客,略不可见?自今假非局司,但有所怀,随宜作一牒,候少隙即径进也。’因敕尚书阳休之、鸿胪卿崔劼等三人,每日本职务罢,并入东廊。共举录历代废礼坠乐,职司废置,朝飨异同,舆服增损,或道德高俊,久在沈沦,或巧言眩俗,妖邪害政,爰及田市舟车、征税通塞、婚葬仪轨、贵贱等衰,有不便于时而古今行用不已者,或自古利用而当今毁弃者,悉令详思,以渐条奏。未待顿备,遇忆续闻。朝晡给典御食,毕景听还。
时百官请建东宫,敕未许,每令晞就东堂监视太子冠服,导引趋拜。寻拜为太子太傅。晞以局司奉玺授皇太子。太子释奠,又兼中庶子。帝谓曰:‘今既当剧职,不得寻常舒慢也。’
帝将北征,敕问:‘比何所闻?’晞曰:‘道路传言,车驾将行。’帝曰:‘库莫奚南侵,我未经亲戎,因此聊欲习武。’晞曰:‘銮驾巡狩,为复何尔?若轻有征战,恐天下失望。’帝曰:‘此懦夫常虑,吾自当临时斟酌。’帝使斋帅裴泽、主书蔡晖伺察群下,好相诬枉,朝士呼为裴、蔡。时二人奏‘车驾北征后,阳休之、王晞数与诸人游宴,不以公事在怀。’帝杖休之、晞胫各四十。帝斩人于前,问晞曰:‘此人合死不?’晞曰:‘罪实合死,但恨其不得死地。臣闻刑人于市,与众弃之,殿廷非杀戮之所。’帝改容曰:‘自今当为王公改之。’
帝欲以晞为侍中,苦辞不受。或劝晞勿自疏,晞曰:‘我少年以来,阅要人多矣。充诎少时,鲜不败绩。且性实疏缓,不堪时务。人主恩私,何由可保?万一披猖,求退无地。非不爱作热官,但思之烂熟耳。’百官尝赐射,晞中的,当得绢,为不书箭,有司不与。晞陶陶然曰:‘我今段可谓武有余文不足矣。’晞无子,帝将赐之妾,使小黄门就宅宣旨,皇后相闻晞妻。晞令妻荅,妻终不言,晞以手撩胸而退。帝闻之笑。
孝昭崩,晞哀慕殆不自胜,因以羸败。武成本忿其儒缓,由是弥嫌之,因奏事,大被诃叱,而雅步晏然。历东徐州刺史、秘书监。武平初,迁大鸿胪,加仪同三司,监修起居注,待诏文林馆。
性闲澹寡欲,虽王事鞅掌,而雅操不移。在并州,虽戎马填闾,未尝以世务为累。良辰美景,啸咏遨游,登临山水,以谈䜩为事,人士谓之‘方外司马’。诣晋祠,赋诗曰:‘日落应归去,鱼鸟见留连。’忽有相王使召,晞不时至。明日,丞相西阁祭酒卢思道谓晞曰:‘昨被召已朱颜,得无以鱼鸟致怪?’晞缓笑曰:‘昨晚陶然,颇以酒浆被责。卿辈亦是留连之一物,岂直在鱼鸟而已?’
及晋阳陷败,与同志避周兵东北走。山路险迥,惧有土贼,而晞温酒服膏,曾不一废。每不肯疾去,行侣尤之,晞曰:‘莫尤我,我行事若不悔,久作三公矣。’
齐亡,周武帝以晞为仪同大将军、太子谏议大夫。隋开皇元年,卒于洛阳,年七十一。赠仪同三司、曹州刺史。
皓字季高,少立名行,为士友所称。遭母忧,居丧有至性。儒缓亦同诸兄。尝从文宣北征,乘赤马,旦蒙霜气,遂不复识。自言失马,虞候为求觅不得。须臾日出,马体霜尽,系在幕前,方云:‘我马尚在。’为司徒掾,在府听午鼓,蹀待去。群僚嘲之曰:‘王七思归何太疾?’季高曰:‘大鹏始欲举,燕雀何啾唧?’嘲者曰:‘谁家屋当头,铺首浪游逸。’于是喧笑,季高不复得言。大宁初,兼散骑常侍、聘陈使主。天统末,修国史。寻除通直散骑常侍。卒,赠郢州刺史。子伯,奉朝请,待诏文林馆。
皓弟晔,字季炎,卒于沧州司马。
封懿字处德,勃海蓨人也。曾祖释,晋东夷校尉。父放,慕容𬀩吏部尚书。兄孚,慕容超太尉。
懿有才器,能属文,与孚虽器行有长短,而名位略齐。仕慕容宝,位中书令、户部尚书。宝败,归魏,除给事黄门侍郎、都坐大官、章安子。道武引见,问以慕容旧事,懿应对疏慢,废黜还家。明元初,复征拜都坐大官,进爵为侯。卒官。懿撰燕书,颇行于世。
子玄之,坐与司马国璠、温楷等谋乱,伏诛。临刑,明元谓曰:‘终不令绝汝种也,将宥汝一子。’玄之以弟虔之子磨奴字君明早孤,乞全其命。乃杀玄之四子,赦磨奴,刑为宦人。崔浩之诛也,太武谓磨奴曰:‘汝本应全,所以致刑者,由浩也。’后为中曹监,使张掖,赐爵富城子。卒于怀州刺史,赠勃海公,谥曰定。以族子叔念为后。
回字叔念,孝文赐名焉,慕容𬀩太尉奕之后也。父鉴。初,磨奴既以回为后,请于献文,赠鉴宁远将军、沧水太守。
回袭磨奴爵富城子。宣武时,累迁安州刺史。山人愿朴,父子賔旅同寝一室。回下车,勒令别处,其俗遂改。明帝时,为瀛州刺史。时大乘寇乱之后,加以水潦,表求振恤,免其兵调,州内赖之。历度支、都官二尚书、冀州大中正。
荥阳郑云谄事长秋卿刘腾,货紫缬四百匹,得为安州刺史。除书旦出,晚往诣回,坐未定,问回:‘安州兴生,何事为便?’回曰:‘卿荷国宠灵,位至方伯,虽不能拔园葵,去织妇,宜思方略以济百姓,如何见造问兴生乎?封回不为商贾,何以相示?’云惭失色。
转七兵尚书,领御史中尉,劾奏尚书右仆射元钦与从兄丽妻崔氏奸通,时人称之。后为殿中尚书、右光禄大夫。庄帝初,遇害河阴。赠司空公,谥曰孝宣。长子隆之。
隆之字祖裔,小名皮,宽和有度量。延昌中,道人法庆作乱冀州,自号大乘,众五万人。隆之以开府中兵参军与大都督元遥讨之,获法庆,赐爵武城子。累迁河内太守。未到郡,属尔朱兆入洛,庄帝幽崩,隆之以父遇害,常怀报雪,因持节东归,图为义举。遂与高干等夜袭冀州,克之,乃推为刺史。及齐神武自晋阳东出,隆之遣子子绘随高干奉迎于滏口。
中兴初,拜吏部尚书。韩陵之役,留隆之镇邺城。未几,征为侍中,封安德郡公。于时朝议以尔朱荣宜配食明帝庙庭。隆之议曰:‘荣为人臣,亲行杀逆,岂有害人之母而与子对食之理?’以参议麟趾阁新制,又赠其妻祖氏范阳郡君。隆之表以先爵富城子及武城子转授弟子孝琬等,朝廷嘉而从之。后为斛斯椿等所构,逃归乡里,齐神武召赴晋阳。
魏孝静立,除吏部尚书,寻加侍中。元象初,除冀州刺史,加开府,累迁尚书右仆射。及北豫州刺史高仲密将叛,阴招冀州豪望为内应。诏隆之驰驿慰抚,遂得安静。隆之首参神武经略,奇谋皆密以启闻,手书削稿,罕知于外。卒于齐州刺史,赠司徒。神武以追荣未尽,复启赠太保,谥宣懿。神武后至冀州北境,次交津,追忆隆之,顾冀州行事司马子如,言其德美,为之流涕。令以太牢就祭。
隆之历事五帝,以谨素见知。凡四为侍中,再为吏部尚书,一为仆射,四为冀州刺史。每临冀部,州中旧齿咸曰:‘我封公复来。’其得物情如此。子子绘嗣。
子绘字仲藻,小名搔。性和理,有器局。释褐秘书郎,累迁平阳太守,加散骑常侍。晋州北界霍山旧号千里径者,山阪高峻,每大军往来,士马劳苦。子绘请于旧径东谷别开一路。神武从之,仍令子绘修开,旬日而就。征补大行台吏部郎中。神武崩,秘未发丧,文襄以子绘为勃海太守,执其手曰:‘诚知未允勋臣官望,但须镇抚。且衣锦昼游,古人所贵,宜善加经略,不劳习常太守向州参也。’仍听收集部曲一千人。大宁二年,为都官尚书。高归彦作逆,命子绘参赞军事。贼平,敕子绘权行州事。征拜仪同三司、尚书右仆射。卒,谥曰简。子宝盖袭。
子绘弟子绣,位霍州刺史。陈将吴明彻侵淮南,子绣城陷,送扬州。齐亡后,逃归。终于通州刺史。子绣外貌儒雅,而使气难犯。兄女婿司空娄定远为瀛州刺史,子绣为勃海太守。定远过之,对妻及诸女䜩集言戏,微有亵慢。子绣鸣鼓集众将攻之,定远免冠拜谢,久之乃释。
隆之弟兴之,字祖胄。经明行修,恬素清静。位瀛冀二州刺史、平北府长史。所历有当官誉。卒,以隆之佐命功,赠殿中尚书、雍州刺史,谥曰文。
子孝琬,字士蒨,七岁而孤,为隆之鞠养,慈爱甚笃,隆之启以父爵富城子授焉。位东宫洗马。卒,赠太府少卿。孝琬性恬静,颇好文咏。太子少师邢卲、七兵尚书王昕并先达高才,与孝琬年位悬隔,晚相逢遇,分好遂深。孝琬灵榇言归,二人送于郊外,悲哭凄恸,有感路人。
孝琬弟孝琰,字士光,少修饬,学尚有风仪。位秘书丞、散骑常侍、聘陈使主,在道遥授中书侍郎。还,坐受魏收嘱,牒其门客从行事发,付南都狱,决鞭二百,除名。后除并省吏部郎中、南阳王友,赴晋阳典机密。
和士开母丧,托附者咸往奔哭。邺中富商丁邹、严兴等并为义孝,有一士人亦在哭限。孝琰入吊,出谓人曰:‘严兴之南,丁邹之北,有一朝士,号叫甚哀。’闻者传之。士开知而大怒。其后会黄门郎李瓌奏南阳王绰骄恣,士开因谮之曰:‘孝琰从绰出外,乘其副马,舍离部伍,别行戏语。’时孝琰女为范阳王妃,为礼事,因假入辞,帝遂决马鞭一百放出,又遣高阿那肱重决五十,几死。还邺,在集书省上下。自此沈废。士开死后,为通直散骑常侍。后与周和好,以为聘周使副。
祖珽辅政,奏入文林馆撰御览。孝琰文笔不高,但以风流自立,善谈戏,威仪闲雅,容止进退,人皆慕之。以祖珽好自矜大,佞之云:‘是衣冠宰相,异于余人。’近习闻之,大以为恨。寻以本官兼尚书左丞。其所弹射,多承意旨。时有道人昙献者,为皇太后所幸,赏赐隆厚,车服过度。又乞为沙门统,后主意不许,但太后欲之,遂得居任。然后主常憾焉。因僧尼他事,诉者辞引昙献,上令有司推劾。孝琰案其受贿,致于极法,其家珍异悉以没官。由是正授左丞,仍奏门下事。
性颇简傲,不谐时俗,意遇渐高,弥自矜诞,举动舒迟,无所降屈,识者鄙之。与崔季舒等以正谏同死。子君确、君静二人徙北边,少子君严、君赞下蚕室。南安败,君确等二人皆坐死。
兴之弟延之,字祖业,少明辩,有世用。封郯城子,位青州刺史,多所受纳。后行晋州事。沙苑之败,延之弃州北走,以隆之故,免其死。卒,赠尚书左仆射、司徒公,谥文恭。子纂嗣。
鉴长子琳,字彦宝,位中书侍郎。与侍中、南平王冯诞等议定律令,有识者称之。历位太尉长史、司宗下大夫、南青夏二州刺史、光禄大夫。琳弟子肃。
肃字元邕,博涉经史。太傅崔光见而赏焉。位尚书左中兵郎中。性恭俭,不妄交游,唯与崔励、励从兄鸿尤相亲善。所制文章多亡失,存者十余卷。
懿从兄子恺,字思悌,奕之孙也。父劝,慕容垂侍中、太常卿。恺位给事黄门侍郎、散骑常侍。后入代都,名出懿子玄之右。俱坐司马氏事死。恺妻,卢玄女也。恺子伯达,弃母及妻李氏南奔河表,改婚房氏。献文末,伯达子休杰内入。祖母卢犹存,垂百岁矣,而李已死。休杰位冀州咸阳王府咨议参军。
回族叔轨,字广度。好学,通览经传。与光禄大夫武邑孙惠蔚同志友善。惠蔚每推轨曰:‘封生之于经义,吾所弗如者多矣。’颇自修洁,仪容甚伟。或曰:‘学士不事修饰,此贤何独如此?’轨闻,笑曰:‘君子整其衣冠,尊其瞻视,何必蓬头垢面而后为贤。’言者惭退。
以兼员外散骑常侍衔命高丽。高丽王云恃其偏远,称疾不亲受诏。轨正色诘之,喻以大义,云乃北面受旨。使还,转考功郎中,除本郡中正。勃海太守崔休入为吏部郎中,以己考事干轨。轨曰:‘法者天下之事,不可以旧君故,亏之也。’休叹其守正。轨在台中,称为儒雅。除国子博士,假通直散骑常侍,慰劳汾州山胡。
司空、清河王怿表修明堂、辟雍,诏百僚集议。轨议曰:
周官匠人职云:夏后氏世室,殷人重屋,周人明堂,五室,九阶,四户,八窗。郑玄曰:‘或举宗庙,或举王寝,或举明堂,互文以见同制。’然则三代明堂,其制一也。案周与夏、殷,损益不同,至于明堂,因而弗革,明五室之义,得天数矣。是以郑玄又曰:‘五室者,象五行也。’然则九阶者法九土,四户者达四时,八窗者通八风,诚不易之大范,有国之恒式。若其上圆下方以则天地,通水环宫以节观者,茅盖白盛为之质饰,赤缀白缀为之户牖,皆典籍所载,制度之明义也。
秦焚灭五典,非毁三代,变更先圣,不依旧宪。故吕氏月令见九室之义,大戴之礼著十二堂之文。汉承秦法,亦未能改,东西二京,俱为九室。是以黄图、白武通、蔡邕、应劭等咸称九室以象九州,十二堂以象十二辰。夫室以祭天,堂以布政。依行而祭,故室不过五;依时布政,故堂不逾四。州之与辰,非所可法。九与十二,厥用安在?今圣朝欲尊道训人,备礼化物,宜则五室,以为永制。至如庙学之嫌,台沼之杂,袁准之徒已论正矣。
后卒于廷尉少卿。赠济州刺史。
初,轨深为郭祚所知,祚常谓子景尚曰:‘封轨、高绰二人,并干国之才,必应远至。吾平生不妄进举,而每荐此二人,非直为国进贤,亦为汝等之津梁。’其见重如此。轨既以方直自业,高绰亦以风概立名。高肇拜司徒,绰送迎往来,轨竟不诣。绰顾不见轨,乃遽归曰:‘吾一生自谓无愆规矩,今日举措不如封生远矣。’轨以务德慎言,修身之本,奸回谗佞,世之巨害,乃为务德、慎言、远佞、防奸四戒。文多不载。
长子伟伯,字君良,博学有才思。弱冠,除太学博士。每朝廷大议,伟伯参焉。雅为太保崔光、仆射游肇所知赏。太尉、清河王怿辟参军事。怿亲为孝经解诂,命伟伯为难例九条,皆发起隐漏。伟伯又讨论礼、传、诗、易疑事数十条,儒者咸称之。时朝廷将经始明堂,广集儒学,议其制度,九五之论,久而不定。伟伯乃搜检经、纬,上明堂图说六卷。又撰封氏本录六卷。
正光末,尚书仆射萧宝夤为关西行台,引为行台郎。及宝夤为逆,伟伯与南平王冏潜结关中豪右韦子粲等,谋举义兵。事发,见杀。永安中,赠瀛州刺史,听一子出身,无子,转授弟翼。翼弟述。
述字君义,有干用。天平中,为三公郎中。时增损旧事,为麟趾新格,其名法科条皆述所删定。齐受禅,累迁大理卿。河清三年,敕与录尚书赵彦深、仆射魏收、尚书阳休之、国子祭酒马敬德等议定律令。历位度支、五兵、殿中三尚书。
述久为法官,明解律令,议断平允,深为时人所称。而厚积财产,一无分馈,虽至亲密友,贫病困笃,亦绝于拯济。朝野物论甚鄙之。外貌方整,而不免请谒,回避进趣,颇致嗤骇。前妻河内司马氏。一息为娶陇西李士元女,大输财聘。及将成礼,犹竞悬违。述忽取所供养像,对士元打像为誓。士元笑曰:‘封公何处常得应急像,须誓便用?’一息娶范阳卢庄之女,述又经府诉云:‘送骒乃嫌脚跛,评田则云咸薄,铜器又嫌古废。’皆为吝啬所及,每致纷纭。
子元蒨,位太子舍人。
述弟询,字景文,窥涉经史,以清素自持。位尚书左丞、济南太守,历官皆有干局才具,临郡甚着声绩。隋开皇中卒。
论曰:崔逞文学器识,当年之俊,忽微虑远,俱以为灾。休立身有本,当官著称。长儒才望之美,祸因骄物,虽有周公之才,犹且为累,况未足谕其高下,能无及乎?赡词韵温雅,风神秀发,固人望也。王宪名公之孙,老见优异。元景昆季履道,标映人伦,美哉!封回克光家世,隆之勤劳霸业,子绘实隆堂构,可谓载德者矣。君义聚敛啬吝,无乃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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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二十五‧列传第十三  古弼 张黎 刘洁 丘堆 娥清 伊馛 乙瓌 周几 豆代田 车伊洛 王洛儿 车路头 卢鲁元 陈建 来大干 宿石 万安国 周观 尉拨 陆真 吕洛拔 薛彪子子琡 尉元 慕容白曜 和其奴 苟颓 宇文福
古弼,代人也。少忠谨,善骑射。初为猎郎,门下奏事,以敏正称。明元嘉其直而有用,赐名曰笔。后改名弼,言其有辅佐才也。令典西部,与刘洁等分绾机要,敷奏百揆。
太武即位,以功拜立节将军,赐爵灵寿侯。历位侍中、吏部尚书,典南部奏事。后征冯弘。弘将奔高丽,高丽救军至,弘乃随之,令妇人被甲居中,其精卒及高丽陈兵于外。弼部将高苟子击贼军,弼酒醉,拔刀止之,故弘得东奔。太武大怒,黜为广夏门卒。寻复为侍中,与尚书李顺使凉州。赐爵建兴公,镇长安,甚有威名。及议征凉州,弼与顺咸言凉州乏水草,不宜行,帝不从。既克姑臧,微嫌之,以其有将略,弗之责。
宋将裴方明克仇池,立杨玄庶子保炽。于是假弼节,督陇右诸军讨仇池,平之。未几,诸氐复推杨文德为主,围仇池。弼攻解其围,文德走汉川。时东道将皮豹子闻仇池围解,议欲还军。弼使谓曰:‘若其班师,寇众复至,后举为难。不出秋冬,南寇必来,以逸待劳,百胜之策也。’豹子乃止。太武闻之曰:‘弼言长策也。制有南秦,弼谋多矣。’
景穆总摄万机,征为东宫四辅,与宜都王穆寿并参政事。迁尚书令。弼虽事务殷凑,而读书不辍。端谨慎密,口不言禁中事。功名等于张黎,而廉不及也。
上谷人上书,言苑囿过度,人无田业,宜减太半,以赐贫者。弼入欲陈奏,遇帝与给事中刘树碁,志不听事。弼侍坐良久,不获申闻。乃起,于帝前捽树头,掣下床,以手搏其耳,以拳殴其背,曰:‘朝廷不理,实尔之罪!’帝失容,放碁曰:‘不听奏事,过在朕。树何罪?置之!’弼具状以闻。帝奇弼公直,皆可其奏,以与百姓。弼曰:‘为臣逞志于君前者,非无罪也。’乃诣公车,免冠徒跣,自劾请罪。帝召之,谓曰:‘卿其冠履。吾闻筑社之役,蹇蹶而筑之,端冕而事之,神与之福。然则卿有何罪?自今以后,苟利社稷,益国便人者,虽复颠沛造次,卿则为之,无所顾也。’
太武大阅,将校猎于河西,弼留守。诏以肥马给骑人,弼命给弱者。太武大怒曰:‘尖头奴敢裁量朕也!朕还台,先斩此奴!’弼头尖,帝常名之曰‘笔头’,时人呼为‘笔公’。属官惧诛。弼告之曰:‘吾谓事君使田猎不适盘游,其罪小也。不备不虞,使戎寇恣逸,其罪大也。今北狄孔炽,南虏未灭,狡焉之志,窥伺边境,是吾忧也。故选肥马备军实,为不虞之远虑。苟使国家有利,吾宁避死乎?明主可以理干,此自吾罪。’帝闻而叹曰:‘有臣如此,国之宝也。’赐衣一袭,马二疋,鹿十头。后车驾田于山北,获麋鹿数千头,诏尚书发车牛五十乘运之。帝寻谓从者曰:‘笔公必不与我,汝辈不如马运之速。’遂还。行百余里而弼表至,曰:‘今秋谷悬黄,麻菽布野,猪鹿窃食,鸟雁侵费,风波所耗,朝夕参倍。乞赐矜缓,使得收载。’帝谓左右曰:‘笔公果如朕卜,可谓社稷之臣。’
初,杨难当之来也,诏弼悉送其子弟于京师。杨玄少子文德,以黄金三十斤赂弼。弼受金留文德,而遇之无礼,文德亡入宋。太武以其正直,有战功,弗加罪责。太武崩,吴王立,以弼为司徒。文成即位,与张黎并坐议不合旨,俱免。有怨谤之言,其家人告巫蛊,俱伏法。时人冤之。
张黎,雁门平原人也。善书计,道武知待之。明元器其忠亮,赐爵广平公,管综机要。太武以其功旧,任以辅弼,除大司农卿。军国大议,黎常与焉。以征赫连定功,进号征北大将军,与乐安王范、济南公崔徽镇长安。清约公平,甚着声称,代下之日,家无余财。太武征凉州,蠕蠕吴提乘虚入寇,黎与司空长孙道生拒击走之。景穆初总百揆,黎与崔浩等辅政,忠于奉上,非公事不言,诏赐浩、黎布帛各千疋,以褒旧勋。吴王余立,以黎为太尉。后文成即位,与古弼俱诛。
刘洁,长乐信都人也。昭成时,慕容氏献女,洁祖父生为公主家臣,乃随入魏。赐以妻妾,生子堤,位乐陵太守,封信都男。卒。
洁袭堤爵。数从征讨,进爵会稽公。后与永安侯魏勤及功劳将军元屈等击吐京叛胡,为其所执,送赫连屈丐。洁声气不挠,呼其字而与之言,神色自若。屈丐壮而释之。后得还国,典东部事。明元寝疾,太武监国,洁与古弼等选侍东宫,对综机要。
太武即位,奇其有柱石用,委以大任。及议军国,朝臣咸推其能。迁尚书令,改为钜鹿公。车驾西伐,洁为前锋。沮渠牧犍弟董来距战于城南,洁信卜者之言,以日辰不协,击鼓却阵,故董来得入城。太武微嫌之。洁久在枢密,恃宠自专,帝心稍不平。
时议伐蠕蠕,洁言不如广农积谷,以待其来,群臣皆从其议。帝决行,乃从崔浩议。既出,与诸将期会鹿浑谷,而洁恨其计不用,欲沮诸将,乃矫诏更期,诸将不至。时虏众大乱,景穆欲击之,洁执不可。停鹿浑谷六日,诸将犹不集,贼已远遁,追至石水,不及而还。师次漠中,粮尽,士卒多死。洁阴使人惊军,劝帝弃军轻还,帝不从。洁以军行无功,奏归罪于崔浩。帝曰:‘诸将后期,及贼不击,罪在诸将,岂在于浩?’又洁矫诏事遂发,舆驾至五原,收洁幽之。
太武之征也,洁私谓亲人曰:‘若军出无功,车驾不返,即吾当立乐平王。’洁又使右丞张嵩求图谶,问:‘刘氏应王,继国家后,我审有名姓不?’嵩对曰:‘有姓而无名。’穷验款引,搜嵩家,果得谶书。洁与南康公秋邻及嵩等皆夷三族,死者百余人。洁既居势要,内外惮之,侧目而视。籍其家,财产钜万。太武追忿,言则切齿。
丘堆,代人也。美容仪。初以忠谨入侍。明元即位,拾遗左右,稍迁散骑常侍。太武监国临朝,堆与太尉穆观等为右弼。及即位,赐爵临淮公,位太仆。
与宗正娥清略地关右,而宜城王奚斤表留堆,合军与赫连昌相拒。斤进击赫连定,留堆守辎重。斤为定禽,堆闻而弃甲走长安。帝大怒,遣西平公安颉斩堆。
娥清,代人也。少有将略,累著战功,稍迁给事黄门侍郎。明元南巡,幸邺,以清为中领军将军,与宋兵将军周几等度河,略地至湖陆,以功赐爵须昌侯。与几等遂镇枋头。太武初,乃还京师,进为东平公。
后从平统万,遂与奚斤讨赫连昌,至安定。及昌弟定西走,斤追之。清欲寻水往,斤不从,遂与斤俱为定禽。克平凉,乃得还。后与古弼等东讨冯弘,以不急战,弘奔高丽,槛车征,黜为门卒而卒于家。
子延,赐爵南平公。
伊馛,代人也。少勇健,走及奔马,善射,力曳牛却行。神 4d25.gif 初,擢为侍郎,转三郎,赐爵汾阳子。太武将讨凉州,议者咸以无水草谏,唯司徒崔浩劝行。群臣出后,馛曰:‘凉州若无水草,何得为国?宜从浩言。’帝善之。及克凉州,大会于姑臧,帝谓群臣曰:‘崔公智计有余,吾亦不复奇之。正奇馛弓马士,所见能与崔同耳。’顾谓浩曰:‘馛智力如此,终至公相。’浩曰:‘何必读书,然后为学。卫青、霍去病亦不读书而致公辅。’帝欲以馛为尚书,封郡公。馛以尚书务殷,公爵至重,辞之;中、秘二省,多诸文士,请参其次。帝贤之,遂拜秘书监,赐爵河南公。拜司空,清约自守,为政举大纲而已,不为苛碎。
太安二年,领太子太保。三年,与司徒陆丽等并平尚书事。薨。
子兰袭爵,位库部尚书。卒。
子盆生,骁勇有胆气,累有战功,遂为名将。以勋赐爵平城子。为西道都督,战殁。赠雍州刺史。
乙瓌,代人也。其先世统部落。太武时,瓌父匹知遣瓌入贡,帝留之。瓌善骑射,手格猛兽。尚太武女上谷女主,除驸马都尉,赐爵西平公。从驾南征,都督前锋诸军事,勇冠三军。后进爵为王,又为西道都将。薨,年二十九,赠太尉公,谥曰恭。子干归袭爵。
干归有气干,颇习书疏,尤好兵法。尚景穆女安乐公主,除驸马都尉、侍中。献文初,为秦州刺史,有惠政。孝文即位,为中道都将。卒,谥曰康。
子海,字怀仁,位散骑侍郎。卒,谥曰孝。
海子瑗,字雅珍,尚孝文女淮阳公主,除驸马都尉,累迁西兖州刺史。天平元年,举兵应樊子鹄,战败死。
周几,代人也。少以善射为猎郎。明元即位,为左部尚书,以军功封交趾侯。太武以几有智勇,遣镇河南,威信着于外境。几常嫌奚斤等绥抚关中失和,每至言论,形于声色,斤等惮焉。进号宋兵将军,率洛州刺史于栗䃅以万人袭陕城,卒于军,军人无不叹惜之。归葬京师。谥曰桓。子步袭爵。
豆代田,代人也。明元时,以善骑射为内细射。从攻武牢,诏代田登楼射贼,矢不虚发。以功迁内三郎。从讨赫连昌,乘胜追贼,入其宫门。门闭,代田逾宫而出。太武壮之,拜勇武将军。后从讨平凉,破赫连定,得奚斤等,以定妻赐之。诏斤膝行授酒于代田。敕斤曰:‘全尔身命者,代田功也。’以从讨和龙战功,封长广公。卒于统万镇大将。赠长广王,谥曰恭。子周求袭爵。
车伊洛,焉耆胡也。世为东境部落帅,恒修职贡。延和中,授平西将军,封前部王。伊洛规欲归阙,为沮渠无讳断路,伊洛连战破之。无讳卒,伊洛前后遣使招喻其子干寿等,及其户五百余家,送之京师。又率部众二千余人伐高昌,讨破焉耆东关七城。
正平二年,伊洛朝京师,拜都官尚书,将军、王如故。卒,谥康王,葬礼依卢鲁元故事。子歇袭爵。
王洛儿,京兆人也。明元在东宫,以善骑射给事帐下,谨愿未尝有过。明元尝猎于灅南,冰陷没马。洛儿投水奉帝出,殆将冻死。帝解衣赐之,自是恩宠日隆。天赐末,帝避难居外,洛儿晨夜侍卫,恭勤发于至诚。元绍之逆,帝左右唯洛儿与车路头。昼居山岭,夜还洛儿家。洛儿邻人李道潜相奉给,晨复还山。众庶颇知,喜而相告。绍闻,收道斩之。洛儿犹冒难往返京都,通问于大臣,大臣遂出奉迎,百姓奔赴。明元还宫,社稷获全,洛儿有功焉。
明元即位,拜散骑常侍,赐爵新息公,加直意将军,又追赠其父为列侯,赐僮隶五十户。卒,赠太尉、建平王。赐温明秘器,载以辒辌车,使殿中卫士为之导从,亲临哀恸者数四焉。乃鸩其妻周氏,与合葬。子长城袭爵。
车路头,代人也。少以忠厚选给东宫,为帐下帅。天赐末,明元出于外,路头随侍竭力。及即位,封宣城公、忠意将军。帝性明察,群臣多以职事遇谴,至有杖罚,故路头优游不任事。性无害,每评狱处理,常献宽恕之议,以此见重于朝,帝亦敬纳之。卒,明元亲临哀恸,赠太保、宣城王,谥曰忠贞。丧礼一依安城王叔孙俊故事。陪葬金陵。子眷袭爵。
卢鲁元,昌黎徒河人也。曾祖副鸠,仕慕容氏,为尚书令、临泽公。祖、父并至大官。
鲁元宽和有雅度,明元时,选为通直郎,以忠谨给侍东宫,太武亲爱之。即位,以为中书侍郎,宠待弥渥。而鲁元益加谨肃,帝愈亲待之。内外大臣,莫不敬惮。性多容纳,善与人交,好掩人过扬人美,由是公卿咸亲附之。以工书有文才,累迁中书监,领秘书事。赐爵襄城公,赠其父为信都侯。
从征赫连昌,太武亲追击,入其城门,鲁元随帝出入。是日微鲁元,几至危殆。后迁太保、录尚书事。帝贵异之,临幸其第,不出旬日。欲其居近,易往来,乃赐甲第于宫门南。衣食车马皆乘舆之副。
真君三年,驾幸阴山,鲁元以疾不从。侍臣问疾,医药传驿,相属于路。及薨,帝甚悼惜之,还临其丧,哭之哀恸。东西二宫,命太官日送奠,晨昏哭临,讫则备奏锺鼓伎乐。舆驾比葬三临之。丧礼依安城王叔孙俊故事而赗送有加。赠襄城王,谥曰孝。葬于崞山,为建碑阙。自魏兴,贵臣恩宠,无与为比。
子统袭爵,以父任,侍东宫。太武以元舅阳平王杜超女南安长公主所生妻之。车驾亲自临送,太官设供具,赏赉千计。文成即位,典选部、主客二曹。卒,赠襄城王,谥曰景。无子。
弟弥娥袭。卒,赠襄城王,谥曰恭。
鲁元少子内,给侍东宫。景穆深昵之,常与卧起,同衣食。父子有宠两宫,势倾天下。内性宽厚,有父风,而恭慎不及。正平初,宫臣伏诛。太武以鲁元故,唯杀内而厚抚其兄弟。
陈建,代人也。以善骑射擢为三郎,迁下大夫、内行长。太武讨山胡白龙,轻之,单将骑数十,每自登山。白龙伏壮士,出不意,帝坠马,几至不测。建以身捍贼,奋击,杀数人,被十余疮。帝壮之,赐别户二十。文成初,出为幽州刺史,假秦郡公。帝以建贪暴懦弱,遣使就州罚杖五十。
孝文初,征为尚书右仆射,加侍中,进爵赵郡公。建与晋阳侯元仙德、长乐王穆亮、平原王陆叡密表启南伐,帝嘉之。迁司徒,进爵魏郡王。帝与文明太后频幸建第,赐建妻宴于后庭。薨,子念生袭。有罪,爵除。
来大干,代人也。父初真,从道武避难叱候山,参创业功。官至后将军,武原侯,与在八议。
大干骁果善骑射。永兴初,袭爵,位中散。至于朝贺之日,大干常著御铠,盘马殿庭,朝臣莫不嗟叹。迁内三郎、幢将,典宿卫禁旅。大干用法严明,上下齐肃。尝从明元校猎,见兽在高岩上,持矟直前刺之,应手而死,帝嘉其勇壮。
太武践阼,与襄城公卢鲁元等七人俱为常侍,常持仗侍卫,昼夜不离左右。累从征伐,以战功赐爵庐陵公,镇云中,兼统白道军事。太武以其壮勇,数有战功,兼悉北境险要,诏使巡抚六镇,以防寇虏。经略布置,甚得事宜。
后吐京胡反,以大干为都将,讨平之。在吐京卒。丧还,停于平城南。太武出游还,见而问之,左右以对,帝悼叹者良久。诏听其丧入殡城内。赠司空,谥庄公。子丘颓袭爵,降为晋兴侯。
宿石,朔方人,赫连屈丐弟文陈之曾孙也。天兴中,文陈父子归魏,道武嘉之,以宗女妻焉,拜上将军。祖若豆根,明元时赐姓宿氏,袭上将军。父沓干,从太武征平凉有功,赐爵汉安男。后从讨蠕蠕,战没。
石年十三袭爵,擢为中散,迁内行令。从于苑中游猎,石走马引前,道峻马倒,殒绝,久之乃苏。由是御马得制。文成嘉之,赐以绵帛、骏马,改爵义阳子。又常从猎,文成亲欲射猛兽。石叩马谏,引帝至高原上。后猛兽腾跃杀人。褒美其忠,许后有犯罪,宥而勿坐,赐骏马一疋。尚上谷公主,拜驸马都尉。位吏部尚书,进爵太山公,为北征中道都大将。卒,追赠太原王,谥康,葬礼依卢鲁元故事。太和初,子倪袭爵。
万安国,代人也。世为酋帅。父振,尚高阳长公主,拜驸马都尉,位长安镇将,爵冯翊公。
安国少明敏,以国甥复尚河南公主,拜驸马都尉。献文特亲宠之,与同卧起。拜大司马、大将军,封安城王。安国先与神部长奚买奴不平,承明初,矫诏杀买奴于苑中。孝文闻之,大怒,遂赐死,年二十三。子翼袭王爵。
有嵇根者,世为纥奚部帅。皇始初,率部归魏,尚昭成女。生子拔,位尚书令。拔尚华阴公主,生子敬。元绍之逆也,主有功,超授敬大司马,封长乐王。薨,子护袭,拜外都大官。根事迹遗落,故略附云。
周观,代人也。骁勇有膂力。太武以军功赐爵金城公,位高平镇将。善抚士卒,号有威名。后拜内都大官,出为秦州刺史。抚驭失和,部人薛永宗聚众汾曲以叛。观讨永宗,为流矢所中。太武幸蒲阪,观闻帝至,惊怖而起,疮重遂卒。帝怒,绝其爵云。
尉拨,代人也。父那,濮阳太守。
拨为太学生,募从兖州刺史罗忸击贼于陈、汝,有功,赐爵介休男。讨和龙,击吐谷浑,皆有军功,进爵为子。累迁杏城镇将,大得人和。文成以拨清平有惠绩,赐以衣服。献文即位,为北征都将。复为都将,南攻悬瓠。进爵安城侯,位北豫州刺史。卒,谥敬侯。
陆真,代人也。父洛侯,秦州刺史。
真少善骑射。太武以真膂力过人,拜内三郎。真君中,从讨蠕蠕,以功赐爵关内侯。后攻悬瓠,登楼临射城中,弦不虚发。从太武至江,还攻盱眙,真功居多。文成即位,进爵都昌侯,位选部尚书。后拜长安镇将。时初置长虵镇,真率众筑城未讫,而氐豪仇傉檀等反叛。真击平之,卒城长虵而还。东平王道符反于长安,以真为长安镇将,赐爵河南公。长安兵人素伏其威信,及至,皆怗然安静。在镇数年,甚著威称。卒,谥曰烈。
子延,字契胡提,颇有气干。袭爵河南公,例降,改封汝阳侯。位怀朔镇大将、太仆卿。受使绥慰秀容,为牧子所害。
吕洛拔,代人也。曾祖渴侯,昭成时率户五千归魏。父匹知,太武时为西部长,封荥阳公。
洛拔以壮勇知名。文成末,为平原镇都将。随尉元攻宋将张永,大败之,赐爵成武侯。卒。
长子文祖,献文以其勋臣子,补龙牧曹奏事中散。以牧产不滋,坐徙武川镇。后文祖以旧语译注皇诰,辞义通辩,为外都曹奏事中散。后坐事伏法。
薛彪子,代人也。祖达头,自姚苌时率部落归魏。道武赐爵聊城侯,待以上客礼,赐妻郑氏。卒,赠冀州刺史,谥曰悼。父野 4416.gif ,并、太二州刺史,封河东公,有声称。卒,谥曰简。
彪子姿貌壮伟,明断有父风。为内行长,典奏诸曹事。当官正直,内外惮之。及文明太后临朝,出为枋头镇将。素刚简,为近臣所嫉,因小过,黜为镇门士。及献文南巡,次山阳,彪子拜诉于路,复除枋头镇将。累迁开府、徐州刺史,在州甚多惠政,百姓便之。沛郡太守邵安、下邳太守张攀,咸以赃污,彪子案之于法。安等遣子弟上书,诬彪子南通贼虏。孝文曰:‘此妄矣。’推案果虚。卒,谥曰文。子琡。
琡字昙珍,形貌瓌伟。少以干用为典客令。每引见,仪望甚美。宣武谓曰:‘卿风度峻整,姿貌秀异,后当升进,何以处官?’琡荅曰:‘宗庙之礼,不敢不敬;朝廷之事,不敢不忠。自此之外,非庸臣所及。’
正光中,行洛阳令,部内肃然。时以久旱,京师见囚悉召集于都亭,理问冤滞。洛阳狱唯有三人。孝明嘉之,赐缣百疋。琡本附元叉,叉废,忧惧,由是政教废弛,坐免官。李神轨有宠于灵太后,琡复事之。
累迁吏部郎中。先是,吏部尚书崔亮奏立停年格,不简人才,专问劳旧。琡乃上书曰:‘臣闻锦縠虽轻,不委之以学割;瑚琏任重,岂寄之以弱力。若使选曹唯取年劳,不简贤否,使义均行雁,次若贯鱼,勘簿呼名,一吏足矣。数人而用,何谓铨衡?今黎元之命系于守长。若其得人,则苏息有地;任非其器,为患更深。请郡县之职,吏部先尽择才,并学通古今晓达政职者,以应其选。不拘入职远近,年勋多少。其积劳之中,有才堪牧人者,自在先用之限。其余不堪者,既壮藉其力,岂容老而弃之,将佐丞尉去人稍远,小小当否,未为多失,宜依次补叙,以酬其劳。’书奏,不报。后因引见,复陈之曰:‘今四方初定,务在养人。臣请依汉氏更立四科,令三公宰贵各荐时贤,以补郡县。明立条格,防其阿党之端。庶令涂炭之余,戴仰有地。’诏下公卿议之,事亦寝。
元天穆讨邢杲,以琡为行台尚书。军次东郡,时元颢已据酂城,邢杲又逼历下,天穆议其所先。议者咸以杲盛,宜先经略。唯琡以杲为聚众无名,虽强犹贼;元颢皇室昵亲,来称义举,自河阴之役,人情骇怨,今有际会,易生感动。待颢事决,然后回师。天穆以群情所愿,遂先讨杲。杲降,军还至定陶,天穆留琡行西兖州事。寻为元颢所陷。颢执琡自随。尔朱荣破颢,天穆谓琡曰:‘不用君言,乃至于此!’
天平初,拜七兵尚书。齐神武引为丞相府长史,军国之事,多所关知。琡亦推诚尽节,屡进忠谠。神武大举西伐,将度蒲津。琡谏曰:‘西贼连年饥馑,故冒死来入陕州。但宜置兵诸道,勿与野战。比及来年麦秋,人应饿死,宝炬、黑獭自然归降。愿无渡河。’侯景亦曰:‘今举兵极大,万不一捷,卒难收敛。不如分为二军,相继而进,前军若胜,后军合力;前军若败,后军承之。’神武皆弗纳,遂有沙苑之败。
后范阳卢仲礼反,琡与诸军讨平之。转殷州刺史。为政严酷,吏人苦之。后历位度支、殿中二尚书。天保元年,卒于兼尚书右仆射。临终,敕其子敛以时服,逾月便葬,不听干求赠官。自制丧车,不加雕饰,但用麻为旒苏,绳网络而已。明器等物,并不令置。
琡久在省闼,明闲簿领,当官剖断,敏速如流。然天性险忌,情义不笃,外若方格,内实浮动。受纳货贿,曲理舞法,深文刻薄,多所伤害。人士畏恶之。魏东平王元匡妾张氏,淫逸放恣。琡初与奸通,后纳以为妇。惑其谗言,遂弃前妻于氏,不认其子允。家人内忿,竞相告列,深为世所讥鄙。赠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左仆射、青州刺史。谥曰威恭。子允嗣。
尉元字苟仁,代人也。世为豪宗。父目斤,勇略闻于当时,位中山太守。元以善射称,为羽林中郎,以匪懈见知。稍迁驾部给事中,赐爵富城男。和平中,迁北部尚书,进爵太昌侯。
天安元年,薛安都以徐州内附,献文以元为持节、都督东道诸军事,与城阳公孔伯恭赴之。宋兖州刺史毕众敬遣东平太守章仇标归款,元并纳之,遂长驱而进。宋遣将张永、沈攸之等屯于下磕。安都出城见元。元依朝旨,授其徐州刺史,遣中书侍郎高闾、李璨等与安都俱还入城。别令孔伯恭抚安内外,然后元入彭城。元以永仍据险要,乃命安都与璨等同守,身率精锐,扬兵于外,分击吕梁,绝其粮运。永遂捐城夜遁。于是遣高闾与张谠对为东徐州刺史;李璨与毕众敬对为东兖州刺史。拜元开府、都督、徐州刺史、淮阳公。
太和初,征为内都大官。既而出为使持节、镇西大将军、开府、统万镇都将,甚得夷人之心。三年,进爵淮阳王,以旧老见礼,听乘步挽,杖于朝。齐高帝既立,多遣间谍,扇动新人,不逞之徒,所在蜂起。以元威名夙振,使总率诸军以讨之。东南清晏,远近帖然。入为侍中、都曹尚书。迁尚书令,进位司徒。
十六年,例降庶姓王爵,封山阳郡公。其年,频表以老乞身,诏许之。元诣阙谢老,引见于庭,命升殿劳宴,赐玄冠、素服。又诏曰:‘前司徒山阳郡公尉元、前大鸿胪卿新泰伯游明根,并元亨利贞,明允诚素,位显台宿,归老私第。可谓知始知卒,希世之贤也。公以八十之年,宜处三老之重;卿以七十之龄,可充五更之选。’于是养三老、五更于明堂,国老、庶老于阶下。孝文再拜三老,亲袒割牲,执爵而馈;于五更行肃拜之礼;赐国老、庶老衣服有差。既而元言曰:‘自天地分判,五行施则,人之所崇,莫重于孝顺。然五孝六顺,天下之所先,愿陛下重之,以化四方。臣既年衰,不究远趣,心耳所及,敢不尽诚。’帝曰:‘孝顺之道,天地之经。今承三老明言,铭之于怀。’明根言曰:‘夫至孝通灵,至顺感幽,故诗云:“孝悌之至,通于神明,光于四海。”如此则孝顺之道,无所不格。愿陛下念之,以济黎庶。臣年志朽弊,识见昧然,在于愚虑,不敢不尽。’帝曰:‘五更助三老以言至范,敷展德音。当克己复礼,以行来授。’礼毕,乃赐步挽一乘。诏曰:‘夫尊老尚更,列圣同致,钦年敬德,绵哲齐轨。朕虽道谢玄风,识昧叡则,然仰禀先诲,企遵猷旨。故推老以德,立更以元,父焉斯彰,兄焉斯显矣。前司徒公元、前鸿胪卿明根,并以冲德悬车,懿量归老,故尊老以三,事更以五。虽老、更非官,耄耋罔禄,然况事既高,宜加殊养。三老可给上公禄,五更可食元卿俸。供食之味,亦同其例。’
十七年,元疾笃,帝亲省疾。薨,谥景桓公,葬以殊礼,给羽葆鼓吹,假黄钺,班剑四十人。
子翊袭爵。迁洛,以山阳在畿内,改为博陵郡公。卒于恒州刺史,谥曰顺。
慕容白曜,慕容晃之玄孙也。父琚,历官以廉清著称,赐爵高都侯。终尚书左丞,谥曰简。
白曜少为中书吏,以敦直给事宫中。袭爵,稍迁北部尚书。文成崩,与乙浑共执朝政,迁尚书右仆射,进爵南乡公。
宋徐州刺史薛安都、兖州刺史毕众敬并以城内附,诏镇南大将军尉元、镇东将军孔伯恭赴之。而宋东平太守申纂屯无盐,并州刺史房崇吉屯升城,遏绝王使。皇兴初,加白曜使持节、都督诸军事、征南大将军,进爵上党公。屯碻磝,为诸军后继。白曜攻纂于无盐,拔其东郭。纂遁,遣兵追执之。回攻升城。肥城戍主闻军至,弃城遁走,获粟三十万石。又下袭破麋沟、垣苗二戍,得粟十余万斛。由是军粮充足。先是,淮阳公皮豹子再征垣苗不克,白曜一旬内频拔四城,威震齐土。献文下诏褒美之。升城不降,白曜纵兵陵城,杀数百人,崇吉夜遁。白曜抚其人,百姓怀之。获崇吉母妻,待之以礼。宋遣将吴喜公欲寇彭城,镇南大将军尉元请济师,献文诏白曜赴之。白曜到瑕丘,遇患,因停。会崇吉与从弟法寿盗宋盘阳城以赎母妻。白曜遣将军长孙观等率骑入自马耳关赴之。观至盘阳,诸县悉降。白曜自瑕丘进攻历城。二年,崔道固及兖州刺史梁邹守将刘休賔并面缚而降。白曜皆释之,送道固、休賔及其僚属于京师。后乃徙二城人望于下馆,朝廷置平齐郡怀宁、归安二县以居之。自余悉为奴婢,分赐百官。白曜虽在军旅,而接待人物,宽和有礼。所获崇吉母妻、申纂妇女,皆别营安置,不令士卒喧杂。及进克东阳,擒沈文秀。凡获仓粟八十五万斛。始末三年,筑围攻击,虽士卒死伤,无多怨叛。三齐欣然,安堵乐业。克城之日,以沈文秀抗倨不为之拜,忿而挝挞,唯以此见讥。以功拜开府仪同三司、都督、青州刺史,进爵济南王。
初,乙浑专权,白曜颇所挟附,后缘此追以为责。四年,见诛,云谋反叛,时论冤之。
白曜少子真安,年十一,闻父被执,将自杀。家人止之曰:‘轻重未可知。’真安曰:‘王位高功重,若小罪,终不至此。我不忍见父之死。’遂自缢。太和中,著作佐郎成淹上表理白曜,孝文览表嘉愍之。
白曜弟子契,轻薄无检。太和初,以名家子擢为中散,迁宰官中散。南安王桢有贪暴之响,遣中散闾文祖诣长安察之。文祖受桢金宝之赂,为桢隐而不言。事发,太后引见群臣,谓曰:‘前论贪清,皆云克修。文祖时亦在中,后竟犯法。以此言之,人心信不可知。’孝文曰:‘卿等自审不胜贪心者,听辞位归第。’契进曰:‘小人之心无定,而帝王之法有常。以无恒之心奉有常之法,非所克堪。乞垂退免。’帝曰:‘契若知心不可常,即知贪之恶矣,何为求退?’迁宰官令,赐爵定陶男。后卒于都督、朔州刺史,谥曰克。
初,慕容氏破后,种族仍繁。天赐末,颇忌而诛之。时有免者,不敢复姓,皆以舆为氏。延昌末,诏复旧姓。而其子女先入掖庭者,犹号慕容,特多于他族。
和其奴,代人也。少有操行,善射御。初为三郎。文成初,封平昌公,累迁尚书左仆射。又与河东王闾毗、太宰常英等并平尚书事。在官慎法,不受私请。迁司空,加侍中。文成崩,乙浑与林金闾擅杀尚书杨保年等。时殿中尚书元郁率殿中宿卫士欲加兵于浑。浑惧,归咎于金闾,执以付郁。时其奴以金闾罪恶未分,出之为定州刺史。皇兴元年,长安镇将东平王道符反,诏其奴讨之,未至而道符败。军还,薨,内外叹惜之。赠平昌王,谥曰宣。子受袭爵。
苟颓,代人也。本姓若干。父洛拔,内行长。
颓厚重寡言,少严毅清直,武力过人。擢为中散,小心谨敬。太武至江,赐爵建德男。累迁司卫监、洛州刺史。抑强扶弱,山蛮畏威,不敢为寇。太和中,历位侍中、都曹尚书,进爵河南公。
颓方正好直言,虽文明太后生杀不允,颓亦言至恳切。李惠、李䜣之诛,颓并致谏。迁司空,进爵河东王。以旧老,听乘步挽,杖于朝。大驾行幸三川,颓留守京师。沙门法秀谋反,颓率禁旅收掩毕获,内外晏然。薨,谥僖王。
长子恺袭爵河东王,例降为公。
宇文福,其先南单于之远属也。世为拥部大人。祖活拨,仕慕容垂为唐郡内史、辽东公。道武之平慕容氏,活拨入魏,为第一客。
福少骁果,有膂力。太和中,累迁都牧给事。及迁洛,敕福检牧马所。福规石济以西,河内以东,拒黄河南北千里为牧地,今之马场是也。及从代移杂畜牧于其所,福善于将养,并无损耗。孝文嘉之。寻补司卫监。后以勋封襄乐县男,历位太仆卿、都官尚书、营州大中正、瀛州刺史。性忠清,在公严毅,以信御人,甚得声誉。后除都督怀朔沃野武川三镇诸军事、怀朔镇将。至镇卒,谥曰贞惠。
子延,字庆寿,体貌魁岸,眉目疏朗。位员外散骑侍郎。以父老,诏听随侍在瀛州。属大乘妖党突入州城,延率奴客逆战,身被重疮。贼纵火烧斋阁,福时在内,延突火入,抱福出外,支体灼烂,鬓发尽焦。于是勒众与贼苦战,贼乃散走,以此见称。累迁直寝。与万俟丑奴战,没。
论曰:古弼谋军经国,有柱石之量;张黎诚谨廉方,以勋旧见重。并纤介之间,一朝陨覆。宥及十世,乃徒言耳。刘洁咎之徒也。丘堆败以亡身。娥清、伊馛俱以材力见用,而馛以谋猷取异,其殆优乎。乙瓌之骁猛,周几之智勇,代田之骑射,其位遇岂徒然也。车伊洛宅心自远,岂常戎乎。王洛儿、车路头、卢鲁元、陈建、来大干、宿石,或诚发于衷,竭节危难;或忠存卫主,义足感人,苟非志烈,亦何能若此。宜其生受恩遇,殁尽哀荣。至如安国,以至覆亡,害盈之义也。周观、尉拨、陆真、吕洛拔等,咸以勇毅自进,而观竟致贬黜,异夫数子者矣。薛彪子世载强正,昙珍克盛家声,美矣乎!魏之诸将,罕方面之绩,尉元以宽雅之风,膺将帅之任,威名远被,位极公老,自致乞言之地,无乃近代之一人欤!白曜出专薄伐,席卷三齐,考绩图劳,固不细矣。而功名难处,追猜婴戮。宥贤议勤,未闻于斯日也。和其奴之贞正,苟颓之刚直,宇文福之气干,咸亦有用之士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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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二十六‧列传第十四 宋隐 从子愔 愔孙弁 弁孙钦道 弁族弟翻 翻弟子世良 世轨 翻弟世景 许彦 五世孙惇 刁廱 子遵 曾孙冲 柔 辛绍先 韦阆 孙子粲 杜铨
宋隐字处默,西河介休人也。曾祖奭,祖活,父恭,世仕慕容氏,位并通显。慕容隽徙邺,恭始家于广平列人焉。
隐性至孝,专精好学。仕慕容垂,位本州别驾。道武平中山,拜隐尚书吏部郎,积迁行台右丞,领选。以老病乞骸骨,不许。寻以母丧归列人,既葬被征,乃弃妻子匿于长乐,数年而卒。临终,谓其子经曰:‘汝等苟能入顺父兄,出悌乡党,仕郡幸而至功曹史,以忠清奉之,足矣。不劳远诣台阁,恐汝不能富贵,徒延门户累耳。若忘吾言,是死若父也。使鬼有知,吾不归食矣。’
隐弟宣,字道茂,与范阳卢玄、勃海高允、博陵崔建、从子愔俱被征,拜中书博士。后拜侍郎、行司隶校尉。卒,谥曰简侯。
宣子谟,字干仁,袭爵,卒于辽西太守。子鸾袭爵,位东莞太守。
鸾弟琼,字普贤,以孝称。母曾病,季秋月思瓜。琼梦想见之,求而遂获,时人异之。卒于家。
愔历中书博士、员外散骑常侍,使江南。爵列人子。卒于广平太守。长子显袭爵。显无子,养弟子弁为后。
弁字义和。父叔珍,娶赵郡李敷妹,因敷事而死。弁至京师,见尚书李冲,因言论移日。冲异之,退曰:‘此人一日千里,王佐才也。’显卒,弁袭爵。弁与李彪州里,迭相祗好。彪为秘书丞,请为著作佐郎。迁尚书殿中郎中。孝文曾因朝会次,历访政道。弁年少官微,自下而对,声姿清亮,进止可观。帝称善者久之。因是大被知遇,赐名为弁,意取弁和献玉,楚王不知宝之也。
迁中书侍郎兼员外散骑常侍,使齐。齐司徒萧子良、秘书丞王融等皆称美之,以为志气謇谔不逮李彪,而体韵和雅,举止闲邃过之。转散骑侍郎。时散骑位在中书之右。孝文曾论江左事,问弁在南兴亡之数。弁以为萧氏父子无大功于天下,既以逆取,不能顺守,必不能贻厥孙谋,保有南海。若物惮其威,身免为幸。后车驾南征,以弁为司徒司马、东道副将。军人有盗马靽者,斩而徇,于是三军震惧,莫敢犯法。
黄门郎崔光荐弁自代,帝不许,亦赏光知人。未几,以弁兼司徒左长史。时大选内外群官,并定四海士族,弁专参铨量之任,事多称旨。然好言人之阴短。高门大族意所不便者,弁因毁之;至于旧族沦滞而人非可忌者,又申达之。弁又为本州大中正,姓族多所降抑,颇为时人所怨。迁散骑常侍,寻迁右卫将军、领黄门。弁屡自陈让,帝曰:‘吾为相知者,卿亦不可有辞。岂得专守一官,不助朕为政!且常侍者,黄门之庶兄,领军者,三卫之假摄,不足空存推让,以弃大委。’其被知遇如此。
孝文北都之选,李冲多所参预,颇抑宋氏。弁恨冲而与李彪交结,雅相知重。及彪之抗冲,冲谓彪曰:‘尔如狗耳!为人所嗾。’及冲劾彪,不至大罪,弁之力也。彪除名,弁大相嗟慨,密图申复。
孝文在汝南不豫,大渐,旬余日不见侍臣,左右唯彭城王勰等数人而已。小瘳,乃引见门下及宗室长幼诸人。入者未能皆致悲泣,惟弁与司徒司马张海歔欷流涕,由是益重之。车驾征马圈,留弁以本官兼祠部尚书,摄七兵事。及行,执其手曰:‘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故令卿绾摄二曹。’弁顿首辞谢。
弁劬劳王事,恩遇亚于李冲。帝每称弁可为吏部尚书,及崩,遗诏以弁为之。与咸阳王禧等六人辅政,而弁先卒。年三十八。赠瀛州刺史,谥曰贞顺。
弁性好矜伐,自许膏腴。孝文以郭祚晋魏名门,从容谓弁曰:‘卿固当推郭祚之门。’弁笑曰:‘臣家未肯推祚。’帝曰:‘卿自汉、魏以来,既无高官,又无俊秀,何得不推?’弁曰:‘臣清素自立,要尔不推。’侍臣出后,帝谓彭城王勰曰:‘弁人身自不恶,乃复欲以门户自矜,殊为可怪。’
长子维,字伯绪,袭父爵。为给事中。坐谄事高肇,出为益州龙骧府长史,辞疾不行。太尉、清河王怿辅政,以维名臣子,荐为通直郎,辟其弟纪行参军。灵太后临政,委任元叉,恃宠㤭盈,怿每以公理裁断。叉甚忿恨,思害怿,遂与维作计,以富贵许之。维见叉宠势日隆,乃告司染都尉韩文殊父子谋逆立怿。怿被录禁中。文殊父子惧而逃遁。鞫无反状,以文殊亡走,悬处大辟。置怿于宫西别馆,禁兵守之。维应反坐,叉言于太后,欲开将来告者之路,乃黜为燕州昌平郡守,纪为秦州大羌令。
维及纪颇涉经史,而浮薄无行。怿尊亲懿望,朝野瞻属,维受怿眷赏而无状构间,天下士人莫不怪忿而贱薄之。及叉杀怿,专断朝政,以维兄弟前者告怿,征维为散骑侍郎,纪为太学博士、领侍御史。叉甚昵之。维超迁通直常侍,又除洛州刺史,纪超迁尚书郎。纪字仲烈。
初,弁谓族弟世景,言‘维疏险而纪识慧不足,终必败吾业’。世景以为不尔。至是果然。闻者以为知子莫若父。尚书令李崇、左仆射郭祚、右仆射游肇每云:‘伯绪凶疏,终败宋氏,幸得杀身耳。’论者以为有征。后除营州刺史。灵太后反政,以叉党除名,遂还乡里。寻追其前诬告清河王事,于邺赐死。
子春卿早亡,弟纪以次子钦仁嗣。钦仁,武定末为太尉祭酒。
纪,明帝末为北道行台,卒晋阳。子钦道。
钦道仕齐,历位中山太守。长于抚接,然好察细事。其州府佐吏使人间者,先酬钱然后敢食。临莅处称为严整。寻征为黄门侍郎,又令在东宫教太子吏事。时郑子默以文学见知,亦被亲宠。钦道本文法吏,不甚谙识古今,凡有疑事,必询子默。二人幸于两宫,虽诸王贵臣莫敢不敬惮。钦道又迁秘书监,仍带黄门侍郎。乾明初,迁侍中,与杨愔同诛。赠吏部尚书、赵州刺史。
弁族弟颖,字文贤,位魏郡太守。纳货刘腾,腾言之,以为凉州刺史。颖前妻刘氏亡后十五年,颖梦见之。拜曰:‘新妇今被处分为高崇妻,故来辞君。’泫然涕流。颖旦见崇,言之。崇后数日而卒。
颖族弟鸿贵,为定州平北府参军。送戍兵于荆州,坐取兵绢四百匹,兵欲告之,乃斩兵十人。又疏凡不达律令,见律有枭首罪,乃生断兵手,以水浇之,然后斩决。寻坐伏法。时人哀兵之苦,笑鸿贵之愚。
弁族弟翻。翻字飞乌,少有操行,世人以刚断许之。孝庄时,除司徒左长史、河南尹。
初,翻为河阴令,顺阳公主家奴为劫,摄而不送,翻将兵围主宅,执主婿冯穆,步驱向县。时正炎暑,立之日中,流汗霑地。县旧有大枷,时人号曰弥尾青。及翻为县,主吏请焚之。翻曰:‘置南墙下,以待豪右。’未几,有内监杨小驹诣县请事,辞色不逊,翻命取尾青以锁之。小驹既免,入诉于宣武。宣武大怒,敕河南尹推之,翻具自陈状。诏曰:‘卿故违朝法,岂不欲作威以买名?’翻对曰:‘造者非臣,买名者亦宜非臣。所以留者,非敢施于百姓,欲待凶暴之徒如驹者耳。’于是威振京师。
及为洛阳,迄于河南尹,畏惮权势,更相承接,故当世之名大致减损。卒官,赠侍中、卫将军、相州刺史。孝武初,重赠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尚书左仆射、雍州刺史,谥曰贞烈。
翻弟毓,字道和,敦笃有志行。卒于太中大夫。子世良。
世良字元友。年十五,便有胆气。后随伯父翻在南兖州,屡有战功。行台、临淮王彧与语,奇之。魏朝以尔朱荣有不臣迹,帝将图之,密令彧将兵赴洛。彧在梁郡,称疾,假世良都督,令还南兖发兵以听期。世良请简见兵三千骑,五日必到洛阳,并陈三策,彧皆不能从。
寻为殿中侍御史,诣河北括户,大获浮惰。还见汲郡城旁多骸骨,移书州郡,悉令收瘗。其夜甘雨滂沱。河内太守田估赃货百万,世良检按之,未竟,遇赦而还。孝庄劳之曰:‘知卿所括得丁,倍于本账。若官人皆如此用心,便是更出一天下也。’其后迁殿中。世良奏殿中主齐会之事,请改付余曹。帝曰:‘卿意不欲亲庖厨邪?宜付右兵,以为永式。’河州刺史梁景叡,枹罕羌首,恃远不敬,其贺正使人,频年称疾。秦州刺史侯莫陈悦受其赠遗,常为送表。世良并奏科其罪。帝嘉之,谓长孙承业曰:‘宋郎中实有家风,甚可重也。’
后拜清河太守。世良才识闲明,尤善政术。在郡未几,声问甚高。阳平郡移掩劫盗三十余人,世良讯其情状,唯送十二人,余皆放之。阳平太守魏明朗大怒云:‘辄放吾贼!’及推问,送者皆实,放者皆非。明朗大服。郡东南有曲堤,成公一姓阻而居之,群盗多萃于此。人为之语曰:‘宁度东吴会稽,不历成公曲堤。’世良施八条之制,盗奔他境。人又谣曰:‘曲堤虽险贼何益,但有宋公自屏迹。’齐天保初,大赦,郡无一囚,率群吏拜诏而已。狱内稆生,桃树蓬蒿亦满。每日牙门虚寂,无复诉讼者,谓之神门。其冬,醴泉出于界内。及代至,倾城祖道。有老人丁金刚者,泣而前谢曰:‘老人年九十,记三十五政。府君非唯善政,清亦彻底。今失贤者,人何以济?’莫不攀辕涕泣。
后卒于东郡太守,赠信州刺史。世良强学,好属文,撰字略五篇、宋氏别录十卷。
子伯宗,位侍御史。性清退好学,多所撰述。至齐亡,不徙职,遂不入仕。隋大业初,卒于家。世良弟世轨。
世轨幼自修整,好法律。天保初,历尚书三公、二千石、都官郎中,兼并州长史。执狱宽平,多所全济。为都官郎中,有囚事枉,将送,垂致法,世轨遣骑追止之,切奏其状,遂免。
稍迁廷尉少卿。洛州人聚结欲劫河桥,吏捕案之,连诸元徒党千七百人。崔昂为廷尉,以为反,数年不断。及世轨为少卿,判其事为劫,唯杀魁首,余从坐悉舍焉。大理正苏珍之以平干知名,寺中语曰:‘决定嫌疑苏珍之,视表见里宋世轨。’时人以为寺中二绝。南台囚到廷尉,世轨多雪之,仍移摄御史,将问其滥状。中尉毕义云不送,移往复不止。世轨遂上书极言义云酷擅。文宣引见二人,亲敕世轨曰:‘我知台欺寺久,卿能执理抗衡,但守此心,勿虑不富贵。’敕义云曰:‘卿比所为诚合死,以志在疾恶,故且一恕。’仍顾谓朝臣曰:‘此二人并我骨鲠臣也。’及卒,廷尉、御史诸系囚皆哭曰:‘宋廷尉死,我等岂有生路!’赠光州刺史,谥曰平。无子,世良以第五子朝基嗣。
翻弟世景。世景少自修立,事亲以孝闻。与弟道玙下帷读诵,博览群言,尤精经义。族兄弁甚重之。举秀才上第。再迁彭城王勰开府法曹行参军。勰爱其才学,雅相器敬。孝文甚嘉异之。迁司徒法曹行参军。世景明刑理,著律令,裁决疑狱,剖判如流。转尚书祠部郎。彭城王勰每称曰:‘宋世景精微,尚书仆射才也。’台中疑事,右仆射高肇常以委之。世景既才长从政,加之夙勤不怠,兼领数曹,深著称绩。左仆射源怀引为行台郎。巡察州镇,十有余所,黜陟赏罚,莫不咸允。迁七镇,别置诸戍,明设亭候,以备不虞。怀大相委重,还,荐之宣武,以为不减李冲。帝曰:‘朕亦闻之。’
后为伏波将军,行荥阳太守。郑氏豪横,号为难制。济州刺史郑尚弟远庆,先为苑陵令,多所受纳,百姓患之。而世景下车,召而诫之。远庆行意自若,世景绳之以法。远庆惧,弃官亡走。于是属县畏威,莫不改肃。终日坐于厅事,未尝寝息。人间之事,巨细必知,发奸擿伏,有若神明。尝有一吏,休满还郡,食人鸡豚。又有一干,受人一帽,又食二鸡。世景叱而告之,吏、干叩头伏罪。于是上下震悚,莫敢犯禁。
坐弟道玙事除名。世景友于之性,过绝于人,及道玙死,哭之,酸感行路。岁余,母丧,遂不胜哀而卒。世景曾撰晋书,竟未得就。
遗腹子季儒,位太学博士。曾至谯、宋间,为文吊嵇康,甚有理致。后夜寝室坏,压而殒,时人悼伤惜之。
道玙少而敏俊,自太学博士转京兆王愉法曹行参军。坐愉反得罪。作诗及挽歌词寄之朋亲,以见冤痛。道玙又曾赠著作郎张始均诗,其末章云:‘子深怀璧忧,余有当门病。’道玙既不免难,始均亦遇世祸,时咸怪之。
道玙从孙孝王,学涉,亦好缉缀文藻。形貌矬陋而好臧否人物,时论甚疾之。为北平王文学。求入文林馆不遂,因非毁朝士,撰朝士别录二十卷。会周武灭齐,改为关东风俗传,更广闻见,勒成三十卷以上之。言多妄谬,篇第冗杂,无著述体。周大象末,预尉迥事,诛死。
许彦字道谟,高阳新城人也。祖茂,仕慕容氏高阳太守。彦少孤贫,好读书,从沙门法叡受易。太武征令卜筮,频验,遂在左右,参与谋议。彦质厚慎密,与人言,不及内事,帝以此益亲待之。赐爵武昌公,拜相州刺史。在州受纳,多违法度,诏书切让之,然以彦腹心近臣,弗之罪也。卒,谥宣公。
子熙袭。熙卒,子安仁袭。安仁卒,子元康袭,降爵为侯。
熙弟宗之,历位殿中尚书、定州刺史,封颍川公。受敕讨丁零,既平,宗之因循郡县,求取不节。深泽人马超毁谤宗之,宗之怒,殴杀超。超家人告状,宗之上超谤讪朝政。文成闻之曰:‘此必宗之惧罪诬超。’案验果然,遂斩于都市。
元康弟护,州主簿。子恂,字伯礼,颇有业尚,闺门雍睦,三世同居,吏部尚书李神儁常称其家风。位司徒咨议参军,修起居注,拜太中大夫。卒,赠吏部尚书、冀州刺史。恂弟惇。
惇字季良。清识敏速,达于从政。位司徒主簿,以明断见知,时人号为‘入铁主簿’。稍迁阳平太守。时迁都于邺,阳平为畿郡,军国责办,赋敛无准;又勋贵属请,朝夕征求。惇并御之以道,咸以无怨,政为天下第一。特加赏异,图形于阙,诏颁天下。历魏尹、齐梁二州刺史,政并有治声。迁大司农。会王思政入据颍城,王师出讨,惇常督漕,军无乏绝。引洧水灌城,惇之策也。迁殿中尚书。惇美须,下垂至带,省中号‘长鬣公’。齐文宣尝因酒酣,提惇须称美,以刀截之,唯留一握。惇惧,因不复敢长,人又号‘齐须公’。历御史中丞、胶州刺史、司农大理二卿。再为度支尚书、太子少保、少师、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右仆射、特进,赐爵万年县子,食下邳郡干。惇年老,致仕于家。三年,卒。
惇少纯直,晚更浮动。齐朝体式,本州大中正以京官为之。乾明中,邢卲为中书监,德望甚高。惇与卲竞中正,遂凭附宋钦道,出卲为刺史,朝议甚鄙薄之。虽久处朝行,历官清显,与邢卲、魏收、阳休之、崔劼、徐之才比肩同列,诸人或谈说经史,或吟咏诗赋,更相嘲戏,欣笑满堂,惇不好剧谈,又无学术,或坐杜口,或隐几而睡,不为胜流所重。
子文纪,武平末,度支郎中。
文纪弟文经,勤学方雅,身无择行,口无戏言。武平末,殿中侍御史。隋开皇初,侍御史、兼通直散骑常侍、聘陈使副、主爵侍郎。卒于相州长史。
惇兄逊,字仲让,有干局。乾明中,平原太守。卒,赠信州刺史。逊子文高,司徒掾。
刁廱字淑和,勃海饶安人也。曾祖协,从晋元帝度江,居京口,位尚书令。父畅,晋右卫将军。初,晋相刘裕微时,负社钱三万,违时不还,畅兄逵执而征焉。及诛桓玄,以嫌,先诛刁氏。廱与畅故吏遂奔姚兴,为太子中庶子。
及姚泓灭,与司马休之等归魏,请于南境自效。明元假廱建威将军。廱遂于河、济间招集流散,传檄边境。廱弟弥,时亦率众入京口,亲共讨裕。裕频遣兵破之。明元南幸邺,廱朝于行宫。明元问曰:‘缚刘裕者,于卿亲疏?’廱曰:‘伯父。’帝笑曰:‘刘裕父子当应惮卿。’于是假廱镇东将军、青州刺史、东光侯,使别立义军。又诏廱令随机立效。廱于是招集谯、梁、彭、沛人五千余家,置二十七营,迁镇济阴。迁徐州刺史,赐爵东安伯。
后除薄骨律镇将。廱以西土乏雨,表求凿渠,溉公私田。又奉诏以高平、安定、统万及薄骨律等四镇,出车牛五千乘运屯谷五十万斛付沃野,以供军粮。道多深沙,车牛艰阻,求于牵屯山河水之次造船水运。又以所绾边表,常惧不虞,造城储谷,置兵备守。诏皆从之。诏即名此城为刁公城,以旌功焉。皇兴中,廱与陇西王源贺及中书监高允等并以耆年特见优礼,锡廱几杖,剑履上殿,月致珍羞焉。
廱性宽柔,好尚文典,手不释书。明敏多智,凡所为诗、赋、论、颂并诸杂文百有余篇。又汎施爱士,恬静寡欲。笃信佛道,著教诫二十余篇以训子孙。太和八年,卒,年九十五,谥曰简。子遵。
遵字奉国,袭爵。遵少不拘小节,长更修改。太和中,例降为侯。尝经笃疾,几死,见有神明救之,言福门子当享长年。后卒于洛州刺史,谥曰惠侯。
子楷,早卒。楷子冲。
冲字文朗。十三而孤,孝慕过人。其祖母司空高允女,聦明妇人也。哀其早孤,抚养尤笃。冲免丧后,便志学他方,高氏泣涕留之,冲终不止。虽家世贵达,及从师于外,自同诸生。于时学制,诸生悉日直监厨,冲虽有仆隶,不令代己,身自炊爨。每师受之际,发志精专,不舍昼夜,殆忘寒暑。学通诸经,偏修郑说。阴阳、图纬、筭数、天文、风气之书莫不关综,当世服其精博。刺史郭祚闻其盛名,访以疑义,冲应机解辩,无不祛其久惑。后太守范阳卢尚之、刺史河东裴桓并征冲为功曹主簿。非所好也,受署而已,不关事务,唯以讲学为心。四方学徒就其受业者,岁有数百。
冲虽儒生,而执心壮烈,不畏强御。延昌中,帝舅司徒高肇擅恣威权,冲乃抗表极言其事。辞旨恳直,文义忠愤,太傅、清河王怿览而叹息。
先是,冲曾祖廱作行孝论以诫子孙,称古之葬者,衣之以薪,不封不树。后世圣人,易之以棺椁。至秦以后,生则不能致养,死则厚葬过度。及于末世,至蘧蒢裹尸,裸而葬者。确而为论,并非折衷。既知二者之失,岂宜同之?当令所存者,棺厚不过三寸,高不过三尺。弗用缯彩,敛以时服。轜车止用白布为幔,不加画饰,名为清素车。又去挽歌、方相并明器杂物。及冲祖遵将卒,敕其子孙,令奉廱遗旨。河南尹丞张普惠谓为太俭,贻书于冲叔整,议其进退。整令与通学议之。冲乃致书国学诸儒,以论其事,学官竟不能荅。
神龟末,冲以嫡传祖爵东安侯。京兆王继为司空也,并以高选频辟记室参军。明帝将亲释奠,于是国子助教韩神固与诸儒诣国子祭酒崔光、吏部尚书甄琛,举其才学,奏而征焉。
及卒,国子博士高凉及范阳卢道侃、卢景裕等复上状陈冲业行,议奏谥曰安宪先生,祭以太牢。子钦,字志儒,早亡。
楷弟整,字景智。少有大度,颇涉书史。太和十五年,为奉朝请。孝文都洛,亲自临选,除司空法曹参军。累迁黄门郎。普泰初,假征东大将军、沧冀瀛三州刺史、大都督。寻加车骑将军、右光禄大夫。遂逢本乡贼乱,奉母客于齐州。既而母卒。母即高允之女。崔光、崔亮皆经允接待,是以凉燠之际,光等每致拜焉。天平四年,卒于邺,赠司空公,谥曰文献。整解音律,轻财好施,交结名胜,声酒自娱。然贪而好色,为议者所贬。子柔。
柔字子温。少好学,留心仪礼,性强记,至於氏族内外,皆所谙悉。居母丧以孝闻。初为魏宣武挽郎,解巾司空行参军。齐天保初,累迁国子博士。中书令魏收撰魏史,启柔等同其事。柔性专固,自是所闻,收常嫌惮。
又参议律令。时议者以为五等爵邑承袭,无嫡子,立嫡孙;无嫡孙,立嫡子弟;无嫡子弟,立嫡孙弟。柔以为无嫡孙,应立嫡曾孙,不应立嫡子弟。议曰:
案礼,立嫡以长,故谓长子为嫡子。嫡子死,以嫡子之子为嫡孙,死则曾、玄亦然。然则嫡子之名本为传重。故丧服曰:‘庶子不为长子三年,不继祖与祢也。’礼:‘公仪仲子之丧,檀弓曰:“何居?我未之前闻也。”“仲子舍其孙而立其子。何也”?子服伯子曰:“仲子亦犹行古之道也。昔者文王舍伯邑考而立武王发,微子舍其孙腯而立其弟衍。”’郑注曰:‘伯子为亲者讳耳,立子非也。文王之立武王,权也。微子嫡子死,立弟衍,殷礼也。’‘子游问诸孔子,孔子曰:“不,立孙。”注曰:‘据周礼。’然则商以嫡子死,立嫡子之母弟;周以嫡子死,立嫡子之子为嫡孙。故春秋公羊之义,嫡子有孙而死,质家亲亲先立弟,文家尊尊先立孙。丧服云:‘为父后者,为出母无服。’小记云:‘祖父卒而后为祖母后者,三年。’为出母无服者,丧者不祭故也。为祖母三年者,大宗传重故也。今议以嫡孙死而立嫡子母弟。嫡子母弟者,则为父后矣。嫡子母弟本非承嫡,以无嫡,故得为父后,则嫡孙之弟,理亦应得为父后,则是父卒然后为祖后者服斩。既得为祖服斩,而不得为传重,未之闻也。若用商家亲亲之义,本不应嫡子死而立嫡孙。若从周家尊尊之文,岂宜舍其孙而立其弟?或文或质,愚用惑焉。
小记云:‘嫡妇不为舅后者,则姑为之小功。’注云:‘谓夫有废疾、他故,若死无子,不受重者。小功,庶妇之服。凡父母于子,舅姑于妇,将不传重于嫡,及将所传重者非嫡,服之皆如众子庶妇也。’言死无子者,谓绝世。无子,非谓无嫡子。如其有子,焉得云无后?夫虽废疾无子,妇犹以嫡为名。嫡名既在,而欲废其子者如礼何?礼有损益,革代相沿。必谓宗嫡可得而变者,则为后服斩亦宜有因而改。
七年,卒。柔在史馆未久,勒成之际,志在偏党。魏书中与其内外通亲者,并虚美过实,为时论所讥。
整弟宣,字季达。以功封高城县侯,历位都官尚书、卫大将军、沧州刺史。卒,赠太尉公,谥曰武。
刁氏世有荣贵,而门风不甚修洁,为时所鄙。
廱族孙双,字子山。高祖薮,晋齐郡太守。薮因晋乱,居青州之乐安。至双始归本乡。
双少好学,兼涉文史,雅为中山王英所知赏。位西河太守。为政清简,吏人安悦。及中山王熙起兵诛元叉,事败,熙弟略投命于双。双藏护周年。时购略甚切,略惧,求送出境。双曰:‘会有一死,所难遇耳。今遭知己,视死如归,愿不以为虑。’略复苦求南转,双乃遣从子昌送达江左。灵太后反政,知略因双获济,征拜光禄大夫。时略姊饶安主,刁宣妻也,频诉灵太后,乞征略还。朝廷乃以徐州所获俘江革、祖暅二人易之。以双与略有旧,乃令至境迎接。
明帝末,除西兖州刺史。时贼盗蜂起,州人张桃弓等招聚亡命,公行劫掠。双至境,先遣使谕桃弓,陈示祸福,桃弓即随使归罪,双舍而不问。后有盗发之处,令桃弓追捕,咸悉禽获,于是州境清肃。孝庄初,行济州刺史,以功封曲城乡男。孝武初,迁骁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兴和三年,卒,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齐州刺史,谥曰清穆。
辛绍先,陇西狄道人也。五世祖怡,晋幽州刺史。父深,仕西凉为骁骑将军。及凉后主歆与沮渠蒙逊战于蓼泉,军败,失马,深以所乘授歆,而身死于难,以义烈见称西土。
凉州平,绍先内徙,家于晋阳。明敏有识量,与广平游明根、范阳卢度世、同郡李承等甚相友善。有至性,丁父忧,三年口不甘味,头不栉沐,发遂落尽,故常著垂裙皂帽。自中书博士转神部令。
皇兴中,薛安都以彭城归魏。时朝廷欲绥安初附,以绍先为下邳太守。为政不甚皦察,举其大纲而已,唯教人为产御贼之备。及宋将陈显达、萧道成、萧顺之来寇,道成谓顺之曰:‘辛绍先未易侵也,宜共慎之。’于是不历郡境,径屯吕梁。卒于郡,赠并州刺史、晋阳侯,谥曰惠。
子凤达,耽道乐古,有长者之名。卒于京兆王子推国常侍。
凤达子祥,字万福。举司州秀才,再迁司空主簿。咸阳王禧妃,即祥妻之妹也。及禧构逆,亲知多罹尘谤,祥独萧然不预。转并州平北府司马。有白壁还兵药道显,被诬为贼,官属咸疑之。祥曰:‘道显面有悲色。察狱以色,其此之谓乎!’苦执申之。月余,别获真贼。后除郢州龙骧府长史,带义阳太守。白早生之反也,梁遣来援,因此缘淮镇戍,相继降没。唯祥坚城固守。梁又遣将胡武城、陶平虏,于州南金山之上,连营侵逼。祥出其不意,袭之,贼大崩,禽平虏,斩武城,以送京师。州境获全。论功方有赏授,而刺史娄悦耻勋出其下,间之执政,事竟不行。胡贼刘龙驹作逆华州,除祥安定王燮征虏府长史,仍为别将,与讨胡使薛和灭之。卒,赠南青州刺史。
祥弟少雍,字季和,少聦颖,有孝行,尤为祖父绍先所爱。绍先性嗜羊肝,常呼少雍共食,及绍先卒,少雍终身不食肝。性仁厚,有礼义,门内之法,为时所重。稍迁司空、高阳王雍田曹参军。少雍清正,不惮强御,积年久讼,造次决之。请托路绝,时称贤明。正始中,诏百官各举所知,高阳王雍及吏部郎中李宪俱以少雍为举首。卒于给事中。
少雍妻王氏,有德义。少雍与从子怀仁兄弟同居。怀仁等事之甚谨,闺门礼让,人无间焉。士大夫以此称美。
子元桓,武定中,仪同府司马。
元桓弟士逊,太师开府功曹参军。
凤达弟穆,字叔宗,举茂才,东雍州别驾。初随父在下邳,与彭城陈敬文友善。敬文弟敬武,少为沙门,从师远学,经久不返。敬文病临卒,以杂绫二十匹托穆与敬武。穆久不得见,经二十年,始于洛阳见敬武,以物还之,封题如故。世称廉信。历东荆州司马,转长史,带义阳太守,领戍。雅有恤人之志。再转汝阳太守。遇水涝人饥,上表请轻租赋。帝从之,遂敕汝阳一郡,听以小绢为调。除平原相。征为征虏将军、太中大夫,未发,卒于郡。赠后将军、幽州刺史。
子子馥,字元颖,早有学行,累迁平原相。父子并为此郡,吏人怀安之。元颢入洛,子馥不从。庄帝反政,封三门县男。天平中,除太尉府司马。白山连接三齐,瑕丘数州之界,多有贼盗。子馥受使检覆,因辨山谷要害宜立镇戍之所。又诸州豪右,在山鼓铸,奸党多依之,又得密造兵仗。上表请破罢诸冶。朝廷善而从之。后卒于清河太守。子馥以三传经同说异,遂总为一部,传注并出,校比短长。会亡,未就。
韦阆字友观,京兆杜陵人也。世为三辅冠族。祖楷,晋长乐清河二郡太守。父逵,慕容垂大长秋卿。
阆少有器望,遇慕容氏政乱,避地蓟城。太武初,征拜咸阳太守,转武都太守。卒郡。
子范,试守华山郡,赐爵高平男。卒。
范子隽,字颖超,早有学。少孤,事祖母以孝闻。性温和廉让,为州里所称。太和中,袭爵。历位都水使者。宣武崩,领军于忠矫擅威刑,隽与左仆射郭祚昏嫁,故亦同时遇害。临终,诉枉于尚书元钦,钦知而不敢申理。隽叹曰:‘吾一生为善,未蒙善报;常不为恶,今为恶终。悠悠苍天,抱直无诉!’时人咸怨伤焉。熙平元年,追赠洛州刺史,谥曰贞。子子粲。
子粲字晖茂。齐王萧宝夤为雍州刺史,引为府主簿,转录事参军。及宝夤反,子粲与弟子爽执志不从,相率逃免。雍州平,赐爵长安子。普泰中,累迁中书侍郎。孝武帝入关,子粲历行台左丞、南汾州刺史。少弟道谐为镇城都督。元象中,齐神武命将出讨,子粲及道谐俱被获,送于晋阳。子粲累迁南兖州刺史。齐天保初,封西僰县男。后卒于豫州刺史,谥曰忠。
子粲兄弟十三人,并有孝行,居父丧,毁瘠过礼。既葬,庐于墓侧,负土成坟。弟荣亮最知名。
荣亮字子昱。博学有文才,德行仁孝,为时所重。历谏议大夫、卫大将军。卒,赠河州刺史。子纲,字世纪,有操行,才学见称,领袖本州,调为中正。开皇中,位赵州长史。有子文宗、文英,并知名。
阆从叔道福。父罴,为苻坚丞相王猛所器重,以女妻焉。仕坚为东海太守。坚灭,奔江左,仕宋为秦州刺史。
道福有志略,仕宋位盱眙、南沛二郡太守,领镇北府录事参军。与徐州刺史薛安都谋拥州内附,赐爵高密侯,因家彭城。卒,赠兖州刺史,谥曰简。
子欣宗,以归国勋,别赐爵杜县侯。历位太中大夫、行幽州事。卒,赠南兖州刺史,谥曰简。
阆从子崇,字洪基。父肃,字道寿,随刘义真度江,位豫州刺史。
崇年十岁,父卒,母郑氏携以入魏,因寓居河、洛。少为舅兖州刺史郑羲所器赏。位司徒从事中郎。孝文纳其女为充华嫔,除南颍川太守。不好发擿细事,恒云:‘何用小察,以伤大道?’吏人感之,郡中大安。帝闻而嘉赏,赐帛二百匹。迁洛,以崇为司州中正。寻除咸阳王禧开府从事中郎,复为河南邑中正。崇频居衡品,以平直见称。出为乡郡太守,更满应代,吏人诣阙乞留,复延三年。后卒。
子猷之,释褐奉朝请,转给事中、步兵校尉,稍迁前、后将军,太中大夫,卒。
猷之弟休之,贞和自守,未尝言行忤物。历位给事中、河南邑中正、安西将军、光禄大夫。卒。子道建、道儒。
阆族弟珍,字灵智,孝文赐名焉。父子尚,字文叔。位乐安王良安西府从事中郎。卒,赠雍州刺史。
珍少有志操,历位尚书南部郎。孝文初,蛮首桓诞归款,朝廷思安边之略,以诞为东荆州刺史,令珍为使,与诞招慰蛮左。珍至桐柏山,穷淮源,宣扬恩泽,莫不怀附。淮源旧有祠堂,蛮俗恒用人祭之。珍乃晓告曰:‘天地明灵,即人之父母,岂有父母,甘子肉味?自今宜悉以酒脯代用。’群蛮从约,自此而改。凡所招降七万余户,置郡县而还。以奉使称旨,赐爵霸城子。
后以军功,进爵为侯。累迁显武将军、郢州刺史。所在有声绩,朝廷嘉之,迁龙骧将军,赐骅骝二匹,帛五十匹,谷三百斛。珍乃召集州内孤贫者,谓曰:‘天子谓我能抚绥卿等,故赐以谷帛,吾何敢独当。’遂以所赐,悉分与之。
寻转荆州刺史。与尚书卢阳乌征赭阳,为齐将垣历生、蔡道恭所败,免归乡里。临别,谓阳乌曰:‘主上圣明,志吞吴会。用兵机要,在于上流。若有事荆楚,恐老夫复不得停耳。’后车驾征邓沔,复起珍为中军大将军、彭城王勰长史。邓沔既平,试守鲁阳郡。孝文复南伐,路经珍郡,加中垒将军,正太守。珍从至清水,帝曰:‘朕顷戎车再驾,卿恒翼务中军。今日之举,亦欲引卿同行,但三崄要,非卿无以守也。’因敕还。及孝文崩于行宫,秘匿而还,至珍郡,始发大讳。
还,除中散大夫,寻加镇远将军、太尉咨议参军。卒,赠本将军、青州刺史,谥曰懿。
长子缵,字遵彦。年十三,补中书学生。聦敏明辩,为博士李彪所称。再迁侍御中散。孝文每与德学沙门谈论往复,缵掌缀录,无所遗漏,颇见知赏。累迁长兼尚书左丞。寿春内附,尚书令王肃出镇扬州,请缵行,为州长史。加平远将军,带梁郡太守。肃薨,敕缵行州事。任城王澄代肃为州,复启缵为长史。澄出征之后,梁将姜庆真乘虚攻袭,遂据外郭。虽寻克复,缵坐免官。卒。
缵弟彧,字遵庆,亦有学识。解褐奉朝请,稍迁平远将军、东豫州刺史。绥怀蛮左,颇得其心。蛮酋田益宗子鲁生、鲁贤先叛父南入,数为寇掠。自彧至州,鲁生等咸笺启修敬,不复为害。彧以蛮俗不识礼仪,乃立太学,选诸郡生徒于州总教。又于城北置崇武馆以习武焉。州境清肃。罢还,遇大将军、京兆王继西征,请为长史。寻以本官兼尚书,为豳、夏行台,以功封阴盘县男。卒,赠抚军将军、雍州刺史,谥曰文。
子彪袭。孝庄末,为蓝田太守,因仕关西。
彪弟融,以军功赐爵长安伯。稍迁大司马开府司马。融娶司农卿赵郡李瑾女,疑其妻与章武王景哲奸通,乃刺杀之。惧,亦自杀。
彧弟朏,字遵显,少有志业。年十八,辟州主簿。时属岁俭,朏以家粟造粥,以饲饥人,所活甚众。解褐太学博士。稍迁右军将军,为荆、郢和籴大使。南郢州刺史田夷启称朏父珍往任荆州,恩洽夷夏,乞朏充南道别将,领荆州骁勇,共为腹背。诏从之。未几,行南荆州事。迁东徐州刺史。梁遣其郢州刺史田粗憘率众来寇,朏于石羊冈破斩之,以功封杜县子。卒于州,赠侍中、雍州刺史,谥曰宣。
长子鸿,字道衍,颇有干用,累迁中书舍人。天平三年,坐漏泄,赐死于家。
杜铨字士衡,京兆人,晋征南将军预五世孙也。祖胄,苻坚太尉长史。父嶷,慕容垂秘书监,仍侨居赵郡。
铨学涉,有长者风,与卢玄、高允等同被征为中书博士。初,密太后父豹丧在濮阳,太武欲令迎葬于邺,谓司徒崔浩曰:‘天下诸杜,何处望高?朕今方改葬外祖,意欲取杜中长老一人,以为宗正,令营护凶事。’浩曰:‘京兆为美。中书博士杜铨,其家今在赵郡,是杜预后,于今为诸杜最。’密召见,铨器貌瓌雅,太武感悦,谓浩曰:‘此真吾所欲也。’以为宗正,令与杜超子道生送豹丧柩,致葬邺南。铨遂与超如亲。超谓铨曰:‘既是宗近,何缘侨居赵郡?’乃延引同属魏郡。再迁中书侍郎,赐爵新丰侯。卒,赠相州刺史、魏县侯,谥曰宣。
子振,字季元。举秀才,卒于中书博士。
振子遇,字庆期,位尚书起部郎。窃官材瓦起立私宅,清论鄙之。卒于河东太守,赠都官尚书、豫州刺史,谥曰惠。
铨族孙景,字宣明,学通经史。州府交辟,不就。
景子裕,字庆延,虽官非贵仕,而文学相传。仕齐,位止乐陵令。齐亡,退居教授,终于家。
子正玄,字知礼,少传家业,耽志经史。隋开皇十五年,举秀才,试策高第。曹司以策过左仆射杨素,怒曰:‘周孔更生,尚不得为秀才,刺史何忽妄举此人?可附下考。’乃以策抵地,不视。时海内唯正玄一人应秀才,余常贡者,随例铨注讫,正玄独不得进止。曹司以选期将尽,重以启素。素志在试退正玄,乃手题使拟司马相如上林赋、王褒圣主得贤臣颂、班固燕然山铭、张载剑阁铭、白鹦鹉赋,曰:‘我不能为君住宿,可至未时令就。’正玄及时并了。素读数遍,大惊曰:‘诚好秀才!’命曹司录奏。属吏部选期已过,注色令还。期年重集,素谓曹司曰:‘秀才杜正玄至。’又试官人有奇器阙并立成,文不加点。素大嗟之,命吏部优叙。曹司以拟长宁王记室参军。时素情背曹官,及见,曰:‘小王不尽其才也。’晋王广方镇扬州,妙选府僚,乃以正玄为晋王府参军。后豫章王镇扬州,又为豫章王记室。卒。
正玄弟正藏,字为善,亦好学,善属文。开皇十六年,举秀才。时苏威监选,试拟贾谊过秦论及尚书汤誓、匠人箴、连理树赋、几赋、弓铭,应时并就,又无点窜。时射策甲第者合奏,曹司难为别奏,抑为乙科。正藏诉屈,威怒,改为丙第,授纯州行参军。迁梁郡下邑县正。大业中,与刘炫同以学业该通,应诏被举。时正藏弟正仪贡充进士,正伦为秀才,兄弟三人同时应命,当世嗟美之。著作郎王劭奏追修史,司隶大夫薛道衡奏拟从事,并以见任且放还。九年,从驾征辽,为夫余道行军长史。还至涿郡,卒。
正藏为文迅速,有如宿构。曾令数人并执纸笔,各题一文,正藏口授俱成,皆有文理。为当时所异。又为文轨二十卷,论为文体则,甚有条贯。后生宝而行之,多资以解褐,大行于世,谓之杜家新书云。
论曰:宋隐操行贞白,遗略荣名,宣、愔并保退素,咸见征辟,可谓德门者矣。义和以才度见知,迹参顾命,拔萃出类,当有以哉!无子之叹,岂徒羊舌!宗祀不亡,盖其幸也。翻刚鲠自立,猛而断务。世良昆季,雅有家风。道谟卜筮取达,季良累于学浅。刁廱才识恢远,着声立事,礼遇优隆,世有人爵,堂构之义也。辛、韦不殒门风。杜铨所在为重。正玄难兄难弟,信为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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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二十七‧列传第十五  屈遵 张蒲 谷浑曾孙楷 公孙表 张济 李先 贾彝 窦瑾 李䜣 韩延之 袁式 毛脩之 朱脩之 严棱 唐和 寇赞孙隽 郦范子道元 韩秀 尧暄孙雄 柳崇
屈遵字子度,昌黎徒何人也。博学多才艺。慕容垂以为博陆令。道武南伐,博陵太守申永南奔河外,高阳太守崔宏东走海滨。属城长吏,率多逃窜,遵独归道武。道武素闻其名,拜中书令。中原既平,赐爵下蔡子。卒。
子须袭爵。除长乐太守,进爵信都侯。卒,赠昌黎公,谥曰恭。
须长子恒,字长生,沈粹有局量。历位尚书右仆射,加侍中。以破平凉功,赐爵济北公。太武委以大政,车驾出征,常居中留镇。与襄城公卢鲁元俱赐甲第。真君四年,坠马卒。时帝幸阴山,景穆遣使乘传奏状。帝甚悼惜之,谓使人曰:‘汝等杀朕良臣,何用乘马?’遂令步归。赠征西大将军,谥曰成公。
子道赐袭爵。道赐善骑射,机辩有辞气,太武甚器之。位尚书右仆射,加侍中。卒,谥曰哀公。
子拔袭爵。帝追思其父祖,年十四,以为南部大人。时太武南伐,禽守将胡盛之以付拔,酒醉不觉,盛之逃。太武令斩之。将伏锧,帝怆然曰:‘若鬼有知,长生问其子孙,朕将何以应?’乃赦拔。后献文以其功臣子,拜营州刺史。
张蒲字玄则,河内脩武人也。本名谟。父攀,仕慕容垂,位兵部尚书,以清方称。
蒲少有父风,仕慕容宝为尚书左丞。道武定中山,宝官司叙用,多降品秩。帝既素闻蒲名,仍拜尚书左丞。明元即位,为内都大官,赐爵泰昌子。参决庶狱,私谒不行。后改为寿张子。太武即位,以蒲清贫,妻子衣食不给,乃以为相州刺史。扶弱抑强,进善黜恶,风化大行。卒于官,吏人痛惜之。蒲在谋臣之列,屡出为将,朝廷论之,常以为称首。赠平东将军、广平公,谥曰文恭。
子昭袭。以军功进爵脩武侯,位幽州刺史,以善政见称。
谷浑字元冲,昌黎人也。父衮,弯弓三百斤,勇冠一时。仕慕容垂,位广武将军。
浑少有父风,任侠好气,晚乃折节受经业,被服类儒者。道武时,以善隶书为内侍左右。太武时,累迁侍中、仪曹尚书,赐爵濮阳公。浑正直有操行,性不苟合。然爱重旧故,不以富贵骄人。时人以此称之。在官廉直,为太武所器重,以浑子孙年十五以上,悉补中书学生。卒,谥曰文宣。
子阐,字崇基,袭爵。位外都大官。卒,谥曰简公。
子洪,字元孙,位尚书,赐爵荥阳公。性贪奢,仆妾衣服锦绮。时献文舅李峻等初至,官给衣服,洪辄截没。为有司所纠,并穷其前后赃罪,伏法。
子颖,位太府少卿。卒,赠营州刺史,谥曰贞。
子士恢,字绍达,位鸿胪少卿,封元城县侯。太后嬖幸郑俨,惧绍达间构于帝,因言次,以绍达为州。绍达耽宠,不愿出。太后诬其罪,杀之。
浑曾孙楷。楷有干局,稍迁奉车都尉。眇一目,性甚严忍,前后奉使皆以酷暴为名,时人号曰‘瞎武’。累迁城门校尉,卒。
公孙表字玄元,燕郡广阳人也。为慕容冲尚书郎。慕容垂破长子,从入中山。慕容宝走,乃归,为博士。初,道武以慕容垂诸子分据势要,权柄推移,遂至亡灭,表诣阙上韩非书二十卷,道武称善。明元初,赐爵固安子。河西饥胡刘武反于上党,诏表讨之。为胡所败,帝深衔之。
泰常七年,宋武帝殂。时议取河南侵地,以奚斤为都督,以表为吴兵将军、广州刺史。表既克滑台,遂围武牢。车驾次汲郡。始昌子苏坦、太史令王亮奏表置军武牢东,不得形便之地,故令贼不时灭。明元雅好术数,又积前忿,及攻武牢,士卒多伤,乃使人夜就帐中缢杀之。以贼未退,秘而不宣。
初,表与勃海封恺友善,后为子求恺从女,恺不许,表甚衔之。及封氏为司马国璠所逮,帝以旧族,欲原之,表证其罪,乃诛封氏。表外和内忌,时人以此薄之。表本与王亮同营署,及其出也,轻侮亮,故及于死。
第二子轨,字元庆。明元时,为中书郎。出从征讨,补诸军司马。太武平赫连昌,引诸将帅入其府藏,各令任意取金玉。诸将取之盈怀,轨独不取。帝把手亲探金赐之,谓曰:‘卿临财廉,朕所以增赐者,欲显廉于众人。’后兼大鸿胪,持节拜立氐杨玄为南秦王。及境,玄不郊迎,轨数玄无蕃臣礼。玄惧,诣郊受命。使还称旨,拜尚书,赐爵燕郡公,出为武牢镇将。初,太武将北征,发驴以运粮,使轨部诣雍州。轨令驴主皆加绢一匹,乃与受之。百姓语曰:‘驴无强弱,辅脊自壮。’众共嗤之。坐征还。卒。
轨既死,帝谓崔浩曰:‘吾过上党,父老皆曰:公孙轨为将,受货纵贼,使至今余奸不除,轨之罪也。其初来,单马执鞭;及去,从车百两。载物而南,丁零渠帅,乘山骂轨。轨怒,取骂轨者之母,以矛刺其阴而死之,曰:“何以生此逆子!”从下倒劈,分磔四支于山树上。是忍行不忍之事。轨幸而早死,至今在者,吾必族诛之。’
轨终得娶封氏,生子叡,字叔文。位仪曹长,赐爵阳平公。时献文于苑内立殿,敕中秘群官制名。叡奏曰:‘臣闻至尊至贵,莫崇于帝王;天人挹损,莫大于谦光。臣愚以为宜曰崇光。’奏可。卒于南部尚书,谥曰宣。
叡妻,崔浩弟女也。生子良,字遵伯,聦明好学。为尚书左丞,为孝文所知遇。良弟衡,字道津。良推爵让之,仕至司直。良以别功,赐爵昌平子。子崇基袭。
轨弟质,字元直,有经义,为中书学生,稍迁博士。太武征凉州,留宜都王穆寿辅景穆。时蠕蠕乘虚犯塞,京师震恐。寿雅信任质,为谋主。质性好卜筮,卜筮者咸云必不来,故不设备。由质,几败国。后屡进谠言,超迁尚书。卒,赠广阳侯,谥曰恭。
第二子邃,字文庆,位南部尚书,封襄平伯,出为青州刺史。以邃在公遗迹可纪,下诏褒述。卒官。孝文在邺宫,为之举哀。时百度唯新,青州佐吏疑为邃服,诏曰:‘专古也,理与今违;专今也,太乖曩义。当斟酌两途,商量得失,人吏之情亦不可苟顺也。主簿,近代相承服斩,过葬便除,可如故事。自余无服,大成寥落,可准诸境内之人,为齐衰三月。’子同始袭爵,卒于给事中。
邃、叡为从父兄弟。叡才器小优,又封氏之甥,崔氏之婿;邃母雁门李氏,地望悬隔。钜鹿太守祖季真多识北方人物,每云:‘士大夫当须好婚亲。二公孙同堂兄弟耳,吉凶会集,便有士庶之异。’
张济字士度,西河人也。父千秋,慕容永骁骑将军。永灭,来奔。道武善之,拜建节将军,赐爵成纪侯。
济涉猎书传,清辩善仪容。道武爱之,与公孙表等俱为行人,拜散骑侍郎,袭爵。
先是,晋雍州刺史杨佺期乞师于常山王遵以御姚兴。帝遣济为遵从事,即报之。济自襄阳还,帝问济江南事。济曰:‘司马昌明死,子德宗代立,君弱臣强,全无纲纪。佺期问臣:“魏初伐中山,几十万众?”臣荅:“四十余万。”佺期曰:“魏被甲戎马,可有几匹?”臣荅:“中军精骑十余万,外军无数。”佺期曰:“以此讨羌,岂不灭也!”又曰:“魏定中山,徙几户于北?”臣荅:“七万余家。”佺期曰:“都何城?”臣荅:“都平城。”佺期曰:“有此大众,何用城为!”又曰:“魏帝欲为久都平城?将移也?”臣荅:“非所知也。”佺期闻朝廷不都山东,貌有喜色,曰:“洛城救援,仰恃于魏,若获保全,当必厚报。如为羌所乘,宁使魏取。”’道武嘉其辞,厚赏其使,许救洛阳。后以累使称旨,拜胜兵将军。卒,子多罗袭爵,坐事除。
李先字容仁,中山卢奴人。少好学,善占相术。慕容永迎为谋主,劝永据长子城。仕永,位秘书监。永灭,徙中山。皇始初,先于井陉归。道武问先曰:‘卿何国人?祖父及身悉历何官?’先曰:‘臣本赵郡平棘人。大父重,晋平阳太守、大将军右司马。父懋,石季龙乐安太守、左中郎将。臣,苻丕左主客郎,慕容永秘书监、高密侯。’车驾还代,以先为尚书右中兵郎。再迁博士、定州大中正。帝问先:‘何者最善,可以益人神智?’先曰:‘唯有经书,三皇、五帝政化之典,可以补王者神智。’又问:‘朕欲集天下书籍,如何?’对曰:‘主之所好,集亦不难。’帝于是班制天下,经籍稍集。
道武讨姚兴于柴壁也,问计于先。对曰:‘兵以正合,战以奇胜。闻姚兴欲屯兵天渡,利其粮道。及其到前,遣奇兵先邀天渡,柴壁左右严设伏兵,备其表里,兴欲进不得,住又乏粮。夫高者为敌所栖,深者为敌所囚,兵法所忌,而兴居之,可不战而取。’帝从其计,兴果败归。
明元即位,问左右:‘旧臣中谁为先帝所亲信?’新息公王洛儿曰:‘有李先者,为先帝所知。’俄而召先,读韩子连珠论二十二篇,太公兵法十一事。诏有司曰:‘先所知者,皆军国大事,自今常宿于内。’赐先绢彩及御马一匹,拜安东将军、寿春侯,赐隶户二十二。卒于内都大官,年九十五。诏赐金缕命服一袭,赠定州刺史、中山公,谥曰文懿。子国袭爵。
国子凤,中书博士。
凤子预,字元凯。太和初,历秘书令、齐郡王友、征西大将军长史,带冯翊太守。府解,罢郡,遂居长安。羡古人飧玉法,乃采访蓝田,躬往攻掘,得若环璧杂器形者,大小百余。颇有粗黑者,亦箧盛以还。至而观之,皆光润可玩。预乃椎七十枚为屑食之,余多惠人。后预及闻者更求玉于故处,皆无所见。冯翊公源怀弟得其玉,琢为器佩,皆鲜明可宝。预服经年,云有效验。而世事寝食,皆不禁节,又加好酒损志。及疾笃,谓妻子曰:‘吾酒色不绝,自致于死,非药过也。然吾尸体必当有异,勿速殡,令后人知飧服之妙。’时七月中旬,长安毒热,预停尸四宿,而体色不变。其妻常氏,以玉珠二枚唅之,口闭,常谓曰:‘君自云飧玉有神验,何不受唅?’言讫,齿启纳珠。因嘘其口,都无秽气。举敛于棺,坚直不倾委。死时有遗玉屑数升,囊盛纳诸棺中。
先少子皎。天兴中,密问先曰:‘子孙永为魏臣,将复事他姓邪?’先曰:‘国家政化长远,不可纪极。’皎为寇谦之弟子,遂服气绝粒数十年,隐于恒山。年九十余,颜如少童。一旦,沐浴冠带,家人异之,俄而坐卒。道士咸称其得尸解仙道。
皎孙义徽。太和中,以儒学博通,有才华,补清河王怿府记室。笺书表疏,文不加点,清典赡速,当世称之。又为怿撰舆地图及显忠录。性好老庄,甚嗤释教。灵太后临朝,属有沙门惠怜以咒水饮人,云能愈疾,百姓奔凑,日以千数。义徽白怿,称其妖妄。因令义徽草奏以谏,太后纳其言。元叉恶怿,徙义徽都水使者。俄而怿被害,因弃官隐于大房山。
少子兰,以纯孝着闻,不受辟召。孝昌中,旌表门闾。
正光中,文宣王亶嗣位,思义徽雅正惇笃,荐其孙景儒,位至奉车都尉。自皇始至齐受禅,百五十岁。先之所言,有明征焉。
景儒子昭徽,博涉稽古,脱略不羁,时人称其为播郎,因以字行于燕、赵焉。善谈论,有宏辩,属文任气,不拘常则。志好隐逸,慕葛洪之为人。寻师访道,不远千里。遇高尚则倾盖如旧,见庸识虽王公蔑如。初为道士,中年应诏举,为高唐尉。大业中,将妻子隐于嵩山,号黄冠子。有文集十卷,为学者所称。
贾彝字彦伦,本武威姑臧人也。六世祖敷,魏幽州刺史、广川都亭侯,子孙因家焉。父为苻坚钜鹿太守,坐讪谤系狱。彝年十岁,诣长安讼父获申。远近叹之,佥曰:‘此子英英,贾谊之后,莫之与京。’
弱冠,为慕容垂辽西王农记室参军。道武先闻其名,常遣使者求彝于垂,垂弥增器敬。垂遣其太子宝来寇,大败于参合,执彝及其从兄代郡太守润等。道武即位,拜尚书左丞,参预国政。天赐末,彝请诣温汤疗疾,为叛胡所掠,送于姚兴。积数年遁归,又为赫连屈丐所执,拜秘书监,卒。太武平赫连昌,子秀迎其尸柩,葬于代南。
秀位中庶子,赐爵阳都男,本州大中正。献文即位,进爵阳都子。时丞相乙浑妻庶姓,而求公主之号,屡言于秀,秀默然。后因公事,就第见浑。浑夫妻同坐,厉色曰:‘尔管摄职事,无所不从。我请公主,不应,何意?’秀慷慨大言对曰:‘公主之称,王姬之号,尊宠之极,非庶族所宜。秀宁就死于今朝,不取笑于后日。’浑左右莫不失色,为之震惧,秀神色自若。浑夫妻默然含忿。他日,乃书太医给事杨惠富臂,作‘老奴官悭’字,令以示秀。浑每欲伺隙陷之。会浑伏诛,遂免难。
时秀与中书令勃海高允俱以儒旧重于时,皆选拟方岳,以询访被留,各听长子出为郡。秀固让不受,许之。自始及终,历奉五帝,虽不至大官,常当机要。廉清俭约,不营资产。年七十三,遇疾,诏给医药,赐几杖。时朝廷举动及大事不决,每遣尚书、高平公李敷就第访决。卒,赠冀州刺史、武邑公,谥曰简。
子隽,字异邻。袭爵,位荆州刺史,依例降爵为伯。先是,上洛置荆州,后改为洛州,在重山,人不知学,隽表置学官。在州五载,清靖寡事,为吏人所安。卒,赠兖州刺史。子叔休袭爵。
润曾孙祯,字叔愿,学涉经史,居丧以孝闻。太和中,以中书博士副中书侍郎高聦使江左。还,以母老患,辄在家定省,坐免官。后为司徒咨议参军、通直散骑常侍,加冠军将军。卒,赠齐州刺史,
祯兄子景儁,亦以学识知名,为京兆王愉府外兵参军。愉起逆于冀州,将授其官,不受,死之。赠河东太守,谥曰贞。
景儁弟景舆,清峻鲠正,为州主簿,遂栖迟不仕。后葛荣陷冀州,称疾不拜。景舆每扪膝而言曰:‘吾不负汝。’以不拜荣也。
窦瑾字道瑜,顿丘卫国人,自云汉司空融之后也。高祖成,顿丘太守,因家焉。
瑾少以文学知名,自中书博士为中书侍郎,赐爵繁阳子。参军国谋,屡有功,进爵卫国侯,转四部尚书。初定三秦,人犹去就,拜长安镇将、毗陵公。在镇八年,甚著威惠。征为殿中都官尚书。太武亲待之,赏赐甚厚。从征盖吴,吴平,留瑾镇长安。还京复为殿中、都官,典左右执法。太武叹曰:‘国之良辅,毗陵公之谓矣。’出为冀州刺史,清约冲素,著称当时。还为内都大官。
兴光初,瑾女婿郁林公司马弥陁以选尚临泾公主,瑾教弥陁辞。托有诽谤咒诅之言,与弥陁同诛,唯少子遵逃匿得免。
遵善楷篆,北京诸碑及台殿楼观宫门题署多遵书。位濮阳太守,多所受纳。其子僧演奸通人妇,为部人贾邈告,坐免。后以善书拜库部令,卒官。
李䜣字元盛,小名真奴,范阳人也。曾祖产,产子绩,二世知名于慕容氏。父崇,冯跋吏部尚书、石城太守。车驾至和龙,崇率十余郡归降,太武甚礼之,呼曰李公。为北幽州刺史、固安侯。卒,谥曰襄侯。
䜣母贱,为诸兄所轻。崇曰:‘此子之生,相者言贵,吾每观,或未可知。’遂使入都为中书学生。太武幸中书学,见而异之,指谓从者曰:‘此小儿终效用于朕之子孙。’因识眄之。帝舅阳平王杜超有女,将许贵戚,帝曰:‘李䜣后必官达,益人门户,可以妻之。’遂劝成婚。南人李哲常言䜣必当贵达。杜超之死也,帝亲哭三日。䜣以超女婿,得在丧位出入,帝指谓左右曰:‘观此人举动,岂不异于众也?必为朕家干事臣。’䜣聦敏机辩,强记明察。初,李灵为文成博士,诏崔浩选中书学生器业优者为助教。浩举其弟子箱子与卢度世、李敷三人应之。给事高谠子祐、尚书段霸儿侄等以为浩阿党其亲戚,言于景穆。以浩为不平,闻之于太武。太武意在䜣,曰:‘云何不取幽州刺史李崇老翁儿?’浩对曰:‘前亦言䜣合选,但以其先行在外,故不取之。’帝曰:‘可待䜣还,箱子等罢之。’遂除中书助教、博士,入授文成经。
文成即位,䜣以旧恩亲宠,迁仪曹尚书,领中秘书,赐爵扶风公。赠其母孙氏为容城君。帝顾群臣曰:‘朕始学之岁,情未能专;既总万机,温习靡暇。是故儒道实有阙焉。岂惟予咎,抑亦师傅之不勤。所以爵赏仍隆,盖不遗旧也。’䜣免冠拜谢。出为相州刺史。为政清简,百姓称之。䜣上疏求于州郡各立学官,使士望之流,衣冠之胄,就而受业。其经艺通明者,上王府。书奏,献文从之。以䜣政为诸州之最,加赐衣服。
自是遂有骄矜自得之志,受纳人财物,商胡珍宝。兵人告言。尚书李敷与䜣少长相好,每左右之。或有劝以奏闻,敷不许。献文闻䜣罪状,槛车征䜣,拷劾抵罪。敷兄弟将见疏斥,有司讽以中旨嫌敷兄弟之意,令䜣告列敷等隐罪,可得自全。䜣深所不欲,且弗之知也,乃谓其女婿裴攸曰:‘吾与李敷,族世虽远,情如一家。在事既有此劝,昨来引簪自刺,以带自绞,而不能致绝。且亦不知其事。’攸曰:‘何为为他死?敷兄弟事衅可知。有冯阑者,先为敷杀,其家切恨之。但呼阑弟问之,足可知委。’䜣从其言。又赵郡范檦具列敷兄弟事状,有司以闻,敷坐得罪。诏列䜣贪冒应死,以纠李敷兄弟,故免。百鞭髡刑,配为厮役。
䜣之废也,平寿侯张谠见䜣,与语,奇之,谓人曰:‘此佳士也,终不久屈。’未几而复为太仓尚书,摄南部事。用范檦陈策计,令千里之外,户别转运,诣仓输之。使所在委滞,停延岁月。百姓竞以货赂,各求在前,于是远近大为困弊。道路群议曰:‘畜聚敛之人,未若盗臣。’䜣弟左军将军璞谓䜣曰:‘范檦善能降人以色,假人以辞,未闻德义之言,但有势利之说。听其言也甘,察其行也贼,所谓谄谀谗慝,贪冒奸佞。不早绝之,后悔无及。’䜣不从,弥信之,腹心事皆以告檦。䜣既宠于献文,参决军国大议,兼典选举,权倾内外,百僚莫不曲节以事之。檦以无功起家拜卢奴令。
献文崩,䜣迁司空,进爵范阳公,出为侍中、镇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徐州刺史。范檦知文明太后之忿䜣,又知内外疾之,太和元年,希旨告䜣外叛。文明太后征䜣至京师,言其叛状。䜣曰:‘无之。’引檦证䜣。䜣言:‘尔妄云知我,吾又何言!虽然,尔不顾余之厚德,而忍为此,不仁甚矣。’檦曰:‘公德于檦,何若李敷之德于公?公昔忍于敷,檦今敢不忍公乎?’䜣慨然曰:‘吾不用璞言,自贻伊戚,万悔于心,何嗟及矣!’遂见诛。
璞字季直,性惇厚,多识人物。赐爵宜阳侯,太常卿。
韩延之字显宗,南阳堵阳人,魏司徒暨之后也。仕晋,位建威将军、荆州从事,转平西府录事参军。晋将刘裕伐司马休之,未至江陵,密与延之书招之。延之报书,辞甚激厉,曰:‘刘裕足下:海内之人,谁不见足下此心,而复欲欺诳国士!’其不屈如此。事见南史宋本纪。延之以裕父名翘,字显宗,于是己字显宗,名子为翘,盖示不臣刘氏也。后奔姚兴。
泰常二年,与司马文思等俱入魏。明元以延之为武牢镇将,赐爵鲁阳侯。
初,延之曾来往柏谷坞,省鲁宗之墓,有终焉之志。因谓子孙云:‘河洛三代所都,朝廷必有居此者。我死,不劳向北代葬也,即可就此。’子从其言,遂葬宗之墓次。延之后五十余年而孝文徙都,其孙数家即居于祖墓之北柏谷坞。
袁式字季祖,陈郡阳夏人,汉司徒滂之后。父深,晋侍中。
式在南,历武陵王遵咨议参军。及刘裕执权,式归姚兴。及姚泓灭,归魏,为上客,赐爵阳夏子。与司徒崔浩一面,便尽国士之交。时朝仪典章悉出于浩,浩以式博于故事,每所草创,恒顾访之。性长者,虽羇旅飘泊,而清贫守度,不失士节。时人甚敬重之,皆呼曰袁咨议。至延和二年,卫大将军、乐安王范为雍州刺史,诏式与中书侍郎高允俱为从事中郎。辞而获免。
式沈靖乐道,周览书传,至于诂训仓、雅,偏所留怀。作字释未就。以太安二年卒,赠豫州刺史,谥肃侯。
子济袭父爵,位魏郡太守,政有清称。加宁远将军。及宋王刘昶开府,召为咨议参军。
毛脩之字敬文,荥阳阳武人也。世仕晋。刘裕之平关中,留子义真镇长安,以脩之为司马。及义真败,脩之没统万。太武平赫连昌,获之。使领吴兵,以功拜吴兵将军。脩之能为南人饮食,手自煎调,多所适意。太武亲待之,累迁尚书,赐爵南郡公,常在太官主进御膳。
从讨和龙,时诸军攻城,行宫人少,宋故将朱脩之为云中镇将,欲率吴兵为逆,因入和龙,冀浮海南归。以告脩之,不听,乃止。是日无脩之,大变几作。朱脩之遂奔冯弘。脩之又以军功,迁特进、抚军大将军,位次崔浩下。
浩以其中国旧门,虽不博洽,犹涉猎书传,与共论说之。次及陈寿三国志,云‘有古良史风,其所著述,文义典正,班史以来无及寿者’。脩之曰:‘昔在蜀中,闻长老言,寿曾为诸葛亮门下书佐,得挞百下,故其论武侯云:应变非其所长。’浩乃与论曰:‘承祚之评亮,乃有故义过美之誉,非挟恨之言。夫亮之相备,英雄奋发之时,君臣相得,鱼水为喻。而不能与曹氏争天下,委弃荆州,退入巴蜀,守穷崎岖之地,僭号边夷之间,此策之下者。可以赵佗为偶,而以管、萧之亚匹,不亦过乎!且亮既据蜀,弗量势力,严威切法,控勒蜀人,欲以边夷之众,抗衡上国。出兵陇右,再攻祁山,一攻陈仓,疏迟失会,摧衄而反。后入秦川,更求野战。魏人知其意,以不战屈之。智穷势尽,发病而死。由是言之,岂合古之善将,见可知难乎?’脩之谓浩言为然。后卒于外都大官,谥恭公。
脩之在南有四子,唯子法仁入魏。文成初,为金部尚书,袭爵,转殿中尚书。法仁言声壮大,至于军旅田狩,唱呼处分,振于山谷。卒,赠征东大将军、南郡王,谥曰威。
朱脩之者,仕宋为司徒从事中郎。守滑台,为安颉所禽。太武善其固守,以宗室女妻之,以为云中镇将。后奔冯弘。弘送之江南。
颉之克滑,宋陈留太守严棱戍仓垣。及山阳公奚斤军至颍川,棱率文武五百人诣斤降。明元嘉其诚款,赐爵郃阳侯,假荆州刺史。随驾南讨,还为上客。及太武践阼,以归化之功,除中山太守,有清廉称。卒于家。子幼玉袭。棱旧书有传,今附之云。脩之在宋显达,事并具南史。
唐和字幼起,晋昌冥安人也。父繇,以凉土丧乱,推凉武昭王霸于河右。及凉亡,和与兄契携其甥武昭王孙宝,避难伊吾。招集人众二千余家,臣于蠕蠕。蠕蠕以契为伊吾王。
经二十年,和与契遣使降魏,为蠕蠕所逼,遂拥部至高昌。蠕蠕遣部帅阿若讨和,至白力城。和先攻高宁。契与阿若战没,和收余众,奔前部国。时沮渠安周屯横截城,和攻拔之,斩安周兄子树,又克高宁、白力二城。遣使表状。太武嘉之,屡赐之玺书。后和与前部王车伊洛破安周。太武使成周公万度归讨焉耆,诏和与伊洛率所领赴度归,喻下柳驴以东六城。因共击波居罗城,拔之。后同征龟兹,度归令和镇焉耆。时柳驴戍主乙真伽将叛,和径入其城,禽斩乙真伽。由是西域克平,和有力焉。
正平元年,和诣阙。太武优宠之,待以为上客。文成以和归诚先朝,封酒泉公。太安中,为济州刺史,甚有称绩。征为内都大官。评决狱讼,不加捶楚,察疑获实者甚多,世以是称之。卒,赠征西大将军、太常卿、酒泉王,谥曰宣。
子钦,字孟真,位陕州刺史。降爵为侯。卒,子景宣袭爵。卒于东郡太守。
契子玄达,性果毅,有父风。与叔父和归阙,俱为上客,封晋昌公。献文时,位华州刺史。太和十六年,降为侯。子崇,字继祖,袭爵。
寇赞字奉国,上谷人也,因难徙冯翊万年。父脩之,字延期,苻坚东莱太守。赞弟谦,有道术,太武敬重之,故追赠脩之安西将军、秦州刺史、冯翊公。赐命服,谥曰哀公。诏秦、雍二州为立碑墓。又赠脩之母为冯翊夫人,及宗从追赠太守、县令、侯、子、男者十六人,其临职者七郡、五县。
赞少以清洁知名。身长八尺,姿容严嶷,非礼不动。苻坚仆射韦华,州里高达,虽年时有异,恒以风味相待。华为冯翊太守,召为功曹。后除襄邑令。姚泓灭,秦、雍人千余家推赞为主,归魏。拜河南郡太守。其后秦、雍人来奔河南、荥阳、河内者,户至万数,拜赞南雍州刺史、轵县侯,于洛阳立雍州之郡县以抚之。由是流人襁负,自远而至,参倍于前。进赞爵河南公,加安南将军,领南蛮校尉,仍刺史。分洛、豫二州之侨郡以益之。虽位高爵重,接待不倦。
初,赞之未贵,尝从相者唐文相。文曰:‘君额上黑子入帻,位当至方伯,封公。’及其贵也,文以百姓礼拜谒曰:‘明公忆畴昔言乎?’赞延文坐曰:‘往时卿言杜琼不得官长,人咸谓不然。及琼为盩厔令,卿犹言相中不见,而琼果以暴疾,未拜而终。昔魏舒见主人儿死,自知己必至公。吾恒以卿言琼之验,亦复不息此望也。’乃赐文衣服良马。
赞在州十七年,甚收公私之誉。年老,求致仕。卒,遗令薄葬,敛以时服。太武悼惜之,谥曰宣穆。子元宝袭爵。
元宝弟臻,字仙胜。年十二,遭父忧,居丧以孝称。轻财好士。献文末,为中川太守。时冯熙为洛州刺史,政号贪虐,仙胜微能附之,甚得其意。后为弘农太守。坐受纳,为御史所弹,遂废,卒于家。
子祖训,顺阳太守。祖训弟祖礼。兄弟并孝友敦穆,白首同居。父母亡虽久,犹于平生所处堂宇,备设帏帐几杖,以时节开堂列拜,垂涕陈荐,若宗庙焉。吉凶之事,必先启告,远出行反亦如之。
祖礼,宣武末为河州刺史。在任数年,遇郤铁匆反,又为城人诣都列其贪状十六条。会赦免。久之,兼廷尉卿,又兼尚书。畏避势家,承颜候色,不能有所执据。后蛮反于三鸦,为都督追讨,战殁。赠卫大将军、七兵尚书、雍州刺史、昌平男。祖礼弟隽。
隽字祖隽。性宽雅,幼有识量,好学彊记。性又廉恕,不以财利为心。家人曾卖物与人,而利得绢一匹。隽于后知之,乃曰:‘得财失行,吾所不取。’访主还之。以选为孝文帝挽郎,除奉朝请。大乘贼起,燕、赵扰乱,隽参护军事东讨,以功授员外散骑侍郎。累迁司空府主簿。时灵太后临朝,减食禄官十分之一,造永宁佛寺,令隽典之。资费巨万,主吏不能欺隐。寺成,又极壮丽。灵太后嘉之,除左军将军。孝昌中,朝议以国用不足,乃置盐池都将,秩比上郡。前后居职者多有侵隐,乃以隽为之,仍主簿。
永安初,华州人史底与司徒杨椿讼田。长史以椿势贵,皆言椿直,欲以田给椿。隽曰:‘史底穷人,杨公横夺其地,若欲损不足以给有余,见使雷同,未敢闻命。’遂以地还史底。孝庄帝后知之,嘉隽守正不挠,拜司马;其附椿者咸责焉。
二年,出为梁州刺史。人俗荒犷,多为盗贼。隽乃令郡县为立庠序,劝其耕桑,敦以礼让。数年之中,风俗顿革。梁遣其将曹琰之镇魏兴,继日板筑。琰之屡扰疆埸,边人患之。隽遣长史杜林道攻克其城,并禽琰之。琰之即梁大将景宗之季弟也。于是梁人惧焉。属魏室多故,州又僻远,梁人知无外援,遂大兵顿魏兴,志图攻取。隽抚厉将士,人思效命。梁人知其得众心也,弗之敢逼。隽在州清苦,不事产业,其子等并徒步而还,吏人送隽,留连于道,久之乃得出界。
大统三年,东魏授隽洛州刺史,隽因此乃谋归阙。五年,将家及亲属四百口入关,拜秘书监。时军国草创,坟典散逸,隽始选置令史,抄集经籍,四部群书,稍得周备。加镇东将军,封西安县男。十七年,加散骑常侍,遂称笃疾,不复朝觐。恭帝三年,赐姓若口引氏。孝闵帝践阼,进爵为子。武成元年,进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隽年齿虽高,而志识未衰,教授子孙,必先典礼。明帝尚儒重德,特钦赏之,数加恩赐,思与相见。隽不得已,乃入朝,帝与同席而坐,顾访洛阳故事。隽身长八尺,须鬓皓然,容止端详,音韵清朗。帝与之谈论,不觉屡为之前膝。及隽辞还,帝亲执其手,曰:‘公年德俱尊,朕所钦尚。乞言之事,所望于公。宜数相见,以慰虚想。’以御舆令于帝前乘出。顾谓左右曰:‘如此事,唯积善者可以致之。何止见重于今,亦将传之万古。’时人咸以为荣。卒年八十二。武帝叹惜之,赠本官,加冀定瀛三州诸军事、冀州刺史,谥曰元。
隽笃于仁义,期功之中有孤幼者,衣食丰约,并与之同。少为司徒崔光所知,光命其子励与隽结友。隽每造光,常清谈移日。小宗伯卢辩以隽业行俱崇,待以师友之礼,每有闲暇,辄诣隽䜩语弥日。恒谓人曰:‘不见西安君,烦忧不遣。’其为通人所敬重如此。
子奉,位至仪同大将军、顺阳郡守、洵州刺史、昌国县公。
奉弟颙,少好学,最知名。居丧哀毁。位仪同大将军,掌朝、布宪、典祀下大夫,小纳言,濩泽郡公。
郦范字世则,范阳涿鹿人也。祖绍,慕容宝濮阳太守,以郡迎降,道武授兖州监军。父嵩,天水太守。
范,太武时,给事东宫。文成践阼,追录先朝旧勋,赐爵永宁男。以奉礼郎奉迁太武、景穆神主于太庙,进爵为子。为征南大将军慕容白曜司马。及定三齐,范多进策,白曜皆用其谋,遂表为青州刺史。进爵为侯,加冠军将军。还为尚书右丞。
后除平东将军、青州刺史,假范阳公。范前解州还京也,夜梦阴毛拂踝。他日说之。时齐人有占梦者史武进云:‘公豪盛于齐下矣。使君临抚东秦,道光海岱,必当重牧全齐,再禄营丘矣。’范笑荅曰:‘吾将为卿必验此梦。’果如言。时镇将元伊利表范与外贼交通。孝文诏范曰:‘镇将伊利表卿造船市玉,与外贼交通,规陷卿罪,窥觎州任。有司推验,虚实自显,有罪者今伏其辜矣。卿其明为筭略,勿复怀疑。’还朝,卒京师。谥曰穆。子道元。
道元字善长。初袭爵永宁侯,例降为伯。御史中尉李彪以道元执法清刻,自太傅掾引为书侍御史。彪为仆射李冲所奏,道元以属官坐免。景明中,为冀州镇东府长史。刺史于劲,顺皇后父也,西讨关中,亦不至州,道元行事三年。为政严酷,吏人畏之,奸盗逃于他境。后试守鲁阳郡,道元表立黉序,崇劝学教。诏曰:‘鲁阳本以蛮人,不立大学。今可听之,以成良守文翁之化。’道元在郡,山蛮伏其威名,不敢为寇。延昌中,为东荆州刺史,威猛为政,如在冀州。蛮人诣阙讼其刻峻,请前刺史寇祖礼。及以遣戍兵七十人送道元还京,二人并坐免官。
后为河南尹。明帝以沃野、怀朔、薄骨律、武川、抚冥、柔玄、怀荒、御夷诸镇并改为州,其郡、县、戍名,令准古城邑。诏道元持节兼黄门侍郎,驰驿与大都督李崇筹宜置立,裁减去留。会诸镇叛,不果而还。
孝昌初,梁遣将攻扬州,刺史元法僧又于彭城反叛。诏道元持节、兼侍中、摄行台尚书,节度诸军,依仆射李平故事。梁军至涡阳,败退。道元追讨,多有斩获。
后除御史中尉。道元素有严猛之称,权豪始颇惮之。而不能有所纠正,声望更损。司州牧、汝南王悦嬖近左右丘念,常与卧起。及选州官,多由于念。念常匿悦第,时还其家,道元密访知,收念付狱。悦启灵太后,请全念身,有敕赦之。道元遂尽其命,因以劾悦。
时雍州刺史萧宝夤反状稍露,侍中、城阳王徽素忌道元,因讽朝廷,遣为关右大使。宝夤虑道元图己,遣其行台郎中郭子帙围道元于阴盘驿亭。亭在冈上,常食冈下之井。既被围,穿井十余丈不得水。水尽力屈,贼遂逾墙而入。道元与其弟道阙二子俱被害。道元瞋目叱贼,厉声而死。宝夤犹遣敛其父子,殡于长安城东。事平,丧还,赠吏部尚书、冀州刺史、安定县男。
道元好学,历览奇书,撰注水经四十卷,本志十三篇。又为七聘及诸文皆行于世。然兄弟不能笃睦,又多嫌忌,时论薄之。子孝友袭。
道元第四弟道慎,字善季,涉历史传,有干局。位正平太守,有能名。迁长乐相。卒,赠平州刺史。
道慎弟道约,字善礼,朴质迟钝,颇爱琴书。性多造请,好以荣利干谒,乞丐不已,多为人所笑弄。坎 21484.gif 于世,不免饥寒。晚历东莱、鲁阳二郡太守。为政清静,吏人安之。
范弟道峻子恽,字幼和。好学有文才,尤长吏干。举秀才,射策高第。历位尚书外兵郎。行台长孙承业引为行台郎。恽颇兼武用,恒以功名自许。每进计于承业,多见纳用。以功赏魏昌县子。恽在军启求减身官爵,为父请赠,诏授征虏将军、安州刺史。
恽后与唐州刺史崔元珍固守平阳,尔朱荣称兵赴阙,恽与元珍不从,为荣行台郎中樊子鹄陷城,被害。所作文章,颇行于世。撰慕容氏书,不成。
子怀则,司空长流参军。
韩秀字白武,昌黎人也。祖宰,慕容隽谒者仆射。父景,皇始初归魏,拜宣威将军、骑都尉。
秀历位尚书郎,赐爵遂昌子。文成称秀聦敏清辩,才任喉舌,遂命出纳王言,并掌机密。行幸游猎,随侍左右。献文即位,转给事中,参征南慕容白曜军事。
延兴中,尚书奏以敦煌一镇,介远西北,寇贼路冲,虑或不固,欲移就凉州。群臣会议,佥以为然。秀独曰:‘此蹙国之事,非辟土之宜。愚谓敦煌之立,其来已久,虽邻强寇,而兵人素习,循常置戍,足以自全。若徙就姑臧,虑人怀异意,或贪留重迁,情不愿徙,脱引寇内侵,深为国患。且舍远就近,遥防有阙。一旦废罢,是启戎心,则夷狄交构,互相来往。关右荒扰,烽警不息,边役烦兴,艰难方甚。’乃从秀议。后为平东将军、青州刺史。卒,子务袭爵。
务字道世,性端谨,有吏干。为定州平北长史,颇有受纳,为御史中尉李平所劾。付廷尉,会赦免。后除龙骧将军、郢州刺史。务献七宝床、象牙席。诏曰:‘昔晋武帝焚雉头裘,朕常嘉之。今务所献,亦此之流也。奇丽之物,有乖风素,可付其家人。’后以诈表破贼,免官。久之,拜太中大夫,进号左将军,卒。
尧暄字辟邪,上党长子人也。本名锺葵,后赐名暄。祖僧赖,道武平中山,与赵郡吕含首来归国。暄聦了,美容貌。为千人军将。太武以其恭谨,擢为中散。后兼北部尚书。于时始立三长,暄为东道十三州使,更比户籍,赐独车一乘,厩马四匹。暄前后从征及出使检案三十许度,皆有克己奉公之称。赏赐衣服、彩绢、奴婢等物,赐爵平阳伯。及改置百官,授太仆卿,转大司农。卒于平城,孝文为之举哀,赠相州刺史。初,暄至徐州,见州城楼观,嫌其华盛,乃令往往毁彻,由是,后更损落。及孝文幸彭城,闻之,曰:‘暄犹可追斩。’
暄长子洪袭爵。洪子杰,字永寿。元象中,开府仪同三司、乐城县公。
洪弟遵,位临洮太守。卒,谥曰思。
遵弟荣,位员外散骑侍郎。
子雄,字休武,少骁果,轻财重气。位燕州刺史、平城县伯。随尔朱兆与齐神武战,败于广阿,率所部据定州归神武。其从兄杰为兆沧州刺史,亦遣使降。神武以其兄弟俱有诚款,使杰便为行瀛州事。使雄代杰为瀛州刺史,进爵为公。时禁网疏阔,官司相与聚敛。唯雄义然后取,接下以恩,甚为吏人所怀。
魏孝武帝入关,雄为大都督,随高昂破贺拔胜于穰城,仍除豫州刺史。元洪威据颍川叛,叛人赵继宗杀颍川太守邵招,据乐口,北应洪威。雄讨之,继宗败走。城内因雄之出,据州引西魏。雄复与行台侯景讨平之。
梁将李洪芝、王当伯袭破平乡城,雄并禽之。又破梁司州刺史陈庆之,复围南荆州。东救未至,雄陷其城。梁以元庆和为魏王,侵扰南境,雄大破之于南顿。寻与行台侯景破梁楚城。豫州人上书,更乞雄为刺史,复行豫州事。
颍州长史贺若统执刺史田迅,据州降西魏。诏雄与广州刺史赵育、扬州刺史是宝,随行台任祥攻之。西魏将怡锋败祥等,育、宝各还,据城降敌。雄收散卒,保大梁。周文帝遣其右丞韦孝宽等攻豫州,雄都督郭丞伯、程多宝降之。执刺史冯邕,并雄家属及部下妻子数千口,欲送长安。至乐口,雄外兵参军王恒伽、都督赫连隽等从大梁邀之,斩多宝,收雄家口还大梁。雄别破乐口,禽丞伯,进讨县瓠。复以雄行豫州事。西魏以是宝为扬州刺史,据项城,义州刺史韩显据南顿。雄一日拔其二城,禽显及长史丘岳,宝遁走。加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仍随侯景平鲁阳,复除豫州刺史。
雄虽武将,性质宽厚,为政举其大纲而已。在边十年,屡有功绩。爱人物,多所施与,亦以此称。兴和四年,卒于邺,赠司徒,谥曰武恭。子师嗣。
柳崇字僧生,河东解人也。七世祖轨,晋廷尉卿。崇方雅有器量,身长八尺,美须明目,兼有学行。举秀才,射策高第。解褐太尉主簿,转尚书右外兵郎中。于时河东、河北二郡争境。其间有盐池之饶,虞阪之便,守宰百姓皆恐外割,公私朋竞,纷嚣台府。孝文乃遣崇检断,上下息讼。属荆、郢新附,南寇窥扰,又诏崇持节与州郡经略,加慰喻。还,迁太子洗马、本郡中正。
累迁河中太守。崇初届郡,郡人张明失马,疑执十余人。崇见之,不问贼事,人别借以温颜,更问其亲老存不,农业多少,而微察其辞色。即获真贼吕穆等二人,余皆放遣。郡中畏服,境内怗然。卒于官,赠岐州刺史,谥曰穆。崇所制文章,寇乱遗失。
长子庆和,性沉静,不竞于时。位给事中、本郡中正,卒。
庆和弟楷,字士则。身长八尺,善草书,颇涉文史。位抚军司马。
论曰:屈遵学艺知机。恒乃局量受委。张蒲、谷浑,文武为用,人世仍显,不亦善乎?公孙表初则一介见知,终以轻薄致戾。轨始受探金之赏,末陷财利之嫌,鲜克有终,固不虚也。张济使于四方,有延誉之美。李先学术嘉谋,荷遇三世。贾彝早播时誉。秀则不畏强御。窦瑾、李䜣,时曰良干。瑾以片言疑似,䜣以夙故猜嫌,而婴合门之戮,良可悲也。韩延之忠于所事,有国士之烈。袁式取遇崔公,以博雅而重。脩之晚著诚款。唐和万里慕义。寇赞诚信见嘉。郦范智器而达。道元遭命,有衔须之风。韩秀议边,得驭远之筭。尧暄聦察致位,礼加存没。柳崇素业有资,器行仍世。盛矣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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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二十八‧列传第十六 陆俟 源贺曾孙彪 玄孙师 师从叔雄 刘尼 薛提
陆俟,代人也。曾祖干,祖引,世领部落。父突,道武初帅部人从征伐,数有战功,位离石镇将、上党太守、关内侯。
俟少聦慧。明元践祚,袭爵关内侯,位给事中,典选部、兰台事,当官无所挠。太武征赫连昌,诏俟督诸军镇以备蠕蠕。与西平公安颉攻克武牢,赐爵建邺公,拜冀州刺史。时考州郡,唯俟与河内太守丘陈为天下第一。转武牢镇大将。平凉休屠金崖、羌狄子玉等叛,复转为安定镇大将,追讨崖等,皆获之。
迁怀荒镇大将。未期,诸高车莫弗讼俟严急,请前镇将郎孤。太武许之。征俟,至京朝见,言不过周年,孤身必败,高车必叛。帝疑不实,切责之,以公归第。明年,诸莫弗果杀孤以叛。帝闻之大惊,召俟问其故。俟曰:‘夫高车之俗,上下无礼,无礼之人,难为其上。臣莅以威严,节之宪网,欲渐加训导,使知分限。而恶直丑正,实繁有徒,故讼臣无恩,称孤之美。孤获还镇,欣其名誉,必加恩于百姓,讥臣为失,专欲以宽惠临之,仁恕待之。无礼之人,易生陵傲,不过期年,无复上下。既无上下,然后收之以威,则人怀怨憝。怨憝既多,败乱彰矣。’帝叹曰:‘卿身乃短,虑何长也!’即日复除散骑常侍。
帝征蠕蠕,破凉州,常随驾别督辎重。又与高凉王那复渡河南略地。仍迁长安镇大将。与高凉王那击盖吴于杏城,获吴二叔。诸将欲送京师,俟独不许,曰:‘若不斩吴,恐长安之变未已。一身藏窜,非其亲信,谁能获之?若停十万众追一人,非上策也。不如私许吴叔,免其妻子,使自追吴。’诸将咸曰:‘今获其二叔,唯吴一人,何所复至?’俟曰:‘诸君不见毒虵乎?不断其头,犹能为害。况除腹心之疾,而曰必遗其类,可乎?’遂舍吴二叔,与之期。及期,吴叔不至,诸将皆咎俟。俟曰:‘此未得其便耳,必不背也。’后数日,果斩吴以至,皆如其言。俟之明略独决,皆此类也。迁内都大官。
安定卢水刘超等叛,太武以俟威恩被关中,诏以本官加都督秦、雍诸军,镇长安。帝曰:‘超等恃险,不顺王命,朕若以重兵与卿,则超等必合为一;若以轻兵与卿,则不制矣。今使卿以方略定之。’于是俟单马之镇。既至,申扬威信,示以成败,超犹无降意。俟乃率其帐下见超。超使人逆曰:‘三百人以外,当以弓马相待;三百人以内,当以酒食相供。’乃将二百骑诣超。超备甚严,遂纵酒,尽醉而还。后伪猎,诣超。与士卒约曰:‘今会发机,当以醉为限。’俟乃诈醉,上马大呼,斩超首。士卒应声纵击,遂平之。帝大悦,征拜外都大官。
文成践祚,以子丽有定策勋,进爵东平王。薨,年六十七,谥成王。有子十二人。
长子馛,多智,有父风。文成见而悦之,谓朝臣曰:‘吾常叹其父智过其躯,是复逾于父矣!’少为内都下大夫。奉上接下,行止取与,每能逆晓人意。与其从事者无不爱之。
兴安初,赐爵聊城侯。出为相州刺史,假长广公。为政清平,抑强扶弱。州中有德宿老名望素重者,以友礼待之,询之政事,责以方略,如此者十人,号曰十善。又简取诸县强门百余人以为假子,诱接殷勤,赐以衣服,令各归家为耳目,于是发奸擿伏,事无不验。百姓以为神明,无敢劫盗者。在州七年,家至贫约。征为散骑常侍,百姓乞留馛者千余人。献文不许,谓群臣曰:‘馛之善政,虽古人何以加之。’赐绢五百匹,奴婢十口。馛之代还也,吏人大敛布帛以遗之,馛皆不受,人亦不取,于是以此物起佛寺焉,因名长广公寺。后袭父爵,改封建安王。
时宋司州刺史常珍奇以悬瓠内附,新人犹怀去就。馛衔旨抚慰,诸有陷军为奴婢者,馛皆免之。百姓欣悦,人情乃定。车驾讨蠕蠕,诏馛为选部尚书,录留台事。
及献文将禅位于京兆王子推,任城王云、陇西王源贺并固谏。馛抗言曰:‘皇太子圣德承基,四海瞻望,不可横议,干国之纪。臣请刎颈殿庭,有死无贰。’久之,帝乃解。诏曰:‘馛直臣也,其能保吾子乎?’遂以馛为太保,与太尉源贺持节奉皇帝玺绂传位于孝文。延兴四年薨,赠以本官,谥曰贞王。馛有六子,琇、凯知名。
琇字伯琳,馛第五子也。母赫连氏身长七尺九寸,甚有妇德。馛有以爵传琇之意。琇年九岁,馛谓之曰:‘汝祖东平王有十二子,我为嫡长,承袭家业。今已年老,属汝幼冲,讵堪为陆氏宗首乎?’琇对曰:‘苟非鬬力,何患童幼!’馛奇之,遂立琇为世子。馛薨,袭爵。琇沈毅少言,雅好读书。以功臣子孙,为侍御长,累迁祠部尚书、司州大中正。会从兄叡事,免官。
景明初,试守河内郡。咸阳王禧谋反,令子昙和等先据河内。琇闻禧反,斩昙和首。时以琇不先送昙和,禧败始斩,责其通情,征诣廷尉。少卿崔振穷罪状,案琇大逆。陆宗大小,咸见收捕。会将赦,先毙于狱。琇弟凯仍上书诉冤,宣武诏复琇爵,子景祚袭。
凯字智君,谨重好学。位太子庶子、给事黄门侍郎。凯在枢要十余年,以忠厚见称。后遇患,频上书乞骸骨。除正平太守,在郡七年,号为良吏。
初,孝文将议革变旧风,大臣并有难色;又每引刘芳、郭祚等,常与规谋,共论政事。而国戚谓遂疏己,怏怏有不平之色。帝乃令凯私喻之曰:‘至尊但欲广知前事,直当问其古式耳。终无宠彼而疏国戚旧人意。’乃稍解。及兄琇陷罪,凯亦被收,遇赦乃免。凯痛兄之死,哭无时节,目几失明,诉冤不已。至正始初,宣武复琇官爵。凯大喜,置酒集诸亲曰:‘吾所以数年之中抱病忍死者,顾门计耳,今愿已遂。’以其年卒,赠龙骧将军、南青州刺史,谥曰惠。
长子𬀩,字道晖,与弟恭之并有时誉。洛阳令贾祯见其兄弟,叹曰:‘仆以老年,更睹双璧。’又尝兄弟共候黄门郎孙惠蔚。谓诸賔曰:‘不意二陆,复在坐隅。吾德谢张公,无以延誉。’𬀩位尚书右户、三公郎,坐事免。后除伏波将军。卒,赠冠军、恒州刺史。𬀩拟急就篇为悟蒙章,及七诱、十醉,章表数十篇。𬀩与恭之晚不和睦,为时所鄙。子元规位尚书郎。元规子拨,阴阳律历,多所通解,位并州长流参军。
恭之字季顺,有操尚,位东荆州刺史。赠吏部尚书,谥曰懿。恭之所著文章诗赋凡千余篇。子曅,字仁崇,笃志文学,齐律序则仁崇之词。位终通直散骑常侍。弟宽,字仁惠,太子中舍人,待诏文林馆。宽兄弟并有才品,议者称为三武。
馛弟归,位东宫舍人、驾部校尉。
子珍,夏州刺史,赠太仆卿,谥曰静。
珍子旭,性雅澹,好易、纬候之学,撰五星要决及两仪真图,颇得其指要。太和中,征拜中书博士,稍迁散骑常侍。知天下将乱,遂隐于太行山,屡征不起。卒后,赠并、汾、恒、肆四州刺史。子腾。
腾字显圣,少慷慨有大节。从尔朱荣平葛荣,以功赐爵清河县伯。稍迁通直散骑常侍。及孝武西迁,时使青州,遂留邺,为阳城郡守。
大统九年,大军东讨阳城,被执。周文帝释而与语,腾盛论东州人物,又叙述时事,辞理抑扬。周文叹曰:‘卿真不背本也!’即拜帐内大都督。未几,除太子庶子,迁武卫将军。腾既为周文所知,思欲立功,不愿内职。
及安康贼黄众宝等作乱,攻围东梁州。城中粮尽,诏腾率军大破之。军还,拜龙州刺史。使通江油路,直出南秦。周文谓曰:‘此是卿取柱国之日。’即解所服金带赐之。州人李广嗣、李武等凭据岩险,历政不能制。腾密令多造飞梯,夜袭破之,执广嗣等于鼓下。其党有任公忻,围逼州城,请免广嗣及武,即散兵请罪。腾谓将士曰:‘吾不杀广嗣等,可谓堕军实而长寇仇。’即斩广嗣及武,以首示之。于是出兵奋击,尽获之。进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转江州刺史,进爵上庸县公。陵州木笼獠恃险,每行抄劫,诏腾讨之。獠因山为城,攻之未可拔。腾遂于城下多设声乐及诸杂伎,示无战心。诸贼果弃其兵仗,或携妻子临城观乐。腾知其无备,遂纵兵讨击,尽杀破之。
周明帝初,陵、眉等八州夷夏并反,攻破郡县,腾率兵讨平之。及齐公宪作镇于蜀,以腾为隆州刺史,令宪入蜀兵马镇防,皆委腾统摄。赵公招代宪,复请留之。迁隆州总管,领刺史。
保定二年,资州槃石人反,杀郡守,据险自守,州军不能制。腾率军讨击,尽破斩之。而蛮子反,所在蜂起,山路险阻,难得掩袭。遂量山川形势,随便开道。蛮獠畏威,承风请服。所开之路,多得古铭,并是诸葛亮、恒温旧道。是年,铁山獠抄断内江路,使驿不通。腾乃进军讨之,一日下其三城,招纳降附者三万户。
帝以腾母在齐,未令东讨。适有其亲属自齐还朝者,晋公护奏令告腾云:‘齐已诛公母兄。’盖欲发其怒也。腾乃发哀泣血,志在复仇。四年,齐公宪与晋公护东征,请腾为副。赵公招时在蜀,复欲留之。晋公护与招书,于是令腾驰传还朝,副宪东伐。
天和初,信州蛮、蜑据江硖反叛,连结二千余里,又诏腾讨之。腾沿江南而下,军至汤口,分道奋击,所向摧破。乃筑京观,以旌武功。涪陵郡守兰休祖又阻兵为乱,方二千余里。复诏腾讨之,巴蜀悉定,诏令树碑纪功绩焉。腾自在龙州至是,前后破平诸贼,凡赏得奴婢八百口,马牛称是。
四年,迁江陵总管。陈遣其将章昭达围江陵,卫王直闻有陈寇,遣大将军赵訚、李迁哲等率步骑赴之,并受腾节度。时迁哲等守外城,陈将程文季、雷道勤夜来掩袭,迁哲等惊乱,不能抗御。腾夜遣开门奋击,大破之。陈人奔溃,道勤中流矢而毙。陈人决龙川宁朔堤,引水灌江陵城。腾亲率将士,战于西堤,破之,陈人乃遁。加位柱国,进爵上庸郡公。
建德二年,征拜大司空,寻出为泾州总管。宣政元年冬,薨于京师,赠太尉公,谥曰定。子玄嗣。
玄字士鉴,腾入关时,年七岁。仕齐为奉朝请、成平县令。齐平,武帝见玄,特加劳勉,即拜地官府都上士。大象末,为隋文帝相府内兵参军。
玄弟融,字士倾,最知名,少历显职。大象末,位至大将军、定陵县公。
归弟丽,少以忠谨,入侍左右,太武特亲昵之。举动审慎,初无愆失。赐爵章安子,稍迁南部尚书。
太武崩,南安王余立。既而为中常侍宗爱等所杀,百僚忧惶,莫知所立。丽首建大议,与殿中尚书长孙渴侯、尚书源贺、羽林中郎刘尼奉迎文成于苑中而立之。社稷获安,丽之谋也。由是受心膂之任,在朝者无出其右。兴安初,封平原王,丽频让,不听,乃启以让父。文成曰:‘朕为天下主,岂不能得二王封卿父子也?’以其父俟为东平王。丽寻迁侍中、抚军大将军、司徒公,复其子孙,赐妻妃号。丽以优宠既频,固辞不受,帝益重之。领太子太傅。丽好学爱士,常以讲习为业。甚孝,遭父忧,毁瘠过礼。
和平六年,文成崩。先是,丽疗疾于代郡温泉,闻凶欲赴。左右止之曰:‘宫车晏驾,王德望素重,奸臣若疾人誉,虑有不测之祸。’丽曰:‘安有闻君父之丧,方虑祸难!’便驰赴。初,乙弗浑悖傲,每为不法,丽数诤之,由是见忌,害之。谥曰简王,陪葬金陵。孝文追录先朝功臣,以丽配飨庙庭。
丽二妻,长曰杜氏,次张氏。长子定国,杜氏所生,次叡,张氏所出。
定国在襁抱,文成幸其第,诏养宫内。至于游止,常与献文同处。年六岁,为中庶子。及献文践祚,拜散骑常侍,赐封东郡王。定国以承父爵,辞,不许。又以父爵让弟叡,乃听之。俄迁侍中、仪曹尚书,转殿中尚书。前后大驾征巡,擢为行台,录都曹事,超迁司空。定国恃恩,不循法度,延兴五年,坐事免官爵为兵。太和初,复除侍中、镇南将军、秦益二州刺史,复王爵。八年,薨于州。赠以本官,谥曰庄王。
子昕之,字庆始,风望端雅。袭爵,例降为公。尚献文女常山公主,拜驸马都尉,历通直郎。景明中,以从叔琇罪,免官。寻以主婿,除通直散骑常侍。历兖、青二州刺史,并有政绩。转安北将军、相州刺史。卒,赠镇东将军、冀州刺史,谥曰惠。
初,定国娶河东柳氏,生子安保。后娶范阳卢度世女,生昕之。二室俱为旧族,而嫡妾不分。定国亡后,两子争袭父爵。仆射李冲有宠于时,与度世子伯源婚亲相好,冲遂左右助之,昕之由是承爵,尚主,职位赫弈。安保沈废贫贱,不免饥寒。昕之容貌柔谨,孝文以其主婿,特垂昵眷。宣武时,年未四十,频抚三藩,当世以此荣之。昕之卒后,母卢悼念,伤过而亡。公主奉姑有孝称。神龟初,与穆氏琅邪长公主并为女侍中。又性不妒忌,以昕之无子,为纳妾媵,而皆育女。公主有三女,无男,以昕之从兄希道第四子子彰为后。
子彰字明远,本名士沈。年十六出后,事公主尽礼。丞相、高阳王雍常言曰:‘常山妹虽无男,以子彰为儿,乃过自生矣。’正光中,袭爵东郡公,累迁给事黄门侍郎。子彰妻即咸阳王禧女。禧诛,养于彭城王第,庄帝亲之,略同诸姊。建义初,尔朱荣欲循旧事,庶姓封王,由是封子彰濮阳郡王。寻而诏罢,仍复先爵。
天平中,拜卫将军、颍州刺史,以母忧去职。元象中,以本将军除齐州刺史,又加骠骑将军,行怀州事,转北豫州刺史,仍除徐州刺史,将军并如故。一年历三州,当世荣之。还朝,除卫大将军、右光禄大夫,行瀛州事。寻拜侍中,复行沧州事。进号骠骑大将军,行冀州事。除侍读,兼七兵尚书,行青州事。子彰初为州,以聚敛为事,晚节修改,自行青、冀、沧、瀛,甚有时誉。加以虚己纳物,人士敬爱之。除中书监。卒,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曰文宣。
子彰崇好道术,曾婴重病,药中须桑螵蛸,子彰不忍害物,遂不服焉,其仁如此。教训六子,雅有法度。子卬。
卬字云驹,少机悟,美风神。好学不倦,博览群书,五经多通大义。善属文,甚为河间邢卲所赏。卲又与子彰交游,尝谓子彰曰:‘吾以卿老蚌遂出明珠,意欲为群拜纪可乎?’由是名誉日高,雅为搢绅所推许。起家员外散骑侍郎,历文襄大将军主簿、中书舍人、兼中书侍郎,以本职兼太子洗马。自梁、魏通和,岁有交聘,卬每兼官䜩接。在席赋诗,卬必先成,虽未能尽工,以敏速见美。
除中书侍郎,修国史。以父忧去职。居丧尽礼,哀毁骨立,诏以本官起。文襄时镇邺,嘉其至行,亲诣门以慰勉之。卬母,魏上庸公主,初封蓝田,高明妇人也,甚有志操。卬昆季六人,并主所出,故邢卲常谓人云:‘蓝田生玉,固不虚矣。’主教训诸子,皆以义方,虽创巨痛深,出于天性,然动依礼度,亦母氏之训焉。卬兄弟相率庐于墓侧,负土成坟。朝廷所嗟尚,发诏褒扬,改其所居里为孝终里。服竟,当袭,不忍嗣侯。使迄未应受。
齐天保初,常山王荐卬器干,文宣面授给事黄门侍郎。迁吏部郎中。上洛王思宗为清都尹,辟为邑中正,食贝丘县干。遭母丧,哀慕毁悴,殆不胜丧,遂至沈笃,顿伏床枕,又成风疾。第五弟抟遇疾,临终,谓其兄弟曰:‘大兄尪病如此,性至慈爱,抟之死日,必不得使大兄知之,哭泣声必不可闻彻,致有感动。’家人至于祖载,方始告之。卬闻而悲痛,一恸便绝。年四十八。
卬自在朝行,笃慎周密,不说人短,不伐己长,言论清远,有人伦鉴裁,朝野甚悲惜之。赠卫将军、青州刺史,谥曰文。所著文章十四卷,行于世。齐之郊庙诸歌,多卬所制。
子乂,字旦,袭爵始平侯。乂聦敏博学,有文才,年十九举司州秀才。历秘书郎、南阳王文学、通直散骑侍郎,待诏文林馆。兼散骑侍郎,迎陈使。还,兼中书舍人,加通直散骑常侍。乂于五经最精熟,馆中谓之石经。人为之语曰:‘五经无对,有陆乂。’
卬第二弟骏,字云骧。自中书舍人历黄门侍郎、散骑常侍,卒于东广州刺史。
骏弟杳字云迈,亦历中书舍人、黄门常侍,假仪同三司、秦州刺史。武平中,为寇所围,经百余日,就加开府仪同三司。城中多疫疠,死者过半,人无异心。遇疾卒。及城陷,陈将吴明彻以杳有善政,吏人所怀,启陈主,还其尸,家累赀物无所犯。赠开府仪同三司、尚书仆射。子玄卿,位尚书膳部郎。
杳弟骞,字云仪,亦历中书舍人、黄门常侍。武平末,吏部郎中。
骞弟抟,字云征,好学有行检,卒于著作佐郎。
抟弟彦师,字云房,少以行检称。及长好学,解属文。魏襄城王元旭引为参军事,以父艰去职。哀毁殆不胜丧,与兄卬庐于墓次,乡人重之,皆就墓侧存问,晦朔之际,车马不绝。中书令河间邢卲表荐之。未报,彭城王浟为司州牧,召补主簿。后历中外府东阁祭酒。兄卬当袭父始平侯,以彦师昆弟中最幼,表让封焉,彦师固辞而止。世称友悌孝义,总萃一门。为中书舍人、通直散骑侍郎。每陈使至,必高选主客,彦师所接对者,前后六辈。历中书、黄门侍郎。后以不阿宦者,遇谗,出为中山太守,有惠政。数年,征为吏部郎中、散骑常侍,又拜银青光禄大夫,假仪同三司,行郑州刺史,寻除给事黄门侍郎。武平末,车驾如晋阳,北平王镇邺,委彦师留台机密,以重慎见知。
周武帝平齐,授彦师载师下大夫,转少纳言,赐爵临水县男。及隋文为丞相,彦师遇疾,请假还邺。尉迟迥将为乱,彦师知之,遂将妻子潜归长安。文帝嘉之,授内史下大夫,拜上仪同。及帝受禅,拜尚书左丞,进爵为子。彦师素多病,未几,以务剧病动,乞解所职,有诏听以本官就第。岁余,转吏部侍郎。隋承周制,官无清浊,彦师在职,凡所任人,颇甄别于士庶,论者美之。后复以病出为汾州刺史,卒官。
叡字思弼,年十余,袭爵抚军大将军、平原王。沈雅好学,折节下士。年未二十,时人便以宰辅许之。娶东徐州刺史博陵崔鉴女,时孝文尚未改北人姓,鉴谓所亲云:‘平原王才度不恶,但恨其姓名殊为重复。’叡婚,自东徐还经邺,见李彪,甚敬悦之,仍与趣京,以为馆客。后为北征都督,击蠕蠕,大破之。迁侍中、都曹尚书。时蠕蠕又犯塞,诏叡讨之,追至石碛,禽其帅赤阿突等数百人。还,加散骑常侍,迁尚书左仆射,领北部尚书。
十六年,降五等之爵,以丽勋著前朝,封叡钜鹿郡公。寻为使持节、镇北大将军、尚书令、卫将军,讨蠕蠕,大破之而还。以母忧解。孝文将有南伐之事,以本官起授征南将军。叡固辞,请终情礼,敕有司敦喻不许。复除使持节、都督恒州刺史,行尚书令。时车驾南征,上表谏,帝不从。叡又表请车驾还代,亲临太师冯熙葬,坐削夺都督三州诸军事。寻进号征北大将军。以有顺迁之表,加邑四百户。
时穆泰为定州刺史,以疾病,请恒州自效,乃以叡为定州刺史。未发,遂与泰等同谋构逆,赐死狱中。听免孥戮,徙其妻子于辽西。
叡长子希道,字洪度。有风貌,美须髯,历览经史,颇有文致。初拜中散,迁通直郎。坐父事,徙于辽西。于后得还,从征自效,以军功赐爵淮阳男,拜谏议大夫。累迁前将军、郢州刺史。希道善于驭边,甚有威略。转平西将军、泾州刺史,卒官,赠抚军将军、定州刺史。
希道有六子:士懋字元伟。天平中以其曾祖丽有翼戴之勋,诏特复钜鹿郡公,令士懋袭。位营州刺史。士懋弟士宗,字仲彦,尚书左外兵郎中。士宗弟士述,字幼文,符玺郎中。建义初,并于河阴遇害。士述弟士沈,出继从叔昕之。士沈弟士廉,字季脩,建州平北府长史。永安末,尔朱世隆攻陷州城,见害。士廉弟士佩,字季伟,武定中,安东将军、司州从事。
希道弟希悦,尚书外兵郎中。
丽季弟骐𬴊,侍御中散,转侍御史。太和初,新平太守。
子高贵,孝昌中,兖州镇东府法曹参军。
高贵子操,字仲志,高简有风格,早以学业知名,雅好文。操仕魏,兼散骑常侍聘梁,使还,为廷尉卿。齐文襄为世子,甚好色,崔季舒为掌媒焉。薛氏寘书妻元氏有色,迎入欲通之。元氏正辞,且哭。世子使季舒送付廷尉罪之。操曰:‘廷尉守天子法,须知罪状。’世子怒,召操,命刀环筑之,更令科罪。操终不挠,乃口责之。后徙御史中丞。天保中,卒于殿中尚书。子孔璋,武平中,卒于高阳太守。
高贵弟孟远,位奉朝请。
孟远子概之,位司农卿。
概之子爽,字开明。少聦敏,年九岁就学,日诵二千余言。齐尚书仆射杨遵彦见而异之曰:‘陆氏世有人焉。’仕齐,位中书侍郎。齐灭,周武帝闻其名,与阳休之、袁叔德等俱征入关。诸人多将辎重,爽独载数千卷书。至长安,授宣纳上士。隋文帝受禅,频迁太子洗马,与左庶子宇文恺等撰东宫典记七十卷。朝廷以其博学有口辩,陈人至境,常令迎劳。卒官,赠上仪同、宣州刺史。
子法言,敏学有家风,释褐承奉郎。初,爽之为洗马,常奏文帝云:‘皇太子诸子未有嘉名,请依春秋之义,更立名字。’上从之。及太子废,上追怒爽曰:‘我孙制名,宁不自解?陆爽乃尔多事!扇惑于勇,亦由此人。其身虽故,子孙并宜屏黜,终身不齿。’法言竟坐除名。
源贺,西平乐都人,私署河西王秃发傉檀之子也。傉檀为乞伏炽盘所灭,贺自乐都奔魏。贺伟容貌,善风仪。太武素闻其名,及见,器其机辩,赐爵西平侯。谓曰:‘卿与朕同源,因事分姓,今可为源氏。’从击叛胡白龙,又讨吐京胡,皆先登陷阵。以功进号平西将军。
太武征凉州,以为乡导,问攻战之计。贺曰:‘姑臧外有四部鲜卑,各为之援,然皆臣祖父旧人。臣愿军前宣国威信,必相率请降。外援既服,然后攻其孤城,拔之如反掌耳。’帝曰:‘善。’乃遣贺招慰,下三万余落。及围姑臧,由是无外虑,故得专力攻之。凉州平,以功进爵西平公。又从征蠕蠕,击五城吐京胡,讨盖吴诸贼,皆有功,拜散骑常侍。从驾临江,为前锋大将,善抚士卒,加有料敌制胜之谋。贺为人雄果,每遇强寇,辄自奋击,帝深诫之。贺本名破羌,是役也,帝谓曰:‘人之立名,宜保其实,何可滥也?’赐名贺焉。拜殿中尚书。
南安王余为宗爱所杀,贺部勒禁兵,静遏外内,与南部尚书陆丽决议定策,翼戴文成。令丽与刘尼驰诣苑中奉迎,贺营中为内应。俄而丽抱文成,单骑而至。及即位,贺有力焉。以定策勋,进爵西平王。及班赐百僚,敕贺任意取之,辞以江南未賔,漠北不款,府库不宜致匮。固使取之,唯取戎马一疋。
时断狱多滥,贺上书曰:‘案律,谋反之家,其子孙虽养他族,追还就戮,所以绝罪人之类,彰大逆之辜。其为劫贼应诛者,兄弟子侄在远道隔关津皆不坐。窃惟先朝制律之意,以不同谋,非绝类之罪,故特垂不死之诏。若年十三已下,家人首恶,计所不及。臣愚以为可原其命,没入官。’帝纳之。
出为冀州刺史,改封陇西王。既受除,上书曰:‘臣闻人之所宝,莫宝于生命;德之厚者,莫厚于宥死。然犯死之罪,难以尽恕,权其轻重,有可矜恤。今勍寇游魂于北,狡贼负险于南,其在疆埸,犹须戍防。臣愚以为自非大逆、赤手杀人之罪,其坐赃及盗与过误之愆应入死者,皆可原命,谪守边境。是则已断之体,更受生成之恩;徭役之家,渐蒙休息之惠。刑措之化,庶几在兹。’帝嘉纳之,已后入死者,皆恕死徙边。久之,帝谓群臣曰:‘昔源贺劝朕,宥诸死刑,徙充北藩诸戍。自尔至今,一岁所活,殊为不少。济命之理既多,边戍之兵有益。苟人人如贺,朕临天下,复何忧哉!’群臣咸曰:‘非忠臣不能进此计,非圣明不能纳此言。’
贺之临州,鞫狱以情,徭役简省,清约宽裕,甚得人心。时武邑郡奸人石华告沙门道可与贺谋反,有司以闻。文成曰:‘贺保无此。’乃精加讯检,华果引诬。乃遣使慰勉之。帝顾左右曰:‘贺忠诚,尚致诬谤,其不若是者,可无慎乎!’时考殿最,贺政为上第,赐衣马器物,班宣天下。
后征拜太尉。蠕蠕寇边,贺从驾讨破之。及献文将传位于京兆王子推,时贺都督诸军事屯漠南,乃驰传征贺。贺至,正色固执不可。即诏持节奉皇帝玺绶以授孝文。是岁,河西敕勒叛,遣贺讨之,多所降破。贺依古今兵法及先儒耆旧说,略采至要,为十二陈图,上之,献文览而嘉焉。
又都督三道诸军屯漠南。时每岁秋冬,遣军三道并出,以备北寇,至春中乃班师。贺以劳役京都,又非御边长计,乃上言,请募诸州镇有武勇者三万人,复其徭赋,厚加振恤,分为三部。二镇之间筑城,城置万人,给强弩十二床,武卫三百乘。弩一床给牛六头,武卫一乘给牛二头。多造马枪及诸器械,使武略大将二人以镇抚之。冬则讲武,春则种植,并戍并耕,则兵未劳而有盈蓄矣。又于白道南三处立仓,运近州镇租粟以充之。足食足兵,以备不虞,于事为便。不可岁常举众。事寝不报。
上书称病乞骸骨,至于再三,乃许之。朝有大议,皆就询访,又给衣药珍羞。太和元年二月,疗疾于温汤。孝文、文明太后遣使屡问消息,太医视疾。患笃,还于京师。乃遗令诸子曰:‘吾顷以老患辞事,不悟天慈降恩,爵逮于汝。汝其毋傲吝,毋荒怠,毋奢越,毋嫉妒。疑思问,言思审,行思恭,服思度。遏恶扬善,亲贤远佞,目观必真,耳属必正,忠勤以事君,清约以临己。吾终之后,所葬,时服单椟,足申孝心,刍灵明器,一无用也。’三年,薨,赠侍中、太尉、陇西王印绶,谥曰宣王。赐辒辌车及命服、温明秘器,陪葬金陵。
长子延,性谨厚,少好学,位侍御中散,赐爵广武子。卒,赠凉州刺史,广武侯,谥曰简。子鳞袭。
延弟思礼,后赐名怀,谦恭宽雅有大度。文成末,为侍御中散。父贺辞老,诏受父爵。后持节督诸军屯于漠南,蠕蠕甚惮之。还,除殿中尚书,出为长安镇将、雍州刺史。清俭有惠政,善抚恤,劫盗息止。复拜殿中尚书,加侍中,参都曹事。又督诸军征蠕蠕,六道大将,咸受节度。迁尚书令,参议律令。后例降为公。除司州刺史。又从驾南征,加卫大将军,领中军事。以母忧去职,赐帛三百匹,谷一千石。车驾幸代,诏使者吊慰。
景明二年,除尚书左仆射,加位特进。时诏以奸吏犯罪,每多逃遁,肆眚乃出,并皆释然。自今犯罪,不问轻重,藏窜者,悉皆远流。若永避不出,兄弟代徙。怀乃奏曰:‘谨案条制,逃吏不在赦限。窃惟圣朝之恩,事异前宥,诸流徙在路,尚蒙旋返,况有未发,而仍遣边戍?案守宰犯罪,逃走者众,禄润既优,尚有兹失,及蒙恩宥,卒然得还。今独苦此等,恐非均一之法。’书奏,门下以成式既班,驳奏不许。怀重奏曰:‘臣以为法贵经通,政尚简要,刑宪之设,所以网罗罪人,苟理之所备,不在繁典。伏寻条制,勋品以下,罪发逃亡,遇恩不宥。虽欲抑绝奸途,匪为通式。谨按事条,侵官败法,专据流外,岂九品已下,人皆贞白也?其诸州守宰,职任清流,至有贪浊,事发逃窜,而遇恩免罪;勋品已下,独求斯例。如此,则宽纵上流,法切于下,育物有差,惠罚不等。又谋逆滔天,经恩尚免,吏犯微罪,独不蒙赦,使大宥之经不通,开生之路致壅,进违古典,退乖今律。臣少践天官,老荷枢要,每见诉讼,出入嗟苦,辄率愚见,以为宜停。’书奏,宣武纳之。
其年,除车骑大将军、凉州大中正。怀又表曰:‘昔世祖升遐,南安在位,出拜东庙,为贼臣宗爱所贼。时高宗避难,龙潜苑中,宗爱异图,神位未立。先臣贺与长孙渴侯、陆丽等奉迎高宗,纂徽宝命。丽以扶负圣躬,亲所见识,蒙授抚军、司徒公、平原王。兴安二年,追论定策之勋,进先臣爵西平王。皇兴季年,显祖将传大位于京兆王,先臣时都督诸将屯于武川,被征诣京,特见顾问。先臣固执不可,显祖久乃许之,遂命先臣持节授皇帝玺绶于高祖。至太和十六年,丽息叡状秘书,称其亡父与先臣援立高宗,朝廷追录,封叡钜鹿郡开国公。臣时丁艰草土,不容及例。至二十年,除臣雍州刺史。临发奉辞,面奏先帝,申先臣旧勋。时蒙敕旨,但赴所临,寻当别判。至二十一年,车驾幸雍,臣复陈闻。时蒙敕旨,征还当授。自宫车晏驾,遂尔不申。窃惟先臣,远则援立高宗,宝历不坠;近则陈力显祖,神器有归。如斯之勋,超世之事也。丽以父功,而获山河之赏;臣有家勋,不霑茅土之锡。得否相悬,请垂裁处。’诏曰:‘宿老元臣,云如所诉,访之史官,颇亦言此。可依比授冯翊郡开国公,食邑九百户。’
又诏为使持节,加侍中、行台,巡行北边六镇,恒、燕、朔三州,赈给贫乏,兼采风谣,考论殿最,事之得失,先决后闻。自京师迁洛,边朔遥远,加以连年旱俭,百姓困弊。怀衔命抚导,存恤有方,便宜运转,有无通济。时后父于劲势倾朝野,劲兄子祚与怀宿昔通婚,时为沃野镇将,颇有受纳。怀将入镇,祚郊迎道左,怀不与相闻,即劾祚免官。怀朔镇将元尼须与怀少旧,亦贪秽狠籍。置酒请怀,曰:‘命之长短,由卿之口,岂可不相宽贷?’怀曰:‘今日之集,乃是源怀与故人饮酒之坐,非鞫狱之所也。明日公庭,始为使人检镇将罪状之处。’尼须挥泪而已,无以对之。既而怀表劾尼须。其奉公不挠,皆此类也。时百姓为豪强陵压,积年枉滞,一朝见申者,日有百数。所上事宜,便于北边者,凡三十余条,皆见嘉纳。
正始元年九月,有告蠕蠕率十二万骑,六道并进,欲直趣沃野、怀朔,南寇恒、代。诏怀以本官加使持节、侍中,出据北蕃,指授规略,随须征发,诸所处分,皆以便宜从事。又诏怀子直寝征随怀北行。诏赐马一匹、细铠一具、御矟一枚。怀拜受既讫,乃于其庭,跨鞍执矟,跃马大呼。顾谓賔客曰:‘气力虽衰,尚得如此。蠕蠕虽畏壮轻老,我亦未便可欺。今奉庙胜之规,总骁捍之众,足以擒其酋帅,献俘阙下耳。’时年六十一。怀至云中,蠕蠕亡遁。旋至恒、代,乃案视诸镇左右要害之地,可以筑城置戍之处,皆量其高下,揣其厚薄,及储粮积仗之宜,犬牙相救之势,凡表五十八条,宣武并从之。卒,赠司徒公,谥曰惠。
怀性宽简,不好烦碎。恒语人曰:‘为政贵当举纲,何必须太子细也!如为屋,但外望高显,楹栋平正,足矣。斧斤不平,非屋病也。’性不饮酒,而喜以饮人。好接賔客,雅善音律,虽在白首,至宴居之暇,常自操丝竹。
子子邕,字灵和。少好文雅,笃志于学,推诚待士,士多归之。累迁夏州刺史。时沃野镇人破六韩拔陵首为反乱,统万逆徒,寇害应接。子邕婴城自守,城中粮尽,煮马皮而食之。子邕善绥抚,无有离贰。以饥馑转切,欲自出求粮,留子延伯据守。僚属佥云,未若弃城俱去,更展规略。子邕泣请于众曰:‘吾世荷国恩,此是吾死地,更欲何求!’遂自率羸弱向东夏运粮。延伯与将士送出城,哭而拜辞,三军莫不呜咽。子邕为朔方胡帅曹阿各拔所邀,力屈被执。乃密遣人赍书间行与城中云:‘大军在近,汝其奉忠,勿移其操。’子邕虽被囚束,雅为胡人所敬,常以百姓礼事之。子邕为陈安危祸福之端,劝阿各拔令降。将从之,未果而死。拔弟桑生代总部众,竟随子邕降。时北海王颢为大行台,子邕具陈诸贼可灭状。颢给子邕兵,令其先出。时东夏合境反叛,所在屯结,子邕转战而前,九旬之中,凡数十战,乃平东夏。征税租粟,运粮统万,于是二夏渐宁。
及萧宝夤等为贼所败,关右骚扰,时子邕新平黑城,遂率士马并夏州募义人,鼓行南出。贼帅康维摩守锯谷,断绝棠桥,子邕与战,大破之,禽维摩。又攻破贼帅契官斤于杨氏堡。出自西夏,至于东夏,转战千里。至是,朝廷始得委问。除兼行台尚书。复破贼帅纥单步胡提于曲沃,明帝玺书劳勉之。子邕在白水郡破贼率宿勤明达子阿非军,多所斩获。除给事黄门侍郎,封乐平县公。
以葛荣久逼信都,诏子邕为北讨都督。时相州刺史、安乐王鉴据邺反,敕子邕与都督李神轨先讨平之。改封阳平县公。遂与裴衍发邺,讨葛荣。而信都城陷,除子邕冀州刺史,与裴衍俱进。子邕战败而殁,赠司空,谥曰庄穆。
子邕弟子恭,字灵顺,聦敏好学。稍迁尚书北主客郎,摄南主客事。时梁亡人许周自云梁给事黄门侍郎,朝士咸共信待。子恭奏以为真伪难辨,请下徐、扬二州密访。周果以罪归阙,诈假职位,如子恭所疑。河州羌却铁匆反,诏子恭为行台讨之。子恭示以威恩,两旬间悉降。朝廷嘉之。
正光元年,为行台左丞,巡北边。转为起部郎中。明堂、辟雍并未建就,子恭上书,求加经综,书奏,从之。稍迁豫州刺史。频以军功,加镇南将军,兼尚书行台。元颢之入洛也,加子恭车骑将军,子恭不敢拒之,而频遣间使参庄帝动静。未几,颢败,车驾还洛,录前后征讨功,封临颍县侯,侍中。尔朱荣之死也,世隆、度律断据河桥,诏子恭为都督以讨之。寻而太府卿李苗夜烧河桥,世隆退走,以子恭兼尚书仆射,为大行台、大都督。节闵帝初,以预定策勋,封临汝县子。
永熙中,入为吏部尚书。以子恭前在豫州战功,追赏襄城县男。又论子恭余效,封新城县子,子恭寻表请转授第五子文盛,许之。天平初,除中书监。三年,拜魏尹,又为齐神武王军司。卒,赠司空公,谥曰文献。子彪。
彪字文宗,学涉机警,少有名誉。魏永安中,以父功赐爵临颍县伯。天平四年,为凉州大中正。及齐文襄摄选,沙汰台郎,以文宗为尚书祠部郎中。皇建二年,累迁泾州刺史。文宗以恩信待物,甚得边境之和,为邻人所钦服,前政被抄掠者,多被放遣。累迁秦州刺史,乘传之府,特给后部鼓吹。时李孝贞聘陈,陈主云:‘齐朝还遣源泾州来在瓜步,真可谓通和矣。’
武平三年,授秘书监。陈将吴明彻寇淮南,历阳、瓜步相寻失守。赵彦深于起居省密访文宗讨捍之计。文宗曰:‘国家待遇淮南,失之同于蒿箭。以为宜以淮南委之王琳。琳于昙顼,不肯北面事之明矣。’彦深曰:‘弟此良图。但以口舌争来十日,已是不见从。时事如此,安可尽言!’因相顾流涕。及齐平,与阳休之等十八人入京,授仪同大将军、司成下大夫。隋开皇中,拜莒州刺史。遇病去官,卒。
文宗以贵族子弟升朝列,才识敏赡,以干局见知。然好游贵要之门,时论以为善附会。
子师,字践言。少知名,明辩有识悟,尤以吏事自许。仕齐为尚书左外兵郎中,又摄祠部。后属孟夏,以龙见请雩。时高阿那肱为录尚书事,谓为真龙出见,大惊喜,问龙所在,云:‘作何颜色?’师整容云:‘此是龙星初见,依礼当雩祭郊坛,非谓真龙别有所降。’阿那肱忿然作色曰:‘汉儿多事,强知星宿。’祭事不行。师出,窃叹曰:‘国家大事,在祀与戎,礼既废也,其能久乎?齐亡无日矣!’寻周武帝平齐,授司赋上士。
隋文帝受禅,累迁尚书左丞,以明干著称。时蜀王秀颇违法度,乃以师为益州总管司马。俄而秀被征,秀恐京师有变,将谢病。师数劝之,不可违命。秀乃作色曰:‘此我家事,何预卿也?’师垂涕苦谏,秀乃从征。秀发后,州官属多相连坐,师以此获免。后加仪同三司。
炀帝即位,拜大理少卿。帝在显仁宫,敕宫外卫士,不得辄离所守。有一主帅,私令卫士出外,帝付大理。师据法奏徒。帝令斩之。师奏曰:‘若陛下初便杀之,自可不关文墨,既付有司,义归恒典。脱宿卫近侍者更有此犯,将何以加之?’帝乃止。师居职强明,有口辩,而无廉平之称。卒于刑部侍郎。
子恭弟纂,字灵秀,位太府少卿。遇害河阴,赠定州刺史。子雄。
雄字世略,少宽厚,美姿容。初仕魏,历位秘书郎。在周以伐齐功,封朔方公,历冀、平二州刺史,检校徐州总管。及尉迟迥作乱,时雄家累在相州,迥潜以书诱之,雄卒不顾。隋文帝遗书慰勉之。迥遣其将毕义绪据兰陵,席毗陷昌虑下邑,雄遣众悉平之。陈人见中原多故,遣其将陈纪、萧摩诃、任蛮奴、周罗睺、樊毅等侵江北,自江陵,东距寿阳,人多应之,攻陷城镇。雄与吴州总管于𫖮等击走之,悉复故地。进位上大将军,拜徐州总管,迁朔州总管。
平陈之役,从秦王俊出信州道。陈平,以功进位上柱国,赐子崇爵端氏县伯,褒为安化县伯,复镇朔方。后岁,上表乞骸骨,征还京师,卒于家。
子崇嗣,大业中,为尚书虞部郎,讨北海贼,力战死之,赠正议大夫。
刘尼,代人也。曾祖敦,有功于道武,为方面大人。父娄,为冠军将军。尼勇果善射,太武见而善之,拜羽林中郎,赐爵昌国子。宗爱既杀南安王余于东庙,秘之,唯尼知状。尼劝爱立文成。爱自以负罪于景穆,闻而惊曰:‘君大痴人!皇孙若立,岂忘正平时事乎?’尼曰:‘若尔,立谁?’爱曰:‘待还宫,擢诸王子贤者而立之。’尼惧其有变,密以状告殿中尚书源贺。时与尼俱典兵宿卫,仍共南部尚书陆丽谋,密奉皇孙。于是,贺与尚书长孙渴侯严兵守卫,尼与丽迎文成于苑中。丽抱文成于马上,入于京城。尼驰还东庙,大呼曰:‘宗爱杀南安王,大逆不道。皇孙已登大位。有诏,宿卫之士,皆可还宫。’众咸唱万岁。贺及渴侯登执宗爱、贾周等,勒兵而入,奉文成于宫门外,入登永安殿。以尼为内行长,封东安公。
寻迁尚书右仆射,为定州刺史。在州清慎,然率多酒醉。文成末,为司徒。献文即位,以尼有大功于先朝,特加尊重,赐别户四十。皇兴四年,车驾北征,帝亲誓众,而尼昏醉,兵陈不整。帝以其功重,特恕之,免官而已。延兴四年薨,子社生袭。
薛提,太原人,皇始中,补太学生,拜侍御史,累迁晋兵将军、冀州刺史,封太原公。有政绩,征拜侍中,摄都曹事。太武崩,秘不发丧,尚书左仆射兰延、侍中和疋等议,以皇孙幼冲,宜立长君,征秦王翰置之秘室。提曰:‘皇孙有世嫡之重,人望所系,春秋虽少,令问闻于天下。废所宜立而更别求,必有不可。’延等未决,中常侍宗爱知其谋,矫皇后令,征提等入,杀之。文成即位,以提有谋立之诚,诏提弟浮子袭兄爵太原公,有司奏降为侯。
论曰:陆俟以智识见称,馛乃不替风范,雅杖名节,自立功名,其传芳铭典,岂徒然也?丽忠国奉主,郁为梁栋,资忠履义,赴难如归,世载克昌,名不虚得。叡、琇以沈雅显达,何末亦披猖?子彰令终之美,家声孔振。卬及彦师俱以孝为本,出处之誉,并可作范人伦。爽学业有闻,亦人誉也。源贺堂堂,非徒武节,观其翼佐文成,廷抑禅让,殆乎社稷之臣。怀干略兼举,出内驰誉,继迹贤孝,不堕先业。子邕功立夏方,身亡冀野。彪著名齐朝。师、雄官成隋代,美矣。刘尼忠国,岂徒骁猛之用?薛提正议忠谋,见害奸阉,痛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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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二十九‧列传第十七  司马休之 司马楚之曾孙裔 司马景之 司马叔璠 司马天助 刘昶 萧宝夤兄子赞 萧正表 萧祗 萧退 萧泰 萧㧑 萧圆肃 萧大圜
司马休之字季豫,河内温人,晋宣帝季弟谯王进之后也。晋度江之后,进子孙袭封谯王。至休之父恬,为镇北将军、青兖二州刺史。天兴五年,休之为荆州刺史,被桓玄逼逐,遂奔慕容德。及玄诛,还建业,复为荆州刺史。
休之颇得江汉人心。其子文思继其兄尚之为谯王,谋图刘裕。裕执送休之,令为其所。休之表废文思,并与裕书陈谢。神瑞中,裕收休之子文宝、兄子文祖并杀之,乃讨休之。休之与鲁宗之及宗之子轨起兵讨裕,兵败,遂与子文思及宗之奔姚兴。裕灭姚泓,休之与文思及晋河间王子道赐等数百人皆将妻子降长孙嵩。卒,赠征西大将军、右光禄大夫、始平公,谥曰声。
文思与淮南公国璠、池阳子道赐不平,而伪亲之。国璠性疏直,因醉欲外叛,文思告之,皆坐诛。以文思为廷尉,赐爵郁林公。文思善于其职,听断,百姓不得匿其情。进爵谯王,位怀荒镇将,薨。
司马楚之字德秀,晋宣弟太常馗之八世孙也。父荣期,晋益州刺史,为其参军杨承祖所杀。楚之时年十七,送父丧还丹杨。会刘裕诛夷司马氏,叔父宣期、兄贞之并遇害。楚之乃逃,匿诸沙门中,济江至汝、颍间。楚之少有英气,能折节待士。及宋受禅,规欲报复,收众据长社,归之者常万余人。宋武深惮之,遣刺客沐谦图害楚之。楚之待谦甚厚。谦夜诈疾,知楚之必来,欲因杀之。楚之闻谦病,果自赍汤药往省之。谦感其意,出匕首于席下,以状告,遂委身以事之。其推诚信物,得士心,皆此类也。
明元末,山阳公奚斤略地河南,楚之遣使请降,授荆州刺史。奚斤既平河南,以楚之所率人户,分置汝南、汝阳、南顿、新蔡四郡,以益豫州。
太武初,楚之遣妻子内居于邺。寻征入朝,授安南大将军,封琅邪王,以拒宋师。赐前后部鼓吹。破宋将到彦之别军于长社。又与冠军安颉攻拔滑台,禽宋将朱脩之、李元德及东郡太守申谟,俘万余人。上疏求更进讨,太武以兵久劳,不从,以散骑常侍征还。宋将裴方明、胡崇之寇仇池,楚之与淮南公皮豹子等督关中诸军击走方明,禽崇之,仇池平而还。
车驾征蠕蠕,楚之与济阴公卢中山等督运以继大军。时镇北将军封沓亡入蠕蠕,说令击楚之以绝粮运。蠕蠕乃遣觇楚之军,截驴耳而去。有告失驴耳者,楚之曰:‘必觇贼截之为验耳,贼将至矣。’乃伐柳为城,灌水令冻,城立而贼至,不可攻逼,乃走散。太武闻而嘉之。寻拜假节、侍中、镇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云中镇大将、朔州刺史。在边二十余年,以清俭着闻。及薨,赠征南大将军,领护西戎校尉、扬州刺史,谥贞王,陪葬金陵。长子宝胤,与楚之同入魏,拜中书博士、雁门太守,卒。
楚之后尚诸王女河内公主。生子金龙,字荣则,少有父风,后袭爵,拜侍中、镇西大将军、开府、云中镇大将、朔州刺史、吏部尚书。薨,赠司空公,谥康王。
金龙初纳太尉、陇西王源贺女,生子延宗,次纂,次悦。后娶沮渠氏,生子徽亮,即河西王沮渠牧犍女,太武妹武威公主所生也,有宠于文明太后,故以徽亮袭。例降为公,坐连穆泰罪,失爵,卒。
悦字庆宗,历位豫州刺史。时有汝南上蔡董毛奴者,赍钱五千,死于道路。郡县人疑张堤为劫,又于堤家得钱五千,堤惧掠,自诬言杀。至州,悦观色,疑其不实。引见毛奴兄灵之,谓曰:‘杀人取钱,当时狼狈,应有所遗,得何物?’灵之曰:‘唯得一刀削。’悦取视之,曰:‘此非里巷所为也。’乃召州内刀匠示之。有郭门前曰:‘此刀削,门手所作,去岁卖与郭人董及祖。’悦收及祖诘之,及祖款引。灵之又于及祖身上得毛奴所衣皂襦,及祖伏法。悦察狱,多此类也。
俄与镇南将军元英攻克义阳,诏改梁司州为郢州,以悦为刺史。改为豫州刺史,论前勋,封渔阳子。永平元年,城人白早生谋为叛,遂斩悦首送梁。诏扬州移购悦首,赠青州刺中,谥曰庄子。子朏袭。
朏尚宣武妹华阳公主,拜驸马都尉、员外散骑常侍。卒,赠沧州刺史。子鸿,字庆云,性粗武。袭爵,位都水使者,坐通西魏,赐死。子孝政袭。齐受禅,例降。朏弟裔。
裔字遵胤,少孤,有志操。起家司徒府参军事,后为员外散骑常侍。大统三年,大军复弘农,乃于温城送款归西魏。六年,授北徐州刺史。八年,入朝。周文帝嘉之,特蒙赏劳。顷之,河内有四千余家归附,并裔之乡旧,乃命领河内郡守,令安集流人。十五年,周文令山东立义诸将等能率众入关者,并加重赏。裔领户千室先至,周文欲以封裔。裔辞曰:‘立义之士,远归皇化者,皆是其诚心内发,岂裔能率之乎?今以封裔,便是卖义士以求荣。’周文善而从之。授帅都督,拜其妻元为襄城郡公主。
周孝闵帝践祚,除巴州刺史,进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进爵琅邪县伯。四年,为御正中大夫,进爵为公。大军东讨,裔与少师杨 22dcb.gif 守轵开,即授怀州刺史。天和初,随上庸公陆腾讨信州反蛮冉令贤等。裔自开州道入,先遣使宣示祸福,群蛮率服。历信、潼二州刺史。六年,征拜大将军,除西宁州刺史,未及之部,卒于京师。
裔性清约,不事生产,所得俸禄,并散之亲戚,身死之日,家无余财,宅宇卑陋,丧庭无所,诏为起祠堂焉。赠本官,加四州刺史,谥曰定。子侃嗣。
侃字道迁,少果勇,未弱冠,便从戎旅。位乐安郡守,以军功,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迁兖州刺史,未之部,卒。赠本官,加豫州刺史,谥曰惠。子运嗣。
金龙弟跃,字宝龙,尚赵郡公主,拜驸马都尉。代兄为云中镇将,拜朔州刺史,假安北将军、河内公。表求罢河西苑封,丐人垦殖。有司执奏,此苑麋鹿所聚,太官取给,若丐人,惧有所阙。跃固请,孝文从之。还为祠部尚书、大鸿胪卿、颍川王师,卒。
楚之父子相继镇云中,朔土服其威德。
司马氏桓玄、刘裕之际归北者,又有司马景之、叔璠、天助,位并崇显。
景之字洪略,晋汝南王亮之后。明元时归阙,赐爵苍梧公,加征南大将军。清直有节操。卒,赠汝南王。子师子袭爵。
景之兄准,字巨之,以泰常末归魏,封新安公。除广宁太守,改密陵侯。卒,子安国袭爵。
叔璠,晋安平献王孚之后。父昙之,晋河间王。桓玄、刘裕之际,叔璠与兄国璠奔慕容超。后投姚泓。泓灭,奔屈丐。统万平,兄弟俱入魏,国璠赐爵淮南公,叔璠赐爵丹杨侯。
天助,自云晋骠骑将军元显之子。归阙,封东海公,历青、兖二州刺史。
刘昶字休道,宋文帝子也。在宋封义阳王,位徐州刺史。及废主子业立,疑昶有异志。昶和平六年,遂委母妻,携妾吴氏,间行降魏。朝廷嘉重之,尚武邑公主,拜侍中、征南将军、驸马都尉,封丹杨王。岁余,主薨,更尚建兴长公主。
皇兴中,宋明帝使至,献文诏昶与书,为兄弟式。宋明帝不荅,责昶,以母为其国妾,宜如春秋荀罃对楚称外臣之礼。寻敕昶更为书。辞曰:‘臣若改书,事为二敬;犹修往文,彼所不纳。请停今荅。’朝廷从之。拜外都坐大官。公主复薨,更尚平阳长公主。
昶好犬马,爱武事。入魏历纪,犹布衣皂冠,同凶素之服。然呵骂僮仆,音杂夷夏。虽在公坐,诸王每侮弄之,或戾手啮臂,至于痛伤,笑呼之声,闻于御听。孝文每优假之,不以怪问。至于陈奏本国事故,语及征役,则敛容涕泗,悲动左右。而天性褊躁,喜怒不恒,每至威忿,楚扑特苦;引待南士,礼多不足。缘此,人怀畏避。
太和初,转内都坐大官。及齐初,诏昶与诸将南伐,路经徐州,哭拜其母旧堂,哀感从者。乃遍循故居,处处陨涕,左右亦莫不酸鼻。及至军所,将临阵,四面拜诸将士,自陈家国灭亡,蒙朝廷慈覆,辞理切至,声气激扬,涕泗横流,三军咸为感叹。后昶恐水雨方降,表请还师,从之。
又加仪同三司,领仪曹尚书。于时改革朝仪,诏昶与蒋少游专主其事。昶条上旧式,略不遗忘。孝文临宣文堂,引武兴王杨集始入宴,诏昶曰:‘集始,边方之酋,不足以当诸侯之礼。但王者不遗小国之臣,故劳公卿于此。’又为中书监。开建五等,封昶齐郡公,加宋王之号。
十七年,孝文临经武殿,大议南伐,语及刘、萧篡夺之事,昶每悲泣不已。帝亦为之流涕,礼之弥崇。十八年,除使持节、都督吴越楚彭城诸军事、大将军、开府,镇徐州。昶频表辞大将军,诏不许。及发,帝亲饯之,命百僚赋诗赠昶,又以其文集一部赐昶。帝因以所制文笔示之曰:‘时契胜残,事锺文业,虽则不学,欲罢不能。脱思一见,故以相示,虽无足味,聊复为一笑耳。’其重昶如是。自昶背彭城,至是久矣,昔斋宇山池,并尚存立,昶更修缮,还处其中。不能绥边怀物,抚接义故,而闺门喧猥,内外奸杂,旧吏莫不慨叹。预营墓于彭城西南,与三公主同茔而异穴。发石累之,坟崩,压杀十余人。后复移改,公私费害。
十九年,昶朝京师。孝文临光极堂大选,曰:‘国家昔在恒代,随时制宜,非通世之长法。或言,唯能是寄,不必拘门。朕以为不然,何者?清浊同流,混齐一等,君子小人,名品无别,此殊为不可。我今八族以上,士人品第有九;九品之外,小人之官,复有七等。若苟有其人,可起家为三公。正恐贤才难得,不可止为一人,混我典制。故令班镜九流,使千载之后,我得髣像唐、虞,卿等依希元、凯。’及论大将军,帝曰:‘刘昶即其人也。’后给班剑二十人。薨于彭城,孝文为之举哀,给温明秘器,赠假黄钺、太傅,领扬州刺史,加以殊礼,备九锡,给前后部羽葆鼓吹,依晋琅邪王故事,谥曰明。
昶嫡子承绪,主所生也。少而尪疾,尚孝文妹彭城长公主,为驸马都尉,先昶卒。
承绪子晖,字重昌,为世子,袭封。尚宣武第二姊兰陵长公主。主严妒,晖尝私幸主侍婢,有身,主笞杀之,剖其孕子,节解,以草装实婢腹,裸以示晖。晖遂忿憾,疏薄公主。公主姊因入听讲,言其故于灵太后。太后敕清河王怿穷其事。怿与高阳王雍、广平王怀奏其不和状,请离婚,削除封位,太后从之。公主在宫内周岁,雍等屡请听复旧义。太后流涕送公主,诫令谨敕。正光初,晖又私淫张、陈二氏女。公主更不检忌,主姑陈留公主共将扇奖,与晖复致忿诤。晖推主坠床,手脚殴蹈,主遂伤胎。晖惧罪逃逸。灵太后召清河王怿决其事,二家女髡笞付宫,兄弟皆坐鞭刑,徙配敦煌为兵。主因伤致薨,太后亲临恸哭,举哀太极东堂。出葬城西,太后亲送数里,尽哀而还。后执晖于河内温县,幽于司州,将加死刑,会赦,免。后复其官爵,迁征虏将军、中散大夫,卒,家遂衰顿。
萧宝夤字智亮,齐明帝第六子,废主宝卷之母弟也。在齐封建安王。及和帝立,改封鄱阳王。
梁武克建业,以兵守之,将加害焉。其家阉人颜文智与左右麻拱、黄神密计,穿墙夜出宝夤。具小船于江岸,脱本衣服,著乌布襦,腰系千许钱,潜赴江畔,蹑𪨗徒步,脚无全皮。防守者至明追之,宝夤假为钓者,随流上下十余里,追者不疑。待散,乃度西岸。遂委命投华文荣。文荣与其从天龙、惠连等三人,弃家,将宝夤遁匿山涧,赁驴乘之,昼伏宵行。景明二年,至寿春东城戍。戍主杜元伦推检,知实萧氏子,以礼延待,驰告扬州刺史、任城王澄。澄以车马侍卫迎之。时年十六,徒步憔悴,见者以为掠卖生口也。澄待以客礼。乃请丧君斩衰之服,澄遣人晓示情礼,以丧兄之制,给其齐衰,宝夤从命。澄率官僚赴吊。宝夤居处有礼,不饮酒食肉,辍笑简言,一同极哀之节。寿春多其故义,皆受慰唁。唯不见夏侯一族,以其同梁故也。改日造澄,澄深器重之。
及至京师,宣武礼之甚重。伏诉阙下,请兵南伐,虽遇暴风大雨,终不暂移。是年,梁江州刺史陈伯之与其长史褚胄等自寿春归降,请军立效。帝谓伯之所陈,时不可失,以宝夤恳诚,除使持节、都督、东扬州刺史、镇东将军、丹杨郡公、齐王,配兵一万,令据东城,待秋冬大举。宝夤明当拜命,其夜恸哭。至晨,备礼策授,赐车马什物,事从丰厚,犹不及刘昶之优隆也。又任其募天下壮勇,得数千人,以文智等三人为积弩将军,文荣等三人为强弩将军,并为军主。宝夤虽少羁寓,而志性雅重,过期犹绝酒肉,惨悴形色,蔬食粗衣,未尝嬉笑。及被命当南伐,贵要多相凭托,门庭賔客若巿,而书记相寻,宝夤接对报复,不失其理。
正始元年,宝夤行达汝阴,东城已陷,遂停寿春之栖贤寺。逢梁将姜庆真内侵,围逼寿春,宝夤率众力战,破走之。宝夤勇冠诸军,闻见者莫不壮之。还,改封梁郡公。及中山王英南伐,宝夤又表求征。与英频破梁军,乘胜攻锺离。淮水汎溢,宝夤与英狼狈引退,士卒死没者十四五。有司奏处以极法。诏恕死,免官削爵还第。
寻尚南阳长公主。公主有妇德,事宝夤尽雍和之礼,虽好合而敬事不替。宝夤每入室,公主必立以待之,相遇如賔,自非太妃疾笃,未曾归休。宝夤器性温顺,自处以礼,奉敬公主,内外谐穆。清河王怿亲而重之。
永平四年,卢昶克梁朐山戍,以琅邪戍主傅文骥守之。梁师攻文骥,昶督众军救之。诏宝夤为使持节、假安南将军,别将长驱往赴,受昶节度。宝夤受诏,泣涕横流,哽咽良久。后昶军败,唯宝夤全师而还。
延昌初,除瀛州刺史,复其齐王,迁冀州刺史。及大乘贼起,宝夤遣军讨之,频为贼破。台军至,乃灭之。灵太后临朝,还京师。
梁将康绚于浮山堰淮以灌扬、徐。除宝夤使持节、都督东讨军事、镇东将军以讨之,复封梁郡公。熙平初,梁堰既成,淮水将为扬、徐之患,宝夤乃于堰上流更凿新渠,水乃小减。乃遣壮士千余人夜度淮,烧其竹木营聚,破其三垒,火数日不灭。又分遣将破梁将垣孟孙、张僧副等于淮北。仍度淮南,焚梁徐州刺史张豹子等十一营。及还京师,为殿中尚书。宝夤之在淮堰,梁武寓书招诱之。宝夤表送其书,陈其忿毒之意。志存雪复,屡请居边。
神龟中,为都督、徐州刺史、车骑大将军。乃起学馆于清东,朔望引见土姓子弟,接以恩颜,与论经义。勤于听理,吏人爱之。
正光二年,征为尚书左仆射。善于吏职,甚有声名。四年,上表曰:
窃惟文武之名,在人之极地;德行之称,为生之最首。忠贞之美,立朝之誉;仁义之号,处身之端。自非职惟九官,任当四岳,授曰尔谐,让称俞往,将何以克厌大名,允兹令问。自比以来,官罔高卑,人无贵贱,皆饰辞假说,用相褒举。求者不能量其多少,与者不能核其是非,遂使冠履相贸,名实皆爽。谓之考功,事同汎陟,纷纷漫漫,焉可胜言!
又在京之官,积年一考。其中,或所事之主,迁移数四,或所奉之君,身亡废绝。虽当时文簿,记其殿最,日久月遥,散落都尽。累年之后,方求追访,无不苟相悦附,共为唇齿,饰垢掩疵,妄加丹素,趣令得阶而已,无所顾惜。贤达君子,未免斯患;中庸已降,夫复何论!官以求成,身以请立,上下相蒙,莫斯为甚。
又勤恤人隐,咸归守令,厥任非轻,所责实重。然及其考课,悉以六载为约,既而限满代还,复经六年而叙。是则岁周十二,始得一阶。于东西两省,文武闲职,公府散佐,无事冗官,或数旬方应一直,或朔望止于暂朝,及其考日,更得四年为限。是则一纪之中,便登三级。彼以实劳剧任,而迁贵之路至难;此以散位虚名,而升陟之方甚易。何内外之相县,令厚薄之若此!
孟子曰:‘仁义忠信,天爵也;公卿大夫,人爵也。古之人,修其天爵而人爵从之。’故虽文质异时,污隆殊世,莫不宝兹名器,不以假人。是以赏罚之科,恒自持也。乃至周之蔼蔼,五叔无官;汉之察察,馆陶徒请。诚以赏罚一差,则无以惩劝;至公暂替,则觊觎相欺。故至慎至惜,殷勤若此。况乎亲非肺腑,才乖秀逸,或充单介之使,始无汗马之劳;或说兴利之规,终县十一之润。皆虚张无功,妄指赢益,坐获数阶之官,籍成通显之贵。于是巧诈萌生,伪辩锋出,役万虑以求荣,开百方而逐利。抑之则其流已往,引之则有何纪极!
夫琴瑟在于必和,更张求其适调。去者既不可追,来者犹或宜改。案周官:太宰之职,岁终,则令官府各正所司,受其会计,听其致事而诏于王;三岁,则大计群吏之政而诛赏之。愚谓今可粗依其准。见居官者,每岁终,本曹皆明辨在官日月,具核才行能否,审其实用,而注其上下,游辞宕说,一无取焉。列上尚书,覆其合否。如有纰缪,即正而罚之,不得方复推诘委下,容其进退。既定其优劣,善恶交分,经奏之后,考功曹别书于黄纸、油帛。一通则本曹尚书与令仆印署,留于门下;一通则以侍中黄门印署,掌在尚书。严加缄密,不得开视。考绩之日,然后对共裁量。其外内考格,裁非庸管,乞求博议,以为画一。若殊谋异策,事关废与,遐迩所谈,物无异议者,自可临时斟酌,匪拘恒例。至如援流引比之诉,贪荣求级之请,如不限以关键,肆其傍通,则蔓草难除,涓流遂积,秽我彝章,挠兹大典,谓宜明加禁断,以全至化。
诏付外博议,以为永式。竟无所改。
时梁武弟子西丰侯正德来降,宝夤表曰:‘正德既不亲亲,安能亲人。脱包此凶丑,置之列位,百官是象,其何诛焉?臣衅结祸深,痛缠骨髓,日暮途遥,报复无日,岂区区于一竖哉!但才虽庸近,职居献替,愚衷寸抱,敢不申陈。’正德既至京师,朝廷待之尤薄,岁余,还叛。
初,秦州城人薛伯珍、刘庆、杜迁等反,执刺史李彦,推莫折大提为首,自称秦王。大提寻死,其第四子念生窃号天子,年曰天建。置官僚,以息阿胡为太子,其兄阿倪为西河王,弟天生为高阳王,伯珍为东郡王,安保为平阳王。天生率众出陇东,遂寇雍州,屯于黑水。朝廷甚忧之,除宝夤开府、西道行台,为大都督,西征。明帝幸明堂以饯之。宝夤与大都督崔延伯击天生大破之,追奔至小陇。进讨高平贼帅万俟丑奴于安定,更有负捷。
时有天水人吕伯度兄弟始共念生同逆,后与兄众保于显亲聚众讨念生,战败,奔于胡琛。琛以伯度为大都督、秦王,资其士马,还征秦州。大破念生将杜粲于成纪,又破其金城王莫折普贤于水洛城,遂至显亲。念生率众身自拒战,又大败。伯度乃背胡琛,遣其兄子忻和率骑东引大军。念生事迫,乃诈降于宝夤。朝廷嘉伯度立义之功,授泾州刺史、平秦郡公。而大都督元脩义、高聿停军陇口,久不西进,念生复反,伯度为丑奴所杀。故贼势更甚,宝夤不能制。
孝昌二年,除宝夤侍中、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假大将军、尚书令,给前后部鼓吹。宝夤初自黑水,终至平凉,与贼相对,年年攻击,贼亦惮之。关中保全,宝夤之力。三年正月,除司空公。出师既久,兵将疲弊,是月大败,还雍州。有司处宝夤死罪,诏恕为编户。四月,除征西将军、雍州刺史、开府、西讨大都督,自关以西,皆受节度。九月,念生为其常山王杜粲所杀,合门皆尽。粲降宝夤。十月,除尚书令,复其旧封。
时山东、关西,寇贼充斥,王师屡北,人情沮丧。宝夤自以出师累年,糜费尤广,一旦覆败,虑见猜责,内不自安。朝廷颇亦疑阻。及遣御史中尉郦道元为关中大使,宝夤谓密欲取己,将有异图,问河东柳楷。楷曰:‘大王齐明帝子,天下所属,今日之举,实允人望。且谣言:“鸾生十子九子,一子不关中乱。”武王有乱臣十人,乱者理也,大王当理关中,何所疑虑?’道元行达阴盘驿,宝夤密遣其将郭子恢等攻杀之,而诈收道元尸,表言白贼所害。遂反,僭举大号,大赦其部内,称隆绪元年,立百官。诏尚书仆射、行台长孙承业讨之。时北地毛鸿賔与其兄遐纠率乡义,将讨宝夤。宝夤遣其将侯终德往攻遐。终德还图宝夤,军至白门,宝夤始觉。与终德战,败,携公主及其少子与部下百余骑从后门出,遂奔万俟丑奴。丑奴以宝夤为太傅。
尔朱天光遣贺拔岳等破丑奴于安定,追禽丑奴及宝夤,并送京师。诏置阊阖门外都街中,京师士女聚观,凡经三日。吏部尚书李神儁、黄门侍郎高道穆并与宝夤素旧,二人相与左右,言于庄帝,云其逆迹事在前朝,冀将救免。会应诏王道习时自外至,庄帝问道习在外所闻,道习曰:‘唯闻陛下欲不杀萧宝夤。人云李尚书、高黄门与宝夤周款,并居得言之地,必能全之。’道习因曰:‘若谓宝夤逆在前朝,便将恕之;败在长安,为丑奴太傅,岂非陛下御历之日?贼臣不翦,法欲安施?’帝然其言,乃于太仆駞牛署赐死。将刑,神儁携酒就之叙故旧,因对之下泣。宝夤夷然自持,了不忧惧,唯称推天委命,恨不终臣节。公主携男女就宝夤诀别,恸哭极哀,宝夤亦色貌不改。
宝夤三子皆公主所生,并凡劣。长子烈,复尚明帝妹建德公主,拜驸马都尉,坐宝夤反,伏法。次子权与小子凯射戏,凯矢激,中之,死。凯妻,长孙承业女也,轻薄无礼,公主数加罪责。凯窃衔恨,妻复惑说之。天平中,凯遣奴害公主。乃轘凯于东巿,妻枭首,家遂灭。宝夤兄子赞。
赞字德文,本名综。初,梁武灭齐,齐废主东昏侯宝卷宫人吴氏始孕,匿不言,及生赞,梁武以为己子,封豫章王。及长,学涉有才思。其母告之以实,赞昼则谈谑,夜则衔悲涕泣。有济阴苗文宠、安定梁话,赞曲加礼接,割血自誓,布以心腹,宠、话感其情义,深相然诺。会元法僧以彭城叛入梁,梁武命赞都督江北诸军事,镇彭城。时明帝遣安丰王延明、临淮王彧讨之,赞与宠、话夜奔延明。
孝昌元年秋,届于洛阳。陛见后,就馆举哀,追服三载。宝夤时在关西,遣使观察,问其形貌,敛眉悲感。朝廷赏赐丰渥,礼遇隆厚,授司空,封高平郡公、丹杨王。及宝夤反,赞怖,欲奔白鹿山,至河桥,为北中所执。朝议明其不相干预,仍蒙慰免。
建义初,转司徒,迁太尉,尚帝姊寿阳长公主,拜驸马都尉。出为都督齐州刺史、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宝夤见禽,赞拜表请宝夤命。
尔朱兆入洛,为城人赵洛周所逐。公主被录送京,尔朱世隆欲相陵逼,公主守操被害。赞既弃州,为沙门,潜诣长白山,未几,至阳平,病卒。赞机辩,文义颇有可观,而轻薄俶傥,犹有父风。普泰初,迎其丧,以王礼与公主合葬嵩山。
元象初,吴人盗其丧还江东,梁武犹以为子,祔葬萧氏墓焉。赞,江南有子,在魏无后。
萧正表字公仪,梁武帝弟临川王宏之子也。在梁封山阴县侯,位北徐州刺史,镇锺离。正表长七尺九寸,虽质貌丰美,而性理短暗。
初,梁武未有子,以正表兄西丰侯正德为子。及自有子,正德归本,私怀忿憾,以正光三年,背梁奔魏。魏朝以其人才庸劣,不礼焉。寻逃归梁,梁武不之罪,封为临贺王。
侯景将济江,知正德有恨,密与交通,许推为主,正德以船迎之。景度,攻扬州。正表闻正德为侯景所推,盘桓不赴援。景寻以正表为南兖州刺史,封南郡王。正表遂于欧阳立栅,断梁援军。南兖州刺史南康王萧会理遣兵击破之。正表走还锺离,以武定七年,据州内属,封兰陵郡王。寻除侍中、太子太保、开府仪同三司。薨,赠司空公,谥曰昭烈。子广寿。
萧祗字敬式,梁武帝弟南平王伟之子也。少聦敏,美容仪。在梁封定襄县侯,位东扬州刺史。于时江左承平,政宽人慢,祗独莅以严切,梁武悦之,迁北兖州刺史。
太清二年,侯景围建业,祗闻台城失守,遂来奔,以武定七年至邺。齐文襄令魏收、邢卲与相接对。历位太子少傅,领平阳王师,封清河郡公。
齐天保初,授右光禄大夫,领国子祭酒。时梁元帝平侯景,复与齐通好,文宣欲放祗等还南。俄而西魏克江陵,遂留邺。卒,赠中书监、车骑大将军、扬州刺史。
子放,字希逸,随祗至邺。祗卒,放居丧以孝闻。所居庐室前,有二慈乌来集,各据一树为巢,自午以前,驯庭饮啄;午后更不下树。每临时舒翅悲鸣,全似哀泣。家人则之,未尝有阙。时以为至孝之感。服阕,袭爵。武平中,待诏文林馆。放性好文咏,颇善丹青,因此在宫中披览书史及近世诗赋,监画工作屏风等杂物。见知,遂被眷待。累迁太子中庶子、散骑常侍。
萧退,梁武帝弟司空、鄱阳王恢之子也。退在梁封湘潭侯,位青州刺史。建业陷,与从兄祗俱入东魏。齐天保中,位金紫光禄大夫,卒。
子慨,深沈有体表,好学,善草隶书,南士中称为长者。历著作佐郎,待诏文林馆。卒于司徒从事中郎。
萧泰字世怡,亦恢之子也。在梁封丰城侯,位谯州刺史。侯景袭而陷之,因被执,寻逃至江陵。梁元帝平侯景,以泰为兼太常卿、桂阳内史。未至郡,属于谨平江陵,遂随兄脩佐郢州。及脩卒,即以泰为刺史。湘州刺史王琳袭泰,泰以州输琳。时陈武帝执政,征为侍中,不就。乃奔齐,为永州刺史。
保定四年,大将军权景宣略地河南,泰遂归西魏。以名犯周文帝讳,称字焉。拜开府仪同三司,封义兴郡公,授蔡州刺史。政存简惠,深为吏人所安。卒官,子宝嗣。
宝字季珍,美风仪,善谈笑,未弱冠,名重一时。隋文帝辅政,引为丞相府典签。开皇中,至吏部侍郎。后坐太子勇事诛,时人冤之。
萧㧑字智遐,梁武帝弟安成王秀之子也。性温裕,有仪表,在梁封永丰县侯。东魏遣李谐、卢元明使梁,梁武帝以㧑辞令可观,令兼中书侍郎,受币于賔馆。历黄门侍郎,累迁巴西、梓潼二郡守。及侯景作乱,武陵王纪称尊号。时宗室在蜀,唯㧑一人,封㧑秦郡王。纪率众东下,以㧑为尚书令、征西大将军、都督、益州刺史,守成都。又令梁州刺史杨干运守潼州。
周文帝知蜀兵寡弱,遣大将军尉迟迥总众讨之。迥入剑阁,长驱至成都。㧑见兵不满万人,而仓库空竭,于是率文武于益州城北,共迥升坛歃血立盟,以城归魏。授侍中、开府仪同三司,封归善县公。周闵帝践阼,进爵黄台郡公。
武成中,明帝令诸文儒于麟趾殿校定经史,仍撰世谱,㧑亦豫焉。寻以母老,兼有疾疹,请在外著书,诏许之。
保定元年,授礼部中大夫,又以归款功,别赐食多陵县五百户,收其租赋。三年,出为上州刺史。为政以礼让为本,尝至元日,狱中囚系,悉放归家,听三日然后赴狱。主者争之,㧑曰:‘昔王长、虞延,见称前史。吾虽寡德,窃怀景行。以之获罪,弥所甘心。’诸囚荷恩,并依限而至,吏人称其惠化。秩满向还,部人季漆等三百余人上表,乞留更两载。诏虽不许,甚嘉美之。
及㧑入朝,属置露门学,武帝以㧑与唐瑾、元伟、王褒等四人,俱为文学博士。㧑以母老,表请归养私门,帝弗许。寻以母忧去职。历少保、少傅,改封蔡阳郡公。卒,武帝举哀于正武殿,赠使持节、大将军、大都督、少傅、益州刺史,谥曰襄。
㧑善草隶,书名亚王褒,筭数医方,咸亦留意,所著诗赋杂文数万言,颇行于世。
子济,字德成,少仁厚,颇好属文。为东中郎将,从㧑入朝。周孝闵帝践阼,除中外府记室,后至蒲阳郡守。
萧圆肃字明恭,梁武帝之孙,武陵王纪之子也。风度淹雅,敏而好学。纪称尊号,封宜都王,除侍中。纪下峡,令圆肃副萧㧑守成都。及尉迟迥至,与㧑俱降。授开府仪同三司、侍中,封安化县公。
周明帝初,进棘城郡公,以归款勋,别赐食思君县五百户,收其租赋。后拜咸阳郡守,甚有政绩。寻改授太子少傅,作少傅箴。太子见而悦之,致书劳问。改授丰州刺史,寻进位上开府仪同大将军,历司宗中大夫、洛州刺史,进位大将军。
隋开皇初,授贝州刺史,以母老请归就养,许之,卒于家。有文集十卷,又撰时人诗笔为文海四十卷、广堪十卷、淮海离乱志四卷,行于世。
萧大圜字仁显,梁简文帝第二十子也。幼而聦敏,年四岁,能诵三都赋及孝经、论语,七岁居母丧,便有成人性。梁大宝元年,封乐梁郡王,丹杨尹。属侯景杀简文,大圜潜遁获免。景平,归建业。时丧乱之后,无所依,乃寓居善觉佛寺。人有以告王僧辩,乃给船饩,得往江陵。梁元帝见之甚悦,赐以越衫胡带,改封晋熙郡王,除琅邪、彭城二郡太守。
时大圜兄汝南王大封等犹未通谒。元帝性忌刻,甚恨望之,乃使大圜召之。大圜即日晓谕,两兄相继出谒,元帝乃安之。大圜恐谗愬生,乃屏绝人事,门客左右,不过三两人,不妄游狎,兄姊间,止笺疏而已。恒以读诗、礼、书、易为事。元帝尝自问五经要事数十条,大圜词约指明,应荅无滞。帝甚叹美之,因曰:‘昔河间好学,尔既有之,临淄好文,尔亦兼之。然有东平为善,弥高前载。’及于谨军至,元帝乃令大封充使请和,大圜副焉,其实质也。出至军所,信宿,元帝降。
魏恭帝二年,大圜至长安,周文帝以客礼待之。保定二年,大封为晋陵县公,大圜始宁县公。寻加大圜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俄而开麟趾殿,招集学士,大圜预焉。梁武帝集四十卷、简文集九十卷各止一本,江陵平后,并藏秘阁。大圜入麟趾,方得见之,乃手写二集,一年并毕,识者称叹之。
大圜深信因果,心安闲放,尝云:
拂衣褰裳,无吞舟之漏网;挂冠县节,虑我志之未从。傥获展禽之免,有美慈明之进,如蒙北叟之放,实胜济南之征。其故何哉?夫闾阎者有优游之美,朝廷者有簪佩之累,盖由来久矣。留侯追踪于松子,陶朱成术于辛文,良有以焉。况乎智不逸群,行不高物,而欲辛苦一生,何其僻也。
岂如知足知止,萧然无累,北山之北,弃绝人间,南山之南,超逾世网。面修原而带流水,倚郊甸而枕平皋。筑蜗舍于丛林,构环堵于幽薄。近瞻烟雾,远睇风云。藉纤草以荫长松,结幽兰而援芳桂。仰翔禽于百仞,俯泳鳞于千寻。果园在后,开窗以临花卉;蔬圃居前,坐檐而看灌甽。二顷以供𫗴粥,十亩以给丝麻。侍儿五三,可充纴织;家僮数四,足代耕耘。沽酪牧羊,协潘生之志;畜鸡种黍,应庄叟之言。获菽寻氾氏之书,露葵征尹君之录。烹羔而介春酒,迎伏腊而候岁时。披良书,采至赜,歌纂纂,唱乌乌。可以娱神,可以散虑。有朋自远,扬榷古今;田畯相过,剧谈稼穑。斯亦足矣,乐不可支,永保性命,何畏忧责。
岂若蹙足入绊,申颈就羁。游帝王之门,趋宰衡之势。不知飘尘之少选,宁觉年祀之斯须。万物营营,靡存其意;天道昧昧,安可问哉?
嗟乎!人生若浮,朝露宁俟。长绳系景,实所愿言。执烛夜游,惊其迅迈。百年几何,擎跽曲拳。四时如流,俛眉蹑足。出处无成,语默奚当。非直丘明所耻,抑亦宣尼耻之。
建德四年,除滕王逌友。逌尝问大圜曰:‘吾闻湘东王作梁史,有之乎?余传乃可抑扬,帝纪奚若?隐则非实,记则攘羊。’对曰:‘言之妄也。如使有之,亦不足怪。昔汉明为世祖纪,章帝为显宗纪,殷鉴不远,足为成例。且君子之过,如日月之蚀,彰于四海,安得而隐之?如有不彰,亦安得不隐?盖子为父隐,直在其中,讳国之恶,抑又礼也。’逌乃大笑。后大军拔晋州,或问大圜:‘师遂克不?’对曰:‘高欢昔以晋州肇基伪迹,今本既拔矣,能无亡乎?所谓君以此始,必以此终。’居数月,齐氏果灭。闻者以为知言。
隋开皇初,拜内史侍郎,卒于西河郡守。撰梁旧事三十卷、寓记三卷、士丧仪注五卷、要决两卷,并文集二十卷。
大封位开府仪同三司、陈州刺史。
论曰:诸司马以乱亡归命,楚之最可称乎!其余碌碌,未足论也。而以往代遗绪,并当位遇,可谓幸矣。刘昶猜疑惧祸,萧夤亡破之余,并潜骸窜影,委命上国,俱称晓了,盛当位遇。虽有枕戈之志,终无鞭墓之成。昶诸子狂疏,丧其家业。宝夤背恩忘义,枭镜其心。萧赞临边脱身,晚去仇贼,宠禄顿臻,颠狈旋至,信吉凶之相倚也。梁氏云季,子弟奔亡。正表动不由仁,胡颜之甚。祗、退、泰、㧑、圆肃、大圜等虽羁旅异国,而终享荣名,非素有镃基,怀文抱质,亦何能至于此也。
方武陵拥众东下,任㧑以萧何之事。君臣之道既笃,家国之情亦隆。金石不足比其心,河水不足明其誓。及魏安之至城下,旬日而智力俱竭,委金汤而不守,举庸蜀而来王。若乃见机而作,诚有之矣;守节没齿,则未可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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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三十‧列传第十八 卢玄玄孙思道 昌衡 曾孙元明 玄孙潜 卢柔子恺 卢观弟仲宣 叔彪 从叔文伟 卢同子斐 兄子景裕 景裕弟辩光 光子贲 光从弟勇 卢诞
卢玄字子真,范阳涿人也。曾祖谌,晋司空刘琨从事中郎。祖偃、父邈,并仕慕容氏。偃为营丘太守,邈为范阳太守,皆以儒雅称。
四年,太武辟召天下儒俊,以玄为首。授中书博士,迁侍郎,本州大中正。使冯弘,称臣请附。外兄司徒崔浩每与言辄叹曰:‘对子真,使我怀古之情更深。’浩大欲齐整人伦,分明姓族。玄曰:‘创制立事,各有其时,乐为此者,讵几人也?宜三思。’浩当时虽无以异之,竟于不纳。浩败,颇亦由此。
后赐爵固安子,散骑常侍,使宋。宋文帝与之言,嘉叹良久,曰:‘中郎,卿曾祖也!’还,遇疾,归乡卒,赠平东将军、幽州刺史、固安侯,谥曰宣。
子度世,字子迁。幼聦达,有计数。为中书学生,应选东宫。弱冠,与从兄遐俱以学行为时流所重。遐特为崔浩所敬,位至尚书、光禄大夫、范阳子。
度世后以崔浩事,弃官逃于高阳郑罴家,罴匿之。使者囚罴长子,将加捶楚。罴诫之曰:‘君子杀身以成仁,汝虽死勿言。’子奉父命,遂被拷掠,乃至火爇其体,因以物故,卒无所言。度世后令弟娶罴妹,以报其恩。太武临江,宋文使其殿上将军黄延年至。帝问曰:‘卢度世坐与崔浩亲通,逃命江表,应已至彼。’延年对曰:‘都下无闻,当必不至。’帝诏东宫赦度世宗族逃亡籍没者,度世乃出。拜中书侍郎,袭爵。
兴安初,兼太常卿,立保太后父辽西献王庙,进爵为侯。后除散骑侍郎,使宋,应对宋侍中柳元景失衷。还,被禁劾,经年乃释。除济州刺史,州接边境,将士数相侵掠,度世乃禁勒所统,还其俘虏,二境以宁。后坐事免。寻除青州刺史,未拜,卒,谥曰惠。四子,伯源、敏、昶、尚之。
初,玄有五子,唯度世嫡,余皆别生。崔浩之难,其庶兄弟恒欲害之,度世常深忿恨。及度世有子,每诫绝妾孽,以防后患。至伯源兄弟,婢妾生子,虽形貌相类,皆不举接。为识者所非。
伯源小名阳乌,性温雅寡欲,有祖父风。敦尚学业,闺门和睦。袭侯爵,降为伯。累加秘书监、本州大中正。时孝文帝将立冯后,先问伯源。请更简卜。帝曰:‘以先后之侄,朕意已定。’伯源曰:‘虽奉敕如此,然臣心实有未尽。’及朝臣集议,执意如前。冯诞有盛宠,深以为恨,伯源不以介怀。及孝文议伐齐,伯源表以为万乘亲戎,转运难继。诏虽不从,而优荅之。寻以齐武帝殂,停师。
时泾州羌叛,残破城邑。伯源以步骑六千号三万,徐行而进。未经三旬,贼众逃散。降者数万口,唯枭首恶,余悉不问。诏兼侍中。初,伯源年十四,尝诣长安。将还,饯送者五十余人,别于渭北。有相者扶风人王逵曰:‘诸君皆不如此卢郎,虽位不副实,然得声名甚盛,望逾公辅。后二十余年,当制命关右,愿不相忘。’此行也,相者年过八十,诣军门请见,言叙平生。未几,守仪曹尚书。
及齐雍州刺史曹武请降,乃以伯源为使持节、安南将军,督前锋诸军,径赴樊、邓。辞以儒生不行军事,帝不许。伯源曰:‘臣恐曹武为周鲂耳。陛下宜审之。’武果伪降。伯源乃进攻赭阳,师败,坐免官爵。寻遭母忧。服阕,兼太尉长史。
后为徐州京兆王愉兼长史。愉时年少,事无巨细,多决于伯源。伯源以诚信御物,甚得东南人和。南徐州刺史沈陵密谋叛,伯源屡有表闻,朝廷不纳,陵果逃叛。陵之余党,伯源皆抚而赦之,唯归罪于陵,由是众心乃安。
景明初,卒于秘书监,年四十八,赠幽州刺史,复本爵固安伯。谥曰懿。
初,谌父志,法锺繇书,子孙传业,累世有能名。至邈以上,兼善草迹。伯源习家法,代京宫殿,多其所题。白马公崔宏亦善书,世传卫瓘体。魏初工书者,崔、卢二门。伯源与李冲特相友善,冲重伯源门风,伯源私冲才官,故结为婚姻,往来亲密。至于伯源荷孝文意遇,颇亦由冲。伯源有八子。
长子道将,字祖业。应袭父爵而让第八弟道舒,诏不许。道将引清河王国常侍韩子熙让弟采鲁阳男之例,诏乃许之。道将涉猎经史,风气謇谔,颇有文才,为一家后来之冠,诸父并敬惮之。彭城王勰、任城王澄皆虚衿相待。勰为中军大将军,辟行参军。累迁燕郡太守。道将下车表乐毅、霍原之墓,为之立祠。优礼儒生,厉劝学业,敦课农桑,垦田岁倍。卒于司徒司马,赠太常卿,谥曰献。所为文笔数十篇。
子怀祖,太学博士、员外散骑侍郎,卒。子庄,少有美名,位都水使者,卒官。
怀祖弟怀仁,字子友,涉学有辞。性恬静,萧然有闲雅致。历太尉记室、弘农郡守,不之任,卜居陈留界。所著诗赋铭颂二万余言,撰中表实录二十卷。怀仁有行检,善与人交。与琅邪王衍、陇西李寿之情好相得。常语衍云:‘昔太丘道广,许劭知而不顾;嵇生峭立,锺会遇而绝言。吾处季、孟之间,去其太甚。’衍以为然。
子彦卿,有学尚,仕隋位御史。撰后魏纪三十卷。贞观中位石门令、东宫学士。
道将弟道亮,字仲业,隐居不仕。子思道。
思道字子行,聦爽俊辩,通侻不羁。年十六,中山刘松为人作碑铭,以示思道,思道读之,多所不解。乃感激读书,师事河间邢子才。后复为文示松,松不能甚解。乃喟然叹曰:‘学之有益,岂徒然哉!’因就魏收借异书。数年间,才学兼著。然不持操行,好轻侮人物。齐天保中,魏史成,思道多所非毁,由是前后再被笞辱,因而落泊不调。
后左仆射杨遵彦荐之于朝,解褐司空行参军、长兼员外散骑侍郎,直中书省。文宣帝崩,当朝文士各作挽歌十首,择其善者而用之。魏收、阳休之、祖孝征等不过得一二首,唯思道独有八篇。故时人称为‘八米卢郎’。后漏泄省中语,出为丞相西阁祭酒。历太子舍人、司徒录事参军。每居官,多被谴辱。后以擅用库钱,免归家。尝于蓟北,怅然感慨,为五言诗见意,世以为工。后为给事黄门侍郎,待诏文林馆。
周武帝平齐,授仪同三司,追赴长安。与同辈阳休之等数人作听蝉鸣篇。思道所为,词意清切,为时人所重。新野庾信遍览诸同作者,而深叹美之。未几,母疾,还乡。遇同郡祖英伯及从兄昌期等举兵作乱,思道预焉。柱国宇文神举讨平之。思道罪当斩,已在死中。神举素闻其名,引出,令作露布。援笔立成,文不加点。神举嘉而宥之。后除掌教上士。
隋文帝为丞相,迁武阳太守。位下,不得志,为孤鸿赋以寄其情。其序曰:
余志学之岁,自乡里游京师,便见识知音,历受群公之眷。年登弱冠,甫就朝列,谈者过误,遂窃虚名。通人杨令君、邢特进以下,皆分庭致敬,倒屣相接,翦拂吹嘘,长其光价。而才本驽拙,性实疏懒,势利货殖,淡然不营,虽笼绊朝巿,且三十载,而独往之心,未始去怀抱也。
摄生舛和,有少气疾。分符坐啸,作守东原。洪河之湄,沃野弥望,嚣务既屏,鱼鸟为邻。有离群之鸿,为罗者所获,野人驯养,贡之于余。置诸池庭,朝夕赏翫,既用销忧,兼以轻疾。大易称‘鸿渐于陆’,羽仪盛也。扬子曰‘鸿飞冥冥’,骞翥高也。淮南子云‘东归碣石’,违溽暑也。平子赋‘南翔衡阳’,避祁寒也。若其雅步清音,远心高韵,鹓鸾已降,罕见其俦。而铩翮墙阴,偶影独立,唼喋秕稗,鸡鹜为伍,不亦伤乎。
余五十之年,忽焉已至,永言身事,慨然多绪,乃为之赋,聊以自慰云。
开皇初,以母老,表请解职,优诏许之。思道恃才地,多所陵轹,由是官途沦滞。既而又著劳生论,指切当世。岁余,奉诏郊劳陈使。顷之,遭母忧。未几,起为散骑侍郎,参内吏侍郎事。于时,议置六卿,将除大理。思道上奏曰:‘省有驾部,寺留太仆;省有刑部,寺除大理。斯则重畜产而贱刑名,诚为不可。’又陈殿庭非杖罚之所,朝臣犯笞罪,请以赎论。上悉嘉纳之。是岁,卒于京师。上甚惜之,遣使吊祭焉。集二十卷,行于世。子赤松,大业中,位河东县长。
道亮弟道裕,字宁祖。少以学尚知名,风仪兼美。尚献文女乐浪长公主,拜驸马都尉。历位中书侍郎、太子中庶子、幽州大中正,卒于泾州刺史,谥曰文。
道裕弟道虔,字庆祖。粗闲经史,兼通筭术。尚孝文女济南长公主,拜驸马都尉。公主骄淫,声秽遐迩,无疾暴薨,时云道虔所害。宣武秘其事,不苦穷之。后灵太后追主薨事,黜道虔,令终身不仕。道虔外生李彧,尚庄帝姊丰亭公主,因相藉托,永安中,除辅国将军、通直常侍。以议历勋,赐爵临淄伯。天平中,历都官尚书、本州大中正,幽州刺史,加卫大将军。卒官,赠尚书右仆射、司空公、瀛州刺史,谥曰文恭。
道虔好礼学,难齐尚书令王俭丧服集记七十余条。为尚书同僚于草屋下设鸡黍之膳,谈者以为高。昧旦将上省,必见其弟然后去。奴在马上弹琵琶,道虔闻之,杖奴一百。公主二子,昌宇、昌仁,昌宇不慧,昌仁早卒。道虔又娶司马氏,有子昌裕。后司马氏见出,更娉元氏,甚聦悟,常升高座讲老子。道虔从弟元明隔纱帷以听焉。元氏生二子,昌期、昌衡,昌衡最知名。
昌衡字子均,小字龙子。沈靖有才识,风神澹雅,容止可法。博涉经史,工草行书。从弟思道,小字释奴,宗中称英妙,昌衡与之俱被推重。故幽州语曰:‘卢家千里,释奴、龙子。’
仕魏,兼太尉外兵参军。齐受禅,历平恩令。右仆射祖孝征荐为尚书金部郎。孝征每曰:‘吾用卢子均为尚书郎,自谓无愧幽明。’始天保中,尚书王昕以雅谈获罪,诸弟尚守而不坠。自兹以后,此道浸微。昌衡与顿丘李若、彭城刘珉、河南陆彦师、陇西辛德源、王循并为后进风流之士。后兼散骑侍郎,迎劳周使。周武平齐,授司玉中士,与大宗伯斛斯征修礼令。
隋开皇初,拜尚书祠部侍郎。文帝尝大集群下,令自陈功,人皆竞进,昌衡独无所言。左仆射高颎目而异之。陈使贺彻、周𣸣相继来聘,朝廷每令昌衡接对之。未几,出为徐州总管长史,甚有能名。吏部尚书苏威考之曰:‘德为世表,行为士则。’论之者以为美谈。常行至浚仪,所乘马为人牛所触致死。牛主陈谢,求还价直。昌衡谓曰:‘六畜相触,自关常理,此岂人情也,君何谢焉?’拒而不受。性宽厚不校,皆此类也。转寿州总管长史,宇文述甚敬之,委以州务。岁余,迁金州刺史。
仁寿中,奉诏持节为河南道巡省大使。及还,以奉使称旨,授仪同三司,赐物二百段。昌衡自以年在县车,上表乞骸骨,优诏不许。大业初,征为太子左庶子,行诣洛阳,道卒。子宝素、宝胤。
道虔弟道侃,字希祖,沈雅有学尚,位州主簿,卒。以弟道约子正达为后。
道侃弟道和,字叔雍,兄弟之中,人望最下。位冀州中军府中兵参军,卒。子景猷,弘农太守。景猷子士彦,有风概,隋开皇中,为蜀王秀属。以秀所为不轨,辞疾,终于家。
道和弟道约,字季恭,位司徒属、幽州大中正。兴和末,除卫大将军、兖州刺史,在州颇得人和。卒,赠仪同三司、幽州刺史。
子正通,少有令誉,位开府咨议,卒。妻谢氏,与正通弟正思淫乱,为御史所劾,人士疾之。正思弟正山子公顺,早以文学见知,为符玺郎,待诏文林馆。正思兄弟以齐太后舅氏,武平中,并得优赠。
道约弟道舒,字幼安,袭父爵,位中书侍郎,卒。子熙裕袭。熙裕清虚守道,有古人风,为亲表所敬。
伯源弟敏,字仲通,小字洪崖,少有大量。孝文器之,纳其女为嫔。位仪曹郎,早卒,赠威远将军、范阳太守,谥曰靖。五子。
长义僖,字远庆,早有学尚,识度沈雅。年九岁丧父,便有至性,少为仆射李冲所叹美。起家秘书郎,累迁冠军将军、中散大夫,以母忧去职。幽州刺史王诵与之交款,每与故旧李神儁等书曰:‘卢冠军在此,时复惠存,辄连数日,得以咨询政道。’其见重若此。后拜征虏将军、太中大夫,散秩多年,澹然自得。李神儁劝其干谒当途,义僖曰:‘既学先王之道,贵行先王之志,何得苟求富贵也?’
孝昌中,除散骑常侍。时灵太后临朝,黄门侍郎李神轨势倾朝野,求结婚姻。义僖虑其必败,拒而不许。王诵谓义僖曰:‘昔人不以一女易五男,卿易之也?’义僖曰:‘所以不从,正为此耳。从,恐祸大而连速。’诵乃握义僖手曰:‘我闻有命,不敢以告人。’遂适他族。临婚之夕,灵太后遣中常侍服景就家敕停,内外惶怖,义僖夷然自若。普泰中,除都官尚书、骠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
义僖宽和畏慎,不妄交款。性清俭,不营财利。少时,幽州频遭水旱,先有数万石谷贷人,义僖以年谷不熟,乃燔其契,州闾悦其恩德。虽居显位,每至困乏,麦饭蔬食,怡然甘之。卒,赠大将军、仪同三司、瀛州刺史,谥曰孝简。
子逊之,清靖寡欲,位太尉记室参军。义僖四弟,并远不逮兄也。
敏弟昶,字叔达,小字师颜,学涉经史,早有时誉。太和中,兼员外散骑常侍,使于齐。孝文诏昶曰:‘密迩江扬,不早当晚,会是朕物。卿等欲言便言,无相疑难。’又敕副使王清石曰:‘卿莫以南人语致疑卢昶。若彼先有知识,欲见但见,须论即论。昶正宽柔君子,无多文才,或主客命卿作诗,莫以昶不作,便罢也。凡使人以和为贵,勿相矜夸,见于色貌。’及至彼,遇齐明立,孝文南讨,昶兄伯源为别道将。而齐明以朝廷加兵,遂酷遇之。昶等本非骨鲠,大怖,泪汗横流。齐明以腐米臭鱼莝豆供之。而谒者张思宁,辞气謇愕,遂以壮烈死于馆中。昶还,孝文责之曰:‘衔命之礼,有死无辱,虽流放海隅,犹宜抱节致殒。卿不能长缨羁首,已是可恨。乃俛眉饮啄,自同犬马。有生必死,修短几何?卿若杀身成名,贻之竹素,何如甘彼刍菽,以辱君父。纵不能远惭苏武,宁不近愧思宁!’遂见罢黜。
景明初,除中书侍郎,迁给事黄门侍郎、本州大中正、散骑常侍,兼尚书。时洛阳县获白鼠,昶奏,以为案瑞典,外镇刺史二千石令长不祗上命,刻暴,百姓怨嗟,则白鼠至。因陈时政,多所劝诫。诏书褒美其意。转侍中,又兼吏部尚书,寻即正,仍侍中。昶守职而已,无所激扬,与侍中元晖等更相朋附,为宣武所宠,时人鄙之。
出为徐州刺史。昶既儒生,本少将略,又羊祉子燮为昶司马,专任戎事,掩昶耳目,将士怨之。朐山戍主傅文骥粮樵俱罄,以城降梁。昶见城降,先走退,诸军相寻奔遁。遇大寒,军人冻死及落手足者太半。自魏经略江右,唯中山王英败于锺离,昶于朐山失利,最为甚焉。宣武遣黄门甄琛驰驿锁昶,穷其败状,诏以免官论。自余将统以下,悉听依赦复任。未几,拜太常卿,仍除雍州刺史,进号镇西将军,加散骑常侍。卒官,谥曰穆。
昶宽和矜恕,善于绥怀。其在徐州,戍兵有疾,亲自检恤,至番兵年满不归,容充后役,终昶一政,然后始还,人庶称之。
子元聿,字仲训,无他才能。尚孝文女义阳长公主,拜驸马都尉。位太尉司马、光禄大夫。卒,赠中书监。子士晟,仪同开府掾。
元聿第五弟元明,字幼章。涉历群书,兼有文义,风彩闲润,进退可观。永安初,长兼尚书令、临淮王彧钦爱之。及彧开府,引为兼属,仍领部曲。孝武登阼,以郎任行礼,封城阳县子,迁中书侍郎。永熙末,居洛东缑山,乃作幽居赋焉。于时,元明友人王由居颍川,忽梦由携酒就之言别,赋诗为赠。及明,忆其诗十字,云:‘自兹一去后,市朝不复游。’元明叹曰:‘由性不狎俗,旅寄人间,乃有今梦,诗复如此,必有他故。’经三日,果闻由为乱兵所害。寻其亡日,乃是发梦之夜。
天平中,兼吏部郎中,副李谐使梁,南人称之。还,拜尚书右丞,转散骑常侍,监起居。积年在史馆,了不措意。又兼黄门郎、本州大中正。
元明善自标置,不妄交游,饮酒赋诗,遇兴忘返。性好玄理,作史子杂论数十篇,诸文别有集录。少时,常从乡还洛,途遇相州刺史、中山王熙。熙,博识之士,见而叹曰:‘卢郎有如此风神,唯须诵离骚,饮美酒,自为佳器。’遂留之数日,赠帛及马而别。元明凡三娶,次妻郑氏与元明兄子士启淫污,元明不能离绝。又好以世地自矜,时论以此贬之。
元明弟元缉,字幼绪,凶粗好酒,曾于妇氏饮宴,小有不平,手刃其客。位辅国将军、司徒司马,赠骠骑大将军、吏部尚书、幽州刺史,谥曰宣。
昶弟尚之,字季儒,小字羡夏。亦以儒素见重,位司徒左长史、前将军、济州刺史、光禄大夫。
长子文甫,字元祐,涉历文史,有名誉于时。位司空行参军。
文甫弟文翼,字仲祐,少甚轻躁,晚颇改节。以军功赐爵范阳子,位太中大夫。
文翼弟文符,字叔伟,性通率,位通直散骑侍郎。子潜。
潜容貌瓌伟,善言谈,少有成人志尚。累迁大将军府中兵参军,机事强济,为文襄所知,言其终可大用。王思政见获于颍川,文襄重其才识。潜常从容白文襄:‘思政不能死节,何足可重?’文襄谓左右曰:‘我有卢潜,便是更得一王思政。’
天保中,除左户郎中。坐讥议魏书,与王松年、李庶等俱被禁止。会清河王岳救江陵,特赦潜为岳行台郎。还,历中书、黄门侍郎。为奴诬告谋反,文宣明之,以奴付潜,潜不之责。黄门郑子默奏潜从清河王岳南讨,岳令潜说梁将侯瑱,大纳瑱赂遗,还不奏闻。文宣杖潜一百,仍截其须,潜颜色不变。历魏尹丞、司州别驾、江州刺史,所在有善政。
孝昭作相,以潜为扬州道行台左丞。先是,梁将王琳拥其主萧庄归寿阳,朝廷以琳为扬州刺史,敕潜与琳为南讨经略。后除行台尚书、仪同三司。王琳锐意图南,潜以为时事未可,由是与琳有隙,更相表列。武成追琳入邺,除潜扬州刺史,领行台尚书。潜在淮南十三年,大树风绩,为陈人所惮。陈主与其边将书云:‘卢潜犹在,卿宜深备之。’文宣初平淮南,给复十年,年满后,逮天统、武平中,征税颇杂。又高元海执政,断渔猎,人家无以自资;诸商胡负官责息者,宦者陈德信纵其妄注淮南富家,令州县征责;又敕送突厥马数千匹于扬州管内,令土豪贵买之,钱直始入,便出敕括江、淮间马并送官厩。由是百姓骚扰,切齿嗟怨。潜随事抚慰,兼行权略,故得宁靖。
武平三年,征为五兵尚书。扬州吏人以潜断酒肉,笃信释氏,大设僧会,以香花缘道流涕送之。潜叹曰:‘正恐不久复来耳!’至邺未几,复为扬州道行台尚书。
四年,陈将吴明彻来寇,领军封辅相赴援。陈兵及岘,辅相不从,潜固争不得,忧愤发病,卧幕下,果败。陈人遂围寿阳,壅芍陂,以水灌之。诏王长春为南讨都督。长春军次河南,多给兵士粮,便鸣角欲引,而贱籴其米;及顿兵,更贵粜其米。乃与皮景和拥众十万于淮北,不进。寿阳城中青黑龙升天,城寻陷。潜及行台仆射王贵显、特进巴陵王王琳、扶风王可朱浑孝裕、武卫将军奚永乐、仪同索景和、仁州刺史郦伯伟、霍州刺史封子绣、秦州刺史高子植、行台左丞李𫘦𬳿等督将五十八,军士一万,皆没焉。陈人杀王琳,余皆囚于东冶。陈主欲知齐之虚实,乃出潜,曰:‘囚本属幽州,于河北最小,口有五十万,落陈者,唯与郦伯伟二人耳。’
时李𫘦𬳿将逃归,并要潜。潜曰:‘我此头面,何可诳人?吾少时,相者云:没在吴越地。死生已定,弟其行也。’因寄书与弟士邃曰:‘吾梦汝以某月某日得患,某月某日渐损。’皆如其言。既而叹曰:‘寿阳陷,吾欲以颈血溅城而死,佛教不听自杀,故荏苒偷生,今可死矣!’于是闭气而绝。其家购尸归葬,赠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左仆射、兖州刺史。无子,以弟士邃子元孝嗣。
潜雅性贞固。祖珽常要潜陷仁州刺史刘逖,许以高位。潜曰‘如此事,吾不为也。’行台慕容恃德常所推重,有疾,谓其子曰:‘卢尚书教我为人,有如昆弟。我死,持上骍马与之。’其子以他马往。恃德柩出门自停,不可动,巫祝以为恃德声怒曰:‘何不与卢尚书我所骑骍马?’其子遽奉命,柩乃行。潜以马价为营福事。其为时重如此。
士邃字子淹,少为崔昂所知。昂云:‘此昆季足为后生之俊,但恨其俱不读书耳。’位尚书左右丞、吏部郎中、中山太守带定州长史。齐亡后,卒。
度世之为济州也,魏初平升城。无盐房崇吉母傅,度世继外祖母兄之子妇也,兖州刺史申纂妻贾氏,崇吉之姑女也,皆亡破,老病憔悴。而度世推计中表,致其供恤。每觐见傅氏,跪问起居,随时奉送衣被食物;亦存赈贾氏,供其服膳。青州既陷,诸崔坠落,多所收赎。及伯源、昶等,并循父风。远亲疏属,叙为尊行长者,莫不毕拜致敬。闺门之礼,为世所推。谦退简约,不与世竞。父母亡后,同居共财,自祖至孙,家内百口。在洛时,有饥年,无以自赡,然尊卑怡穆,丰俭同之。亲从昆季,常旦省诸父,出坐别室,暮乃入内。朝府之外,不妄交游。其相勗以礼,如此。又一门三主,当世以为荣。伯源兄弟亡,及道将卒后,家风衰损。子孙多有非法,帏薄混秽,为时所鄙。
度世从祖弟神宝,位中书博士。孝文为弟高阳王雍纳其女为妃。
初,玄从祖兄溥,慕容宝之末,统摄乡部屯海滨,杀其乡姻诸祖十余人,称征北大将军、幽州刺史,攻掠郡县。天兴中,讨禽之。
溥玄孙洪,字曾孙,太和中,位中书博士,乐陵、阳平二郡太守,幽州中正。洪三子。
长子崇,少立美名,有识者许之以远大,卒于骠骑府法曹参军。崇子柔。
柔字子刚。少孤,为叔母所养,抚视甚于其子。柔尽心温凊,亦同己亲,亲族叹重之。性聦敏好学,未冠解属文,但口吃,不能持论。颇使酒诞节,为世所讥。司徒、临淮王彧见而器之,以女妻焉。
及魏孝武与齐神武有隙,诏贺拔胜出牧荆州,柔谓因此可著功绩,遂从胜之荆州。以柔为大行台郎中,掌书记,军之机务,柔多预之。及胜为太保,以柔为掾。孝武后召胜引兵赴洛,胜以问柔。柔曰:‘高欢托晋阳之甲,意实难知。公宜席卷赴都,与决胜负,存没以之,此忠之上策也。若北阻鲁阳,南并旧楚,东连兖、豫,西接关中,带甲十万,观衅而动,亦中策也。举三荆之地,通款梁国,可以庇身,功名去矣,策之下者。’胜轻柔年少,笑而不应。
及孝武西迁,东魏遣侯景袭穰。胜败,遂南奔梁,柔亦从之。胜频表梁武帝,求归关中。梁武帝览表,嘉其辞彩,既知柔所制,因遣舍人劳问,并遗缣锦。后与胜俱还,行至襄阳。齐神武惧胜西入,遣侯景以轻骑邀之。胜及柔惧,乃弃船山行,赢粮冒险,经数百里。时属秋霖,徒侣冻馁者,太半至于死。
大统二年,至长安,封容城县男。周文帝引为行台郎中,除从事中郎,与郎中苏绰掌机密。时沙苑之役,大军屡捷,汝、颍之间,多举义来附,书翰往反,日百余牒,柔随机报荅,皆合事宜。进爵为子。累迁中书侍郎,兼著作,撰起居注。后为黄门侍郎。周文知其贫,解衣赐之。后迁中书监。
周孝闵帝践阼,拜小内史大夫,进位开府仪同三司,卒于位。所作诗、颂、碑、铭、檄、表、启行于世者数十篇。子恺嗣。
恺字长仁。性孝友,神情颖悟,涉猎经史,有当世干能,颇解属文。周齐王宪引为记室。从宪伐齐,说齐柏社镇下之。迁小吏部大夫。时染工王神欢者,以赂自进,冢宰宇文护擢为计部下大夫。恺谏曰:‘古者,登高能赋,可为大夫。求贤审官,理须详慎。今神欢出自染工,更无殊异,徒以家富自通,遂与搢绅并列。实恐鹈翼之刺,闻之外境。’护竟寝其事。转内史下大夫。武帝在云阳宫,敕诸屯简老牛,欲以享士。恺谏曰:‘昔田子方赎老马,君子以为美谈。向奉明敕,欲以老牛享士,有亏仁政。’帝美其言而止。转礼部大夫,为聘陈使副。先是,行人多从其国礼,及恺为使,一依本朝,陈人莫能屈,建德四年,李穆攻拔轵关、柏崖二镇,命恺作露布。帝读大悦曰:‘卢恺文章大进,荀景蒨故是令君之子。’大象元年,拜东都吏部大夫。
隋开皇初,加上仪同三司,除尚书吏部侍郎。进爵为侯,仍摄尚书左丞。每有敷奏,侃然正色,虽逢喜怒,不改其常。加散骑常侍。八年,上亲考百僚,以恺为上,固让不敢受。文帝曰:‘当仁不让,何愧之有?皆在朕心,无劳饰让。’
岁余,拜礼部尚书,摄吏部尚书事。会国子博士何妥与右仆射苏威不平,奏威阴事,恺坐与相连。宪司奏恺曰:‘房恭懿者,尉迟迥之党,不当仕进,威、恺二人,曲相荐达,累转海州刺史。吏部预选者甚多,恺不即授官,皆注色而遣。威之从父弟彻、肃二人,并以乡正征诣吏部。彻文状后至,而先任用。肃左足挛蹇,才用无筭,恺以威故,授朝请郎。恺之朋党,事甚明白。’上大怒曰:‘恺敢将天官,以为私惠!’恺免冠顿首曰:‘皇太子将以通事舍人苏夔为舍人。夔,威之子,臣以夔未当迁,固启而止。臣若与威有私,岂当如此?’上曰:‘威子,朝廷共知,卿乃固执,以徼身幸;至所不知,便行朋附。奸臣之行也。’于是除名,卒于家。
自周氏以降,选无清浊。及恺摄吏部,与薛道衡、陆彦师等甄别士流,故涉党锢之谮,遂及于此。
崇弟仲义,字小黑,知名于世,位员外散骑侍郎、幽州刺史。崇兄弟官虽不达,婚姻常与玄家齐等。
洪弟光宗,位尚书郎。光宗子观。
观字伯举。少好学,有俊才,举秀才,射策甲科。除太学博士、著作佐郎。与太常少卿李神儁、光禄大夫王诵等在尚书上省,撰定朝仪。迁尚书仪曹郎中。孝昌元年卒。
观弟仲宣,小名金。才学优洽,乃逾于观,但文体颇细。兄弟俱以文章显,论者美之。位太尉属。魏孝庄帝初,遇害河阴。及兄观并无子,文集莫为撰次,罕有存者。仲宣弟叔彪。
叔彪少机悟,豪率轻侠,好奇策,慕诸葛亮之为人。为贺拔胜荆州开府长史,胜不用其许,弃城奔梁。叔彪归本县,筑室临陂,优游自适。齐文襄降辟书,辞疾不到。天保初,复征,不得已,布裙露车至邺。杨愔往候之,以为司徒咨议,辞疾不受。孝昭即位,召为中庶子,问以世事。叔彪劝讨关西,画地陈兵势,请立重镇于平阳,与彼蒲州相对,深沟高垒,运粮实之。帝深纳之。又愿自居平阳,成此谋略。帝命元文遥与叔彪参谋,撰平西策一卷。未几,帝崩,事寝。武成即位,拜仪同三司,判都官尚书,出为合州刺史,迁太子詹事。
叔彪在乡时,有粟千石,每至春夏,乡人无食者,令自载取;至秋,任还其价而不计。岁岁常得倍余。既在朝通贵,自以年老,儿子又多,遂营一大屋,曰:‘歌于斯,哭于斯。’魏收常来诣之,访以洛京旧事,不待食而起,云:‘难为子费。’叔彪留之,良久食至,但有粟餐葵菜,木碗盛之,片脯而已。所将仆从,亦尽设食,一与此同。
齐灭,归范阳。遭乱城陷,与族弟士邃皆以寒馁毙。周将宇文神举以二人有名德,收而葬之。
洪从弟附伯,附伯弟侍伯,并有学识。附伯位沧州平东府长史,侍伯南岐州刺史。侍伯从弟文伟。
文伟字休族。父敞,位议郎,后以文伟勋,赠幽州刺史。文伟少孤,有志尚,颇涉经史。州辟主簿。年三十八,始举秀才,除本州平北府长流参军。说刺史裴隽案旧迹修督亢陂,溉田万余顷,人赖其利。隽修立之功,多以委之。文伟既善于营理,兼展私力,家素贫俭,因此致富。及北方将乱,文伟积稻谷于范阳城,时经荒俭,多所振赡,弥为乡里所归。及韩楼据蓟城,文伟率乡闾守范阳。楼平,以功封大夏县男,除范阳太守。
庄帝崩,文伟与幽州刺史刘灵助同谋起义。灵助克瀛州,留文伟行州事,自率兵赴定州,为尔朱荣将侯深所败。文伟走还本郡,仍与高干兄弟相影响。属神武至信都,文伟遣子怀道奉启陈谢。中兴初,除安州刺史,不之官,寻转幽州刺史。安州刺史卢曹亦从灵助举兵,灵助败,因据幽州降尔朱兆,兆仍以为刺史,据城不下,文伟不得入。后除青州刺史。
文伟轻财爱客,善于抚接,好为小惠,是以所在颇得人情。经纪生资,常若不足,致财积聚,承候宠要,饷遗不绝。卒,赠司徒公、尚书右仆射,谥曰孝威。
子恭道,性温良,颇有文学。位范阳郡太守,有德惠。先文伟卒。赠度支尚书,谥曰定。
子询祖,袭祖爵大夏男。有术学,文辞华美,为后生之俊。举秀才,至邺。赵郡李祖勋尝宴诸文士,齐文宣使小黄门敕祖勋母曰:‘蠕蠕既破,何无贺表?’使者待之。诸賔皆为表,询祖俄顷便成。其词云:‘昔十万横行,樊将军请而受屈;五千深入,李都尉降而不归。’时重其工。后朝廷大迁除,同日催拜。询祖立于东止车门外,为二十余人作表,文不加点,辞理可观。询祖初袭爵,有宿德朝士谓曰:‘大夏初成’,询祖应声曰:‘且得燕雀相贺。’
天保末,为筑长城子使。自负其才,内怀郁怏,遂毁容服如贱役者以见杨愔。愔曰:‘故旧皆有所縻,唯大夏未加处分。’询祖厉声曰:‘是谁之咎?’既至役所,作筑长城赋以寄其意。其略曰:‘板则紫柏,杵则木瓜,何斯材而斯用也?草则离离靡靡,缘冈而殖。但使十步而有一芳,余亦何辞间于荆棘。’
邢卲常戏曰:‘卿小年才学富盛,戴角者无上齿,恐卿不寿。’对曰:‘询祖初闻此言,实怀惕惧;见丈人苍苍在鬓,差以自安。’卲甚重其敏赡。既有口辩,好臧否人物。众共嫉之,言其淫于从妹。宗人思道谓曰:‘大夏何为招四海议?’询祖曰:‘骨肉还相残,何况执玉帛者万国。’与思道俱为北州人俊,魏收扬誉思道而以询祖为不及。询祖谓人曰:‘见未能高飞者,借其羽毛;知逸势冲天者,翦其翅翮。’既诸谤毁日至,素论皆薄其为人。长广太守邢子广曰:‘
询祖有规检祢衡,思道无冰棱文举。’后颇折节。历太子舍人、司徒记室,卒。有文集十卷,皆遗逸。
恭道弟怀道,性轻率好酒,颇有慕尚。既家预义举,神武亲待之。卒于乌苏镇城都督。
怀道弟宗道,性粗率,动作狂侠,位南营州刺史。尝于晋阳置酒,賔游满座,中书舍人马士达目其弹箜篌女妓,云手甚纤素,宗道即以遗之。士达固辞,宗道便命其家人,将解其腕,士达不得已而受之。将赴营州,于督亢城坡,大集乡人,杀牛聚会。有一旧门人,醉言疏失,宗道令沈之于水。后坐酷滥除名。
玄族子辅,字显光,本州别驾。子同。
同字叔伦,身长八尺,容貌魁伟,善于处世。太和中,起家北海王详国常侍。熙平初,累迁尚书左丞。时相州刺史奚康生征百姓岁调,皆长七八十尺,以邀忧公之誉,部内患之。同于岁禄,官给长绢。同乃举案康生度外征调。书奏,诏科康生罪,兼褒同在公之绩。明帝世,朝政稍稀,人多窃冒军功。同阅吏部勋书,因加检核,得窃阶者三百余人。乃表言:
窃见吏部勋簿,多皆改换,乃校中兵奏案,并复乖舛。愚谓罪虽恩免,犹须刊定。请遣一都令史,与令仆省事各一人,总集吏部、中兵二局勋簿,对句奏案。若名级相应者,即于黄素楷书大字,具件阶级数,令本曹尚书以朱印印之。明造两通,一关吏部,一留兵局,与奏案对掌。进则防揩洗之伪,退则无改易之理。
从前以来,勋书上省,唯列姓名,不载本属。致令窃滥之徒,轻为苟且。今请征职白身,具列本州郡县三长之所;其实官正职者,亦列官名曹别录历。皆仰本军印记其上,然后印缝,各上所司。统将、都督,并皆印记,然后列上行台。行台关太尉。太尉检练精实,乃始关刺。省重究括,然后奏申。奏出之日,黄素朱印,关付吏部。
顷来,非但偷阶冒名,改换勋簿而已,或一阶再取,或易名受级,凡如此者,其人不少。良由吏部无法,防塞失方。何者?吏部加阶之后,簿不注记,缘此之故,易生侥幸。自今叙阶之后,名簿具注,加补日月,尚书印记,然后付曹,郎中别作抄目,迁代相付。此制一行,差止奸罔。
诏从之。同又奏曰:
臣伏思黄素勋簿,政可粗止奸伪,然在军虚诈,犹未可尽。请自今在军阅簿之日,行台、军司、监军、都督各明立文案,处处记之。斩首成一阶以上,即令给券。其券,一纸之上,当中大书,起行台、统军位号,勋人甲乙。斩三贼及被伤成阶以上,亦具书于券,各尽一行,当行竖裂。其券,前后皆起年号日月,破某处阵,某官某勋,印记为验。一支付勋人,一支付行台。记至京,即送门下,别函守录。
又自迁都以来,戎车屡捷,所以征勋转多,叙不可尽者,良由岁久生奸,积年长伪,巧吏阶缘,偷增遂甚。请自今为始,诸有勋簿已经奏赏者,即广下远近,云某处勋判,咸令知闻。立格酬叙,以三年为断。其职人及出身,限内悉令铨除;实官及外号,随才加授。庶使酬勤速申,立效者劝,事不经久,侥幸易息。或遭穷难,州无中正者,不在此限。
又勋簿之法,征还之日,即应申送。然顷来,行台、督将至京始造,或一年二岁,方上勋书。奸伪之原,实自由此。于今以后,军还之日,便通勋簿,不听隔月。
诏复依行。
元叉之废灵太后也,相州刺史、中山王熙起兵于邺。败之。叉以同为持节兼黄门侍郎慰劳使,乃就州刑熙。还,授正黄门。同善事在位,为叉所亲,戮熙之日,深穷党与,以希叉旨,论者非之。同兄琇,少多大言,常云公侯可致。至此,始为都水使者。同启求回身二阶以加琇。琇遂除安州刺史,论者称之。
营州城人就德兴谋反,除同度支尚书,持节使营州慰劳,听以便宜从事。同乃遣贼家口三十人,并免家奴为良,赍书喻之。德兴乃降,安辑其人而还。德兴复反,诏同为幽州刺史,兼尚书行台,慰劳之。同虑德兴难信,勒众而往,为德兴所击,大败而还。
灵太后反政,以同叉党,除名。庄帝践祚,诏复本秩,除都官尚书,复兼七兵。以前慰劳德兴功,封章武县伯,正除七兵。转殿中。普泰初,除侍中,进号骠骑将军、左光禄大夫。同时久病,牵强启乞仪同。初同之为黄门也,与节闵帝俱在门下,同异其为人,素相款托。帝以恩旧,许之,除仪同三司。永熙初,薨,赠尚书右仆射。四子,长子斐嗣。
斐字子章,性残忍,以强断知名。齐文襄引为大将军府刑狱参军,谓云:‘狂简,斐然成章,非嘉名字也。’天保中,稍迁尚书左丞,别典京畿诏狱。酷滥非人情所为,无问事之大小,拷掠过度,于大棒车辐下死者非一。或严冬至寒,置囚于冰雪之上;或盛夏酷热,暴之日下。枉陷人致死者,前后百数人。伺察官人罪失,动即奏闻。朝士见之,莫不重迹屏气,皆目之为校事。斐扬扬得志,言必自矜。后以谤史事,与李庶俱病鞭杖,死狱中。斐弟筠,青州中从事。
同兄静,好学有风度,饮酒至数斗不乱。终于太常丞。大统初,赠太仆卿、平州刺史。静子景裕。
景裕字仲孺,小字白头。少敏,专经为学。居拒马河,将一老婢作食,妻子不自随从。又避地大宁山,不营世事。居无二业,唯在注解。其叔父同职居显要,而景裕止于园舍,情均郊野。谦恭守道,贞素自得,由是世号居士。
节闵初,除国子博士,参议正声,甚见亲遇,待以不臣之礼。永熙初,以例解。天平中,还乡里。与邢子才、魏季景、魏收、邢昕等同征赴邺,景裕寓托僧寺,讲听不已。未几,归本郡。
河间邢摩纳与景裕从兄仲礼据乡作逆,逼其同反,以应西魏。齐神武命都督贺拔仁讨平之。闻景裕经明行着,驿马特征。既而舍之,使教诸子,在馆十日一归家,随以鼎食。景裕风仪言行,雅见嗟赏。
先是,景裕注周易、尚书、孝经、论语、礼记、老子,其毛诗、春秋左氏未讫。齐文襄入相,于第开讲,招延时俊,令景裕解所注易。景裕理义精微,吐发闲雅。时有问难,或相诋诃,大声厉色,言至不逊。而景裕神彩俨然,风诵如一,从容往复,无际可寻,由是士君子嗟美之。
初,元颢入洛,以为中书郎。普泰中,复除国子博士。进退其间,未曾有得失之色。性清静,淡于荣利,弊衣粗食,恬然自安,终日端严,如对賔客。
兴和中,补齐王开府属,卒于晋阳。神武悼惜之。
景裕虽不聚徒教授,所注易大行于世。又好释氏,通其大义。天竺胡沙门道悕,每译诸经论,辄托景裕为之序。景裕之败也,系晋阳狱,至心诵经,枷锁自脱。是时,又有人负罪当死,梦沙门教讲经,觉时如所梦,谓诵千遍,临刑刀折。主者以闻,赦之。此经遂行,号曰高王观世音。景裕弟辩。
辩字景宣,少好学,博通经籍。正光初,举秀才,为太学博士。以大戴礼未有解诂,辩乃注之。其兄景裕为当时硕儒,谓辩曰:‘昔侍中注小戴,今汝注大戴,庶纂前修矣。’
节闵帝立,除中书舍人。属齐神武起兵信都,既破尔朱氏,遂鼓行指洛。节闵遣辩持节劳之于邺。神武令辩见其所奉中兴主,辩抗节不从。神武怒曰:‘我举大义,诛群丑,车驾在此,谁遣尔来?’辩抗言酬荅,守节不挠。神武异之,舍而不逼。
孝武即位,以辩为广平王赞师。永熙二年,平等浮屠成,孝武会万僧于寺。石佛低举其头,终日乃止。帝礼拜之。辩曰:‘石立社移,自古有此,陛下何怪。’
及帝入关,事起仓卒,辩不及至家,单马而从。或问辩曰:‘得辞家不?’辩曰:‘门外之道,以义断恩,复何辞也。’孝武至长安,封范阳县公。历位给事黄门侍郎,领著作,加本州大中正。周文帝以辩有儒术,甚礼之,朝廷大议,常召顾问。迁太子少保,领国子祭酒。赵青雀之乱,魏太子出居渭北,辩时随从,亦不告家人。其执志敢决,皆此类也。寻除太常卿、太子少傅,转少师,魏太子及诸王等皆行束修之礼,受业于辩,进爵范阳郡公。
自孝武西迁,朝仪湮坠,于时朝廷宪章、乘舆法服、金石律吕、晷刻浑仪,皆令辩因时制宜。皆合轨度,多依古礼。性强记默识,能断大事,凡所创制,处之不疑。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累迁尚书令。及建六官,为师氏中大夫。
明帝即位,迁小宗伯,进位大将军。帝尝与诸公幸其第,儒者荣之。出为宜州刺史,以患不之部。卒,谥曰献,配食文帝庙庭。子慎嗣,位复州刺史。慎弟诠,性趫捷,善骑射,位仪同三司。隋开皇初,以辩前代名德,追封沈国公。
初,周文欲行周官,命苏绰专掌其事。未几而绰卒,乃令辩成之。于是依周礼建六官,革汉、魏之法。以魏恭帝三年,始命行之。六卿之外,置太师、太傅、太保各一人,是曰三孤。时未建东宫,其太子官员,改创未毕。寻又改典命为大司礼,置中大夫。自兹厥后,世有损益。武成元年,增御正四人,位上大夫。保定四年,改宗伯为纳言,礼部为司宗,大司礼为礼部,大司乐为乐部。五年,左右武伯各置大夫一人。以建德元年,改置宿卫官员。二年,省六府诸司中大夫以下官,府置四司,以下大夫为官之长,上士贰之。是岁,又增改东宫官员。三年,初置太子谏议大夫,员四人,文学十人;皇弟、皇子友,员各二人,学士六人。四年,又改置宿卫官员。其司武、司卫之类,皆后所增改。太子正宫尹之属,亦后所创置。而典章散灭,弗可复知。宣帝嗣位,事不师古,官员班品,随情变革。至如初置四辅官,及六府诸司复置中大夫,并御正、内史增置上大夫等,则今载于外史。余则朝出夕改,莫能详录。
于时,虽行周礼,内外众职,又兼用秦、汉等官,今略举其名号及命数,附之于左。其纪传内更有余官而于此不载者,亦史之阙文也。
柱国、大将军,建德四年增置上柱国、上大将军也:正九命。
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建德四年改为开府仪同大将军,仍增上开府仪同大将军;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建德四年改为仪同大将军,仍增上仪同大将军;雍州牧:九命。
骠骑将军、右光禄大夫,车骑将军、左光禄大夫,户三万以上州刺史:正八命。
征东、征南、征西、征北等将军,右金紫光禄大夫;中军、镇军、抚军等将军,左金紫光禄大夫;大都督;户二万以上州刺史;京兆尹:八命。
平东、平西、平南、平北等将军,右银青光禄大夫;前、右、左、后等将军,左银青光禄大夫;帅都督;柱国大将军府长史、司马、司录;户一万以上州刺史:正七命。
冠军将军、太中大夫,辅国将军、中散大夫,都督,户五千以上州刺史,户一万五千以上郡守:七命。
镇远将军、谏议大夫,建忠将军、诚议大夫,别将,开府长史、司马、司录,户不满五千以下州刺史,户一万以上郡守:正六命。
中坚将军、右中郎将;宁朔将军、左中郎将;仪同府、正八命州长史,司马,司录;户五千以上郡守;大呼药:六命。
宁远将军、右员外常侍;扬烈将军、左员外常侍;统军;骠骑车骑将军府、八命州长史,司马,司录;柱国大将军府中郎、掾、属;户一千以上郡守;长安、万年县令:正五命。
伏波将军、奉车都尉;轻车将军、奉骑都尉;四征中镇抚将军府、正七命州长史,司马,司录;开府府中郎、掾、属;户不满一千以下郡守;户七千以上县令;正八命州呼药:五命。
宣威将军、武贲给事;明威将军、冗从给事;仪同府中郎、掾、属;柱国大将军府列曹参军;四平前右左后将军府、七命州长史,司马,司录;正八命州别驾;户四千以上县令;八命州呼药:正四命。
襄威将军、给事中;厉威将军、奉朝请;军主;开府列曹参军;冠军辅国将军府、正六命州长史,司马,司录;正七命州别驾;正八命州中从事;七命郡丞;户二千以上县令;正七命州呼药:四命。
威烈将军、右员外侍郎;讨寇将军、左员外侍郎;幢主;仪同府、正八命州列曹参军;柱国大将军府参军;镇远建忠中坚宁朔将军府长史,司马;正六命州别驾;正七命州中从事;正六命郡丞;户五百以上县令;七命州呼药:正三命。
荡寇将军、武骑常侍,荡难将军、武骑侍郎,开府参军,骠骑车骑将军府、八命州列曹参军,宁远扬烈伏波轻车将军府长史,正六命州中从事,六命郡丞,户不满五百以下县令,戍主,正六命州呼药:三命。
殄寇将军、强弩司马,殄难将军、积弩司马,四征中镇抚将军府、正七命州列曹参军,正五命郡丞:正二命。
扫寇将军、武骑司马,扫难将军、武威司马,四平前右左后将军府、七命州列曹参军,五命郡丞,戍副:二命。
旷野将军、殿中司马,横野将军、员外司马,冠军辅国将军府、正六命州列曹参军:正一命。
武威将军、淮海都尉,武牙将军、山林都尉,镇远建忠中坚宁朔宁远扬烈伏波轻车将军府列曹参军:一命。
周制:封郡县五等爵者,皆加开国;授柱国大将军、开府、仪同者,并加使持节、大都督;其开府又加骠骑大将军、侍中;其仪同又加车骑大将军、散骑常侍;其授总管、刺史,则加使持节、诸军事。以此为常。大象元年,诏总管、刺史及行兵者,加持节,余悉罢之。辩所制定之后,又有改革。今粗附之云。辩弟光。
光字景仁。性温谨,博览群书,精于三礼,善阴阳,解锺律,又好玄言。孝昌初,释褐司空府参军事。及魏孝武西迁,光于山东立义,遥授晋州刺史。大统六年,携家西入,除丞相府记室参军,赐爵范阳县伯。俄拜行台郎中,专掌书记,改封安息县伯。历位京兆郡守、侍中、开府仪同三司、匠师中大夫,进爵燕郡公、虞州刺史,行陕州总管府长史,卒官。周武帝少尝受业于光,故赠赙有加恒典,赠少傅,谥曰简。
光性崇佛道,至诚信敬。常从周文狩于檀台山,时猎围既合,帝遥指山上谓群公曰:‘公等有所见不?’咸曰:‘无所见。’光独曰:‘见一桑门。’帝曰:‘是也。’即解围而还。令光于桑门立处造浮图。掘基一丈,得瓦钵锡杖各一,帝称叹,因立寺焉。及为京兆,而郡舍先是数有妖怪,前后郡将,无敢居者。光曰:‘吉凶由人,妖不妄作。’遂入居之。未几,光所乘马忽升厅事,登床,南首而立;食器无故自破。光并不以介怀,其精诚守正如此。注道德经章句行于世。子贲。
贲字子征。略涉书记,颇解锺律。在周,袭爵燕郡公,历位鲁阳太守、太子少宫尹、仪同三司、司武上士。时隋文帝为大司马,贲知帝非常人,深自推结。宣帝嗣位,加开府。及文帝被顾托,群情未一,引贲置左右。帝将之东第,百官皆不知所去,帝潜令贲部伍仗卫,因召公卿而谓曰:‘欲富贵者当相随来!’往往偶语,欲有去就。贲严兵而至,众莫敢动。出崇阳门至东宫,门者拒不内,贲谕之不去,瞋目叱之,门者遂却。既而帝得入,贲恒典宿卫,承间进说以应天顺人之事,帝从之。及受禅,命贲清宫,因典宿卫。贲乃奏改周旗帜,更为嘉名,其青龙、驺虞、朱雀、玄武、千秋、万岁之旗,皆贲所创也。寻拜散骑常侍,兼太子左庶子、左领军将军。
及高颎、苏威共掌朝政,贲甚不平。时柱国刘昉被疏忌,贲讽昉及上柱国元谐、李询、华州刺史张賔等谋黜颎、威,五人相与辅政。又以晋王上之爱子,谋行废立。复私谓皇太子曰:‘贲将数谒殿下,恐为上谴,愿察区区之心。’谋泄,昉等委罪于賔、贲。公卿奏二人坐当死,帝以龙潜之旧,不忍加诛,并除名。賔未几卒。
岁余,贲复爵位,检校太常卿。以古乐宫县七八,损益不同,历代通儒,议无定准,乃上表曰:‘殷人以上,通用五音。周武克殷,得鹑火天驷之应,其音用七。汉兴,加应锺,故十六枚而在一簴。郑玄注周礼,‘二八十六为簴’,此则七八之义,其来远矣。然世有沿革,用舍不同。至周武帝复改县七,以林锺为宫。夫乐者,政之本也,故移风易俗,莫善于乐,是以吴札观而辩兴亡。然则乐也者,所以动天地,感鬼神,情发于声,安危斯应。周武以林锺为宫,盖将亡之征也。且林锺之管,即黄锺下生之义。黄锺,君也,而生于臣,明于皇朝九五之应。又阴者臣也,而居君位,更显国家登极之祥。斯实冥数相符,非关人事。臣闻五帝不相沿乐,三王不相袭礼,此盖随时改制而不失雅正者也。’帝竟从之,改七县八,黄锺为宫。诏贲与仪同杨庆和刊定周、齐音律。
未几,历郢、虢、怀三州刺史。在怀州决沁水东注,名曰利人渠,又派入温县,名曰温润渠,以溉舄咸,人赖其利。后为齐州刺史,粜官米而自粜,坐除名。
后从幸洛阳,帝从容谓曰:‘我始为大司马,及总百揆,频繁左右,与卿足为恩旧。卿若无过,位与高颎齐。坐与凶人交构,由是废黜。言念畴昔之恩,复处牧伯之位,何乃不思报效,以至于此!吾不忍杀卿,是屈法申私耳。’贲俯伏陈谢。诏复本官。后数日,对诏失旨,又自叙功绩,有怨言。帝大怒,谓群臣曰:‘吾将与贲一州,观此,不可复用。’
后皇太子为其言曰:‘此辈并有佐命功,虽性行轻险,诚不可弃。’帝曰:‘我抑屈之,全其命也。微刘昉、郑译及贲、柳裘、皇甫绩等,则我不至此。然此等皆反复子也。当周宣帝时,以无赖得幸。及帝大渐,颜之仪等请以赵王辅政,此辈行诈,顾命于我。我将为政,又欲乱之,故昉谋大逆于前,译为巫蛊于后。如贲之例,皆不满志,任之则不逊,致之则怨,自难信也,非我弃之。众人见此,或有窃议,谓我薄于功臣,斯不然矣。’苏威进曰:‘汉光武欲全功臣,皆以列侯奉朝请,至尊仁育,复用此道以安之。’上曰:‘然。’遂废,卒于家。
勇字季礼,景裕从弟也。父璧,魏下邳太守。勇初与景裕俱在学,其叔同曰:‘白头必以文通,季礼当以武达。兴吾门者,二子也。’幽州反者仆骨邢以勇为本郡范阳王,时年十八。后葛荣又以勇为燕王。齐神武起兵,卢文伟召之,不应。
尔朱氏灭,乃赴晋阳。神武署丞相主簿。属山西霜俭,运山东租输,皆令实载,违者罪之,令勇典其事。乡郡公主虚僦千余车,勇劾之。公主诉于神武,而勇守法不亏。神武谓郭秀曰:‘卢勇懔懔,有不可犯色,真公直人也。方当委之大事,岂止纳租而已。’
后行洛州事。元象初,官军围广州,未拔,行台侯景闻西魏救兵将至,集诸将议之。勇请进观形势,于是率百骑,各拢一马,至大騩山,知西魏将李景和将至,勇乃多置旛旗于树头,分骑为数十队,鸣角直前,禽西魏仪同程华,斩仪同王征蛮而还。
再迁阳州刺史,镇宜阳。叛人韩木兰、陈忻等常为边患,勇大破之。启求入朝,神武赐勇书曰:‘吾委卿阳州,安枕高卧,无西南之虑矣。表启宜停,当使汉儿之中,无在卿前者。’卒,年三十二。勇有马五百匹,私造甲仗,遗启尽献之。赠司空、冀州刺史,谥武贞。
诞本名恭祖。曾祖晏,博学,善隶书,有名于世,仕慕容氏,位给事黄门侍郎,营丘、成周二郡守。祖寿,太子洗马,慕容氏灭,入魏为鲁郡守。
父叔仁,年十八,州辟主簿,举秀才,除员外郎。以亲老,乃辞归就养。父母既没,哀毁六年,躬营坟垄,遂有终焉之志。景明中,被征入洛,授武贲中郎将,非其好也。寻除镇远将军、通直散骑常侍,并称疾不朝。乃出为幽州司马,又辞归乡里。当时咸称其高尚焉。
诞于度世为族弟。幼而通亮,博学,有词彩。郡辟功曹,州举秀才,不行。起家侍御史,累迁辅国大将军、太中大夫、幽州别驾、北豫州都督府长史。时刺史高仲密以州归西魏,遣大将军李远率军赴援,诞与文武二千余人奉候大军。以功授镇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封固安县伯。寻加散骑侍郎,拜给事黄门侍郎。
魏帝诏曰:‘经师易求,人师难得。朕诸儿稍长,欲令卿为师。’于是亲幸晋王第,敕晋王以下皆拜之于帝前,因赐名曰诞。加征东将军、散骑常侍。周文帝又以诞儒宗学府,为当世所推,乃拜国子祭酒,进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恭帝二年,除秘书监,后以疾卒。
论曰:卢玄绪业着闻,首应旌命,子孙继迹,为世盛门。其文武功烈殆无足纪,而见重于时,声高冠带,盖德业儒素有过人者。伯源兄弟亦有二方之风流,雅道家声,诸子不逮。思道一代俊伟,而宦途寥落,虽曰穷通有命,抑亦不护细行之所致乎!潜及昌衡,雅素之纪,家风克嗣,堂构无亏。子刚使酒诞节,盖亦明珠之颣。长仁谏说可重,一篑而倾,惜矣!伯举、仲宣,文雅俱劭。叔彪志尚宏远,任侠好谋。文伟望重地华,早有志尚,间关夷险之际,终遇英雄之主,虽礼秩未弘,亦为佐命之一也。询祖辞情艳发,早着声名,负其才地,肆情矜矫,位遇未闻,弱年夭逝。若得终介眉寿,通塞未可量焉。叔伦质器洪厚,卷舒兼济。子章残忍为志,咎之徒也。景裕兄弟,雅业可宗,虽择木异邦,而立名俱劭。辩损益成务,其殆优乎。勇虽文武异趣,各其美也。贲二三其德,虽取悦于报己,而移之在我,亦安能其骂人。见遗末路,尚何足怪?诞不殒儒业,亦足称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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