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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延章

[二十四史] 北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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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二十一‧列傳第九 燕鳳 許謙 崔宏子浩 張袞弟恂 鄧彥海
燕鳳字子章,代人也。少好學,博綜經史,明習陰陽讖緯。昭成素聞其名,使以禮致之,鳳不應聘。及軍圍代,謂城人曰:「鳳不來者,將屠之。」代人懼,遂送鳳。昭成待以賔禮。後拜代王左長史,參決國事。又以經授獻明帝。
嘗使苻堅,堅問鳳曰:「代王何如人?」對曰:「寬和仁愛,經略高遠,一時雄主也。常有併吞天下之志。」堅曰:「卿輩北人,無剛甲利兵,敵弱則進,敵強則退,安能併兼邪?」鳳曰:「北人壯悍,上馬持三仗,驅馳若飛。主上雄俊,率服北土,控弦百萬,號令若一。軍無輜重樵爨之苦,輕行速捷,因敵取資。此南方所以疲弊,北方所以常勝也。」堅曰:「彼國人馬多少?」鳳曰:「控弦之士數十萬,見馬一百萬匹。」堅曰:「卿言人眾則可,說馬太多。」鳳曰:「雲中川自東山至西河二百里,北山至南山百餘里,每歲孟秋,馬常大集,略為滿川。以此推之,使人言猶未盡。」鳳還,堅厚加贈遺。
及昭成崩,道武將遷長安。鳳以道武幼弱,固請於苻堅曰:「代主初崩,臣子亡叛,遺孫沖幼,莫相輔立。其別部大人劉庫仁勇而有智,鐵弗衛辰狡猾多端,皆不可獨任。宜分部為二,令各統之。兩人素有深仇,其勢莫能先發,此御邊之上策。待其孫長,乃存而立之,是陛下大惠於亡國也。」堅從之。鳳尋東還。
及道武即位,歷吏部郎、給事黃門侍郎、行台尚書,甚見器重。明元世,與崔宏、封懿、梁越等入講經傳,出議朝政。太武初,以舊勛賜爵平舒侯。卒,子才襲。
許謙字元遜,代人也。少有文才,善天文圖讖學。建國時,將家歸附,昭成擢為代王郎中令,兼掌文記。與燕鳳俱授獻明帝經。昭成崩後,謙徙長安。苻堅從弟行唐公洛鎮和龍,請謙之鎮。未幾,以繼母老,辭歸。
登國初,遂歸道武,以為右司馬,與張袞等參贊初基。慕容寶之來寇也,道武使謙告難於姚興。興遣將楊佛嵩來援。佛嵩稽緩,道武命謙為書遺之,佛嵩乃倍道兼行。道武大悅,賜謙爵關內侯。寶敗,佛嵩乃還。及慕容垂死,謙上書勸進。并州平,以謙為陽曲護軍,賜爵平舒侯。卒,贈幽州刺史、高陽公,諡曰文。
子洛陽襲爵。明元追錄謙功,以洛陽為雁門太守。洛陽家田三生嘉禾,皆異畝同穎。太武善之,進爵北地公。卒,諡曰恭。
崔宏字玄伯,清河東武城人,魏司空林之六世孫也。祖悅,仕石季龍,位司徒右長史。父潛,仕慕容暐,為黃門侍郎。並以才學稱。
宏少有俊才,號曰冀州神童。苻融之牧冀州,虛心禮敬。拜陽平公侍郎、領冀州從事。出總庶事,入為賔友,眾務修理,處斷無滯。苻堅聞之,征為太子舍人。辭以母疾,不就。左遷著作佐郎。太原郝軒名知人,稱宏有王佐之材,近代所未有也。堅亡,避難齊魯間,為丁零翟釗及晉叛將張願所留。郝軒嘆曰:「斯人也,遇斯時,不因扶搖之勢,而與鴳雀飛沈,豈不惜哉!」
仕慕容垂,為吏部郎、尚書左丞、高陽內史,所歷著稱。立身雅正,雖在兵亂,猶厲志篤學,不以資產為意,妻子不免饑寒。
道武征慕容寶,次常山。棄郡走海濱。帝素聞其名,遣求,及至,以為黃門侍郎,與張袞對總機要,草創製度。時晉使來聘,帝將報之,詔有司議國號。宏議曰:「三皇、五帝之立號也,或因所生之土,或以封國之名。故虞、夏、商、周始皆諸侯,及聖德既隆,萬國宗戴,稱號隨本,不復更立。唯商人屢徙,改號曰殷。然猶兼行,不廢始基之號。故詩云『殷商之旅』,此其義也。國家雖統北方廣漠之土,逮於陛下,應運龍飛。雖曰舊邦,受命惟新。以是登國之初改代曰魏。慕容永亦奉進魏土。夫魏者大名,神州之上國,斯乃革命之徵驗,利見之玄符也。臣愚以為宜號為魏。」道武從之,於是稱魏。
及帝幸鄴,歷問故事,宏應對若流,帝善之。還次恆嶺,帝親登山頂,撫慰新人,適遇宏扶老母登嶺,賜以牛米。因詔諸徙人不能自進者,給以車牛。
遷吏部尚書。時命有司制官爵,撰朝儀,協音樂,定律令,申科禁,宏總而裁之,以為永式。及置八部大夫,以擬八坐,宏通署三十六曹,如令、仆統事。深被信任,勢傾朝廷。約儉自居,不營產業,家徒四壁,出無車乘,朝晡步上。母年七十,供養無重膳。帝聞,益重之,厚加饋賜。時人亦或譏其過約,而宏居之愈甚。常引問古今舊事,王者制度,宏陳古人製作之體,及往代廢興之由,甚合上意。未嘗謇諤忤旨,亦不諂諛苟容。及道武季年,大臣多犯威怒,宏獨無譴者,由於此也。
帝曾引宏講論漢書,至婁敬說漢祖,欲以魯元公主妻匈奴,善之,嗟嘆者良久。是以諸公主皆嫁於賔附之國,朝臣子弟、良族美彥不得尚焉。尚書職罷,賜宏爵白馬侯,加周兵將軍,與舊功臣庾岳、奚斤等同班,而信寵過之。
道武崩,明元未即位,清河王紹因人心不安,大出財帛,班賜朝士。宏獨不受紹財,長孫嵩以下咸愧焉。詔遣使者循行郡國,糾察守宰不如法者,令宏與宜都公穆觀等案之,帝稱其平當。又詔宏與長孫嵩等朝堂決刑獄。
明元以郡國豪右大人蠹害,乃優詔征之。人多戀本,而長吏逼遣之,於是輕薄少年,因相扇動,所在聚結。西河、建興盜賊並起,守宰討之不能禁。帝乃引宏及北新侯安同、壽光侯叔孫建、元城侯元屈等問焉。宏欲大赦以紓之。屈曰:「不如先誅首惡,赦其黨類。」宏曰:「王者臨天下,以安人為本,何顧小曲直也。夫赦雖非正道,而可以權行。若赦而不改,誅之不晚。」明元從之。
神瑞初,詔宏與南平公嵩等坐止車門右,聽理機事。并州胡數萬南掠河內,遣將軍公孫表等討之,敗績。帝問計於群臣。宏曰:「表等諸軍,不為不足,但失於處分,故使小盜假息耳。胡眾雖多,而無猛健主將,所謂千奴共一膽也。宜得大將素為胡所服信者,將數百騎,就攝表軍以討之,賊聞,必望風震怖。壽光侯建,前在并州,諸將莫及。」帝從之,遂平胡寇。尋拜天部大人,進爵為公。
泰常三年夏,宏病篤,帝遣侍中穆觀就受遺言,侍臣問疾,一夜數返。卒,追贈司空,諡文貞公,喪禮一依安城王叔孫俊故事,詔群臣及附國渠帥皆會葬,自親王以外,盡命拜送。子浩襲。太和中,孝文追錄先朝功臣,以宏配饗廟廷。
浩字伯深,少好學,博覽經史,玄象陰陽百家之言,無不該覽。研精義理,時人莫及。弱冠為通直郎,稍遷著作郎。道武以其工書,常置左右。道武季年,威嚴頗峻,宮省左右,多以微過得罪,莫不逃隱,避目下之變。浩獨恭勤不怠,或終日不歸。帝知之,輒命賜以御粥。其砥直任時,不為窮通改節若此。
明元初,拜博士祭酒,賜爵武城子。常授帝經書,每至郊祀,父子並乘軒軺,時人榮之。明元好陰陽術數,聞浩說易及洪範五行,善之。因命筮吉凶,參觀天文,考定疑惑。浩總核天人之際,舉其綱紀。諸所處決,多有應驗。恆與軍國大謀,甚為寵密。時有兔在後宮,檢無從得入,帝令浩推之,浩以為當有鄰國貢嬪嬙者。明年,姚興果獻女。
神瑞二年,秋谷不登,太史令王亮、蘇坦因華陰公主等言:「讖書云:國家當都鄴,大樂五十年。」勸帝遷都於鄴,可救今年之飢。帝以問浩。浩曰:「非長久策也。東州之人,常謂國家居廣漠之地,人畜無筭,號稱牛毛之眾。今留守舊都,分家南徙,恐不滿諸州之地。參居郡縣,處榛林之下,不便水土,疾疫死傷,情見事露,則百姓意阻。四方聞之,有輕侮之意,屈丐及蠕蠕必提挈而來。雲中、平城則有危殆之事,阻隔恆、代,千里之際,須欲救援,赴之甚難。如此,則聲實俱損矣。今居北方,假令山東有變,輕騎南出,燿威桑梓之中,誰知多少?百姓見之,望塵震伏。此是國家威制諸夏之長策也。至春草生,乳酪將出,兼有菜果,足接來秋。若得中熟,事則濟矣。」帝深然之。復使中貴人問浩曰:「今既無以至來秋,或復不熟,將如之何?」浩曰:「可簡窮下之戶,諸州就谷。若秋無年,願更圖也。但不可遷都。」帝於是分人詣山東三州就食,出倉谷以稟之。來年遂大熟,賜浩妾各一人,及御衣綿絹等。
初,姚興死之前歲,太史奏熒惑在匏瓜星中,一夜忽然亡失,不知所在。或謂下入危亡之國,將為童謠妖言,而後行其災禍。帝乃召諸碩儒,與史官求其所詣。浩對曰:「案春秋左氏傳說神降於莘,其至之日,各其物也。請以日辰推之。庚午之夕,辛未之朝,天有陰雲,熒惑之亡,當在此二日之內。庚與午,皆主於秦,辛為西夷。今姚興據咸陽,是熒惑入秦矣。」諸人皆作色曰:「天上失星,人安能知其所詣,而妄說無征之言!」浩笑而不應。後八十餘日,熒惑果出東井,留守盤旋。秦中大旱赤地,昆明池水竭,童謠訛言,國中喧擾。明年,姚興死,二子交兵,三年國滅。於是諸人乃服。
泰常元年,晉將劉裕伐姚泓,欲溯河西上,求假道。詔群臣議之。外朝公卿咸曰:「函谷天險,裕何能西入?揚言伐姚,意或難測。宜先發軍斷河上流,勿令西過。」內朝咸同外計,帝將從之。浩曰:「此非上策也。司馬休之徒擾其荊州,劉裕切齒久矣。今興死子幼,乘其危亡而伐之,臣觀其意,必自入關。勁躁之人,不顧後患。今若塞其西路,裕必上岸北侵。如此則姚無事而我受敵矣。蠕蠕內寇,人食又乏,發軍赴南,則北寇進擊;若其救北,則南州復危。未若假之水道,縱裕西入,然後興兵塞其東歸之路。所謂卞莊刺彪,兩得之勢也。使裕勝也,必德我假道之惠;令姚氏勝也,亦不失救鄰之名。縱裕得關中,懸遠難守。彼不能守,終為我物。今不勞兵馬,坐觀成敗,鬬兩彪而收長久之利,上策也。夫為國之計,擇利為之,豈顧婚姻,酬一女子之惠也?假國家棄恆山以南,裕必不能發吳越之兵爭守河北也。」議者猶曰:「裕西入函谷,則進退路窮,腹背受敵;北上岸,則姚軍必不出關助我。揚聲西行,意在北進,其勢然也。」帝遂從群議,遣長孫嵩拒之。戰於畔城,為晉將朱超石所敗。帝恨不用浩言。
二年,晉齊郡太守王懿來降,陳計,稱劉裕在洛,勸以軍絕其後路,則裕軍不戰而可克。書奏,帝善之。會浩在前,進講書傳。帝問浩曰:「裕西伐已至潼關,卿觀事得濟否?」浩曰:「姚興好養虛名而無實用,子泓又病,眾叛親離。乘其危亡,兵精將勇,克之必矣。」帝曰:「裕武能何如慕容垂?」浩曰:「垂承父祖之資,生便尊貴,同類歸之,若夜蛾之赴火,少加倚仗,便足立功。劉裕挺出寒微,不因一卒之用,奮臂大呼,而夷滅桓玄,北禽慕容超,南摧盧循。裕若平姚而篡其主,秦地戎夷混並,裕亦不能守之。秦地亦終當為國家所有。」帝曰:「裕已入關,不能進,不能退,我遣精騎南襲彭城、壽春,裕亦何能自立?」浩曰:「今西北二寇未殄,陛下不可親御六師。長孫嵩有經國之用,無進取之能,非劉裕敵也。臣謂待之不晚。」帝笑曰:「卿量之已審矣。」浩曰:「臣常私論近世人物,不敢不上聞。若王猛之經國,苻堅之管仲也。慕容恪之輔少主,慕容暐之霍光也。劉裕之平逆亂,司馬德宗之曹操也。」帝曰:「卿謂先帝如何?」浩曰:「太祖用漠北淳樸之人,南入漢地,變風易俗,化洽四海,自與羲、農、舜、禹齊烈,臣豈能仰名。」帝曰:「屈丐何如?」浩曰:「屈丐家國夷滅,一身孤寄,為姚氏封植。不思樹黨強鄰,報復仇恥,乃結蠕蠕,背德於姚。撅豎小人,無大經略,正可殘暴,終為人殘滅耳。」帝大悅,說至中夜。賜浩縹醪酒十斛,水精戎鹽一兩,曰:「朕味卿言,若此鹽酒,故與卿同其味也。」
三年,彗星出天津,入太微,經北斗,絡紫微,犯天棓,八十餘日,至天漢而滅。帝復召諸儒、術士問之,曰:「災咎將在何國?朕甚畏之。」浩曰:「災異由人而起,人無舋,妖不自作。漢書載王莽篡位之前,彗星出入,正與今同。國家主尊臣卑,人無異望。是為僭晉將滅,劉裕篡之之應也。」諸人莫能易浩言,帝深然之。五年,宋果代晉,南鎮上宋改元赦書。時帝幸東南舄鹵池,射鳥,聞之,驛馳召浩,告曰:「往年卿言彗星之占驗矣。朕今日始信天道。」
初,浩父疾篤,乃翦爪截發,夜在庭中仰禱斗極,為父請命,求以身代,叩頭流血,歲余不息,家人罕有知者。及父終,居喪盡禮,時人稱之。襲爵白馬公。
自朝廷禮儀,優文策詔,軍國書記,盡關於浩。浩能為雅說,不長屬文,而留心於制度科律及經術之言。作家祭法,次序五宗,蒸嘗之禮,豐儉之節,義理可觀。性不好莊老之書,每讀不過數十行,輒棄之,曰:「此矯誣之說,不近人情,必非老子所作。老聃習禮,仲尼所師,豈設敗法之言以亂先王之教。袁生所謂家人筐篋中物,不可揚於王庭。」
帝恆有微疾,而災異屢見,乃使中貴人密問浩曰:「今茲日蝕於胃、昴,盡光趙、代之分野。朕疾疹彌年,恐一旦奄忽,諸子並少,其為我設圖後計。」浩曰:「陛下春秋富盛,聖業方融,德以除災,幸就平愈。昔宋景見災修德,熒惑退舍。願陛下遺諸憂慮,恬神保和,無以暗昧之說,致損聖思。必不得已,請陳瞽言。自聖化龍興,不崇儲貳,是以永興之始,社稷幾危。今宜早建東宮,選公卿忠賢陛下素所委仗者,使為師傅,左右信臣簡在帝心者,以充賔友,入總萬機,出統戎政,監國撫軍,六柄在手。若此,則陛下可以優遊無為,頤神養壽。此乃萬代之令典,塞禍之大備也。今長皇子燾,年漸一紀,明叡溫和,眾情所系,時登儲副,則天下幸甚。立子以長,禮之大經,若須並大,成人而擇,倒錯天倫,則生履霜堅冰之禍。自古以來,載籍所記,興衰存亡,不由此。」
帝納之,於是使浩奉策告宗廟,令太武為國副主,居正殿臨朝;司徒長孫嵩、山陽公奚斤、北新公安同為左輔,坐東廂,西面;浩與太尉穆觀、散騎常侍丘堆為右弼,坐西廂,東面;百僚總己以聽焉。明元居西宮,時隱而窺之,聽其決斷。大悅,謂左右侍臣曰:「長孫嵩宿德舊臣,歷事四世,功存社稷;奚斤辯捷智謀,名聞遐邇;安同曉解俗情,明於校練;穆觀達政事要,識吾旨趣;崔浩博聞強識,精於天人之會;丘堆雖無大用,然在公專謹。以六人輔吾子,足以經國。吾與汝曹遊行四境,伐叛柔服,可以得志於天下矣。」群臣時奏事所疑,帝曰:「此非我所知,當決之於汝曹國主也。」
會聞宋武帝殂,帝欲取洛陽、武牢、滑台。浩曰:「陛下不以劉裕欻起,納其使貢,裕亦敬事陛下。不幸今死,乘喪伐之,雖得之,不令。春秋晉士丐侵齊,聞齊侯卒,乃還。君子大其不伐喪,以為恩足以感孝子,義足以動諸侯。今國家未能一舉而定江南,宜遣人弔祭,恤其凶災,布義風於天下,令德之事也。且裕新死,黨與未離,不如緩之,待其惡稔。如其強臣爭權,變難必起,然後命將揚威,可不勞士卒而收淮北之地。」帝銳意南伐,詰浩曰:「劉裕因姚興死而滅其國,裕死,我伐之,何為不可!」浩固執曰:「興死,二子交爭,裕乃伐之。」帝大怒,不從。
遂遣奚斤等南伐,議於監國之前曰:「先攻城,先略地?」斤請先攻城。浩曰:「南人長於固守,苻氏攻襄陽,經年不拔。今以大國之力,攻其小城,若不時克,挫損軍勢,危道也。不如分軍略地,至淮為限,列置守宰,收斂租谷。滑台、武牢反在軍北,絕望南救,必沿河東走。若或不然,即是囿中之物。」公孫表請先圖其城。斤等濟河,先攻滑台,經時不拔,表請濟師。帝怒,乃親南巡,拜浩為相州刺史,隨軍謀主。
及車駕還,浩從幸西河、太原,下臨河流,傍覽川城,慨然有感。遂與同僚論五等郡縣之是非,考秦皇、漢武之違失。時伏其言。
天師寇謙之每與浩言,聞其論古興亡之跡,常自夜達旦,竦意斂容,深美之,曰:「斯人言也惠,皆可底行,亦當今之皋陶也。但人貴遠賤近,不能深察之耳。」因謂浩曰:「吾當兼修儒教,輔助太平真君,而學不稽古。為吾撰列王者政典,並論其大要。」浩乃著書二十餘篇,上推太初,下盡秦、漢變弊之跡,大旨先以復五等為本。
太武即位,左右忌浩正直,共排毀之。帝雖知其能,不免群議,故浩以公歸第。及有疑議,召問焉。浩纖妍白皙如美婦人。性敏達,長於謀計,自比張良,謂己稽古過之。既歸第,因欲修服食養性術,而寇謙之有神中錄圖新經,浩因師事之。
始光中,進爵東郡公,拜太常卿。時議伐赫連昌,群臣皆以為難,唯浩曰:「往年以來,熒惑再守羽林,越鈎陳,其占秦亡。又今年五星並出東方,利以西伐。天應人和,時會併集,不可不進。」帝乃使奚斤等擊蒲阪,而親率輕騎掠其都城,大獲而還。後復討昌,次其城下,收眾偽退。昌鼓譟而前,舒陣為兩翼。會有風雨從東南來,揚沙昏冥,宦者趙倪進曰:「今風雨從賊後來,我向彼背,天不助人。又將士饑渴,願陛下攝騎避之,更待後日。」浩叱之曰:「是何言歟!千里制勝,一日之中,豈得變易?賊前行不止,後已離絕,宜分軍隱山,掩擊不意。風道在人,豈有常也?」帝曰:「善。」分騎奮擊,昌軍大潰。
4d25.gif 二年,議擊蠕蠕,朝臣內外盡不欲行,保太后亦固止帝,帝皆不聽。唯浩贊成之。尚書令劉潔、左僕射安原等乃使黃門侍郎仇齊推赫連昌太史張深、徐辯說帝曰:「今年己巳,三陰之歲,歲星襲月,太白在西方,不可舉兵。北伐必敗,雖克不利於上。」又群臣共贊深等云:「深少時常諫苻堅不可南征,堅不從而敗。今天時人事都不和協,如何舉動?」帝意不快,乃召浩與深等辯之。
浩難深曰:「陽者德也,陰者刑也,故月蝕修刑。夫王者之用刑,大則陳之原野,小則肆之市朝。戰伐者,用刑之大者也。以此言之,三陰用兵,蓋得其類,修刑之義也。歲星襲月,年飢人流,應在他國,遠期十二年。太白行蒼龍宿,於天文為東,不妨北伐。深等俗生,志意淺近,牽於術數,不達大體,難與遠圖。臣觀天文,比年以來,月行掩昴,至今猶然。其占,三年天子大破旄頭之國。蠕蠕、高車,旄頭之眾也。夫聖明御時,能行非常之事。古人語曰:『非常之原,黎人懼焉;及其成功,天下晏然。』願陛下勿疑。」
深等慚曰:「蠕蠕荒外無用之物,得其地不可耕而食,得其人不可臣而使,輕疾無常,難得而制,有何汲汲而勞苦士馬?」
浩曰:「深言天時,是其所職,若論形勢,非彼所知。斯乃漢世舊說常談,施之於今,不合事宜。何以言之?夫蠕蠕者,舊是國家北邊叛隸,今誅其元惡,收其善人,令復舊位,非無用也。漠北高涼,不生蚊蚋,水草美善,夏則北遷,田牧其地,非不可耕而食也。蠕蠕子弟來降,貴者尚公主,賤者將軍、大夫,居列滿朝,又高車號為名騎,非不可臣而畜也。夫以南人追之,則患其輕疾;於國兵則不然。何者?彼能遠走,我亦能遠逐,非難制也。往數入塞,國人震驚。今夏不乘虛掩進,破滅其國,至秋復來,不得安臥。自太宗之世,迄於今日,無歲不警,豈不汲汲乎哉?世人皆謂深、辯通解數術,明決成敗,臣請試之。問其西國未滅之前,有何亡征?知而不言,是其不忠;若實不知,是其無術。」
時赫連昌在坐,深等自以無先言,慚不能對。帝大悅,謂公卿曰:「吾意決矣。亡國之臣不可與謀,信哉!」而保太后猶疑之。復令群臣至保太后前評議,帝命浩善曉之令寤。
既罷朝,或有尤浩曰:「吳賊侵南,舍之北伐,師行千里,其誰不知?蠕蠕遠遁,前無所獲,後有南侵之患,此危道也。」浩曰:「 今年不摧蠕蠕,則無以御南賊。自國家並西國以來,南人恐懼,揚聲動眾,以衛淮北。彼北我南,彼征我息,其勢然矣。北破蠕蠕,往還之間,故不見其至也。何以言之?劉裕得關中,留其愛子,精兵數萬,良將勁卒,猶不能固守,舉軍盡沒,號哭之聲至今未已。如何正當國家休明之世,士馬強盛之時,而欲以駒犢齒虎口也?設國家與之河南,彼必不能守之。自量不能守,是以必不來。若或有眾,備邊之軍耳。夫見瓶水凍,知天下之寒;嘗肉一臠,識鑊中之味。物有其類,可推而得。且蠕蠕恃遠,謂國家力不能至,自寬來久。故夏則散眾放畜,秋肥乃聚,背寒向溫,南來寇抄。今掩其不備,大軍卒至,必驚駭,望塵奔走。牡馬護牧,牝馬戀駒,驅馳難制,不得水草,未過數日,朋聚而困弊,可一舉而滅。暫勞永逸,時不可失也。唯患上無此意,今聖慮已決,如何止之?」遂行。天師謂浩曰:「是行可果乎?」浩曰:「必克。但恐諸將瑣瑣,前後顧慮,不能乘勝深入,使不全舉耳。」
及軍到,入其境,蠕蠕先不設備,於是分軍搜討,東西五千里,南北三千里,所虜及獲畜產車廬數百萬。高車殺蠕蠕種類歸降者三十餘萬落。虜遂散亂。帝沿弱水,西至涿邪山,諸大將果慮深入有伏兵,勸帝止。天師以浩曩日言,固勸帝窮討,帝不聽。後有降人言:「蠕蠕大檀先被疾,不知所為,乃焚穹廬,科車自載,將百人入山南走。人畜窘聚,方六十里,無人領統。相去百八十里,追軍不至,乃徐西遁,唯此得免。」聞涼州賈胡言:「若復前行二日,則盡滅之矣。」帝深恨之。
大軍既還,南軍竟不能動,如浩所料。
浩明識天文,好觀星變。常置金銀銅鋌於酢器中,令青,夜有所見,即以鋌畫紙作字,以記其異。太武每幸浩第,多問以異事。或倉卒不及束帶,奉進蔬食,不暇精美,帝為舉匕箸,或立嘗而還。其見寵愛如此。於是引浩出入臥內。加侍中、特進、撫軍大將軍、左光祿大夫,以賞謀謨之功。帝從容謂浩曰:「卿才智深博,事朕祖考,忠著三世,朕故延卿自近。其思盡規諫,勿有隱懷。朕雖當時遷怒,若或不用,久可不深思卿言也?」因令歌工歷頌群臣,事在長孫道生傳。又召新降高車渠帥數百人,賜酒食於前,指浩以示之曰:「汝曹視此人纖尪懦弱,手不能彎弓持矛,其胸中所懷,乃逾於甲兵。朕始時雖有征討之志,而慮不自決,前後克捷,皆此人導吾令至此矣。」乃敕諸尚書曰:「凡軍國大計,卿等所不能決,皆先咨浩然後行。」
俄而南藩諸將表宋師欲犯河南,請兵三萬,先其未發逆擊之,因誅河北流人在界上者,絕其鄉導,足以挫其銳氣,使不敢深入。詔公卿議之,咸言宜許。浩曰:「此不可從也。往年國家大破蠕蠕,馬力有餘。南賊喪精,常恐輕兵奄至,故揚聲動眾,以備不虞,非敢先發。又南土下濕,夏月蒸暑,非行師之時。且彼先嚴有備,必堅城固守。屯軍攻之,則糧食不給;分兵肆討,則無以應敵。未見其利。就使能來,待其勞倦,秋涼馬肥,因敵取食,徐往擊之,萬全之計。在朝群臣及西北守將,從陛下征討,西滅赫連,北破蠕蠕,多獲美女珍寶,馬畜成群。南鎮諸將,聞而生羨,亦欲南抄,以取資財。是以妄張賊勢,披毛求瑕,冀得肆心。既不獲聽,故數稱賊動以恐朝廷。背公存私,為國生事,非忠也。」帝從浩議。
南鎮諸將復表賊至,而自陳兵少,求簡幽州以南戍兵佐守,就漳水造船,嚴以為備。公卿議者僉然,欲遣騎五千,並假署司馬楚之、魯軌、韓延之等,令誘引邊人。浩曰:「非上策也。彼聞幽州已南,精兵悉發,大造舟船,輕騎在後,欲存立司馬,誅除宋族,必舉國駭擾,懼於滅亡,當悉發精銳,來備北境。後審知官軍有聲無實,恃其先聚,必喜而前行,徑來至河,肆其侵暴。則我守將,無以御之。若彼有見機之人,善設權譎,乘間深入,虞我國虛,生變不難。非制敵之良計。今公卿欲以威力攘賊,乃所以招令速至也。夫張虛聲而召實害,此之謂矣。不可不思,後悔無及。我使在彼,期四月前還,可待使至,審而後發,猶未晚也。楚之之徒,是彼所忌,將奪其國,彼安得端坐視之?故楚之往則彼來,楚之止則彼息,其勢然也。且楚之等瑣才,能招合輕薄無賴,而不能成就大功。為國生事,使兵連禍結,必此之群矣。臣嘗聞魯軌說姚興,求入荊州。至則散敗,乃不免蠻賊掠賣為奴,使禍及姚泓,已然之效。」
浩又陳天時不利於彼,曰:「今茲害氣在揚州,不宜先舉兵,一也;午歲自刑,先發者傷,二也;日蝕滅光,晝昏星見,飛鳥墮落,宿當斗、牛,憂在危亡,三也;熒惑伏匿於翼、軫,戒亂及喪,四也;太白未出,進兵者敗,五也。夫興國之君,先修人事,次盡地利,後觀天時,故萬舉而萬全,國安而身盛。今宋新國,是人事未周也;災變屢見,是天時不協也;舟行水涸,是地利不盡也。三事無一成,自守猶或不安,何得先發而攻人哉?彼必聽我虛聲而嚴,我亦承彼嚴而動,兩推其咎,皆自以為應敵。兵法當分災,迎受害氣,未可舉動也。」
帝不能違眾,乃從公卿議。浩復固爭,不從。遂遣陽平王杜超鎮鄴,琅邪王司馬楚之等屯潁川。於是寇來遂疾,到彥之自清水入河,溯流西行,分兵列守南岸,西至潼關。
帝聞赫連定與宋縣分河北,乃先討赫連。群臣皆曰:「義隆軍猶在河中,舍之西行,前寇未可必克,而義隆乘虛,則東州敗矣。」帝疑焉,問計於浩。浩曰:「義隆與赫連定同惡相連,招結馮跋,牽引蠕蠕,規肆逆心,虛相唱和。義隆望定進,定待義隆前,皆莫敢先入。以臣觀之,有似連雞,不得俱飛,無能為害也。臣始謂義隆軍屯住河中,兩道北上,東道向冀州,西道沖鄴,如此則陛下當自致討,不得徐行。今則不然,東西列兵,徑二千里中,一處不過千,形分勢弱。以此觀之,儜兒情見,正望固河自守,免死為幸,無北度意也。赫連定殘根易摧,擬之必仆。克定之後,東出潼關,席捲而前,威震南極,江淮以北無立草矣。聖策獨發,非愚近所及,願陛下必行無疑。」
平涼既平,其日宴會,帝執浩手以示蒙遜使曰:「所云崔公,此是也。才略之美,當今無比。朕行止必問,成敗決焉,若合符契。」
后冠軍安頡軍還,獻南俘,因說南賊之言云:「宋敕其諸將,若北國兵動,先其未至,徑前入河。若其不動,住彭城勿進。」如浩所量。帝謂公卿曰:「卿輩前謂我用浩計為謬,驚怖固諫。常勝之家,自謂逾人遠矣,至於歸終,乃不能及。」遷浩司徒。
時方士祁纖奏立四王,以日東西南北為名,欲以致禎吉,除災異。詔浩與學士議之。浩曰:「先王建國,以作藩屏,不應假名,以為其福。夫日月運轉,周曆四方,京師所居,在於其內。四王之稱,實奄邦畿,名之則逆,不可承用。」先是,纖奏改代為萬年,浩曰:「昔太祖道武皇帝應期受命,開拓洪業,諸所制置,無不循古。以始封代土,後稱為魏,故代、魏兼用,猶彼殷、商。國家積德,著在圖史,當享萬億,不待假名以為益也。纖之所聞,皆非正義。」帝從之。
時河西王沮渠牧犍內有貳意,帝將討焉,先問於浩。浩對曰:「牧犍噁心已露,不可不誅。官軍往年北伐,雖不克獲,實無所損。於時行者,內外軍馬三十萬匹,計在道死傷,不滿八千。歲常羸死,恆不減萬,乃不少於前。而遠方承虛,便謂大損,不能復振。今出其不圖,大軍卒至,必驚懼騷擾,不知所出,擒之必矣。牧犍劣弱,諸弟驕恣,爭權縱橫,人心離解。加以比年以來,天災地變,都在秦、涼,成滅之國也。」
帝命公卿議之,恆農王奚斤等三十餘人皆表曰:「牧犍西垂下國,雖心不為純臣,然繼父修職貢,朝廷接以蕃禮。又王姬釐降,罪未甚彰,謂且羈縻而已。今士馬勞止,可宜小息。又其地鹵斥,略無水草,大軍既到,不得久停。彼聞軍來,必完聚城守,攻則難拔,野無所掠。」於是尚書古弼、李順之徒皆曰:「自溫闈河以西至於涼州,地純枯石,了無水草,不見流川。皆言姑臧城南天梯山上,冬有積雪深一丈,至春夏消液,下流成川,引以溉灌。彼聞軍至,決此渠口,水不通流,則致渴乏。去城百里之內,赤地無草,不任久停軍馬。斤等議是也。」帝乃命浩以其前言與斤共相難抑。諸人不復余言,唯曰彼無水草。浩曰:「漢書地理志稱『涼州之畜,為天下饒』,若無水草,何以畜牧?又漢人為居,終不於無水草之地築城郭立郡縣也。又雪之消液,裁不斂塵,何得通渠引漕,溉灌數百萬頃乎?此言大詆誣於人矣。」李順等復曰:「吾曹目見,何可共辯?」浩曰:「汝曹受人金錢,欲為之辭,謂我目不見便可欺也!」帝隱聽,聞之乃出,親見斤等,辭旨嚴厲,形於神色。群臣乃不敢復言。於是遂討涼州,平之,多饒水草,如浩所言。
乃詔浩總理史務,務從實錄。於是監秘書事,以中書侍郎高允、散騎侍郎張偉參著作,續成前紀。至於損益褒貶,折衷潤色,浩所總焉。浩有鑑識,以人倫為己任。明元、太武之世,征海內賢才,起自仄陋,及所得外國遠方名士,拔而用之,皆浩之由也。至於禮樂憲章,皆歸宗於浩。
及景穆始總百揆,浩復與宜都王穆壽輔政事。又將討蠕蠕,劉潔復致異議。帝愈欲討之,乃召問浩。浩對曰:「往擊蠕蠕,師不多日,潔等各欲回還。後獲生口,雲軍還之時,去賊三十里,是潔等之計過矣。夫北土多積雪,至冬時,常避寒南徙。若因其時,潛軍而出,必與之遇,既與之遇,則可禽獲。」帝以為然,乃分軍四道,諸將俱會鹿渾海,期日有定,而潔恨計不用,沮誤諸將,無功而還。
帝西巡至東雍,親臨汾曲,觀叛賊薛永宗壘,進軍圍之。永宗出兵欲戰,帝問浩曰:「今日可擊否?」浩曰:「永宗未知陛下自來,人心安固。北風迅疾,宜急擊之,須臾必破。若待明日,恐見官軍盛大,必夜遁走。」帝從之,永宗潰滅。車駕濟河,前驅告賊在渭北。帝至洛水橋,賊已夜遁。詔問浩曰:「蓋吳在長安北九十里,渭北地空,穀草不備,欲度渭南西行,何如?」浩曰:「蓋吳營去此六十里,賊魁所在。擊虵之法,當先破頭,頭破則尾豈能動?宜乘勢先擊吳。今軍往,一日便到。吳平之後,回向長安,亦一日而至。一日之乏,未便損傷。愚謂宜從北道。若從南道,則蓋吳徐入北山,卒未可平。」帝不從,乃度渭南。吳聞帝至,盡散入北山,果如浩言,軍無所克,帝悔之。後以浩輔東宮之勤,賜繒絮布各千段。
帝蒐於河西,詔浩詣行在所議軍事。浩表曰:「昔漢武患匈奴強盛,故開涼州五郡,通西域,廣農積穀,為滅賊之資,東西迭擊。故漢未疲而匈奴已弊,後遂入朝。昔平涼州,臣愚以為北賊未平,征役不息,可不徙其人,案前世故事,計之長者。若徙其人,則土地空虛,雖有鎮戍,適可御邊而已,至於大舉,軍資必乏。陛下以此事闊遠,竟不施用。如臣愚意,猶如前議,募徙豪強大家,充實涼土。軍舉之日,東西齊勢,此計之得者。」
浩又上五寅元歷。表曰:「太宗即位元年,敕臣解急就章、孝經、論語、詩、尚書、春秋、禮記、周易,三年成訖。復詔臣學天文星曆、易式、九宮,無不盡看。三十九年,晝夜無廢。臣稟性弱劣,力不及健婦人,更無餘能,是以專心思書,忘寢與食,至乃夢共鬼爭義,遂得周公、孔子之要術。始知古人有虛有實,妄語者多,真正者少。自秦始皇燒書之後,經典絕滅。漢高祖以來,世人妄造歷術者十餘家,皆不得天道之正。大誤四千,小誤甚多,不可言盡。臣愍其如此。今遭陛下太平之世,除偽從真,宜改誤歷,以從天道。是以臣前奏造歷,今始成訖,謹以奏呈。惟恩省察,以臣歷術,宣示中書博士,然後施用。非但時人,天地鬼神知臣得正,可以益國家萬世之名,過於三皇、五帝矣。」
浩又以晉書諸家並多誤,著晉後書,未就,傳世者五十餘卷。
初,道武詔秘書郎鄧彥海著國記十餘卷,編年次事,體例未成,逮於明元,廢不著述。神二年,詔集諸文人摭錄國書。浩及弟覽、高讜、鄧穎、晁繼、范享、黃輔等共參著作,敘成國書三十卷。著作令史太原閔堪、趙郡郄標素諂事浩,乃請立石,銘載國書,以彰直筆。並勒浩所注五經。浩贊成之,景穆善焉。遂營於天郊東三里,方百步,用功三百萬乃訖。浩書國事備而不典,而石銘顯在衢路,北人咸悉忿毒,相與構浩於帝。帝大怒,使有司案浩,取秘書郎及長曆生數百人意狀。浩服受賕。真君十一年六月,誅浩。清河崔氏無遠近,及范陽盧氏、太原郭氏、河東柳氏,皆浩之姻親,盡夷其族。其秘書郎史以下盡死。
浩始弱冠,太原郭逸以女妻之。浩晚成,不曜華采,故時人未知。逸妻王氏,宋鎮北將軍王仲德姊也,每奇浩才能,自以為得婿。俄而女亡,王氏深以傷恨,復欲以少女繼昏。逸及親屬以為不可,王氏固執與之。逸不能違,遂重結好。浩非毀佛法,而妻郭氏敬好釋典,時時讀誦。浩怒,取而焚之,捐灰廁中。及浩幽執,被置檻內,送於城南,使衛士數十人溲其上,呼聲嗷嗷,聞於行路。自宰司之被戮辱,未有如浩者,世皆以為報應之驗。
初,浩害李順,基萌已成,夜夢以火爇順寢室,火作而順死。浩與室家群立觀之。俄而順弟息號哭而出,曰:「此輩吾賊也!」以戈擊之,悉投於河。寤而以告館客馮景仁。曰:「此真不善也。夫以火爇人,暴之極也。且兆始惡者有終殃,積不善者無餘慶。厲階成矣,公其圖之。」浩曰:「吾方思之。」而不能悛,至是而族。
浩既工書,人多托寫急就章,從少至老,初不憚勞。所書蓋以百數,必稱「馮代強」,以示不敢犯國。其謹也如此。浩書體勢及其先人,而巧妙不如也。世寶其跡,多裁割綴連,以為摹楷。
浩母,盧諶孫女也。浩著食經序曰:「余自少及長,耳目聞見,諸母諸姑所修婦功,無不蘊習酒食。朝夕養舅姑,四時供祭祀,雖有功力,不任僮使,常手自親焉。昔遭喪亂,饑饉仍臻,饘蔬糊口,不能具其物用,十餘年間,不復備設。先妣慮久廢忘,後生無所知見,而少不習書,乃占授為九篇。文辭約舉,婉而成章,聦辯強記,皆此類也。親沒之後,遇國龍興之會,平暴除亂,拓定四方。余備位台鉉,與參大謀,賞獲豐厚,牛羊蓋澤,貲累巨萬,衣則重錦,食則粱肉。遠惟平生,思季路負米之時,不可復得。故序遺文,垂示來世。」
浩弟簡,字仲亮,一名覽。好學,少以善書知名。道武初,歷中書侍郎,爵五等侯,參著作事。卒。
簡弟恬,字叔玄,小名白。位豫州刺史,爵武陽侯。坐浩伏誅。
宏祖悅,與范陽盧諶並以博藝齊名。諶法鍾繇,悅法衛瓘,而俱習索靖之草,皆盡其妙。諶傳子偃,偃傳子邈;悅傳子潛,潛傳子宏。世不替業,故魏初重崔、盧之書。宏自非朝廷文誥,四方書檄,初不妄染,故世無遺文。尤善草隸,為世摹楷,行押特盡精巧,而不見遺蹟。
始宏因苻氏亂,欲避地江南,為張願所獲,本圖不遂。乃作詩以自傷,而不行於時,蓋懼罪也。浩誅,中書侍郎高允受敕收浩家書,始見此詩,允知其意。允孫綽錄於允集。
初,宏父潛為兄渾等誄手筆本草,延昌初,著作佐郎王遵業買書於市,遇得之,年將二百,寶其書跡,深藏秘之。武定中,遵業子松年將以遺黃門郎崔季舒,人多摹拓之。左光祿大夫姚元標以工書知名於時,見潛書,以為過於浩也。
宏弟徽,字玄猷,少有文才,與勃海高演俱知名。歷位秘書監,賜爵貝丘侯。樂安王范鎮長安,選舊德之士與范俱,以徽為平西將軍副將,行樂安王傅,進爵濟南公。徽為政務存大體,不親小事。性好人倫,引接賔客,或談及平生,或講論道義,誨誘後進,終日不止。以疾,征還京師,卒,諡曰元公,士類無不嘆惜。
始清河崔寬祖肜,隨晉南陽王保避地隴右,遂仕西涼及沮渠氏。肜生剖,字伯宗,每慷慨有懷東土。常嘆曰:「風雨如晦,雞鳴不已,吾所庶幾!」及太武西巡,剖乃總率同義,使子寬送款。太武嘉之,拜寬岐陽令,賜爵延水男。遣使與寬俱西,撫慰初附。征剖詣京師,未至而卒。文成以剖誠著先朝,贈涼州刺史、武陵公,諡曰元。
寬字景仁,還京,封安國子,位弘農太守。初,寬通款見浩,浩與相齒次,厚存接之。及浩誅,以遠來疏族,獨得不坐。遂家於武城,居司空林舊墟,以一子繼浩。與浩弟覽妻封氏相奉如親。
寬後襲爵武陵公,陝城鎮將。三崤地嶮,人多寇劫。而寬性滑稽,誘接豪右,宿盜魁帥,與相交結,傾衿待遇,不逆細微,莫不感其意氣。時官無祿力,唯取給於人,寬善撫納,招致禮遺,大有取受,而與之者無恨。又恆農出漆蠟竹木之饒,路與南通,貿易來往,家產豐富,而百姓樂之。諸鎮之中,號曰能政。及解鎮,人人追戀,詣闕上疏者三百餘人。卒,遺言薄葬,斂以時服。
長子衡,字伯玉,少以孝行著稱。學崔浩書,頗亦類焉。天安元年,擢為內秘書中散。班下詔命及御所覽書,多其跡也。衡舉李沖、李元愷、程駿等,終為名器。承明元年,遷內都坐令,善折獄,孝文嘉之。太和二年,襲爵武陵公。衡涉獵書史,頗為文筆。蠕蠕時犯塞,衡上書陳備御之方、便國利人之策凡五十餘條。除秦州刺史,徙爵齊郡公。先是,河東年飢,劫盜大起。衡至,修龔遂法,勸課農桑,周年間,寇盜止息。卒,贈冀州刺史,諡惠公。衡五子。
長子敞,字公世,襲爵,例降為侯,為平原相。敞性狷急,與刺史楊椿迭相表列,敞坐免官。宣武初,為鉅鹿太守。弟朏之逆,敞為黃木軍主韓文殊所藏。其家悉見籍沒,唯敞妻李氏以公主之甥,自隨奴婢田宅二百餘口得免。正光中,普釋禁錮,敞復爵郡侯,卒於趙郡太守。
敞弟鍾,字公祿,奉朝請。弟朏之逆,以出後被原。歷司徒右長史、金紫光祿大夫、冀州大中正。敞亡後,鍾貪其財,誣敞息子積等三人非兄胤,辭訴累歲,人士疾之。爾朱世隆為尚書令,奏除其官,終身勿齒。
朏好學,有文才,為京兆王愉錄事參軍,與愉同逆,伏法。
宏同郡董謐。謐父京,與同郡崔康時、廣陽霍原等,俱以碩學,播名遼海。謐好學,傳父業。中山平,入朝,拜儀曹郎,撰朝覲、饗宴、郊廟、社稷之儀。
張袞字洪龍,上谷沮陽人也。祖翼,父卓,位並太守。
袞篤實好學,有文才。道武為代王,選為左長史。從追蠕蠕五六百里。諸部帥因袞言糧盡,不宜深入。帝問袞:「殺副馬足三日食乎?」皆言足。帝乃倍道追及於廣漠赤地南床山下,大破之。既而帝問袞曰:「卿曹外人,知我前問三日糧意乎?蠕蠕奔走數日,畜產失飲,至水必留。計其道程,三日足及。輕騎卒至,出其不意,彼必驚散,其勢然矣。」部帥聞之,咸曰:「聖策,非所及也。」袞常參大謀,每告人曰:「主上天資傑邁,必能囊括六合。夫遭風雲之會,不建騰躍之功者,非人豪也。」遂策名委質,竭誠伏事。
時劉顯地廣兵強,跨有朔裔,會其兄弟乖離,共相疑阻。袞言於道武曰:「顯志大意高,今因其內舋,宜速乘之。」帝從之,遂破走顯。又從破賀訥。道武登勿居山游宴,從官請聚石為峰,以記功德,乃命袞為文。
慕容寶之來寇也,袞言於道武曰:「寶乘滑台功,因長子捷,傾財竭力,難與爭鋒,宜羸師以侈其心。」帝從之,果破之參合。遷給事黃門侍郎。道武南伐,次中山,袞遺寶書,喻以成敗。寶見書,大懼,遂奔和龍。既克中山,聽入八議,拜幽州刺史,賜爵臨渭侯,百姓安之。
天興初,征還京師。後與崔逞荅晉將郗恢書失旨,黜為尚書令史。兗遇創業之初,始以才謀見任,率心奉上,不顧嫌疑。道武曾問南州人於袞,袞與盧溥州里,數稱薦之。又未嘗與崔逞相識,聞風稱美。及中山平,盧溥聚黨為逆,崔逞荅書不允,並乖本言,故忿之。袞年過七十,闔門守靜,手執經書,刊定乖失。愛好人物,善誘無倦,士類以此高之。永興二年,卒。太武后追錄舊勛,遣大鴻臚即墓策贈太保,諡文康公。
子度,少有學尚,襲爵臨渭侯,卒於中都大官。
度子白澤,年十一,遭母憂,以孝聞。長而博學。文成初,除殿中曹給事中,甚見寵任。白澤本字鍾葵,獻文賜名白澤,納其女為嬪。出行雍州刺史。清心少欲,人吏安之。獻文詔諸監臨官取所監羊一口、酒一斛者,罪至大辟;與者以從坐論。糾得尚書以下罪狀者,各隨所糾官輕重而授之。白澤上表,以為此法若行之不已,恐奸人窺望,勞臣懈節,請依律令舊法。獻文納之。太和初,懷州人伊祁苟初三十餘人謀反,文明皇太后欲盡誅一城人。白澤諫,以為周書父子兄弟罪不相及,不誣十室,而況一州。後從之,乃止。轉散騎常侍、殿中尚書。卒,贈相州刺史、廣平公,諡曰簡。
長子倫,字天念,大司農少卿、燕州大中正。熙平中,蠕蠕主丑奴遣使來朝,抗敵國之禮,不修臣敬,朝議將依漢荅匈奴故事,遣使報之。倫表以為:「虜雖慕德,亦來觀我。懼之以強,儻或歸附;示之以弱,窺覦或起。春秋所謂以我卜也。高祖、世宗知其若此,來既莫逆,去又不追。必其委贄玉帛之辰,屈膝藩方之禮,則豐其勞賄,藉以珍物。至於王人遠役,銜命虜庭,優以匹敵之尊,加之想望之寵,恐徒生虜慢,無益聖朝。」不從。孝莊初,卒於大司農卿。
袞弟恂。恂字洪讓,隨兄袞歸北,參代王軍事。說道武宜收中土士庶之望,以建大業,帝深加器異。皇始初,拜中書侍郎,帷幄密謀,頗亦參預。賜爵平皋子,出為廣平太守。恂招集離散,勸課農桑,流人歸者數千戶。遷常山太守。恂開建學校,優禮儒士,吏人歌詠之。時喪亂之後,罕能克厲者,唯恂當官清白,仁恕臨下,百姓親愛之,政為當時第一。明元即位,征拜太中大夫。卒。恂性清儉,死日家無餘財。贈并州刺史、平皋侯,諡曰宣。
子純,字道尚,襲爵。坐事除。
純弟代,字定燕,陳留、北平二郡太守。卒,贈營州刺史,諡惠侯。代所歷著稱,有父遺風。
代子萇年,為汝南太守。郡人劉崇之兄弟分析,家貧,唯一牛,爭不能決,訟於郡庭。萇年淒而見之,謂曰:「汝曹當以一牛,故致此競;脫有二牛,必不爭。」乃以己牛一頭賜之。於是境中各相戒約,咸敦敬讓。卒於郡。
子琛,字寶貴,少有孝行,位至太子翊軍校尉。卒。
鄧彥海,安定人也。祖羌,苻堅車騎將軍。父翼,河間相。慕容垂之圍鄴,以為冀州刺史,爵真定侯。拒對使者曰:「先君忠於秦室,翼豈可先叛乎?忠臣不事二主,未敢聞命。」垂遣喻之曰:「吾與車騎結為異姓兄弟,卿亦猶吾子弟,安得辭乎?」翼曰:「冀州宜任親賢,翼請他役效命。」垂乃用為河間太守。後卒於趙郡內史。
彥海性貞素,言行可復,博覽經書,長於易筮。道武定中原,擢為著作郎,再遷尚書吏部郎。彥海明解制度,多識故事,與尚書崔宏參定朝儀、律令、音樂,及軍國文記、詔策多是彥海所為。賜爵下博子。道武詔彥海撰國記十餘卷,唯次年月,起居行事而已,未有體例。彥海謹於朝事,未嘗忤旨。其從父弟暉時為尚書郎,凶俠好奇,與定陵侯和跋厚。跋有罪誅,其子弟奔長安。或告暉將送出之,由是道武疑知情,遂賜彥海死。既而悔之。時人咸愍惜焉。
子穎襲爵,稍遷中書侍郎。太武詔太常卿崔浩集諸文學撰述國書,穎與浩弟覽等俱參著作事。太武幸漠南,高車莫弗庫若干率騎數萬餘,驅鹿百餘萬詣行在所。詔穎為文,銘於漠南,以記功德。兼散騎常侍,使宋。進爵為侯。卒,諡曰文恭。
子怡襲爵,位荊州刺史,賜爵南陽公。卒。
子侍,孝文賜名述,位齊州刺史。初改置百官,始重公府元佐,以述為太傅元丕長史。卒於司空長史。諡曰貞。
論曰:昭成、道武之時,雲雷方始,至於經邦緯俗,文武兼資。燕鳳博識多聞,首膺禮命;許謙才術俱美,驅馳艱虞。不然,何以成帝業也。崔宏家世雋偉,仍屬權輿,總機任重,守正成務,禮從清廟,固其宜也。浩才藝通博,究覽天文,政事籌策,時莫之二,此其所以自比於子房焉。屬明元為政之秋,太武經營之日,言聽計從,寧廓區夏,遇既深矣,勤亦茂哉。謀雖蓋世,威未震主,末途邂逅,遂不自全。豈鳥盡弓藏,人惡其上,將器盈必概,陰害貽禍,何斯人而遭斯酷乎?至若張袞才策,不免其戾,彥海貞白,禍非其罪,亦足痛雲。洪讓世著循吏,家風良可貴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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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二十二‧列傳第十 長孫嵩五世孫儉 儉子平 長孫道生玄孫幼 兕兕子熾 熾弟晟 從第紹遠 紹遠子覽 長孫肥
長孫嵩,代人也。父仁,昭成時為南部大人。嵩寬雅有器度,昭成賜名焉。年十四,代父統事。昭成末年,諸部乖亂,苻堅使劉庫仁攝國事,嵩與元他等率部眾歸之。
劉顯之謀難也,嵩率舊人及庶師七百餘家叛顯走。將至五原,時寔君之子渥亦聚眾自立,嵩欲歸之。見於烏渥,稱逆父之子,勸嵩歸道武。嵩未決,烏渥回其牛首,嵩僶俛從之,見道武於二漢亭。道武以為南部大人,累著軍功。後從征中山,除冀州刺史,賜爵鉅鹿公。歷侍中、司徒、相州刺史,封南平公。所在著稱。明元即位,與山陽侯奚斤、北新侯安同、白馬侯崔宏等八人坐止車門右,聽理萬機,故世號八公。
晉將劉裕之伐姚泓,明元假嵩節,督山東諸軍事,傳詣平原,緣河北岸列軍,次於畔城。軍頗失利。詔假裕道。裕於舟中望嵩麾蓋,遺以酃酒及江南食物。嵩皆送京師。詔嵩厚荅之。又敕簡精兵為戰備,若裕西過者,便率精銳,南出彭、沛;如不時過,但引軍隨之。彼至崤、陝間,必與姚泓相持,一死一傷,眾力疲弊。比及秋月,徐乃乘之,則裕首可不戰而縣。於是叔孫建等。尋河趣洛,遂入關。嵩與建等自城皋南濟,晉諸屯戍皆望塵奔潰。裕克長安,嵩乃班師。
明元寢疾,問後事於嵩。嵩曰:「立長則順,以德則人服。今長皇子賢而世嫡,天所命也,請立。」乃定策,詔太武臨朝監國,嵩為左輔。
太武即位,進爵北平王、司州中正。詔問公卿:「赫連、蠕蠕,征討何先?」嵩與平陽王長孫翰、司空奚斤等曰:「赫連土居,未能為患。蠕蠕世為邊害,宜先討大檀。及則收其畜產,足以富國;不及則校獵陰山,多殺禽獸,皮肉筋角以充軍實,亦愈於破一小國。」太常崔浩曰:「大檀遷徙鳥逝,疾追則不足經久,大眾則不能及之。赫連屈丐土宇不過千里,其刑政殘害,人神所棄,宜先討之。」尚書劉潔、武京侯安原請先平馮跋。帝默然,遂西巡狩。後聞屈丐死,關中大亂,議欲征之。嵩等曰:「彼若城守,以逸待勞。大檀聞之,乘虛而寇,危道也。」帝乃問幽征於天師寇謙之,勸行,杜超之贊成,崔浩又言西伐利。嵩等固諫不可,帝大怒,責嵩在官貪污,使武士頓辱。尋遷太尉,久之,加柱國大將軍。自是輿駕征伐,嵩以元老,多留鎮京師,坐朝堂平斷刑獄。薨,年八十,諡曰宣王。後孝文追錄先朝功臣,以嵩配饗廟庭。
子頹,善騎射,彎弓三百斤。襲爵,加侍中、征南大將軍。有罪黜為戍兵。後復爵。薨,諡曰安王。
子敦,字孝友,位北鎮都將。坐黷貨,降為公。文成時,自訟先世勛重,復其王爵。薨,諡簡王。
子道,字念僧,襲爵。久之,隨例降為公,位左衛將軍。卒,諡慎。
子悅,襲爵。建義初,複本王爵,尋降為公,位光祿少卿。卒,贈司空。
嵩五世孫儉,仕周知名。
儉,本名慶明。曾祖地汾,安東將軍、臨川公。祖酌,恆州刺史。父戫,員外散騎侍郎,早卒。
儉方正有操行,神彩嚴肅,雖在私室,終日儼然。性不妄交,非其同志,雖貴游造門,亦不與相見。太昌中,邊方騷動,儉初假東夏州防城大都督,從爾朱天光破宿勤明達等,以功賜爵索盧侯。周文臨夏州,以為錄事參軍事,深敬器之。及賀拔岳被害,周文赴平涼,凡有經綸謀策,儉皆參預。從平侯莫陳悅,留儉為秦州長史、防城大都督,委以後事,別封信都縣伯。渭州刺史可朱渾元奔東魏後,河渭間人情離阻,刺史李弼令儉權鎮渭州。儉將十餘騎冒難赴之,復隨機安撫,羌胡悅服。轉夏州刺史,甚得人和。時西夏州仍未內屬,而東魏遣許和為刺史,儉以信義招之,和乃歸附。即以儉為西夏州刺史,總統三夏州諸軍事。
荊襄初附,周文表授儉都督三荊等十二州諸軍事、荊州刺史、東南道行台僕射。所部鄭縣令泉璨為百姓所訟,推按獲實。儉即大集僚屬,遂於廳事前引己過,肉袒自罰,舍璨不問。於是屬城肅勵,莫敢犯法。魏文帝璽書勞之。周文又與儉書曰:「近聞公部內縣令有罪,遂自杖三十,用肅群下,聞之嘉嘆良久不可言。」儉清正率下,兼懷仁恕,有竊盜者,原情得實,誨而放之。荊蠻舊俗,少不敬長。儉殷勤勸導,風俗大革。務廣耕桑,兼習武事,故邊境無虞,人安其業。吏人表請為儉構清德樓,樹碑刻頌,朝議許之。吏人又以儉秩滿,恐有代至,詣闕乞留儉,朝廷嘉而許之,在州遂歷七載。
征授大行台尚書,兼相府司馬。常與群公侍坐,及退,周文謂左右曰:「此人閒雅,孤每與語,常肅然畏敬,恐有所失。」他日,周文謂儉曰:「名實須相稱,尚書志安貧素,可改名儉,以彰雅操。」遷尚書左僕射,加侍中。
後除東南道行台僕射、大都督十五州諸軍事、荊州刺史。時梁岳陽王蕭詧內附,初遣使入朝。至荊州,儉於廳事列軍儀,具戎服,以賔主禮見使。容貌魁偉,音聲如鍾,大為鮮卑語,遣人傳譯以荅問。客惶恐不敢仰視。日晚,儉乃著裙襦紗帽,引客宴於別齋,因敘梁國喪亂,朝庭招攜之意,發言可觀。使人大悅,出曰:「吾所不能測也。」
魏廢帝二年,授東南道大都督、荊襄等三十三州鎮防諸軍事。及梁元帝嗣位於江陵,外敦鄰睦,內懷異計。儉密啟陳攻取之謀。於是征儉入朝,問以經略。儉陳謀,周文深然之,乃命還州,密為之備。尋令柱國于謹伐江陵,事平,以儉元謀,賞奴婢三百口,遂令儉鎮江陵,進爵昌寧郡公。後移鎮荊州,授總管荊襄等五十二州諸軍事、行荊州刺史。
及周閔帝初,趙貴等將圖晉公護,儉長子僧衍預其謀,坐死。護乃征儉,拜小冢宰。保定四年,拜柱國。朝議以儉操行清白,勳績隆重,乃下詔褒美之,兼賜以雜彩粟麥,以彰其美。
天和初,轉陝州,總管七州諸軍事、陝州刺史。儉嘗詣闕奏事,時大雪,雪中待報,自旦達暮,竟無惰容。其謹愨若此。以疾還京,詔以儉舊居狹隘,賜甲第一區。
後薨於夏州總管。臨終遺令:斂以時服,素車載柩,不設儀仗,親友贈襚,一無所受。諸子並奉行之。又遺啟請葬周文帝陵側,並以所賜宅還官,詔皆從之。贈本官,加涼瓜等十州諸軍事、涼州刺史,追封鄫國公,諡曰文。荊州人儀同趙超等六百九十七人,詣闕請為儉立廟樹碑,詔許之。
建德元年,詔曰:「故柱國、鄫國公儉,臨終審正,爰吐德音,以所居之宅本因上賜,制度宏麗,非諸子所居,請以還官,更遷他所。昔叔敖辭沃壤之地,蕭何就窮僻之鄉,以古方今,無慚曩哲。而有司未達大體,遽以其第外給。夫追善念功,先王令典,豈得遂其謙挹,致乖懲勸!今以本宅還其妻子,俾清風遠播,無替聿修。」
次子隆,位司金中大夫。從長湖公元定伐陳,沒江南,卒。隆弟平,最知名。
平字處均,美容儀,有器干,頗覽書記,為周衛王侍讀。時武帝逼於宇文護,與衛王謀誅之,王常使平通意於帝。護誅,拜開府儀同三司。宣帝置東京官屬,以平為少司寇,與小宗伯趙芬分掌六府。隋文龍潛時,與平情好款洽。及為丞相,恩禮彌厚。時賀若弼鎮壽陽,帝恐其懷貳,遣平代之為揚州總管,賜爵襄陽公。弼果不從,平麾壯士執弼,送京師。
隋開皇三年,征拜度支尚書。平見天下州縣多罹水旱,百姓不給,奏令人間每秋家出粟麥一石以下,貧富為差,儲之閭里,以備凶年,名曰義倉。帝深嘉納。自是州里豐衍。後轉工部尚書,名曰稱職。時有人告大都督邴紹非毀朝庭為憒憒者,上怒,將斬之。平進諫曰:「諺云:『不痴不聾,不作大家翁。』此言雖小,可以喻大。邴紹之言,不應聞奏。陛下又復誅之,恐百代之後,有虧聖德。」上於是赦紹。因敕群臣,誹謗之罪,勿復以聞。
後突厥達頭可汗與都藍可汗相攻,各遣使請援。上遣平持節宣諭,令其和解。平至,陳利害,遂各解兵。可汗贈平馬二百疋。還,進所得馬,上盡以賜之。未幾,遇譴,以尚書檢校汴州事,尋除汴州刺史,後歷許、貝二州,俱有善政。
鄴都俗薄,前後刺史,多不稱職。朝庭以平為相州刺史,甚有能名。在州數年,坐正月十五日百姓大戲,畫衣裳為鍪甲之象,上怒免之。俄而上念平鎮淮南時事,進位大將軍,拜太常卿、吏部尚書。卒官,諡曰康。
子師孝,性輕狡好利,數犯法。上以其不克負荷,遣使吊平。以師孝為勃海郡主簿。屬大業之季,恣行貪濁,一郡苦之。後為王世充所害。
長孫道生,嵩從子也。忠厚廉謹,道武愛其慎重,使掌機密。與賀毗等四人,內侍左右,出入詔命。明元即位,除南統將軍、冀州刺史。後取人美女以獻,明元切責之,以舊臣不加罪黜。
太武即位,進爵汝陰公,遷廷尉卿。從征蠕蠕,與尉眷等率眾出白黑兩漠間,大捷而還。太武征赫連昌,道生與司徒長孫翰、宗正娥清為前驅,遂平其國。昌弟定走保平涼,宋遣將到彥之、王仲德寇河南以救定。詔道生與丹陽王太之屯河上以御之。遂誘宋將檀道濟,邀其前後,追至歷城而還。除司空,加侍中,進封上黨王。薨,年八十二,贈太尉,諡曰靖。
道生廉約,身為三司,而衣不華飾,食不兼味,一熊皮鄣泥,數十年不易,時人比之晏嬰。第宅卑陋,出鎮後,其子弟頗更修繕,起堂廡。道生還,嘆曰:「昔霍去病以匈奴未滅,無用家為。今強寇尚遊魂漠北,吾豈可安坐華美也!」乃切責子弟,令毀其宅。太武世,所在着績,每建大議,多合時機。為將有權略,善待士眾。帝命歌工歷頌群臣曰:「智如崔浩,廉如道生。」及年老,頗惑其妻孟氏,以此見譏。與從父嵩俱為三公,當世以為榮。
子瓬,位少卿,早卒。
瓬子觀,少以壯勇知名,後襲祖爵上黨王。時異姓諸王襲爵,多降為公,帝以其祖道生佐命先朝,故特不降。以征西大將軍、假司空,督河西七鎮諸軍討吐谷渾。部帥拾寅遁藏,焚其所居城邑而還。孝文初,拜殿中尚書、侍中。吐谷渾又侵逼,復假觀司空討降之。後為征南大將軍。薨,諡曰定。葬禮依其祖靖王故事,陪葬雲中金陵。
子冀歸,六歲襲爵,降為公。孝文以其幼承家業,賜名幼,字承業。承業聦敏有才藝,虛心愛士,為前將軍,從孝文南討。
宣武時,為揚州刺史、假鎮南大將軍、都督淮南諸軍事。梁將裴邃、虞鴻襲據壽春,承業諸子驍果,邃頗難之,號曰「鐵小兒」。詔河間王琛總眾援之。琛欲決戰,承業以雨久,更須持重。琛弗從,遂戰,為賊所乘,承業後殿。初,承業既總強兵,久不決戰,議者疑有異圖。朝庭重遣河間王琛及臨淮王彧、尚書李憲等三都督,外聲助承業,內實防之。
會鮮于脩禮反於中山,以承業為大都督北討。尋以本使達鄴城,詔承業解行台,罷大使,遣河間王琛為大都督,酈道元為行台。承業遣子子裕奉表,稱與琛同在淮南,俱當國難,琛敗臣全,遂生私隙。且臨機奪帥,非策所長。書奏,不納。琛與承業前到呼遝,承業未欲戰,而琛不從。行達五鹿,為脩禮邀擊,琛不赴之,賊總至,遂大敗。承業與琛並除名。尋而正平郡蜀反,復假承業鎮西將軍、討蜀都督。頻戰有功,除平東將軍,複本爵。後除尚書右僕射。
未幾,雍州刺史蕭寶夤據州反,復以承業為行台討之。承業時背疽未愈,靈太后勞之曰:「卿疹源如此,朕欲相停,更無可寄,如何?」承業荅曰:「死而後已,敢不自力。」時子彥亦患腳痹,扶杖入辭。尚書僕射元順顧相謂曰:「吾等備為大臣,各居寵位,危難之日,病者先行,無乃不可乎!」莫有對者。
時薛鳳賢反於正平,薛脩義屯聚河東,分據鹽池,攻圍蒲阪,東西連結,以應寶夤。承業乃據河東。時有詔廢鹽池稅,承業上表曰:「鹽池天資賄貨,密邇京畿,唯須寶而護之,均贍以理。今四境多虞,府藏罄竭。然冀、定二州,且亡且亂,常調之絹,不復可收。仰惟府庫,有出無入,必須經綸,出入相補。略論鹽稅,一年之中,准絹而言,猶不應減三十萬疋也,便是移冀、定二州置於畿甸。今若廢之,事同再失。臣前仰違嚴旨,不先討關賊,徑解河東者,非是閒長安而急蒲阪。蒲阪一陷,沒失鹽池,三軍口命,濟贍理絕。天助大魏,茲計不爽。昔高祖昇平之年,無所乏少,猶創置鹽官而加典護。非為物而競利,恐由利而亂俗也。況今王公素餐,百官尸祿,租征六年之粟,調折來歲之資,此皆出人私財,奪人膂力,豈是願言,事不獲已。臣輒符司監將尉,還率所部,依常收稅,更聽後敕。」及雍州平,除雍州刺史。
孝莊初,封上黨王,尋改馮翊王,後降為郡公。遷司徒公,加侍中、兼尚書令、大行台,仍鎮長安。節閔立,遷太尉公、錄尚書事。及韓陵之敗,斛斯椿先據河橋,謀誅爾朱。使承業入洛,啟節閔誅世隆兄弟之意。孝武初,轉太傅,以定策功,更封開國子。承業表請回授其姨兄廷尉卿元洪超次子惲。初,承業生而母亡,為洪超母所撫養,是以求讓。許之。
武帝入關,承業時鎮武牢,亦隨赴長安,位太師、錄尚書事,封上黨王。大統元年,薨,贈假黃鉞、大丞相、都督三十州諸軍事、雍州刺史,諡曰文宣。
承業少輕俠,鬬雞走馬,力爭殺人,因亡抵龍門將陳興德家。會赦,乃免。因以後妻羅前夫女呂氏妻興德兄興恩以報之。羅年大承業十餘歲,酷妒忌。承業雅相敬愛,無姬妾。童侍之中在承業左右嫌疑致死者,乃有數四。前妻張氏二子:子彥、子裕。羅生三子:紹遠、士亮、季亮。兄弟皆雄武。
子彥本名雋,有膂力,以累從父征討功,封槐里縣子。孝武帝與齊神武構隙,加子彥中軍大都督、行台僕射,鎮恆農,以為心膂。及從帝入關,封高平郡公,位儀同三司。以從征竇泰、戰沙苑功,加開府、侍中。及東復舊京,以子彥兼尚書令、行司州牧,留鎮洛陽。後以不利,班師。大統七年,拜太子太傅。
子彥少常墜馬折臂,肘上骨起寸余。乃命開肉鋸骨,流血數升,言戲自若。時以為逾於關羽。末年石發,舉體生瘡,雖親戚兄弟以為惡疾。子彥曰:「惡疾如此,難以自明。世無良醫,吾其死矣!嘗聞惡疾蝮虵螫之不痛,試為求之,當令兄弟知我。」乃於南山得虵,以股觸之,痛楚號叫,俄而腫死。文帝聞之,慟哭曰:「失我良將!」贈雍州刺史。
子裕位衛尉少卿。啟舍汎階十七級,為子義貞求官。除左將軍,加通直散騎常侍。又以父勛,封平原縣伯。
義貞弟兕,字若汗。性機辯,強記博聞,雅重賔游,尤善談論。從魏孝武西遷,別封鄴縣侯。周天和初,進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歷熊、絳二州刺史,並有能名。襲爵平原縣公。卒,子熾嗣。
熾字仲光,性敏慧,美姿容,頗涉群書,兼長武藝。建德初,周武帝崇尚道法,求學兼經史者為通道館學士,熾應其選。
隋文帝作相,自御正上士擢為丞相府功曹參軍,加大都督,封陽平縣子,遷稍伯下大夫。以平王謙,拜儀同三司。及帝受禪,熾率官屬先入清宮,即授內史舍人、上儀同三司,攝東宮右庶子,出入兩宮,甚被委遇。累遷太常少卿,改封饒陽縣子,進位開府儀同三司,改授吏部侍郎。
大業中,歷位大理卿、戶部尚書。吐谷渾寇張掖,令熾擊之,追至青海,以功授銀青光祿大夫。六年,帝幸江都宮,留熾東都居守,攝左候衛將軍。卒官,諡曰靜。子安世,通事謁者。熾弟晟。
晟字季晟,性通敏,略涉書記,善彈工射,趫捷過人。年十八,仕周為司衛上士。初未知名,唯隋文帝一見深異焉,謂曰:「長孫武藝逸群,又多奇略。後之名將,非此子邪?」
及突厥攝圖請婚,周以趙王招女妻之。周與攝圖各相夸競,妙選驍勇以充使者,因遣晟副汝南公宇文神慶送千金公主至其牙。前後使人數十輩,攝圖多不禮之;獨愛晟,每共遊獵,留之竟歲。嘗有二雕,飛而爭肉,因以箭兩隻與晟,請射取之。晟馳往,遇雕相玃,遂一發雙貫焉。攝圖喜,命諸子弟貴人皆相親友,冀昵近之,以學彈射。其弟處羅侯號突利設,尤得眾心,為攝圖所忌,密托心腹,陰與晟盟。晟與之遊獵,因察山川形勢,部眾強弱,皆盡知之。還,拜奉車都尉。
開皇元年,攝圖曰:「我,周家親也。今隋公自立而不能制,何面目見可賀敦!」因與高寶寧攻陷臨渝鎮,約諸面部落,謀共南侵。文帝新立,由是大懼,修長城,發兵屯北境。命陰壽鎮幽州、虞慶則鎮并州,屯兵為之備。
晟先知攝圖、玷厥、阿波、突利等叔侄兄弟各統強兵,俱號可汗,分居四面,內懷猜忌,外示和同,難以力征,易可離間。因上書曰:「臣於周末,忝充外使,匈奴倚伏,實所具知。玷厥之於攝圖,兵強而位下,外名相屬,內隙已彰,鼓動其情,必將自戰。又處羅侯者,攝圖之弟,奸多而勢弱,曲取眾心,國人愛之,因為攝圖所忌。又阿波首鼠,介在其間,頗畏攝圖,受其牽率,唯強是與,未有定心。宜遠交而近攻,離強而合弱。通使玷厥,說合阿波,則攝圖回兵,自防右地。又引處羅,遣連奚、霫,則攝圖分眾,還備左方。首尾猜嫌,腹心離阻,十數年後,承釁討之,必可一舉而空其國。」
上省表大悅,因召與語。晟口陳形勢,手畫山川,寫其虛實,皆如指掌。上深嗟異,皆納用焉。因遣太僕元暉出伊吾道,使詣玷厥,賜以狼頭纛,謬為欽敬。玷厥使來,引居攝圖使上。反間既行,果相猜貳。授晟車騎將軍,出黃龍道,齎幣賜奚、霫、契丹等,遣為鄉導,得至處羅侯所,深布心腹,誘令內附。
二年,攝圖號四十萬騎,自蘭州入,至於周盤,破達奚長儒軍。更欲南入,玷厥不從,引兵而去。時晟又說染干詐告攝圖曰:「鐵勒等反,欲襲其牙。」攝圖乃懼,回兵出塞。
後數年,突厥大入,發八道元帥出拒之。阿波至涼州,與竇榮定戰,賊帥累北。時晟為偏將,使謂之曰:「攝圖每來,戰皆大勝。阿波才入,便即致敗,此乃突厥之恥。且攝圖之與阿波,兵勢本敵,今攝圖日勝,為眾所崇;阿波不利,為國生辱。攝圖必當因此以罪歸於阿波,成其夙計,滅北牙矣。」阿波使至,晟又謂曰:「今達頭與隋連和,而攝圖不能制。可汗何不依附天子,連結達頭,相合為強?此萬全之計。豈若喪兵負罪,歸就攝圖,受其戮辱耶!」阿波納之,因留塞上。後使人隨晟入朝。時攝圖與衛王軍遇,戰於白道,敗走。至磧,聞阿波懷貳,乃掩北牙,盡獲其眾而殺其母。阿波還無所歸,西奔玷厥,乞師十餘萬,東擊攝圖,復得故地,收散卒,與攝圖相攻。阿波頻勝,其勢益強。攝圖又遣使朝貢,公主自請改姓,乞為帝女,上許之。
四年,遣晟副虞慶則使於攝圖,賜公主姓為楊氏,改封大義公主。攝圖奉詔,不肯起拜。晟進曰:「突厥與隋俱是大國天子,可汗不起,安敢違意。但可賀敦為帝女,則可汗是大隋女婿,奈何不敬婦公?」攝圖笑謂其達官曰:「須拜婦公。」乃拜受詔。使還稱旨,授儀同三司、左勛衛車騎將軍。
七年,攝圖死,遣晟持節拜其弟處羅侯為莫何可汗,以其子雍閭為葉護可汗。處羅侯因晟奏曰:「阿波為天所滅,與五六千騎在山谷間,當取之以獻。」時召文武議焉。樂安公元諧曰:「請就彼梟首,以懲其惡。」武陽公李充請生將入朝,顯戮而示百姓。上問晟,晟曰:「阿波之惡,非負國家。因其困窮,取而為戮,恐非招遠之道。不如兩存之。」上曰:「善。」
八年,處羅侯死,遣晟往吊,仍齎陳國所獻寶器,以賜雍閭。
十三年,流人楊欽亡入突厥,詐言彭國公劉昶共宇文氏女謀欲反隋,遣其來密告公主。雍閭信之,乃不修職貢。又遣晟出使,微觀察焉。公主見晟,言辭不遜,又遣所私胡人安遂迦共欽計議,扇惑雍閭。晟還,以狀奏。又遣晟往索欽,雍閭欲勿與,謬曰:「客內無此色人。」晟乃貨其達官,知欽所在,夜掩獲之,以示雍閭,因發公主私事。國人大恥。雍閭執遂迦等,並以付晟。使還,上大喜,加授開府,仍遣入蕃,殺大義公主。
雍閭又表請婚,僉議將許之。晟奏曰:「臣觀雍閭反覆無信,特共玷厥有隙,所以依倚國家。縱與為婚,終當必叛。今若得尚公主,承藉威靈,玷厥、染干必又受其徵發。強而更反,後恐難圖。且染干者,處羅侯之子,素有誠款,於今兩世。臣前與相見,亦乞通婚,不如許之,招令南徙。兵少力弱,易可撫馴,使敵雍閭,以為邊捍。」上曰:「善。」又遣慰喻染干,許尚公主。
十七年,染干遣使隨晟來逆女。以宗女封安義公主以妻之。晟說染干南徙,居度斤舊鎮。雍閭疾之,亟來抄略。染干伺知動靜,輒遣奏聞,是以賊來,每先有備。
十九年,染干因晟奏雍閭作攻具,欲打大同城。詔發六總管,並取漢王節度,分道出塞討之。雍閭懼,復共達頭同盟,合力掩襲染干,大戰於長城下。染干敗績,其兄弟子侄盡見殺,而部落亡散。染干與晟獨以五騎逼夜南走,至旦,行百餘里,收得數百騎。乃相與謀曰:「今兵敗入朝,一降人耳,大隋天子豈禮我乎!玷厥雖來,本無冤隙,若往投之,必相存濟。」晟知懷貳,乃密遣使者入伏遠鎮,令速舉烽。染干見四烽俱發,問晟:「城上烽然,何也?」晟紿之曰:「城高地迥,必遙見賊來。我國家法,若賊少,舉二烽;來多,舉三烽;大逼,舉四烽。使見賊多而又近耳。」染干大懼,謂其眾曰:「追兵已逼,且可投城。」既入鎮,晟留其達官執室以領其眾,自將染干馳驛入朝。帝大喜,進晟左勛衛驃騎將軍,持節護突厥。晟遣降虜覘候雍閭,知其牙內屢有災變,夜見赤虹,光照數百里,天狗霣,雨血三日,流星墜其營內,有聲如雷。每夜自驚,言隋師且至。並遣奏知。
尋以染干為意彌豆啟人可汗。賜射於武安殿,選善射者十二人,分為兩朋。啟人曰:「臣由長孫大使得見天子,今日賜射,願入其朋。」許之。給晟箭,六發皆入鹿,啟人之朋竟勝。時有鳶群飛,上曰:「公善彈,為我取之。」十發俱中,並應丸而落。是日,百官獲賚,晟獨居多。尋遣領五萬人,於朔州築大利城以處染干。安義公主死,持節送義城公主,復以妻之。晟又奏:「染幹部落歸者既眾,雖在長城內,猶被雍閭抄略。往來辛苦,不得寧居。請徙五原,以河為固。於夏、勝兩州間,東西至河,南北四百里,掘為橫塹。令處其內,任情放牧,免於抄掠,人必自安。」上並從之。
二十年,都藍大亂,為部下所殺。晟因奏曰:「賊內攜離,其主被殺。乘此招誘,必並來降。請遣染幹部下,分頭招慰。」上許之,果盡來附。達頭恐怖,又大集兵。詔晟部領降人,為秦州行軍總管,取晉王廣節度,出討達頭。達頭與王相抗,晟進策曰:「突厥飲泉,易可行毒。」因取諸藥,毒水上流。達頭人畜飲之多死,大驚曰:「天雨惡水,其亡我乎!」因夜遁。晟追之,斬首千餘級,俘百餘口。王大喜,引晟入內,同宴極歡。有突厥達官來降,時亦預坐。說言突厥之內,大畏長孫總管,聞其弓聲謂為霹靂,見其走馬稱為閃電。王笑曰:「將軍震怒,威行域外,遂與雷霆為比,一何壯哉!」師旋,授上開府儀同三司,復遣還大利城,安撫新附。
仁壽元年,晟表奏曰:「臣夜登城樓,望見磧北有赤氣,長百餘里,皆如雨足,下垂被地。謹驗兵書,此名灑血。其下之國,必且破亡。欲滅匈奴,宜在今日。」詔楊素為行軍元帥,晟為受降使者,送染干北伐。二年,軍次北河,逢賊帥思力俟斤等領兵拒戰,晟與大將軍梁默擊走之,賊眾多降。晟又教染干分遣使者,往北方鐵勒等部,招攜取之。三年,有鐵勒思結、伏具、渾、斛薛、阿拔、仆骨等十餘部,盡背達頭來降附。達頭眾大潰,西奔吐谷渾。晟送染干,安置於磧口。事畢,入朝。
遇文帝崩,匿喪未發。煬帝引晟於大行前委以內衙宿衛,知門禁事,即日拜左領軍將軍。遇楊諒作逆,敕以本官為相州刺史,發山東兵馬,與李雄等共經略之。晟辭以子行布在逆地。帝曰:「公終不以兒害義,其勿辭也。」於是馳遣赴相州。諒破,追還,轉武衛將軍。
大業三年,煬帝幸榆林,欲出塞外,陳兵耀武,經突厥中,指於涿郡。仍恐染干驚懼,先遣晟往喻旨,稱述帝意。染干聽之,因召所部諸國,奚、霫、室韋等種落數十,酋長咸萃。晟見牙中草穢,欲令染乾親自除之,示諸部落,以明威重。乃指帳前草曰:「此根大香。」染干遽取嗅之,曰:「殊不香也。」曰:「國家法,天子行幸所在,諸侯並躬親灑掃,耘除御路,以表至敬之心。今牙中蕪穢,謂是留香草耳。」染干乃悟,曰:「奴罪過!奴之骨肉,皆天子賜也。得效筋力,豈敢有辭?特以邊人不知法耳。」遂拔所佩刀,親自芟草。其貴人及諸部落爭放效之。乃發榆林北境,至於其牙,又東達於薊,長三千里,廣百餘步,舉國就役而開御道。帝聞益喜焉。後除淮陽太守,未赴任,復為右驍衛將軍。
五年,卒,年五十八,帝悼惜之。後突厥圍雁門,帝嘆曰:「向使長孫晟在,不令匈奴至此!」
晟好奇計,務立功名。性至孝,居憂毀瘠,為朝士所稱。大唐貞觀中,追贈司空、上柱國,諡曰獻。少子無忌嗣。
其長子行布,亦多謀略,有父風。起家漢王諒庫直。後遇諒并州起逆,率眾南拒官軍,留行布守城。遂與豆盧毓閉門拒諒,城陷,遇害。
次子恆安,以兄功授鷹揚郎將。
紹遠字師,少名仁。寬容有大度,雅好墳籍,聦慧過人。父承業作牧壽春,時紹遠年十三。承業管記有王碩者,文學士也,聞紹遠強記,遂白承業,求驗之。承業命試之。碩乃試以禮記月令。於是紹遠讀數紙,才一遍,誦之若流。碩嘆服之。起家司徒府參軍事。後以別將討平河東蜀薛,封東阿縣伯。
魏孝武西遷,紹遠隨承業奔赴,以功別封文安縣子。大統二年,除太常卿,遷中書令,仍襲父爵。後例降為公,改馮翊郡。恭帝二年,累遷錄尚書事。周文每謂群臣曰:「長孫公任使處,令人無反顧憂,漢之蕭、寇,何足多也。其容止堂堂,足為當今模楷。」六官建,拜大司樂。周閔踐祚,復封上黨郡公。
初,紹遠為太常,廣召工人,創造樂器,唯黃鍾不調,每恆恨之。嘗經韓使君佛寺,聞浮圖三層上鐸鳴,其音雅合宮調,因取而配奏,方始克諧。乃啟明帝曰:「魏氏來宅秦、雍,雖祖述樂章,然黃鍾為君,天子之正位,往經創造,歷稔無成。方知水行將季,木運伊始,天命有歸,靈樂自降。此蓋乾坤祐助,宗廟致感,方當降物和神,祚隆萬世。」詔曰:「朕以菲薄,何德可以當之。此蓋天地祖宗之祐,亦由公達鑒所致也。」俄改授禮部中大夫。時猶因魏氏舊樂,未遑更造,但去小呂,加大呂而已。紹遠上疏陳雅樂,詔並行之。
紹遠所奏樂,以八為數。故梁黃門侍郎裴正上書,以為昔者大舜欲聞七始,下洎周武,爰制七音。持林鍾作黃鍾,以為正調之首。詔與紹遠詳議。
正曰:「天子用八,非無典故,縣而不擊,未聞厥理。且黃鍾為天,大呂為地,太蔟為人。今縣黃鍾而擊太蔟,便是虛天位專用人矣。」
紹遠曰:「夫天不言,四時行焉。地不言,萬物生焉。人感中和之氣,居變通之道。今縣黃鍾而擊太蔟,是天子端拱,群司奉職。從此而議,何往不可?」
正曰:「案呂氏春秋曰:『楚之衰也,為作巫音;齊之衰也,為作大呂。』且大呂以下七鍾,皆是林鍾之調,何得稱為十一月調?專用六月之均,便是欲迎仲冬,猶行季夏。以此而奏,深非至理。」
紹遠曰:「卿之所言,似欲求勝。若窮理盡性,自伐更深。何者?案周禮祀天樂云:『黃鍾為宮,大呂為角。』此則大呂之用,宛而成章。雖知引呂氏之小文,不覺失周公之大禮。且今縣大呂,則有黃鍾、林鍾,二均乃備。春夏則奏林鍾,秋冬則奏黃鍾,作黃鍾不擊大呂,作林鍾不擊黃鍾。此所謂左之右之,君子宜之,右之左之,君子有之。而卿不縣大呂,止有黃鍾一宮,便是季夏之時仍作仲冬之調。以此為至理,無乃不可乎!然周禮又云:『乃奏黃鍾,歌大呂,以祀天神。』謂五帝及日月星辰也。王者各以夏之正月,祀感帝於南郊。又朝日以春分,夕月以秋分,依如正禮,並用仲冬之調。又曰:『奏太蔟,歌應鍾,以祭地祇。』謂神州及社稷。以春秋二仲,依如正禮,唯奏孟春之宮。自外四望、山川、先妣、先祖,並各周宮,不依月變。略舉大綱,則三隅可反。然則還相為宮,雖有其義,引禮取證,乃不月別變宮。且黃鍾為君,則陽之正位,若隨時變易,是君無定體。而卿用林鍾,以為正調,便是君臣易位,陰陽相反。正之名器,將何取焉?」
正曰:「今用林鍾為黃鍾者,實得相生之義。既清且韻,妙合真體。然八音平濁,何足可稱?」
紹遠曰:「天者陽位,故其音平而濁,濁則君聲。地者陰位,故其音急而清,清則臣調。然急清者於體易絕,平濁者在義可久。可久可大,王者之基。至於鄭、衛新聲,非不清韻,若欲施之聖世,吾所不取也。」於是遂定,以八為數焉。
尋拜京兆尹,歷少保、小司空,出為河州刺史。河右戎落,向化日近,同姓婚姻,因以成俗。紹遠導之以禮,大革弊風。政存簡恕,百姓悅服。入為小宗伯。
武帝讀史書,見武王克殷而作七始,又欲廢八縣七,並除黃鍾之正宮,用林鍾為調首。紹遠奏云:「天子縣八,百王共軌。下逮周武,甫修七始之音。詳諸經義,又無廢八之典。且黃鍾為君,天子正位,今欲廢之,未見其可。臣案周禮奏黃鍾,歌大呂,此則先聖之弘范,不易之明證。願勿輕變古典,趣改樂章。」帝默然久之,曰:「朕欲廢八縣七者,所望體本求直,豈苟易名。當更思其義。」後竟行七音。
屬紹遠遘疾,未獲面陳,慮有司遽捐樂器,乃與樂部齊樹書曰:「伏聞朝廷前議,而欲廢八縣七。然則天子縣八,有自來矣。古先聖王,殊塗一致,逮周武克殷,逆取順守,專用干戈,事乖揖讓。反求經義,是用七音,蓋非萬代不易之典。其縣八筍簴,不得毀之。宜待吾疾瘳,當別奏聞。」此後紹遠疾篤,乃命其子覽曰:「夫黃鍾者,天子之宮。大呂者,皇后之位。今廢黃鍾之位,是祿去王室。若用林鍾為首,是政出私門。將恐八百之祚,不得同姬周之永也。吾既為人臣,義無寢默,必輿疾固爭闕庭。」
後疾甚,乃上遺表曰:「謹案春秋隱公傳云:『天子用八。』周禮雲天子縣二八,倕氏之鍾十六,母句氏之磬十六。漢成帝獲古磬十六,周禮圖縣十六。此數事者,照爛典章。揚榷而言,足為龜鏡。伏惟陛下受圖蒼帝,接統玄精,秦、漢以還,獨為稱首。至如周武,有事干戈,臣獨鄙之,而況陛下。以臣自揣余息,匪夕伊朝。伏願珍御萬機,不勞改八從七。」帝省表涕零,重贈柱國大將軍,諡曰獻,號樂祖,配饗廟庭。子覽嗣。
覽字休因,性弘雅,有器度,喜慍不形於色。略涉書記,尤曉鍾律。周明帝時,為大都督。明帝以覽性質淳和,堪為師表,使事魯公,甚見親善。及魯公即位,是為武帝,超拜車騎大將軍。每公卿上奏,必令省讀。覽有口辯,聲氣雄壯,凡所宣傳,百僚屬目。帝每嘉嘆之。覽初名善,帝謂曰:「朕以萬機委卿先覽。」遂賜名焉。及誅宇文護,以功進封薛國公,累遷小司空。從平齊,進位柱國。武帝崩,受遺輔政。宣帝時,位上柱國、大司徒,歷同、涇二州刺史。
隋文帝為丞相,轉宜州刺史。開皇二年,將有事於江南,征為東南道行軍元帥,統八總管出壽陽,水陸俱進。師臨江,陳人大駭。會陳宣帝殂,覽欲乘釁滅之,監軍高熲以禮不伐喪,乃還。文帝命覽與安德王楊雄、上柱國元諧、李充、左僕射高熲、右衛大將軍虞慶則、吳州總管賀若弼等同宴。上曰:「朕昔在周朝,備展誠節。但苦被猜忌,每致寒心。為臣若此,竟何情賴!朕與公等,共享終吉,罪非謀逆,一無所問。朕亦知公至誠侍太子,宜數參見之。柱臣素望,實屬於公。宜識朕意。」其恩禮如此。又為蜀王秀納覽女為妃。後為涇州刺史。卒官。
子洪嗣,位宋順臨三州刺史、司農少卿、北平太守。
澄字士亮,年十歲,司徒李琰之見而奇之,遂以女妻焉。十四從父承業征討,有智謀,勇冠諸將。以功封西華縣侯。及長,容貌魁岸,風儀溫雅。魏大統中,歷位豫、渭二州刺史。以軍功,別封永寧縣伯,尋進覆津縣侯。
魏文帝與周文及群公宴,從容曰:「孝經一卷,人行之本,諸君宜各引孝經之要言。」澄應聲曰:「夙夜匪懈,以事一人。」座中有人次云:「匡救其惡。」既出西閣,周文深嘆澄之合機,而譴其次荅者。
周孝閔帝踐阼,拜大將軍,進爵義門郡公。出為玉壁總管,頗有威信。卒於鎮,贈柱國,諡曰簡。自喪初至及葬,明帝三臨之。典祀中大夫宇文容諫曰:「君臨臣喪,自有節制。今乘輿屢降,恐乖典禮。」帝不從。其為上所追惜如此。子嶸嗣。
瓬弟禮,少以父任為散騎侍郎,與襄城公盧魯元等內侍。恭敏有才志。太武寵信之,曰:「其父親近吾祖,子在我左右,不亦宜乎。」
長孫肥,代人也。昭成時,年十三,以選內侍。少有雅度,果毅少言。道武之在獨孤及賀蘭部,常侍從,禦侮左右。帝深信仗之。登國初,與莫題等俱為大將,屢有軍功。後從平中山,以功賜爵琅邪公。遷衛尉卿,改爵盧鄉。
時中山太守仇儒不樂內徙,亡匿趙郡,推趙准為主。妄造妖言云:「燕東傾,趙當續。欲知其名,淮水不足。」准喜而從之,自號鉅鹿公,儒為長史。據關城,連引丁零,殺害長吏。肥討破准於九門,斬仇儒,禽准。詔以儒肉食准,傳送京師,轘之於市,夷其族。除肥兗州刺史。
姚平之寇平陽,道武征肥與毗陵王順等為前鋒。平退保柴壁,帝進攻屠之。遣肥還鎮兗州,撫慰河南,威信着於淮泗。善策謀,勇冠諸將,前後征討,未嘗失敗,故每有大難,令肥當之,南平中原,西摧羌寇,肥功居多,賞賜千計。後降爵藍田侯。卒,諡曰武,陪葬金陵。子翰襲爵。
翰少有父風。道武時,以善騎射,為獵郎。明元之在外,翰與元磨渾等潛謀奉迎。明元即位,與磨渾等拾遺左右。以功累遷平南將軍。率眾鎮北境,威名甚著。太武即位,封平陽王。蠕蠕大檀之入寇雲中,太武親征之。遣翰與東平公娥清出長川出討大檀。大檀北遁,追擊克獲而還。遷司徒。從襲赫連昌,破之。翰清正嚴明,喜撫將士。薨,太武為之流涕,親臨其喪。喪禮依安城王叔孫俊故事。諡曰威,陪葬金陵。
子成襲爵,降為公,位南部尚書。卒,陪葬金陵。
翰弟陵,位駕部尚書。性寬厚,好學愛士。封吳郡公,贈吳郡王。諡恭,陪葬金陵。
論曰:昭成之末,眾叛親離。長孫嵩寬厚沈毅,任重王室,歷事累世,邈為元老。生則宗臣,歿祀清廟,美矣!儉器識明允,智謀通贍,堂堂焉有公輔之望,謇謇焉有王臣之節。而處朝廷之日少,在方岳之日多,何哉?平識具該通,出內流譽,取諸開物成務,蓋亦有隋之榱桷也。道生恭慎廉約,兼著威名,見知明主,聲入歌奏。二公並列,暉炫朝野,門祉世祿,榮被後昆。雖漢世八王,無以方其茂績;張氏七葉,不能譬此重光。子彥勇烈絕倫,紹遠樂聲特妙,熾乃早稱英俊,覽乃獨擅雄辯。不然則何以並統師旅,俱司禮閣,鍾鼎不墜,且公且侯?晟體資英武,兼包奇略。因機制變,懷彼戎夷,傾巢盡落,屈膝稽顙。塞垣絕鳴鏑之旅,渭橋有單于之拜。惠流邊朔,功光王府,保茲世祿,不亦宜乎!肥結髮內侍,雄武自立,軍鋒所指,罔不棄散,關、張萬人敵,未足多也。翰有父風,不殞先構,臨喪加禮,抑有由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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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二十三‧列傳第十一 於栗磾 孫勁 六世孫謹 謹子寔 寔子顗 仲文 寔弟翼 翼子璽 翼弟義 義子宣道 宣敏
於栗磾,代人也。少習武藝,材力過人,能左右馳射。登國中,拜冠軍將軍,假新安子。與寧朔將軍公孫蘭,潛自太原,從韓信故道,開井陘關路,襲慕容寶於中山。道武后至,見道路修理,大悅,即賜其名馬。及趙魏平,帝置酒高會,謂栗磾曰:「卿,吾之黥、彭也!」進假新安公。道武田於白登山,見熊將數子,顧栗磾曰:「能搏之乎?」對曰:「若搏之不勝,豈不虛斃一壯士。自可驅致御前,坐而制之。」尋皆禽獲,帝顧而謝之。
後為河內鎮將。劉裕之伐姚泓,栗磾慮北侵擾,築壘河上。裕憚之,遺栗磾書,假道西上。題書曰「黑矟公麾下」。栗磾以狀表聞,明元因之授栗磾黑矟將軍。栗磾好持黑矟,裕望而異之,故有其號。遷豫州刺史,進爵新安侯。洛陽雖歷代所都,實為邊界,栗磾勞來安集,甚得百姓心。明元南幸盟津,謂栗磾曰:「河可橋乎?」栗磾曰:「杜預造橋,遺事可想。」乃編大船,構橋於冶阪。六軍既濟,帝深嘆美之。
太武之徵赫連昌,敕栗磾與宋兵將軍周幾襲陝城,長驅至三輔。進爵為公。累遷外都大官,平刑折獄,甚有聲稱。卒,贈太尉。
栗磾自少總戎,迄於白首,臨事善斷,所向無前。加以謙虛下士,刑罰不濫,太武甚悼惜之。
子洛拔,有姿容,善應對。拜侍御中散。太武甚加愛寵,因賜名焉。轉監御曹令。景穆在東宮,厚加禮遇。洛拔恆畏避屏退,不敢逆自結納。頃之,襲爵。後為侍中、尚書令,百僚憚之。卒官。洛拔有六子。
長子烈,善射,少言,有不可犯之色。少拜羽林中郎,累遷侍中、殿中尚書。於時孝文幼沖,文明太后稱制,烈與元丕、陸叡、李沖等各賜金策,許以有罪不死。進爵洛陽侯,轉衛尉卿。
及遷都洛陽,人情戀本,多有異議。帝以問烈。曰:「陛下聖略深遠,非愚管所測。若隱心而言,樂遷之與戀舊,中半耳。」帝曰:「卿不唱異同,朕深感不言之益。」敕鎮代,留台庶政,一相參委。車駕幸代,執烈手曰:「宗廟至重,翼衛不輕。卿當祗奉靈駕,時遷洛邑。」烈與高陽王雍奉神主於洛陽,遷光祿卿。
十九年,大選百僚,烈子登引例求進。烈表引己素無教訓,請乞黜落。帝曰:「此乃有識之言,不謂烈能辨此!」乃引見登,詔曰:「朕今創禮新邑,明揚天下,卿父乃行謙讓之表,而有直士之風,故進卿為太子翊軍校尉。」又加烈散騎常侍,封聊城縣子。
及穆泰、陸叡謀反舊京,帝幸代,泰等伏法。賜烈及李沖璽書,述敘金策之意。時代鄉舊族,同惡者多,唯烈一宗,無所染豫。帝益器重之。嘆曰:「元儼決斷威恩,深自不惡,然盡忠猛決,不如烈也。爾日烈在代都,必即斬其五三元首。烈之節概,不謝金日磾。」詔除領軍將軍。以本官從征荊沔,加鼓吹一部。
二十三年,齊將陳顯達入寇馬圈,帝輿疾討之。執烈手,以京邑為托。帝崩於行宮,彭城王勰秘諱而返,稱詔召宣武會駕魯陽。以烈留守之重,密報凶問。烈處分行留,神守無變。
宣武即位,寵任如前。咸陽王禧為宰輔,權重當時,曾遣家僮傳言於烈,求舊羽林武賁執仗出入。烈不許。禧遣謂烈曰:「我是天子兒,天子叔,元輔之命,與詔何異?」烈厲色荅曰:「向亦不道王非天子兒、叔。若是詔,應遣官人所由。若遣私奴索官家羽林,烈頭可得,羽林不可得也!」禧惡烈剛直,出之為恆州刺史。烈不願藩授,謂彭城王勰曰:「殿下忘先帝南陽之詔乎?而逼老夫乃至於此!」遂以疾辭。
宣武以禧等專擅,潛謀廢之。景明二年正月,礿祭,三公致齋於廟。帝夜召烈子忠謂曰:「卿父明可早入。」及明,烈至。詔曰:「諸父慢怠,今欲使卿以兵召之,卿其行乎?」烈曰:「老臣歷奉累朝,頗以干勇賜識。今日之事,所不敢辭。」乃將直閣以下六十餘人,宣旨召咸陽王禧、彭城王勰、北海王詳,衛送至帝前。諸公各稽首歸政。以烈為領軍,進爵為侯,自是長直禁中,機密大事皆所參焉。
咸陽王禧之謀反,宣武從禽於野,左右分散,倉卒之際,莫知其計。乃敕烈子忠馳覘虛實。烈時留守,已處分有備。因忠奏曰:「臣雖朽邁,心力猶可。禧等猖狂,不足為慮。願緩蹕徐還,以安物望。」帝甚以為慰。車駕還宮,禧已逃,詔烈追執之。
順後既立,以世父之重,彌見優禮。及卒,宣武舉哀於朝堂,給東園第一秘器,贈太尉,封鉅鹿郡公。子祚襲。
祚弟忠,字思賢,本字千年。弱冠,拜侍御中散。文明太后臨朝,刑政頗峻,侍臣左右,多以微譴得罪。忠樸直少言,終無過誤。太和中,授武騎侍郎,因賜名登。累遷左中郎將,領直寢。
元禧之亂,車駕在外,變起倉卒。忠曰:「臣父為領軍,計必無所慮。」帝遣忠馳觀之,烈嚴備,果如所量。忠還,宣武撫其背曰:「卿差強人意。先帝賜卿名登,誠為美稱。朕嘉卿忠款,今改名忠,既表貞固之誠,亦以名實相副也。」以父憂去職。徙為司空長史。
時太傅、錄尚書、北海王詳親尊權重,將作大匠王遇多隨詳所欲而給之。忠於詳前謂遇曰:「殿下國之周公,阿衡王室,何至阿諛附勢,損公惠私也?」遇既不寧,詳亦慚謝。以平元禧功,封魏郡公。及遷散騎常侍、兼武衛將軍,每以鯁氣正辭,為北海所忿。面責忠曰:「我憂在前見爾死,不憂爾見我死時也。」忠曰:「人生自有定分,若應死王手,避亦不免;不爾,王不能殺。」詳因忠表讓之際,密勸帝以忠為列卿,於是詔停其封,優進太府卿。
正始二年,詔忠以本官使持節、兼侍中,為西道大使,刺史、鎮將贓罪顯暴者,以狀聞;守令以下,便行決斷。與尚書李崇分使二道。忠劾并州刺史高聦贓罪二百餘條,論以大辟。除華州刺史。遭繼母憂,不行。服闋,再遷衛尉卿、河南邑中正。忠與吏部尚書元暉、度支尚書元匡、河南尹元萇等推定代方姓族。高肇忌其為人,乃言於宣武,稱中山要鎮,作捍須才,乃出忠為定州刺史。既而帝悔,復授衛尉卿、領左衛將軍、恆州大中正,密遣使詣忠,慰勉之。
延昌初,除都官尚書,領左衛、中正如故。又加散騎常侍。嘗因侍宴,賜之劍杖,舉酒屬忠曰:「卿世執貞節,故恆以禁衛相委。昔以卿行忠,賜名曰忠。今以卿才堪禦侮,以所御劍杖相錫。循名取義,意在不輕,出入恆以自防也。」遷侍中、領軍將軍。忠辭無學識,宣武曰:「學識有文章者不少,但心直不如卿。欲使卿劬勞於下,我當無憂於上。」
及帝崩夜,忠與侍中崔光遣右衛將軍侯剛迎明帝於東宮而即位。忠與門下議:以帝沖年,未親機政,太尉高陽王雍屬尊望重,宜入居西柏堂,省決庶政;任城王澄明德茂親,可為尚書令,總攝百揆。奏中宮,請即敕授。御史中尉王顯欲逞奸計,與中常侍、給事中孫蓮等厲色不聽,寢門下之奏。孫蓮等密欲矯太后令,以高肇錄尚書事,顯與高猛為侍中。忠即殿中收顯殺之。
忠既居門下,又總禁衛,遂執朝政,權傾一時。初,太和中,軍國多事,孝文以用不足,百官祿四分減一。忠既擅朝,欲以惠澤自固,乃悉復所減之祿,職人進位一級。舊制:百姓絹布一匹之外,各輸綿麻八兩。忠悉以與之。乃白高陽王雍,自雲宣武本許優轉。雍憚忠威權,便順意加忠車騎大將軍。忠自謂新故之際,有安社稷功,諷百僚令加己賞。太尉雍、清河王懌、廣平王懷難違其意,封忠常山郡公。忠又難於獨受,乃諷朝廷,同在門下者加封邑。尚書左僕射郭祚、尚書裴植以忠權勢日盛,勸雍出忠。忠聞之,逼有司誣奏其罪。祚有師傅舊恩,植擁地入國,忠並矯詔殺之。朝野憤忿,無不切齒,王公以下,畏之累跡。又欲殺高陽王雍,侍中崔光固執乃止,遂免雍太尉,以王還第。自此詔命生殺,皆出於忠。既尊靈太后為皇太后,居崇訓宮,忠為儀同三司、尚書令、崇訓衛尉,侍中、領軍如故。
靈太后臨朝,解忠侍中、領軍、崇訓衛尉,止為儀同、尚書令、侍中。忠為令旬余,靈太后引門下侍官,問忠在端右聲聽。咸曰不稱厥任,乃出為冀州刺史。太傅清河王等奏:「忠擅殺樞納,輒廢宰輔,朝野駭心,遠近怪愕。功過相除,悉不合賞,請悉追奪。」靈太后從之。
熙平元年,御史中尉元匡奏:「忠以鴻勛盛德,受遇累朝,幸國大災,專擅朝命,無人臣之心。裴、郭受冤於既往,宰輔黜辱於明世。又自矯旨為儀同三司、尚書令、領崇訓衛尉。原其此意,便欲無上自處。既事在恩後,宜加顯戮,請遣御史一人、令史二人,就州行決。」靈太后令,以忠事經肆眚,遂不追罪。又詔以忠歷任禁要,誠節皎然,賜爵靈壽縣公。初,宣武崩後,高太后將害靈太后。劉騰以告侯剛,剛以告忠。忠請計於崔光。光曰:「宜置胡嬪於別所,嚴兵守衛。」忠從之,具以此意啟靈太后,太后意乃安。故太后深德騰等四人,並有寵授。
忠以毀之者多,懼不免禍,願還京,欲自營救。靈太后不許。二年四月,除尚書右僕射,加侍中,將軍如故。神龜元年三月,復儀同三司。疾,未拜。見裴、郭為祟,自知必死,先表養亡弟第二子司徒掾永超為子,乞以為嫡。靈太后許之。薨,贈司空。有司奏太常少卿元端議:「案諡法,剛強理直曰武,怙威肆行曰丑,宜諡武丑公。」太常卿元脩義議:「忠盡心奉上,翦除凶逆。依諡法,除偽寧真曰武,夙夜恭事曰敬,宜諡武敬公。」二卿不同。靈太后令依正卿議。
忠性多阻忌,不交勝己,唯與直閣將軍章初瓌、千牛備身楊保元為斷金之交。李世哲求寵於忠,私以金帛貨初瓌、保元,二人談之,遂被賞愛,引為腹心。忠擅權昧進為崇訓之由,皆世哲計也。
忠弟景,字百年。忠薨後,為武衛將軍。謀廢元叉,叉黜為懷荒鎮將。及蠕蠕主阿那瓌叛,鎮人請糧,景不給。鎮人遂執縛景及其妻,拘守別室,皆去其衣服,令景著皮裘,妻著故絳旗襖,毀辱如此。月余,乃殺之。
烈弟果,嚴毅直亮,有父兄風。歷朔、華、並、恆四州刺史,賜爵武城子。果弟勁。
勁字鍾葵,頗有武略,位沃野鎮將,賜爵富昌子。宣武納其女為後,封勁太原郡公,妻劉氏為章武郡君。後為征北將軍、定州刺史。卒,贈司空,諡曰恭莊公。自栗磾至勁,累世貴盛,一皇后,四贈公,三領軍,二尚書令,三開國公。勁雖以後父,但以順後早崩,竟不居公輔。
子暉,字宣明,後母弟也。少有氣干。襲爵,位汾州刺史。暉善事人,為爾朱榮所親,以女妻其子長儒。歷侍中、河南尹。後兼尚書僕射、東南道行台,與齊神武討平羊侃於兗州。元顥入洛,害之。
勁弟天恩,位內行長、遼西太守。贈平東將軍、燕州刺史。
天恩子仁生,位太中大夫。
仁生子安定,平原郡太守、高平郡都將。
安定子子提,隴西郡守、茂平縣伯。周保定二年,以子謹著勛,追贈太保、建平郡公。
謹字思敬,小名巨引。沈深有識量,略窺經史,尤好孫子兵書。屏居未有仕進志。或有勸之者,謹曰:「州郡之職,昔人所鄙,台鼎之位,須待時來。」太宰元天穆見之,嘆曰:「王佐材也。」
及破六韓拔陵首亂北境,引蠕蠕為援,大行台元纂討之,夙聞謹名,闢為鎧曹參軍事,從軍北伐。蠕蠕逃出塞,纂令謹追之,前後十七戰,盡降其眾。後率輕騎出塞覘賊,屬鐵勒數千騎奄至,謹以眾寡不敵,乃散其騎,使匿叢薄間。又遣人升山指麾,若分部軍眾。賊望見,雖疑有伏,恃眾不以為虜,乃進逼謹。謹以常乘駿馬一紫一騧,賊先所識,乃使二人各乘一馬,突陣而出。賊以為謹,爭逐之。乃率余軍擊其追騎。賊走,因得入塞。
正光四年,行台、廣陽王元深北伐,引謹為長流參軍。特相禮接,使其世子佛陁拜焉。遂與廣陽破賊主斛律野穀祿等。謹請馳往喻之。謹兼解諸國語,乃單騎入賊,示以恩信,於是西部鐵勒酋長也列河等三萬餘戶並款附,相率南遷。廣陽與謹至析郭嶺迎接之。謹曰:「拔陵兵眾不少,聞也列河等款附,必來要擊。彼若先據險,則難與爭鋒。今以也列河等餌之,當競來抄掠,然後設伏而待,必指掌破之。」廣陽然其計。拔陵果來要擊,破也列河於嶺上,部眾皆沒。謹伏兵發,賊大敗,悉收也列河之眾。
孝昌元年,又隨廣陽王征鮮于脩禮。軍次白牛邏,會章武王為脩禮所害,遂停軍中山。侍中元晏宣言於靈太后曰:「廣陽盤桓不進,坐圖非望。又有于謹者,智略過人,為其謀主,恐非陛下純臣。」靈太后詔於尚書省門外立榜,募獲謹者,許以重賞。謹聞之,請詣闕披露腹心,廣陽許之。謹遂到榜下,曰:「吾知此人。」眾共詰之,謹曰:「我即是也。」有司以聞。靈後見之,大怒。謹備述廣陽忠款,兼陳停軍之狀。靈後遂舍之。
後從爾朱天光與齊神武戰於韓陵山,天光敗,謹遂入關。
周文帝臨夏州,以謹為防城大都督,兼夏州長史。及賀拔岳被害,周文赴平涼。謹言於周文曰:「關中秦漢舊都,古稱天府。今若據其要害,招集英雄,足觀時變。且天子在洛,逼迫群凶。請都關右,然後挾天子而令諸侯,千載一時也。」周文大悅。會有敕追謹為閣內大都督,謹因進都關中策。
魏帝西遷,仍從周文征潼關,破回洛城,授北雍州刺史,進爵藍田縣公。大統三年,大軍東伐,為前鋒,進拔弘農,禽東魏陝州刺史李徽伯。神武至沙苑,謹力戰,進爵常山郡公。又從戰河橋,拜大丞相府長史,兼大行台尚書。再遷太子太保。芒山之戰,大軍不利,謹率麾下偽降,立於路左。神武乘勝逐北,不以為虞。謹自後擊之,敵人大駭。獨孤信又收兵於後奮擊,神武軍亂,以此大軍得全。十二年,拜尚書左僕射,領司農卿。及侯景款附,請兵為援,謹諫以為景情難測,周文不聽。尋兼大行台尚書、大丞相長史,率兵鎮潼關,加授華州刺史,賜秬鬯一卣,珪瓚副焉。俄拜司空。恭帝元年,除雍州刺史。
初,梁元帝於江陵嗣位,密與齊交通,將謀侵軼。其兄子岳陽王詧時為雍州刺史,以梁元帝殺其兄譽,遂結隙,據襄陽來附。乃命謹出討。周文餞於青泥谷。長孫儉曰:「為蕭繹計將如何?」謹曰:「曜兵漢沔,席捲度江,直據丹陽,是其上策;移郭內居人,退保子城,以待援至,是其中策;若難於移動,據守羅郭,是其下策。」儉曰:「裁繹出何策?」謹曰:「必用下。」儉曰:「何也?」對曰:「蕭氏保據江南,綿歷數紀。屬中原有故,未遑外略。又以我有齊氏之患,必謂力不能分。且繹懦而無謀,多疑少斷。愚人難與慮始,皆戀邑居,既惡遷移,當保羅郭。所以用下策。」謹令中山公護及大將軍楊忠等先據江津,斷其走路。梁人豎木柵於外城,廣輪六十里。尋而謹至,悉眾圍之。旬有六日,外城遂陷,梁主退保子城。翌日,率其太子以下,面縛出降。尋殺之。虜其男女十餘萬人,收其府庫珍寶,得宋渾天儀、梁日晷、銅表、魏相風烏、銅蟠螭趺、大玉徑四尺圍七尺及諸輿輦法物以獻,軍無私焉。立蕭詧為梁主,振旅而旋。周文親至其第,宴語極歡。賞謹奴婢一千口,及梁寶物,並金石絲竹樂一部,別封新野郡公。謹固辭,不許。又令司樂作常山公平梁歌十首,使工人歌之。
謹自以久當權重,功名既立,願保優閒,乃上先所乘駿馬及所著鎧甲等。周文識其意,曰:「今巨猾未平,公豈得便爾獨善?」遂不受。六官建,拜大司寇。
及周文崩,孝閔帝尚幼,中山公護雖受顧命而名位素下,群公各圖執政。護深憂之,密訪于謹。謹曰:「夙蒙丞相殊眷,今日必以死爭之。若對眾定策,公必不得讓。」明日,群公會議。謹曰:「昔帝室傾危,丞相志存匡救。今上天降禍,奄棄百僚。嗣子雖幼,而中山公親則猶子,兼受顧托,軍國大事,理須歸之。」辭色抗厲,眾皆悚動。護曰:「此是家事,護何敢有辭!」謹既周文等夷,護每申禮敬。至是,謹乃起而言曰:「公若統理軍國,謹等便有所依。」遂再拜。群公迫于謹,亦拜。眾議始定。
孝閔踐阼,進封燕國公,邑萬戶,遷太傅、太宗伯,與李弼、侯莫陳崇等參議朝政。及賀蘭祥討吐谷渾,明帝令謹遙統其軍,授以方略。
保定二年,謹以年老,乞骸骨,優詔不許。三年,以謹為三老,固辭,又不許。賜延年杖。武帝幸太學以食之。三老入門,皇帝迎拜屏間,三老荅拜。有司設三老席於中楹,南向。太師、晉公護升階,設席施幾。三老升席,南面馮幾而坐,師道自居。大司寇、楚國公寧升階,正舄。皇帝升,立於斧扆之前,西面。有司進饌,皇帝跪設醬豆,親自袒割。三老食訖。皇帝又親跪授爵以酳。有司撤訖。皇帝北面立訪道。三老乃起立於席。皇帝曰:「猥當天下重任,自惟不才,不知政術之要,公其誨之。」三老荅曰:「木從繩則正,君從諫則聖。自古明王聖主,皆虛心納諫,以知得失,天下乃安。惟陛下念之。」又曰:「為國之本,在乎忠信。古人去食去兵,信不可失。國家興廢,莫不由之,願陛下守而勿失。」又曰:「為國之道,必須有法。法者,國之綱紀,不可不正。所正在於賞罰。若有功必賞,有罪必罰,則為善者日益,為惡者日止。若有功不賞,有罪不罰,則天下善惡不分,下人無所措其手足。」又曰:「言行者,立身之基,言出行隨,誠願陛下慎之。」三老言畢,皇帝再拜受之,三老荅拜,禮成而出。
及晉公護東伐,謹時有病,護以其宿將舊臣,猶請與同行,詢訪戎略。軍還,賜鍾磬一部。天和二年,又賜安車一乘。尋授雍州牧。三年,薨,年七十六。武帝親臨,詔譙王儉監護喪事,賜繒千段、粟麥千斛,贈本官,加使持節、太師、雍恆等二十州諸軍事、雍州刺史,諡曰文。及葬,王公以下,咸送郊外。配享於文帝廟庭。
謹有智謀,善於事上。名位雖重,愈存謙挹,每朝參往來,不過從兩三騎而已。朝廷凡有軍國之務,多與謹決。謹亦竭其智能,故功臣中特見委信,始終若一,人無間言。每誡諸子,務存靜退。加以年齒遐長,禮遇隆重,子孫繁衍,皆至顯達,當時莫比。子寔嗣。
寔字賔實,少和厚,以軍功封萬年縣子。大統十四年,累遷尚書。是歲,周文帝與魏太子西巡,寔時從行。周文刻石隴山上,錄功臣名位,以次鐫勒,預以寔為開府儀同三司,至十五年方授之。尋除渭州刺史,特給鼓吹一部,進爵為公。魏恭帝二年,羌東念姐率部落反,西連吐谷渾。大將軍豆盧寧討之,逾時不克。又令寔往,遂破之。周文手書勞問,賜奴婢一百口,馬百匹。
孝閔帝踐阼,授戶部中大夫,進爵延壽郡公。天和二年,延州蒲川賊郝三郎反,攻丹州。遣寔討平之,仍除延州刺史。五年,襲燕國公,進位柱國。以罪免。尋複本官,除涼州總管。大象二年,加上柱國,拜大左輔。隋開皇元年,薨,贈司空,諡曰安。子顗。
顗字元武,身長八尺,美鬚眉。周大冢宰宇文護見而器之,以女妻之。以父勛,賜爵新野郡公。歷左右宮伯、郢州刺史。大象中,以水軍總管從韋孝寬經略淮南。尉遲迥之反,時總管趙文表與顗素不協,顗將圖之,因臥閣內,詐疾。文表獨至,顗殺之。因言文表與迥通謀,其麾下無敢動者。時隋文帝以迥未平,慮顗復生邊患,因宥免之,即拜吳州總管。以頻敗陳師,賜彩數百段。及隋受禪,文表弟詣闕稱兄無罪。上令按其事,太傅竇熾等議顗當死。上以其門著勳績,特原之,貶為開府。後襲爵燕國公。尋拜澤州刺史。免,卒於家。子世虔。顗弟仲文。
仲文字次武,少聦敏,髫齔就學,耽習不倦。父寔異之,曰:「此兒必興吾宗。」九歲,嘗於雲陽宮見周文帝。問曰:「聞兒好讀書,書有何事?」對曰:「資父事君,忠孝而已。」周文甚嗟嘆之。後就博士李詳受周易、三禮,略通大義。及長,倜儻有大志,氣調英拔。
起家為趙王屬,安固太守。有任、杜兩家各失牛,後得一牛,兩家俱認,州郡久不決。益州長史韓伯雋曰:「於安固少年聦察,可令決之。」仲文曰:「此易解耳。」乃令二家各驅牛群至,乃放所認者,牛遂向任氏群中。又使人微傷其牛,任氏嗟惋,杜氏自若。仲文遂訶詰杜氏,服罪而去。始州刺史屈突尚,宇文護之黨也,先坐事下獄,無敢繩者。仲文至郡,窮之,遂竟其獄。蜀中語曰:「明斷無雙有於公,不避強御有次武。」征為御正下大夫,封延壽郡公,以勛授儀同三司。
宣帝時,為東郡太守。及尉遲迥作亂,使誘仲文,仲文拒之。迥遣儀同宇文威攻之,仲文迎擊,大破威,以功授開府。迥又遣其將宇文胄度石濟,宇文威、鄒紹自白馬,二道俱進,復攻仲文。郡人赫連僧伽、敬子哲率眾應迥。仲文自度不能支,棄妻子,潰圍而遁,達於京師。迥屠其三子一女。隋文帝引入臥內,為之下泣,賜彩五百段,黃金二百兩。進位大將軍,領河南道行軍總管,給鼓吹。馳傳詣洛陽發兵,討迥將檀讓。
時韋孝寬拒迥於永橋,仲文詣之,有所計議。總管宇文忻頗有自疑心,因謂仲文曰:「尉遲迥誠不足平,正恐事寧後,更有藏弓之慮。」仲文懼忻生變,謂曰:「丞相寬仁大度,明識有餘,仲文在京三日,頻見三善,非常人也。」忻曰:「三善何如?」仲文曰:「有陳萬敵新從賊中來,丞相即令其弟難敵召募鄉曲,從軍討賊。此大度一也。上士宋謙奉使勾檢,謙緣此別求他罪。丞相責之曰:『入網者自可推求,何須別訪,以虧大體。』此不求人私二也。言及仲文妻子,未嘗不潸泫。此有仁心三也。」忻自是遂安。
仲文軍至汴州東,頻破迥將。進攻梁郡,迥守將劉孝寬棄城走。初,仲文在蓼堤,諸將皆曰:「軍自遠來,疲弊不可決戰。」仲文令趣食列陳,既而破賊。諸將問其故,笑曰:「吾所部將士皆山東人,果於速進,不宜持久。乘勢擊之,所以制勝。」諸將皆曰:「非所及也。」進擊曹州,獲迥所署刺史李仲康及上儀同房勁。檀讓以餘眾屯成武,謂仲文未能卒至,方椎牛饗士。仲文選騎襲之,遂拔成武。迥將席毗羅,眾十萬,屯沛縣,將攻徐州。其妻子在金鄉。仲文遣人詐作毗羅使,謂金鄉城主徐善淨曰:「檀讓明日午時到金鄉,將宣蜀公令,賞將士。」金鄉人謂為信然,皆喜。仲文簡精兵,偽建迥旗幟。善淨以為檀讓至,出城迎謁。仲文執之,遂取金鄉。諸將勸屠之,仲文曰:「當寬其妻子,其兵可自歸。如即屠之,彼皆絕矣。」眾皆稱善。於是毗羅恃眾來薄官軍,仲文背城結陣,設伏,兵發,俱拽柴鼓譟。毗羅軍潰,皆投洙水死,水為不流。獲檀讓,檻送京師,河南悉平。毗羅匿滎陽人家,執斬之,傳首闕下。勒石紀功,樹於泗上。入朝京師,文帝引入臥內,宴享極歡。賜雜彩千段,妓女十人,拜柱國。屬文帝受禪,不行。
未幾,其叔父太尉翼坐事下獄,仲文亦為吏所簿,於獄中上書曰:
曩者尉迥逆亂,所在景從。臣任處關河,地居衝要,嘗膽枕戈,誓以必死。迥時購臣,位大將軍,邑萬戶。臣不顧妻子,不愛身命,冒白刃,潰重圍,三男一女,相繼淪沒,披露肝膽,馳赴闕庭。蒙陛下授臣以高官,委臣以兵革。於時河南凶寇,狼顧鴟張。臣以羸兵八千,掃除氛祲。摧劉寬於梁郡,破檀讓於蓼堤,平曹州,復東郡,安成武,定永昌,解亳州圍,破徐州賊。席毗羅十萬之眾,一戰土崩。河南螘聚之徒,應時戡定。
當群凶問鼎之際,生靈乏主之辰,臣第二叔翼先在幽州,總馭燕、趙,南鄰群寇,北掃旄頭,內安外撫,得免罪戾。臣第五叔智建旟黑水,與王謙為鄰,式遏蠻陬,鎮綏蜀道。臣兄顗作牧淮南,坐制勍敵,乘機剿定,傳首京師。王謙竊據二州,叛換三蜀。臣第三叔義受脤廟庭,恭行天罰。自外父叔兄弟,皆當文武重寄。或銜命危難,或侍衛鈎陳,合門誠款,冀有可明。伏願垂泣辜之恩,降雲雨之施,則寒灰更然,枯骨還肉。
上覽表,並翼釋之。
明年,拜行軍元帥,統十二總管以擊胡。出服遠鎮,遇虜,破之。於是從金河出白道。遣總管辛明瑾、元滂、賀蘭志、呂楚、段諧等二萬人出盛樂道,趣那頡山。至護軍州北,與虜遇。可汗見仲文軍容整肅,不戰而退。仲文逾山追之。及還,上以尚書省文簿繁雜,吏多奸詐,令仲文勘錄省中事,所發擿甚多。上嘉其明斷,厚加勞賞。上每憂轉運不給,仲文請決渭水,開漕渠。上然之,使仲文總其事。及伐陳之役,拜行軍總管。高智慧等作亂江南,仲文復以行軍總管討之。時三軍乏食,米粟踴貴,仲文私糶軍糧,坐除名。明年,復官爵,率兵屯馬邑以備胡。晉王廣以仲文有將領才,每常屬意,至是奏之,乃令督晉王軍府事。後突厥犯塞,晉王為元帥,使仲文將前軍,大破賊而還。
煬帝即位,遷右翊衛大將軍,參掌文武選事。從帝討吐谷渾,進位光祿大夫,甚見親重。
遼東之役,仲文率軍指樂浪道。次烏骨城,仲文簡羸馬驢數千,置於軍後,既而率眾東過。高麗出兵掩襲輜重,仲文回擊,大破之。至鴨綠水,高麗將乙支文德詐降,來入其營。仲文先奉密旨,若遇高元及文德者,必禽之。至是,文德來,仲文將執之。時尚書右丞劉士龍為慰撫使,固止之。仲文遂舍文德。尋悔,遣人紿文德曰:「更有言議,可復來也。」文德不從,遂濟。仲文選騎度水追之,每戰破賊。文德遺仲文詩曰:「神策究天文,妙筭窮地理。戰勝功既高,知足願雲止。」仲文荅書諭之,文德燒柵而遁。時宇文述以糧盡欲還,仲文議以精銳追文德,可以有功。述固止之,仲文怒曰:「將軍杖十萬之眾,不能破小賊,何顏以見帝?且仲文此行也,固無功矣!」述因厲聲曰:「何以知無功?」仲文曰:「昔周亞夫之為將也,見天子,軍容不變。此決在一人,所以功成名遂。今者人各其心,何以赴敵?」初,帝以仲文有計劃,令諸軍咨稟節度,故有此言。由是述等不得已而從之。遂行,東至薩水。宇文述以兵餒退歸,師遂敗績。帝以屬吏,諸將皆委罪于仲文。帝大怒,釋諸將,獨系仲文。仲文憂恚發病,困篤,方出之。卒於家,時年六十八。撰漢書刊繁三十卷、略覽三十卷。有子九人,欽明最知名。
寔弟翼,字文若,美風儀,有識度。年十一,尚文帝女平原公主,拜員外散騎常侍,封安平縣公。大統十六年,進爵郡公,加大都督,領文帝帳下左右,禁中宿衛。遷武衛將軍。謹平江陵,所賜得軍實,分給諸子,翼一無所取,唯簡賞口內名望子弟有士風者,別待遇之。文帝聞之,賜奴婢二百口,翼固辭不受。尋授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六官建,除左宮伯。
孝閔帝踐阼,出為渭州刺史。翼兄寔先蒞此州,頗有惠政。翼又推誠布信,事存寬簡,夷夏感悅,比之大小馮君焉。時吐谷渾入寇河右,涼、鄯、河三州咸被攻圍,使來告急。秦州都督遣翼赴援,不從,僚屬咸以為言。翼曰:「攻取之術,非夷俗所長。此寇之來,不過鈔掠邊牧耳,安能頓兵城下,久事攻圍!掠而無獲,勢將自走。勞師以往,亦無所及。翼揣之已了,幸勿復言。」數日,問至,果如翼所策。賀蘭祥討吐谷渾,翼率州兵,先鋒深入,以功增邑。尋征拜右宮伯。
明帝雅愛文史,立麟趾學,在朝有藝業者,不限貴賤,皆聽預焉。乃至蕭撝、王褒等與卑鄙之徒同為學士。翼言於帝曰:「撝,梁之宗子,褒,梁之公卿,今與趨走同躋,恐非尚賢貴爵之義。」帝納之,詔翼定其班次,於是有等差矣。
明帝崩,翼與晉公護同受遺詔,立武帝。保定元年,徙軍司馬。三年,改封常山郡公。天和初,遷司會中大夫。三年,皇后阿史那氏至自突厥,武帝行親迎之禮,命翼總司儀制。狄人雖蹲踞無節,然咸憚翼之禮法,莫敢違犯。遭父憂去職,居喪過禮,為時輩所稱。尋有詔起令視事。武帝又以翼有人倫之鑑,皇太子及諸王等相傅以下,並委翼選置。其所擢用,皆民譽也,時論僉謂得人。遷大將軍,總中外宿衛兵事。
晉公護以帝委翼腹心,內懷猜忌,轉為小司徒,加拜柱國。雖外示崇重,實疏斥之。及誅護,帝召翼,遣往河東取護子中山公訓,仍代鎮蒲州。翼曰:「冢宰無君陵上,自取誅夷。元惡既除,餘孽宜殄。然皆陛下骨肉,猶謂疏不間親。陛下不使諸王,而使臣異姓,非直物有橫議,愚臣亦所未安。」帝然之,乃遣越王盛代翼。
先是,與齊、陳二境,各修邊防,雖通聘好,而每歲交兵。然一彼一此,不能有所克獲。武帝既親萬機,將圖東討,詔邊城鎮並益儲峙,加戍卒。二國聞之,亦增修守御。翼諫曰:「疆埸相侵,互有勝敗,徒損兵儲,非策之上者。不若解邊嚴,減兵防,繼好息人,敬待來者。彼必喜於通和,懈而無備,然後出其不意,一舉而山東可圖。」帝納之。
建德二年,出為安州總管。時大旱,溳水絕流。舊俗每逢亢旱,禱白兆山祈雨。帝先禁群祀,山廟已除。翼遣主簿祭之,即日澍雨,歲遂有年。百姓感之,聚會歌舞頌之。
四年,武帝將東伐,朝臣未有知者,遣納言盧韞前後三乘驛詣翼問策。翼贊成之。及軍出,詔翼自宛、葉趣襄城,旬日下齊一十九城。所過秋毫無犯,所部都督輒入人村,即斬以徇。由是百姓欣悅,赴者如歸。屬帝有疾,班師,翼亦旋鎮。
轉宜陽總管。以宜陽地非襟帶,請移鎮於陝。詔從之,仍除陝州刺史,總管如舊。其年,大軍復東討,翼自陝入,徑到洛陽。齊洛州刺史獨孤永業開門降,河南九州三十鎮,一時俱下。襄城人庶等喜復見翼,並壺漿道左。除河陽總管,仍徙豫州。陳將魯天念久圍光州,聞翼到汝南,望風退散。
大象初,征拜大司徒。詔翼巡長城,立亭鄣。西自雁門,東至碣石,創新改舊,鹹得其要害。仍除幽州總管。先是,突厥屢為抄掠,居人失業。翼素有威武,兼明斥候,自是不敢犯塞,百姓安之。
及尉遲迥據相州舉兵,以書招翼。翼執其使,並書送之。時隋文帝執政,賜翼雜繒一千五百段,並珍寶服翫等。進位上柱國,封任國公,增邑通前五千戶,別食任城縣一千戶,收其租賦。翼又遣子讓通表勸進,並請入朝,許之。
隋開皇初,翼入朝,上降榻握手極歡。數日,拜太尉。或有告翼往在幽州,欲同尉遲迥。按驗,以無實見原。三年,薨於本位。加贈六州諸軍事、蒲州刺史,諡曰穆。翼性恭儉,與物無競,常以滿盈自戒,故能以功名終。子璽嗣。
璽字伯符,少有器干。仕周,位職方中大夫,封黎陽縣公。宣帝嗣位,轉右勛曹中大夫。尋領右忠義。隋文帝受禪,加上大將軍,進爵郡公。歷汴、邵二州刺史,所歷並有恩惠。後檢校江陵總管,邵州人張願等數十人詣闕上表,請留璽。上嘉嘆良久,令還邵州,父老相賀。尋歷洛、熊二州刺史,亦粗有惠政。以疾還京師,卒於家,諡曰靜。有子志本。
璽弟詮,位上儀同三司、吏部下大夫、常山公。
詮弟讓,儀同三司。
翼弟義。義字慈恭,少矜嚴,有操尚,篤志好學。大統末,以父功賜爵平昌縣伯。後改封廣都縣公。周閔帝踐阼,遷安武太守。專崇教化,不尚威刑。有郡人張善安、王叔兒爭財相訟,義曰:「太守德薄不勝所致。」於是以家財分與二人,喻而遣去。善安等各懷恥愧,移貫他州。於是風化大洽。進封建平郡公。明、武世,歷西兗、瓜、邵三州刺史。數從征伐,進位開府。
宣帝即位,政刑日亂,義上疏諫帝。時鄭譯、劉昉以恩幸當權,謂義不利於己,先惡之於帝。帝覽表色動,謂侍臣曰:「於義謗訕朝廷也。」御正大夫顏之儀進曰:「古先哲王立謗訕之木,置敢諫之鼓,猶懼不聞過。於義之言,不可罪也。」帝乃解。
及王謙構逆,隋文帝謀將於高熲,熲言義可為元帥。文帝將任之,劉昉曰:「梁睿任望素重,不可居義下。」乃以睿為元帥,義為行軍總管,將左軍,破謙將達奚惎於開遠。尋拜潼州總管,賜奴婢五百口,雜彩三千段,超拜上柱國。歲余,以疾免歸,卒於京師。贈豫州刺史,諡曰剛。子宣道、宣敏,並知名。
宣道字元明,性謹密,不交非類。仕周,以父功,賜爵城安縣男,位小承御上士。隋文帝為丞相,引為外兵曹。及踐阼,遷內史舍人,進爵為子。父憂,水漿不入口者累日。歲余,起令視事。免喪,拜車騎將軍,兼右衛長史,舍人如故。後遷太子左衛副率,進位上儀同。卒。
子志寧,早知名。出繼叔父宣敏。
宣敏字仲達,少沈密,有才思。年十一,詣周趙王招,命之賦詩。宣敏為詩,甚有幽貞之志。招大奇之,坐客莫不嗟賞。起家右侍上士,遷千牛備身。
隋文帝踐阼,拜奉車都尉,奉使撫慰巴、蜀。及還,上疏曰:
臣聞開磐石之宗,漢室於是惟永;建維城之固,周祚所以靈長。昔秦皇置牧守而罷諸侯,魏後昵;邪而疏骨肉,遂使宗社移於他族,神器傳於異姓。此事之明,甚於觀火。然山川設險,非親勿居。且蜀土沃饒,人物殷阜,西通邛、僰,南屬荊、巫。周德之衰,茲土遂成戎首;炎政失御,此地便為禍先。是以明者防於無形,安者制其未亂,方可慶隆萬世,年逾七百。
伏惟陛下日角龍顏,膺樂推之運;參天貳地,居揖讓之期。億兆宅心,百神受職。理須樹建藩屏,封植子孫,繼周、漢之宏圖,改秦、魏之覆軌。抑近習之權勢,崇公族之本枝。但三蜀、二齊,古稱天險,分王戚屬,今正其時。若使利建合宜,封樹得所,則巨猾息其非望,奸臣杜其邪謀。盛業洪基,同天地之長久;英聲茂實,齊日月之照臨。臣雖學謝多聞,然情深體國,輒申管見,戰灼惟深。
帝省表嘉之,謂高熲曰:「于氏世有人焉。」竟納其言,遣蜀王秀鎮於蜀。
宣敏常以盛滿之誡,昔賢所重,每懷靜退,著述志賦以見志焉。未幾,卒官,年二十九。
義弟禮,上大將軍、趙州刺史、安平郡公。
禮弟智,初為開府,以受宣帝密旨,告齊王憲反,遂封齊國公。尋拜柱國,位大司空。
智弟紹,上開府、綏州刺史、華陽郡公。
紹弟弼,上儀同、平恩縣公。
弼弟蘭,上儀同、襄陽縣開國公。
蘭弟曠,上儀同。贈恆州刺史。
論曰:魏氏平定中原,於栗磾有武功於三世,兼以虛己下物,罰不濫加,斯亦諸將所稀矣。洛拔任參內外,以功名自終。烈氣概沈遠,受任艱危之際,有柱石之質,殆禦侮之臣乎!忠以梗朴見親,乘非其據,遂擅威權,生殺自己。苟非女主之世,何以全其門族?不至誅滅,抑其幸也。謹負佐時之略,逢興運之期,為大廈之棟梁,擬巨川之舟烜。卒以耆年碩德,譽高望重,禮備上庠,功歌司樂。而常以滿盈為誡,覆折是憂,不有君子,何以能國。翼既功臣之子,地則姻親,荷累葉之恩,兼文武之寄,理同休戚,與存與亡。加以總戎馬之權,受捍城之託,智能足以衛難,勢力足以勤王。曾無釋位之心,但務隨時之義。弘名節以高貴,豈所望於斯人!仲文博涉書記,以英略自許,尉迥之亂,遂立功名。自茲厥後,屢當推轂。遼東之役,實喪師徒。斯乃大樹將顛,蓋非一繩之罪也。義運屬時來,宣其力用,崇基弗墜,析薪克荷,盛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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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二十四‧列傳第十二 崔逞 子頤 孫彧 彧孫冏 休 五世孫 六世孫贍 儦 逞兄遹 王憲 曾孫昕 晞 皓 封懿 族曾孫回 回子隆之 回弟肅 回族弟述
崔逞字叔祖,清河東武城人,魏中尉琰之五世孫也。曾祖諒,晉中書令。祖遇,仕石氏,為特進。父瑜,黃門郎。
逞少好學,有文才。仕慕容暐,補著作郎,撰燕記。遷黃門侍郎。暐滅,苻堅以為齊郡太守。堅敗,仕晉,歷清河、平原二郡太守。為翟遼所虜,以為中書令。慕容垂滅翟釗,以為秘書監。慕容寶東走和龍,為留台吏部尚書。
及慕容驎立,逞攜妻子歸魏。張袞先稱美之,由是道武禮遇甚厚。拜尚書,錄三十六曹,別給吏屬,居門下省。尋除御史中丞。
道武攻中山,未克,六軍乏糧,問計於逞。逞曰:「飛鴞食葚而改音,詩稱其事,可取以助糧。」帝雖銜其侮慢,然兵既須食,乃聽人以葚當租。逞又言:「可使軍人及時自取,過時則落盡。」帝怒曰:「內賊未平,兵人安可解甲收葚乎!」以中山未拔,故不加罪。及姚興侵晉,襄陽戍將郗恢馳使乞師於常山王遵,書云「賢兄武步中原」,道武以為悖君臣之體,敕逞與張袞為遵書荅使,亦貶其主號以報之。逞、袞為書,乃云「貴主」。帝怒其失旨,黜袞,遂賜逞死。
後晉荊州刺史司馬休之等數十人為桓玄所逐,皆將來奔。至陳留,聞逞被殺,分為二輩,一奔長安,一奔廣固。帝聞深悔,自是士人有過,多見優容。
逞子毅、諲、禕、嚴、頤。初,逞之內徙,終慮不免,乃使其妻張氏與四子歸慕容德於廣固,獨與小子頤在代京。及逞死,亦以此為譴。
頤字太沖,散騎常侍,賜爵清河侯。太武聞宋以其兄諲為冀州刺史,乃曰:「義隆用其兄,我豈無冀州地邪?」乃以頤為冀州刺史。入為大鴻臚,持節策拜楊難當為南秦王。奉使數返,光揚朝命,太武善之。後與方士韋文秀詣王屋山造金丹,不就。真君初,卒。
始崔浩與頤及滎陽太守模等,年皆相次。浩為長,次模,次頤。三人別祖,而模、頤為親。浩恃其家世魏、晉公卿,常侮模、頤。浩不信佛道,模深所歸向,雖糞壤中,禮拜形像。浩大笑曰:「持此頭顱,不淨處跪是胡神也!」模嘗謂人曰:「桃簡可欺我,何容輕我周兒也!」浩小名桃簡,頤小名周兒。太武頗聞之,故浩誅時,二家獲免。
頤五子。少子叡以交通境外,伏誅。自逞之死,至叡之誅,三世,積五十餘年,在北一門盡矣。
彧字文若,頤兄禕之孫也。父勛之,字寧國,位大司馬、外兵郎,贈通直郎。彧與兄相如俱自宋入魏。相如以才學知名,早卒。
彧少逢隱沙門,教以素問、甲乙,遂善醫術。中山王英子略曾病,王顯等不能療。彧針之,抽針即愈。後位冀州別駕。性仁恕,見疹者,喜與療之。廣教門生,令多救療。其弟子清河趙約、勃海郝文法之徒,咸亦有名。
彧子景哲,豪率,亦以醫術知名。仕魏,太中大夫、司徒長史。
景哲子冏,字法峻,幼好學,汎覽經傳,多伎藝,尤工相術。仕魏為司空參軍。齊天保初,為尚藥典御。歷高陽太守、太子家令。武平中,為散騎常侍、假儀同三司。從幸晉陽,嘗謂中書侍郎李德林曰:「比日看高相王以下文武官人相表,俱盡其事,口不忍言。唯弟一人更應富貴,當在他國,不在本朝,吾不及見也。」其精如此。冏性廉謹,恭儉自修,所得俸秩,必分親故。終鴻臚卿。臨終,誡其二子曰:「夫恭儉福之輿,傲侈禍之機。乘福輿者浸以康休,蹈禍機者忽而傾覆,汝其誡歟!吾沒後,斂以時服,祭無牢餼,棺足周屍,瘞不泄露而已。」及卒,長子修遵父命。
景哲弟景鳳,字鸞叔,位尚藥典御。
休字惠盛。曾祖諲,仕宋位青、冀二州刺史。祖靈和,宋員外散騎侍郎。父宗伯,始還魏,追贈清河太守。
休少孤貧,矯然自立。舉秀才,入京師,與宋弁、邢巒雅相知友。尚書王嶷欽其人望,為長子娉休姊,贍以財貨,由是少振。孝文納休妹為嬪。頻遷兼給事黃門侍郎。休勤學,公事軍旅之隙,手不釋卷。禮遇亞於宋弁、郭祚。孝文南伐,以北海王詳為尚書僕射,統留台事,以休為尚書左丞。詔以北海年少,百揆務殷,便以委休。轉長史,兼給事黃門侍郎,參定禮儀。帝嘗閱故府,得舊冠,題曰「南部尚書崔逞制」,顧謂休曰:「此卿家舊事也。」後從駕南行。及還,幸彭城,汎舟泗水,詔在侍筵,觀者榮之。
宣武初,休以祖父未葬,弟夤又亡,固求出為勃海太守。性嚴明,雅長政體。下車先戮豪猾數人,奸盜莫不禽翦。清身率下,部內安之。時大儒張吾貴名盛山東,弟子恆千餘人,所在多不見容。休招延禮接,使肄業而還,儒者稱為口實。入為吏部郎中,遷散騎常侍,權兼選任,多所拔擢。廣平王懷數引談宴。以與諸王交遊,免官。後為司徒右長史,公平清潔,甚得時譽。歷幽、青二州刺史,皆以清白稱,二州懷其德澤。入為度支、七兵、殿中三尚書。休久在台閣,明習典故,每朝廷疑議,咸取正焉。諸公咸謂崔尚書下意處不可異也。卒,贈尚書右僕射,諡曰文貞。
休少而謙退,事母孝謹。及為尚書,子仲文娶丞相高陽王雍女,女適領軍元叉庶長子舒,挾恃二家,志氣微改,陵藉同列。尚書令李崇、左僕射蕭寶夤、右僕射元欽皆以此憚下之。始休母房氏欲以休女妻其外孫邢氏,休乃違母情,以妻叉子,議者非之。子
字長儒,狀貌偉麗,善於容止。少知名。為魏宣武挽郎。釋褐太學博士,累遷散騎侍郎。坐事免歸鄉里。冀部豪傑之起,爭召兄弟,中立無所就。高敖曹以三百騎劫取之,以為師友。
齊神武至信都,以為開府諮議參軍,歷給事黃門侍郎、衛將軍。神武入洛,議定廢立。太僕綦儁盛言節閔帝賢明,可主社稷。作色而前曰:「若其賢明,自可待我高王。既為逆胡所立,何得猶作天子?若從雋言,王師何名義舉?」由是節閔及中興主皆廢。更立平陽王,是為孝武。以建義功,封武城縣公。
恃預義旗,頗自矜縱。尋以貪污為御史糾劾,逃還鄉里。時清河多盜,齊文襄以石愷為太守,令得專殺。愷經宅,謂少年曰:「諸郎輩莫作賊,太守打殺人!」顧曰:「何不荅府君:下官家作賊,止捉一天子牽臂下殿,捉一天子推上殿;不作偷驢摸犢賊。」及遇赦出,復為黃門。
天平中,授徐州刺史,給廣宗部曲三百,清河部曲千。性暴慢。寵妾馮氏,長且姣,家人號曰成母,朝士邢子才等多奸之。至是假其威勢,恣情取受,風政不立。
初,為常侍,求人修起居注,或曰:「魏收可。」曰:「收輕薄徒耳。」更引祖鴻勛為之。又欲陷收不孝之罪,乃以盧元明代收為中書郎。由是收銜之。及收聘梁,過徐州,備刺史鹵簿迎之,使人相聞收曰:「勿怪儀衛多,稽古力也。」收語蹇,急報曰:「崔徐州建義之勛,何稽古之有?」自以門伐素高,特不平此言。收乘宿憾,故以此挫之。罷徐州,除秘書監,以母憂去官。服終,兼太常卿,轉七兵尚書、清河邑中正。
有文學,偉風貌,寡言辭,端嶷如神,以簡貴自處。齊神武言:「崔應作令仆,恨其精神太遒。」趙郡李渾將聘梁,名輩畢萃,詩酒正讙,後到,一坐無復談話。鄭伯猷嘆曰:「身長八尺,面如刻畫,謦欬為洪鍾響,胸中貯千卷書,使人那得不畏服!」
以籍地自矜,常與蕭祗、明少遐等高宴終日,獨無言。少遐晚謂曰:「驚風飄白日,忽然落西山。」亦無言,直曰「爾」。每謂盧元明曰:「天下盛門唯我與爾,博崔、趙李何事者哉!」崔暹聞而銜之。神武葬後,又竊言:「黃頷小兒堪當重任不?」暹外兄李慎以告暹。暹啟文襄,絕朝謁。要拜道左,文襄發怒曰:「黃頷兒何足拜也!」於是鎖赴晉陽,訊之,不服。暹引邢子才為證,子才執無此言。在禁謂邢曰:「卿知我意屬太丘不?」邢出,告子贍曰:「尊公意,正應欲結姻陳元康。」贍有新生女,乃許妻元康子。元康為言於文襄曰:「崔名望素重,不可以私語殺之。」文襄曰:「若免其性命,當徙之遐裔。」元康曰:「若在邊,或將外叛。以英賢資寇敵,非所宜也。」文襄曰:「既有季珪之罪,還令輸作可乎?」元康曰:「元康常讀崔琰傳,追恨魏武不弘。若在作所而殞,後世豈道公不殺也?」文襄曰:「然則奈何?」元康曰:「合死。朝野皆知。公誠能以寬濟猛,特輕其罰,則仁德彌著,天下歸心。」段孝先亦言勛舊,乃舍之。進謁奉謝,文襄猶怒曰:「我雖無堪,忝當大任,被卿以為黃頷小兒。金石可銷,此言難滅!」
齊天保初,除侍中,監起居。以禪代之際,參掌儀禮,別封新豐縣男,回授第九弟子約。
一門婚嫁,皆衣冠美族,吉凶儀範,為當時所稱。婁太后為博陵王納妹為妃,敕其使曰:「好作法用,勿使崔家笑人。」婚夕,文宣帝舉酒祝曰:「新婦宜男,孝順富貴。」跪對:「孝順乃自臣門,富貴恩由陛下。」
五年,為東兗州刺史,復攜馮氏之部。為馮氏厭蠱,頗失精爽,尋遇偏風。馮氏受納狼籍,為御史劾,與俱召,詔付廷尉,諸囚多奸焉,獄中致競。尋別詔斬馮氏於都市,支解為九段。以疾卒獄中。
歷覽群書,兼有辭藻,自中興迄於孝武,詔誥表檄多所為。然性侈,耽財色,於諸弟不能盡雍穆之美,世論以此譏之。素與魏收不協,收後專典國史,恐被惡言,乃悅之曰:「昔有班固,今則魏子。」收縮鼻笑之,憾不釋。子贍。
贍字彥通。潔白,善容止,神彩嶷然,言不妄發,才學風流為後來之秀。初,潁川荀濟自江南入洛,贍學於濟,故得經史有師法。侍中李神儁雅有風譽,晚年無子,見贍,嘆謂邢卲曰:「昨見崔兒,便為後生第一。我遂無此物,見此使人傷懷!」
年十五,刺史高昂召署主簿,清河公高岳闢為開府西閣祭酒。博陵崔暹為中尉,啟除侍御史。以父與暹隙,俄而去官。神武召與北海王晞俱為諸子賔友,仍為相府中兵參軍,轉主簿。文襄崩,秘未發喪,文宣命贍兼相府司馬,使鄴。
魏孝靜帝以人日登雲龍門。與其父俱侍宴為詩。詔問邢卲等曰:「今贍此詩何如其父?」咸曰:「博雅弘麗,贍氣調清新,並詩人之冠冕。」宴罷,咸共嗟賞之,云:「今日之宴,並為崔贍父子。」楊愔欲引贍為中書侍郎,時盧思道直中書省,愔問其文藻優劣,思道曰:「崔贍文詞之美,實有可稱,但舉世重其風流,所以才華見沒。」愔云:「此言有理。」其日奏用之。愔又曰:「昔裴瓚晉世為中書郎,神情高邁,每于禁門出入,宿衛者皆肅然動容。崔生堂堂,亦當無愧裴子乎?」
皇建元年,除給事黃門侍郎。與趙郡李概為莫逆之友。概將東還,贍遺之書曰:「仗氣使酒,我之常弊,詆訶指切,在卿尤甚。足下告歸,吾於何聞過也?」贍患氣,兼性遲重,雖居二省,竟不堪敷奏。
孝昭踐阼,皇太子就傅受業,除太子中庶子,征赴晉陽。敕曰:「東宮弱年,未陶訓義。卿儀形風德,人之師表,故勞卿朝夕游處,開發幼蒙。一物三善,皆以相寄。」贍專在東宮,調護講讀及進退禮度,皆歸委焉。太子納妃斛律氏,敕贍與鴻臚崔劼撰定婚禮儀注,主司以為後式。時詔議三恪之禮,太子少傅魏收為一議,朝士莫不雷同。贍別立異議,收讀訖笑而不言。贍正色曰:「聖上詔群臣議國家大典,少傅名位不輕,贍議若是,須贊其所長;若非,須詰其不允。何容讀國士議文,直此冷笑?崔贍居聖朝顯職,尚不免見疵,草萊諸生,欲云何自進!」贍容貌方嚴,詞旨雄辯,收慚遽,竟無一言。
大寧元年,除衛尉少卿。尋兼散騎常侍,聘陳使主。行過彭城,讀道旁碑文未畢而絕倒,從者遙見,以為中惡。此碑乃贍父徐州時所立,故哀感焉。贍經熱病,面多瘢痕,然雍容可觀,辭韻溫雅,南人大相欽服。陳舍人劉師知見而心醉,乃言:「常侍,前朝通好之日何意不來?今日誰相對揚者!」其見重如此。還,襲爵武城公,再遷吏部郎中。因患耳,請急十餘日。舊式,百日不上,解官。吏部尚書尉瑾性褊急,以贍舉措舒緩,曹務煩劇,附驛奏聞,因見代,遂免歸。天統末,加驃騎大將軍,就拜銀青光祿大夫。卒,贈大理卿、濟州刺史,諡曰文。
贍性簡傲,以才地自矜,所與周旋,皆一時名望。在御史台,恆宅中送食,備盡珍羞,別室獨餐,處之自若。有一河東人士姓裴,亦為御史,伺贍食,便往造焉。贍不與交言,又不命匕箸。裴坐觀贍食罷而退。明日,自攜匕箸,恣情飲啖。贍謂曰:「我初不喚君食,亦不共君語,遂能不拘小節。昔劉毅在京口冒請鵝炙,豈亦異是?君定名士。」於是每與之同食。性方重,好讀書,酒後清言,聞者莫不傾耳。自天保以後,重吏事,謂容止醞籍者為潦倒,而贍終不改焉。常見選曹以劉逖為縣令,謂之曰:「官長正應子琮輩,乃復屈名人!」馮子琮聞之大怒。及其用事,幾敗焉。有集二十卷。
弟仲文,有文學。太和中,為丞相掾。沙苑之敗,仲文持馬尾度河,波中乍沒乍出。神武望見,曰:「崔掾也。」遽遣船赴接。及至,謂曰:「卿為君為親,不顧萬死,可謂家之孝子,國之忠臣也。」後文襄欲使行青州,聞其多醉,乃止。天保初,為侍中,仲文為銀青光祿大夫,同日受拜,時雲兩鳳連飛。嘗被敕召,宿酲未解,文宣怒,將罰之,試使為觀射詩十韻,操筆立成,乃原之。拜散騎常侍、光祿大夫。卒。
子偃,太子洗馬、尚書郎。偃弟儦。
儦字岐叔。少與范陽盧思道、隴西辛德源同志友善。每以讀書為務,負恃才地,大署其戶曰:「不讀五千卷書者,無得入此室。」初舉秀才,為員外散騎侍郎。遷殿中侍御史,與熊安生、馬敬德等議五禮,兼修律令。尋兼散騎侍郎,使陳。還,待詔文林館。歷尚書郎。與頓丘李若俱見稱重,時人語曰:「京師灼灼,崔儦、李若。」若每謂其子曰:「盧思道、崔儦,杳然崖岸,吾所重也,汝其師之。」思道與儦嘗酒後相調,儦曰:「偃邈無聞。」思道譏儦云:「高曾官薄。」齊亡,歸鄉。仕郡為功曹,補主簿。
隋開皇四年,征授給事郎,兼內史舍人。後兼通直散騎侍郎,聘陳。還,授員外散騎侍郎。以聾,常得無事,一醉輒八日。越國公楊素時方貴幸,重儦門地,為子玄縱娶其女為妻,娉禮甚厚。親迎之始,公卿滿坐,素令騎迎之,儦弊衣冠騎驢而至。素推令上坐,儦禮甚倨,言又不遜,素忿然拂衣而起,竟罷坐。後數日,儦方來謝,素待之如初。詔授易州刺史,或言其未合,乃追停。儦語人曰:「易州刺史何必勝道義。」仁壽中,卒於京師。子世濟。
仲文弟叔仁,輕俠重衿期。仕魏為潁州刺史。以貪污,為御史中丞高仲密劾,賜死於宅。臨刑,賦詩五絕,與諸弟訣別,不及其兄,以其不甚營救也。
子彥武,有識用。隋開皇初,位魏州刺史。
叔仁弟叔義,魏孝莊時為尚書庫部郎。初,叔義父休為青州刺史,放盜魁,令出其黨,遂以為門客。在洛陽,與兄叔仁鑄錢。事發,合家逃逸,叔義見執。時城陽王徽為司州牧,臨淮王彧以非其身罪,驟為致言。徽以求婚不得,遂停赦書而殺之。
叔義弟子侃,以寄名從軍竊級為中書郎,為尚書左丞和子岳彈糾,失官。性兼使氣。後自修改,閉門讀書,當時稱為博洽。後兼通直散騎常侍,使梁,為陽斐副。恥居斐下,自負才地,呼斐為陽子,語輒折之。還,卒於路。子拯,位太子仆、武德郡守。
子侃弟子植,位冀州別駕。走馬從禽,發掛木而死。子珪。
子植弟子聿,位東莞太守。
子聿弟子約。五歲喪父,不肯食肉。後喪母,居喪哀毀骨立。人云:「崔九作孝,風吹即倒。」禫月,兄子度死,又百日不入房。長八尺余,姿神儁異,潛觀梁使劉孝儀,賔從見者駭目。武定中,為平原公開府祭酒。與兄子贍俱詣晉陽,寄居佛寺。贍長於子約二歲,每退朝久立,子約馮幾對之,儀望俱華,儼然相映。諸沙門竊窺之,以為二天人也。乾明中,為考功郎。病且卒,謂贍曰:「自諸兄歿而門業頹替,居家大唯吾與爾。命之修短,曾何足悲。汝能免之,吾不餒矣。」
休弟夤,字敬禮,位太子舍人。卒,贈樂安太守。妻,樂安王長女晉寧公主也,貞烈有德行。
子愍,字長謙,幼聦敏。濟州刺史盧尚之欲以長女妻之,休子為長謙求尚之次女,曰:「家道多由婦人,欲令姊妹為妯娌。」尚之感其義,於是同日成婚。休誡諸子曰:「汝等宜皆一體,勿作同堂意。若不用吾言,鬼神不享汝祭祀。」休亡,枕中有書,如平生所誡,諸子奉焉。長謙與休第二子仲文同年而月長,其家謂之大二、小二。長謙少與太原王延業俱為著作佐郎,監典校書。後為青州司馬,賊圍城二百日,長謙讀書不廢,凡手抄八千餘紙,天文、律歷、醫方、卜相、風角、鳥言,靡不閒解。晚頗以酒為損。遷司徒諮議,修起居注,加金紫光祿大夫。後兼散騎常侍,使梁。將行,謂人曰:「我厄在吳國,忌在酉年,今恐不免。」及還,未入境,卒。年二十八。贈南青州刺史。
逞兄遹。遹字寧祖,亦有名於時。為慕容垂尚書左丞、范陽昌黎二郡太守。
遹曾孫延壽,冀州主簿。輕財好施,甚收鄉曲譽。
延壽子隆宗,簡率友悌,居喪以孝聞。位蘭陵、燕二郡太守。仁信待物,檢慎至誠,故見重於時。卒,贈齊州刺史,諡曰孝。
子敬保,冀州儀同府從事中郎。卒,贈冀州刺史。
敬保子子恆,位魯郡太守,早卒。
子恆弟子安、子昇,武定中,連元瑾事伏法。
逞宗人模,字思范,琰兄霸之後也。父遵,慕容垂少府卿。模仕宋為滎陽太守。神中,平滑台,歸降,後賜爵武城男。模長者篤厚,不營榮利,雖為崔浩輕侮,而不為浩屈。與崔頤相親,往來如一家。
始模在南,妻張氏有二子,仲智、季柔。模至京師,賜妻金氏,生子幼度。仲智等以父隔遠,乃聚貨規贖歸之。其母張曰:「汝父志懷無決,必不能來。」行人以賄至都,模果顧念幼度等,指謂行人曰:「何忍舍此輩,致為刑辱。當為爾取一人,使名位不減我。」乃授以申謨,宋東郡太守也,神4d25中被執,賜妻,生子靈度。申謨聞此,乃棄妻子走還江外。靈度刑為閽人。
初,真君末,模兄協子邪利為宋魯郡太守,以郡降。賜爵臨淄子,拜廣甯太守,卒。邪利二子,懷順、次恩,仍居宋青州。懷順以父入魏,故不仕。及魏克青州,懷順迎邪利喪還青州雲。
王憲字顯則,北海劇人也。其先姓田,秦始皇滅齊,田氏稱王家子孫,因以為氏。仍居海岱。祖猛,仕苻堅,位丞相。父休,河東太守。
憲幼孤,隨伯父永在鄴。苻丕稱尊號,復以永為丞相。永為慕容永所殺,憲匿於清河人家。皇始中,乃歸魏。道武見之,曰:「此王猛孫也。」厚禮待之,以為本州中正,領選曹事,兼掌門下。太武即位,遷廷尉卿。出為上谷太守,賜爵高唐子。清身率下,風化大行。尋拜外都大官,復移中都。歷任二曹,斷獄稱旨。進爵劇縣侯。出為并州刺史,又進北海公。境內清肅。及還京師,以憲年老,特賜錦繡布帛,珍羞醴膳。天安初,卒,年八十九。諡曰康。子崇襲。
崇弟嶷,字道長。孝文初,為南部尚書,在任十四年。時南州多事,訟者填門。嶷性儒緩不斷,終日昏睡。李訢、鄧宗慶等,號為明察,而二人終見誅戮。餘十數人或出或免,唯嶷卒得自保。時人語曰:「實痴實昏,終得保存。」後封華山公,入為內都大官,卒。
子祖念襲爵。
祖念弟雲,字羅漢,頗有風尚,位南兗州刺史。坐受所部荊山戍主杜虔財,又取官絹,因染遂有割易,御史糾劾。會赦免。卒官,贈豫州刺史,諡文昭。長子昕。
昕字元景,少篤學,能誦書,日以中疊舉手極上為率。與太原王延業俱詣魏安豐王延明,延明嘆美之。太尉、汝南王悅闢為騎兵參軍。舊事,王出則騎兵武服持刀陪從。昕恥之,未嘗肯依行列。悅好逸游,或馳騁信宿,昕輒棄還。悅乃令騎馬在前,手為驅策。昕舍轡高拱,任馬所之。左右言其誕慢。悅曰:「府望唯在此賢,不可責也。」悅數散錢於地,令諸佐爭拾之,昕獨不拾。悅又散銀錢以目昕,乃取其一。悅與府僚飲酒,起自移床,人爭進手,昕獨執板卻立。悅作色曰:「我帝孫,帝子,帝弟,帝叔,今親起輿床,卿何偃蹇?」對曰:「元景位望微劣,不足使殿下式瞻儀形,安敢以親王僚采,從冢養之役。」悅謝焉。坐上皆引滿酣暢;昕先起,臥於閒室,頻召不至。悅乃自詣呼之,曰:「懷其才而忽府主,可謂仁乎?」昕曰:「商辛沈湎,其亡也忽諸。府主自忽傲,僚佐敢任其咎?」悅大笑而去。
後除著作佐郎。以兵亂漸起,將避地海隅。侍中李琰之、黃門侍郎王遵業惜其名士,不容外任,奏除尚書右外兵郎中。出為光州長史,故免河陰之難。遷東萊太守。於時年凶,人多相食,昕勤恤人隱,多所全濟。昕少時與河間邢卲俱為元羅賔友,及守東萊,卲舉室就之。郡人以卲是邢杲從弟,會兵將執之。昕以身蔽伏其上,呼曰:「欲執子才,當先執我。」卲乃免。
太昌初,還洛。吏部尚書李神儁奏言:「比因多故,常侍遂無員限。今以王元景等為常侍,定限八員。」加金紫光祿大夫。武帝或時袒露,與近臣戲狎,每見昕,即正冠而斂容焉。昕體素甚肥,遭喪後,遂終身羸瘠。楊愔重其德素,以為人之師表。
元象元年,兼散騎常侍,聘梁,魏收為副,並為朝廷所重。使還,高隆之求貨不得,諷憲台劾昕、收在江東大將商人市易,並坐禁止。齊文襄營救之。累遷秘書監。
昕雅好清言,詞無淺俗。在東萊時,獲殺其同行侶者,詰之未服。昕謂曰:「彼物故不歸,卿無恙而反,何以自明?」邢卲後見文襄,說此言以為笑樂。昕聞之,詣卲曰:「卿不識造化。」還謂人曰:「子才應死,我罵之極深。」頃之,以被謗,左遷陽平太守。在郡有稱績。文襄謂人曰:「王元景殊獲我力,由吾數戲之,其在吏事,遂為良二千石。」
齊文宣踐阼,拜七兵尚書。以參議禮,封宜君縣男。嘗有鮮卑聚語,崔昂戲問昕曰:「頗解此不?」昕曰:「樓羅,樓羅,實自難解。時唱染干,似道我輩。」
文宣以昕疏誕,非濟世才,罵曰:「好門戶,惡人身!」又有讒之者,云:「王元景每嗟水運不應遂絕。」帝愈怒,乃下詔曰:「元景本自庸才,素無勛行,早霑纓紱,遂履清途。發自畿邦,超居詹事。俄佩龍文之劍,仍啟帶礪之書。語其器分,何因到此?誠宜清心勵己,少酬萬一。尚書百揆之本,庶務攸歸。元景與奪任情,威福在己,能使直而為枉,曲反成弦。害政損公,名義安在?偽賞賔郎之味,好詠輕薄之篇,自謂模擬傖楚,曲盡風制。推此為長,余何足取。此而不繩,後將焉肅?在身官爵,宜從削奪。」於是徙幽州為百姓。昕任運窮通,不改其操。未幾,征還,奉敕送蕭莊於梁為主。除銀青光祿大夫,判祠部尚書。
帝怒臨漳令嵇曄及舍人李文師,以曄賜薛豐洛,文師賜崔士順為奴。鄭子默私誘昕曰:「自古無朝士作奴。」昕曰:「箕子為之奴,何言無也?」子默遂以昕言啟文宣,仍曰:「王元景比陛下於紂。」楊愔微為解之。帝謂愔曰:「王元景是爾博士,爾語皆元景所教。」帝后與朝臣酣飲,昕稱疾不至。帝遣騎執之,見其方搖膝吟詠,遂斬於御前,投屍漳水。天統末,追贈吏部尚書。有文集二十卷。
子顗嗣。卒於燕郡太守。
昕母清河崔氏,學識有風訓。生九子,皆風流醞籍,世號王氏九龍。昕弟暉、昭、晞、皓最知名。
暉字元旭,少與昕齊名,兼多術藝。卒於中書舍人,贈兗州刺史。
昭字仲亮,少好儒術,又頗以武藝自許。性敦篤,以友悌知名。卒於考功郎中。
晞字叔朗,小名沙彌。幼而孝謹,淹雅有器度。好學不倦。美容儀,有風則。魏末,隨母兄東適海隅,與邢子良游處。子良愛其清悟,與其在洛兩兄書曰:「賢弟彌郎,意識深遠,曠達不羈。簡於造次,言必詣理。吟詠情性,麗絕當時。恐足下方難為兄,不暇慮其不進也。」
魏永安初,第二兄暉聘梁,啟晞釋褐,除員外散騎侍郎,征署廣平王開府功曹史。晞願養母,竟不受署。母終後,仍屬遷鄴,遨遊鞏、洛,悅其山水。與范陽盧元明、鉅鹿魏季景結侶同契,往天陵山,浩然有終焉之志。
及西魏將獨孤信入洛,署為開府記室。晞稱先被犬傷,困篤,不赴。有故人疑其所傷非猘,書勸令赴。晞復書曰:「辱告存念,見令起疾。循復眷旨,似疑吾所傷未必是猘。吾豈願其必猘?但理契無疑耳。就足下疑之,亦有過說。足下既疑其非猘,亦可疑其是猘,其疑半矣。若疑其是猘而營護,雖非猘亦無損。疑其非猘而不療,儻是猘則難救。然則過療則致萬全,過不療或至於死。若王晞無可惜也,則不足取。既取之,便是可惜。奈何奪其萬全,任其或死!且將軍威德所被,飆飛霧襲,方掩八紘,豈在一介?若必從隗始,先須濟其生靈。足下何不從容為將軍言也?」於是方得見寬。俄而信返,晞遂歸鄴。
齊神武訪朝廷子弟忠孝謹密者,令與諸子游。晞與清河崔贍、頓丘李度、范陽盧正通首應此選。文襄時為大將軍,握晞等手曰:「我弟並向成長,志識未定,近善狎惡,不能不移。吾弟不負義方,卿祿位常亞吾弟;若苟使回邪,致相詿誤,罪及門族,非止一身。」晞隨神武到晉陽,補中外府功曹參軍,帶常山公演友。
齊天保初,行太原郡事。
及文宣昏逸,常山王數諫。帝疑王假辭於晞,欲加大辟。王私謂晞曰:「博士,明日當作一條事,為欲相活,亦圖自全,宜深體勿怪。」乃於眾中杖晞二十。帝尋發怒,聞晞得杖,以故不殺,髡鞭鉗配甲坊。居三年,王又固諫爭,大被毆撻,閉口不食。太后極憂之。帝謂左右曰:「儻小兒死,奈我老母何!」於是每問王疾,謂曰:「努力強食,當以王晞還汝。」乃釋晞令往。王抱晞曰:「吾氣息惙然,恐不復相見!」晞流涕曰:「天道神明,豈令殿下遂斃此舍。至尊親為人兄,尊為人主,安可與計?殿下不食,太后亦不食,殿下縱不自惜,不惜太后乎?」言未卒,王強坐而飯。晞由是得免徒,還為王友。
王復錄尚書事。新除官者必詣王謝職,去必辭。晞言於王曰:「受爵天朝,拜恩私第,自古以為干紀。朝廷文武,出入辭謝,宜一約絕。主上顒顒,賴殿下扶翼。」王深納焉。常從容謂晞曰:「主上起居不恆,卿耳目所具,吾豈可以前逢一怒,遂爾結舌。卿宜為撰諫草,吾當伺便極諫。」晞遂條十餘事以呈,因切諫王曰:「今朝廷乃爾,欲學介子匹夫,輕一朝之命,狂藥令人不自覺,刀箭豈復識親疏?一旦禍出理外,將奈殿下家業何!奈皇太后何!乞且將順,日慎一日。」王歔欷不自勝,曰:「乃至是乎!」明日見晞,曰:「吾長夜九思,今便息意。」便命火對晞焚之。後王承間苦諫,遂致忤旨。帝使力士反接伏,白刃注頸,罵曰:「小子何知,欲以吏才非我!是誰教汝?」王曰:「天下噤口,除臣誰敢有言?」帝催遣捶楚,亂杖數十。會醉臥得解。爾後褻黷之好,遍於宗戚,所往留連,俾晝作夜;唯常山邸多無適而去。
及帝崩,濟南嗣立。王謂晞曰:「一人垂拱,吾曹亦保優閒。」因言:「朝廷寬仁慈恕,真守文良主。」晞曰:「天保享祚,東宮委一胡人。今卒覽萬機,駕馭雄傑。如聖德幼沖,未堪多難,而使他姓出納詔命,必權有所歸。殿下雖欲守藩職,其可得也?假令得遂沖退,自審家祚得保靈長不?」王默然,思念久之,曰:「何以處我?」晞曰:「周公抱成王朝諸侯,攝政七年,然後復子明辟。幸有故事,惟殿下慮之。」王曰:「我安敢自擬周公?」晞曰:「殿下今日地望,欲避周公得邪?」王不荅。帝臨發,敕王從駕,除晞并州長史。
及王至鄴,誅楊、燕等。詔以王為大丞相、都督中外諸軍事,督攝文武還并州。及至,延晞謂曰:「不早用卿言,使群小弄權,幾至傾覆。今君側雖獲暫清,終當何以處我?」晞曰:「殿下將往時地位,猶可以名教出處。今日事勢,遂關天時,非復人理所及。」有頃,奏趙郡王叡為左長史,晞為司馬。每夜載入,晝則不與語,以晞儒緩,恐不允武將之意。後進晞密室,曰:「比王侯諸貴每見煎迫,言我違天不祥,恐當或有變起,吾正欲以正法繩之。」晞曰:「朝廷比者疏遠親戚,寧思骨血之重。殿下倉卒所行,非復人臣之事。芒刺在背,交戟入頸,上下相疑,何由可久?且天道不恆,虧盈迭至,神機變化,肸蠁斯集。雖執謙挹,秕糠神器,便是違上玄之意,墜先人之基。」王曰:「卿何敢鬚髮非所宜言!須致卿於法。」晞曰:「竊謂天時人事,同無異揆,是以冒犯雷霆,不憚斧鉞。今日得披肝膽,抑亦神明攸贊。」王曰:「拯難匡時,方俟聖哲,吾何敢私議,幸勿多言。」尋有詔,以丞相任重,普進府僚一班,晞以司馬領吏部郎中。丞相從事中郎陸杳將出使,臨別,握晞手曰:「相王功格區宇,天下樂推,歌謠滿道,物無異望。杳等伏隸,願披赤心。而忽奉外使,無由面盡短誠,寸心謹以仰白。」晞尋述杳言。王曰:「若內外咸有異望,趙彥深朝夕左右,何因都無所論?自以卿意試密與言之。」晞以事隙問彥深。曰:「我比亦驚此音謠,每欲陳聞,則口噤心戰。弟既發論,吾亦欲昧死一披肝膽。」因亦同勸。是時諸王公將相日敦請,四方岳牧表陳符命。乾明元年八月,昭帝踐阼。九月,除晞散騎常侍,仍領兼吏部郎中。
後因奏事罷,帝從容曰:「比日何為自同外客,略不可見?自今假非局司,但有所懷,隨宜作一牒,候少隙即徑進也。」因敕尚書陽休之、鴻臚卿崔劼等三人,每日本職務罷,併入東廊。共舉錄歷代廢禮墜樂,職司廢置,朝饗異同,輿服增損,或道德高俊,久在沈淪,或巧言眩俗,妖邪害政,爰及田市舟車、徵稅通塞、婚葬儀軌、貴賤等衰,有不便於時而古今行用不已者,或自古利用而當今毀棄者,悉令詳思,以漸條奏。未待頓備,遇憶續聞。朝晡給典御食,畢景聽還。
時百官請建東宮,敕未許,每令晞就東堂監視太子冠服,導引趨拜。尋拜為太子太傅。晞以局司奉璽授皇太子。太子釋奠,又兼中庶子。帝謂曰:「今既當劇職,不得尋常舒慢也。」
帝將北征,敕問:「比何所聞?」晞曰:「道路傳言,車駕將行。」帝曰:「庫莫奚南侵,我未經親戎,因此聊欲習武。」晞曰:「鑾駕巡狩,為復何爾?若輕有征戰,恐天下失望。」帝曰:「此懦夫常慮,吾自當臨時斟酌。」帝使齋帥裴澤、主書蔡暉伺察群下,好相誣枉,朝士呼為裴、蔡。時二人奏「車駕北征後,陽休之、王晞數與諸人游宴,不以公事在懷。」帝杖休之、晞脛各四十。帝斬人於前,問晞曰:「此人合死不?」晞曰:「罪實合死,但恨其不得死地。臣聞刑人於市,與眾棄之,殿廷非殺戮之所。」帝改容曰:「自今當為王公改之。」
帝欲以晞為侍中,苦辭不受。或勸晞勿自疏,晞曰:「我少年以來,閱要人多矣。充詘少時,鮮不敗績。且性實疏緩,不堪時務。人主恩私,何由可保?萬一披猖,求退無地。非不愛作熱官,但思之爛熟耳。」百官嘗賜射,晞中的,當得絹,為不書箭,有司不與。晞陶陶然曰:「我今段可謂武有餘文不足矣。」晞無子,帝將賜之妾,使小黃門就宅宣旨,皇后相聞晞妻。晞令妻荅,妻終不言,晞以手撩胸而退。帝聞之笑。
孝昭崩,晞哀慕殆不自勝,因以羸敗。武成本忿其儒緩,由是彌嫌之,因奏事,大被訶叱,而雅步晏然。歷東徐州刺史、秘書監。武平初,遷大鴻臚,加儀同三司,監修起居注,待詔文林館。
性閒澹寡慾,雖王事鞅掌,而雅操不移。在并州,雖戎馬填閭,未嘗以世務為累。良辰美景,嘯詠遨遊,登臨山水,以談讌為事,人士謂之「方外司馬」。詣晉祠,賦詩曰:「日落應歸去,魚鳥見留連。」忽有相王使召,晞不時至。明日,丞相西閣祭酒盧思道謂晞曰:「昨被召已朱顏,得無以魚鳥致怪?」晞緩笑曰:「昨晚陶然,頗以酒漿被責。卿輩亦是留連之一物,豈直在魚鳥而已?」
及晉陽陷敗,與同志避周兵東北走。山路險迥,懼有土賊,而晞溫酒服膏,曾不一廢。每不肯疾去,行侶尤之,晞曰:「莫尤我,我行事若不悔,久作三公矣。」
齊亡,周武帝以晞為儀同大將軍、太子諫議大夫。隋開皇元年,卒於洛陽,年七十一。贈儀同三司、曹州刺史。
皓字季高,少立名行,為士友所稱。遭母憂,居喪有至性。儒緩亦同諸兄。嘗從文宣北征,乘赤馬,旦蒙霜氣,遂不復識。自言失馬,虞候為求覓不得。須臾日出,馬體霜盡,系在幕前,方云:「我馬尚在。」為司徒掾,在府聽午鼓,蹀待去。群僚嘲之曰:「王七思歸何太疾?」季高曰:「大鵬始欲舉,燕雀何啾唧?」嘲者曰:「誰家屋當頭,鋪首浪遊逸。」於是喧笑,季高不復得言。大寧初,兼散騎常侍、聘陳使主。天統末,修國史。尋除通直散騎常侍。卒,贈郢州刺史。子伯,奉朝請,待詔文林館。
皓弟曄,字季炎,卒於滄州司馬。
封懿字處德,勃海蓨人也。曾祖釋,晉東夷校尉。父放,慕容暐吏部尚書。兄孚,慕容超太尉。
懿有才器,能屬文,與孚雖器行有長短,而名位略齊。仕慕容寶,位中書令、戶部尚書。寶敗,歸魏,除給事黃門侍郎、都坐大官、章安子。道武引見,問以慕容舊事,懿應對疏慢,廢黜還家。明元初,復征拜都坐大官,進爵為侯。卒官。懿撰燕書,頗行於世。
子玄之,坐與司馬國璠、溫楷等謀亂,伏誅。臨刑,明元謂曰:「終不令絕汝種也,將宥汝一子。」玄之以弟虔之子磨奴字君明早孤,乞全其命。乃殺玄之四子,赦磨奴,刑為宦人。崔浩之誅也,太武謂磨奴曰:「汝本應全,所以致刑者,由浩也。」後為中曹監,使張掖,賜爵富城子。卒於懷州刺史,贈勃海公,諡曰定。以族子叔念為後。
回字叔念,孝文賜名焉,慕容暐太尉奕之後也。父鑒。初,磨奴既以回為後,請於獻文,贈鑒寧遠將軍、滄水太守。
回襲磨奴爵富城子。宣武時,累遷安州刺史。山人愿樸,父子賔旅同寢一室。回下車,勒令別處,其俗遂改。明帝時,為瀛州刺史。時大乘寇亂之後,加以水潦,表求振恤,免其兵調,州內賴之。歷度支、都官二尚書、冀州大中正。
滎陽鄭雲諂事長秋卿劉騰,貨紫纈四百匹,得為安州刺史。除書旦出,晚往詣回,坐未定,問回:「安州興生,何事為便?」回曰:「卿荷國寵靈,位至方伯,雖不能拔園葵,去織婦,宜思方略以濟百姓,如何見造問興生乎?封回不為商賈,何以相示?」雲慚失色。
轉七兵尚書,領御史中尉,劾奏尚書右僕射元欽與從兄麗妻崔氏奸通,時人稱之。後為殿中尚書、右光祿大夫。莊帝初,遇害河陰。贈司空公,諡曰孝宣。長子隆之。
隆之字祖裔,小名皮,寬和有度量。延昌中,道人法慶作亂冀州,自號大乘,眾五萬人。隆之以開府中兵參軍與大都督元遙討之,獲法慶,賜爵武城子。累遷河內太守。未到郡,屬爾朱兆入洛,莊帝幽崩,隆之以父遇害,常懷報雪,因持節東歸,圖為義舉。遂與高幹等夜襲冀州,克之,乃推為刺史。及齊神武自晉陽東出,隆之遣子子繪隨高幹奉迎於滏口。
中興初,拜吏部尚書。韓陵之役,留隆之鎮鄴城。未幾,征為侍中,封安德郡公。於時朝議以爾朱榮宜配食明帝廟庭。隆之議曰:「榮為人臣,親行殺逆,豈有害人之母而與子對食之理?」以參議麟趾閣新制,又贈其妻祖氏范陽郡君。隆之表以先爵富城子及武城子轉授弟子孝琬等,朝廷嘉而從之。後為斛斯椿等所構,逃歸鄉里,齊神武召赴晉陽。
魏孝靜立,除吏部尚書,尋加侍中。元象初,除冀州刺史,加開府,累遷尚書右僕射。及北豫州刺史高仲密將叛,陰招冀州豪望為內應。詔隆之馳驛慰撫,遂得安靜。隆之首參神武經略,奇謀皆密以啟聞,手書削稿,罕知於外。卒於齊州刺史,贈司徒。神武以追榮未盡,復啟贈太保,諡宣懿。神武后至冀州北境,次交津,追憶隆之,顧冀州行事司馬子如,言其德美,為之流涕。令以太牢就祭。
隆之歷事五帝,以謹素見知。凡四為侍中,再為吏部尚書,一為僕射,四為冀州刺史。每臨冀部,州中舊齒咸曰:「我封公復來。」其得物情如此。子子繪嗣。
子繪字仲藻,小名搔。性和理,有器局。釋褐秘書郎,累遷平陽太守,加散騎常侍。晉州北界霍山舊號千里徑者,山阪高峻,每大軍往來,士馬勞苦。子繪請於舊徑東谷別開一路。神武從之,仍令子繪修開,旬日而就。征補大行台吏部郎中。神武崩,秘未發喪,文襄以子繪為勃海太守,執其手曰:「誠知未允勛臣官望,但須鎮撫。且衣錦晝游,古人所貴,宜善加經略,不勞習常太守向州參也。」仍聽收集部曲一千人。大寧二年,為都官尚書。高歸彥作逆,命子繪參贊軍事。賊平,敕子繪權行州事。征拜儀同三司、尚書右僕射。卒,諡曰簡。子寶蓋襲。
子繪弟子繡,位霍州刺史。陳將吳明徹侵淮南,子繡城陷,送揚州。齊亡後,逃歸。終於通州刺史。子繡外貌儒雅,而使氣難犯。兄女婿司空婁定遠為瀛州刺史,子繡為勃海太守。定遠過之,對妻及諸女讌集言戲,微有褻慢。子繡鳴鼓集眾將攻之,定遠免冠拜謝,久之乃釋。
隆之弟興之,字祖胄。經明行修,恬素清靜。位瀛冀二州刺史、平北府長史。所歷有當官譽。卒,以隆之佐命功,贈殿中尚書、雍州刺史,諡曰文。
子孝琬,字士蒨,七歲而孤,為隆之鞠養,慈愛甚篤,隆之啟以父爵富城子授焉。位東宮洗馬。卒,贈太府少卿。孝琬性恬靜,頗好文詠。太子少師邢卲、七兵尚書王昕並先達高才,與孝琬年位懸隔,晚相逢遇,分好遂深。孝琬靈櫬言歸,二人送於郊外,悲哭淒慟,有感路人。
孝琬弟孝琰,字士光,少修飭,學尚有風儀。位秘書丞、散騎常侍、聘陳使主,在道遙授中書侍郎。還,坐受魏收囑,牒其門客從行事發,付南都獄,決鞭二百,除名。後除並省吏部郎中、南陽王友,赴晉陽典機密。
和士開母喪,託附者咸往奔哭。鄴中富商丁鄒、嚴興等並為義孝,有一士人亦在哭限。孝琰入吊,出謂人曰:「嚴興之南,丁鄒之北,有一朝士,號叫甚哀。」聞者傳之。士開知而大怒。其後會黃門郎李瓌奏南陽王綽驕恣,士開因譖之曰:「孝琰從綽出外,乘其副馬,舍離部伍,別行戲語。」時孝琰女為范陽王妃,為禮事,因假入辭,帝遂決馬鞭一百放出,又遣高阿那肱重決五十,幾死。還鄴,在集書省上下。自此沈廢。士開死後,為通直散騎常侍。後與周和好,以為聘周使副。
祖珽輔政,奏入文林館撰御覽。孝琰文筆不高,但以風流自立,善談戲,威儀閒雅,容止進退,人皆慕之。以祖珽好自矜大,佞之云:「是衣冠宰相,異於餘人。」近習聞之,大以為恨。尋以本官兼尚書左丞。其所彈射,多承意旨。時有道人曇獻者,為皇太后所幸,賞賜隆厚,車服過度。又乞為沙門統,後主意不許,但太后欲之,遂得居任。然後主常憾焉。因僧尼他事,訴者辭引曇獻,上令有司推劾。孝琰案其受賄,致於極法,其家珍異悉以沒官。由是正授左丞,仍奏門下事。
性頗簡傲,不諧時俗,意遇漸高,彌自矜誕,舉動舒遲,無所降屈,識者鄙之。與崔季舒等以正諫同死。子君確、君靜二人徙北邊,少子君嚴、君贊下蠶室。南安敗,君確等二人皆坐死。
興之弟延之,字祖業,少明辯,有世用。封郯城子,位青州刺史,多所受納。後行晉州事。沙苑之敗,延之棄州北走,以隆之故,免其死。卒,贈尚書左僕射、司徒公,諡文恭。子纂嗣。
鑒長子琳,字彥寶,位中書侍郎。與侍中、南平王馮誕等議定律令,有識者稱之。歷位太尉長史、司宗下大夫、南青夏二州刺史、光祿大夫。琳弟子肅。
肅字元邕,博涉經史。太傅崔光見而賞焉。位尚書左中兵郎中。性恭儉,不妄交遊,唯與崔勵、勵從兄鴻尤相親善。所制文章多亡失,存者十餘卷。
懿從兄子愷,字思悌,奕之孫也。父勸,慕容垂侍中、太常卿。愷位給事黃門侍郎、散騎常侍。後入代都,名出懿子玄之右。俱坐司馬氏事死。愷妻,盧玄女也。愷子伯達,棄母及妻李氏南奔河表,改婚房氏。獻文末,伯達子休傑內入。祖母盧猶存,垂百歲矣,而李已死。休傑位冀州咸陽王府諮議參軍。
回族叔軌,字廣度。好學,通覽經傳。與光祿大夫武邑孫惠蔚同志友善。惠蔚每推軌曰:「封生之於經義,吾所弗如者多矣。」頗自修潔,儀容甚偉。或曰:「學士不事修飾,此賢何獨如此?」軌聞,笑曰:「君子整其衣冠,尊其瞻視,何必蓬頭垢面而後為賢。」言者慚退。
以兼員外散騎常侍銜命高麗。高麗王雲恃其偏遠,稱疾不親受詔。軌正色詰之,喻以大義,雲乃北面受旨。使還,轉考功郎中,除本郡中正。勃海太守崔休入為吏部郎中,以己考事干軌。軌曰:「法者天下之事,不可以舊君故,虧之也。」休嘆其守正。軌在台中,稱為儒雅。除國子博士,假通直散騎常侍,慰勞汾州山胡。
司空、清河王懌表修明堂、辟雍,詔百僚集議。軌議曰:
周官匠人職云:夏后氏世室,殷人重屋,周人明堂,五室,九階,四戶,八窗。鄭玄曰:「或舉宗廟,或舉王寢,或舉明堂,互文以見同制。」然則三代明堂,其制一也。案周與夏、殷,損益不同,至於明堂,因而弗革,明五室之義,得天數矣。是以鄭玄又曰:「五室者,象五行也。」然則九階者法九土,四戶者達四時,八窗者通八風,誠不易之大范,有國之恆式。若其上圓下方以則天地,通水環宮以節觀者,茅蓋白盛為之質飾,赤綴白綴為之戶牖,皆典籍所載,制度之明義也。
秦焚滅五典,非毀三代,變更先聖,不依舊憲。故呂氏月令見九室之義,大戴之禮著十二堂之文。漢承秦法,亦未能改,東西二京,俱為九室。是以黃圖、白武通、蔡邕、應劭等咸稱九室以象九州,十二堂以象十二辰。夫室以祭天,堂以布政。依行而祭,故室不過五;依時布政,故堂不逾四。州之與辰,非所可法。九與十二,厥用安在?今聖朝欲尊道訓人,備禮化物,宜則五室,以為永制。至如廟學之嫌,台沼之雜,袁准之徒已論正矣。
後卒於廷尉少卿。贈濟州刺史。
初,軌深為郭祚所知,祚常謂子景尚曰:「封軌、高綽二人,並干國之才,必應遠至。吾平生不妄進舉,而每薦此二人,非直為國進賢,亦為汝等之津梁。」其見重如此。軌既以方直自業,高綽亦以風概立名。高肇拜司徒,綽送迎往來,軌竟不詣。綽顧不見軌,乃遽歸曰:「吾一生自謂無愆規矩,今日舉措不如封生遠矣。」軌以務德慎言,修身之本,奸回讒佞,世之巨害,乃為務德、慎言、遠佞、防奸四戒。文多不載。
長子偉伯,字君良,博學有才思。弱冠,除太學博士。每朝廷大議,偉伯參焉。雅為太保崔光、僕射游肇所知賞。太尉、清河王懌辟參軍事。懌親為孝經解詁,命偉伯為難例九條,皆發起隱漏。偉伯又討論禮、傳、詩、易疑事數十條,儒者咸稱之。時朝廷將經始明堂,廣集儒學,議其制度,九五之論,久而不定。偉伯乃搜檢經、緯,上明堂圖說六卷。又撰封氏本錄六卷。
正光末,尚書僕射蕭寶夤為關西行台,引為行台郎。及寶夤為逆,偉伯與南平王冏潛結關中豪右韋子粲等,謀舉義兵。事發,見殺。永安中,贈瀛州刺史,聽一子出身,無子,轉授弟翼。翼弟述。
述字君義,有干用。天平中,為三公郎中。時增損舊事,為麟趾新格,其名法科條皆述所刪定。齊受禪,累遷大理卿。河清三年,敕與錄尚書趙彥深、僕射魏收、尚書陽休之、國子祭酒馬敬德等議定律令。歷位度支、五兵、殿中三尚書。
述久為法官,明解律令,議斷平允,深為時人所稱。而厚積財產,一無分饋,雖至親密友,貧病困篤,亦絕於拯濟。朝野物論甚鄙之。外貌方整,而不免請謁,迴避進趣,頗致嗤駭。前妻河內司馬氏。一息為娶隴西李士元女,大輸財聘。及將成禮,猶競懸違。述忽取所供養像,對士元打像為誓。士元笑曰:「封公何處常得應急像,須誓便用?」一息娶范陽盧莊之女,述又經府訴云:「送騍乃嫌腳跛,評田則雲咸薄,銅器又嫌古廢。」皆為吝嗇所及,每致紛紜。
子元蒨,位太子舍人。
述弟詢,字景文,窺涉經史,以清素自持。位尚書左丞、濟南太守,歷官皆有干局才具,臨郡甚着聲績。隋開皇中卒。
論曰:崔逞文學器識,當年之俊,忽微慮遠,俱以為災。休立身有本,當官著稱。長儒才望之美,禍因驕物,雖有周公之才,猶且為累,況未足諭其高下,能無及乎?贍詞韻溫雅,風神秀髮,固人望也。王憲名公之孫,老見優異。元景昆季履道,標映人倫,美哉!封回克光家世,隆之勤勞霸業,子繪實隆堂構,可謂載德者矣。君義聚斂嗇吝,無乃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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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二十五‧列傳第十三  古弼 張黎 劉潔 丘堆 娥清 伊馛 乙瓌 周幾 豆代田 車伊洛 王洛兒 車路頭 盧魯元 陳建 來大干 宿石 萬安國 周觀 尉撥 陸真 呂洛拔 薛彪子子琡 尉元 慕容白曜 和其奴 苟頹 宇文福
古弼,代人也。少忠謹,善騎射。初為獵郎,門下奏事,以敏正稱。明元嘉其直而有用,賜名曰筆。後改名弼,言其有輔佐才也。令典西部,與劉潔等分綰機要,敷奏百揆。
太武即位,以功拜立節將軍,賜爵靈壽侯。歷位侍中、吏部尚書,典南部奏事。後征馮弘。弘將奔高麗,高麗救軍至,弘乃隨之,令婦人被甲居中,其精卒及高麗陳兵於外。弼部將高苟子擊賊軍,弼酒醉,拔刀止之,故弘得東奔。太武大怒,黜為廣夏門卒。尋復為侍中,與尚書李順使涼州。賜爵建興公,鎮長安,甚有威名。及議征涼州,弼與順咸言涼州乏水草,不宜行,帝不從。既克姑臧,微嫌之,以其有將略,弗之責。
宋將裴方明克仇池,立楊玄庶子保熾。於是假弼節,督隴右諸軍討仇池,平之。未幾,諸氐復推楊文德為主,圍仇池。弼攻解其圍,文德走漢川。時東道將皮豹子聞仇池圍解,議欲還軍。弼使謂曰:「若其班師,寇眾復至,後舉為難。不出秋冬,南寇必來,以逸待勞,百勝之策也。」豹子乃止。太武聞之曰:「弼言長策也。制有南秦,弼謀多矣。」
景穆總攝萬機,征為東宮四輔,與宜都王穆壽並參政事。遷尚書令。弼雖事務殷湊,而讀書不輟。端謹慎密,口不言禁中事。功名等於張黎,而廉不及也。
上谷人上書,言苑囿過度,人無田業,宜減太半,以賜貧者。弼入欲陳奏,遇帝與給事中劉樹碁,志不聽事。弼侍坐良久,不獲申聞。乃起,於帝前捽樹頭,掣下床,以手搏其耳,以拳毆其背,曰:「朝廷不理,實爾之罪!」帝失容,放碁曰:「不聽奏事,過在朕。樹何罪?置之!」弼具狀以聞。帝奇弼公直,皆可其奏,以與百姓。弼曰:「為臣逞志於君前者,非無罪也。」乃詣公車,免冠徒跣,自劾請罪。帝召之,謂曰:「卿其冠履。吾聞築社之役,蹇蹶而築之,端冕而事之,神與之福。然則卿有何罪?自今以後,苟利社稷,益國便人者,雖復顛沛造次,卿則為之,無所顧也。」
太武大閱,將校獵於河西,弼留守。詔以肥馬給騎人,弼命給弱者。太武大怒曰:「尖頭奴敢裁量朕也!朕還台,先斬此奴!」弼頭尖,帝常名之曰「筆頭」,時人呼為「筆公」。屬官懼誅。弼告之曰:「吾謂事君使田獵不適盤游,其罪小也。不備不虞,使戎寇恣逸,其罪大也。今北狄孔熾,南虜未滅,狡焉之志,窺伺邊境,是吾憂也。故選肥馬備軍實,為不虞之遠慮。苟使國家有利,吾寧避死乎?明主可以理干,此自吾罪。」帝聞而嘆曰:「有臣如此,國之寶也。」賜衣一襲,馬二疋,鹿十頭。後車駕田於山北,獲麋鹿數千頭,詔尚書發車牛五十乘運之。帝尋謂從者曰:「筆公必不與我,汝輩不如馬運之速。」遂還。行百餘里而弼表至,曰:「今秋谷懸黃,麻菽布野,豬鹿竊食,鳥雁侵費,風波所耗,朝夕參倍。乞賜矜緩,使得收載。」帝謂左右曰:「筆公果如朕卜,可謂社稷之臣。」
初,楊難當之來也,詔弼悉送其子弟於京師。楊玄少子文德,以黃金三十斤賂弼。弼受金留文德,而遇之無禮,文德亡入宋。太武以其正直,有戰功,弗加罪責。太武崩,吳王立,以弼為司徒。文成即位,與張黎並坐議不合旨,俱免。有怨謗之言,其家人告巫蠱,俱伏法。時人冤之。
張黎,雁門平原人也。善書計,道武知待之。明元器其忠亮,賜爵廣平公,管綜機要。太武以其功舊,任以輔弼,除大司農卿。軍國大議,黎常與焉。以征赫連定功,進號征北大將軍,與樂安王范、濟南公崔徽鎮長安。清約公平,甚着聲稱,代下之日,家無餘財。太武征涼州,蠕蠕吳提乘虛入寇,黎與司空長孫道生拒擊走之。景穆初總百揆,黎與崔浩等輔政,忠於奉上,非公事不言,詔賜浩、黎布帛各千疋,以褒舊勛。吳王余立,以黎為太尉。後文成即位,與古弼俱誅。
劉潔,長樂信都人也。昭成時,慕容氏獻女,潔祖父生為公主家臣,乃隨入魏。賜以妻妾,生子堤,位樂陵太守,封信都男。卒。
潔襲堤爵。數從征討,進爵會稽公。後與永安侯魏勤及功勞將軍元屈等擊吐京叛胡,為其所執,送赫連屈丐。潔聲氣不撓,呼其字而與之言,神色自若。屈丐壯而釋之。後得還國,典東部事。明元寢疾,太武監國,潔與古弼等選侍東宮,對綜機要。
太武即位,奇其有柱石用,委以大任。及議軍國,朝臣咸推其能。遷尚書令,改為鉅鹿公。車駕西伐,潔為前鋒。沮渠牧犍弟董來距戰於城南,潔信卜者之言,以日辰不協,擊鼓卻陣,故董來得入城。太武微嫌之。潔久在樞密,恃寵自專,帝心稍不平。
時議伐蠕蠕,潔言不如廣農積穀,以待其來,群臣皆從其議。帝決行,乃從崔浩議。既出,與諸將期會鹿渾谷,而潔恨其計不用,欲沮諸將,乃矯詔更期,諸將不至。時虜眾大亂,景穆欲擊之,潔執不可。停鹿渾谷六日,諸將猶不集,賊已遠遁,追至石水,不及而還。師次漠中,糧盡,士卒多死。潔陰使人驚軍,勸帝棄軍輕還,帝不從。潔以軍行無功,奏歸罪於崔浩。帝曰:「諸將後期,及賊不擊,罪在諸將,豈在於浩?」又潔矯詔事遂發,輿駕至五原,收潔幽之。
太武之徵也,潔私謂親人曰:「若軍出無功,車駕不返,即吾當立樂平王。」潔又使右丞張嵩求圖讖,問:「劉氏應王,繼國家後,我審有名姓不?」嵩對曰:「有姓而無名。」窮驗款引,搜嵩家,果得讖書。潔與南康公秋鄰及嵩等皆夷三族,死者百餘人。潔既居勢要,內外憚之,側目而視。籍其家,財產鉅萬。太武追忿,言則切齒。
丘堆,代人也。美容儀。初以忠謹入侍。明元即位,拾遺左右,稍遷散騎常侍。太武監國臨朝,堆與太尉穆觀等為右弼。及即位,賜爵臨淮公,位太僕。
與宗正娥清略地關右,而宜城王奚斤表留堆,合軍與赫連昌相拒。斤進擊赫連定,留堆守輜重。斤為定禽,堆聞而棄甲走長安。帝大怒,遣西平公安頡斬堆。
娥清,代人也。少有將略,累著戰功,稍遷給事黃門侍郎。明元南巡,幸鄴,以清為中領軍將軍,與宋兵將軍周幾等度河,略地至湖陸,以功賜爵須昌侯。與幾等遂鎮枋頭。太武初,乃還京師,進為東平公。
後從平統萬,遂與奚斤討赫連昌,至安定。及昌弟定西走,斤追之。清欲尋水往,斤不從,遂與斤俱為定禽。克平涼,乃得還。後與古弼等東討馮弘,以不急戰,弘奔高麗,檻車征,黜為門卒而卒於家。
子延,賜爵南平公。
伊馛,代人也。少勇健,走及奔馬,善射,力曳牛卻行。神 4d25.gif 初,擢為侍郎,轉三郎,賜爵汾陽子。太武將討涼州,議者咸以無水草諫,唯司徒崔浩勸行。群臣出後,馛曰:「涼州若無水草,何得為國?宜從浩言。」帝善之。及克涼州,大會於姑臧,帝謂群臣曰:「崔公智計有餘,吾亦不復奇之。正奇馛弓馬士,所見能與崔同耳。」顧謂浩曰:「馛智力如此,終至公相。」浩曰:「何必讀書,然後為學。衛青、霍去病亦不讀書而致公輔。」帝欲以馛為尚書,封郡公。馛以尚書務殷,公爵至重,辭之;中、秘二省,多諸文士,請參其次。帝賢之,遂拜秘書監,賜爵河南公。拜司空,清約自守,為政舉大綱而已,不為苛碎。
太安二年,領太子太保。三年,與司徒陸麗等並平尚書事。薨。
子蘭襲爵,位庫部尚書。卒。
子盆生,驍勇有膽氣,累有戰功,遂為名將。以勛賜爵平城子。為西道都督,戰歿。贈雍州刺史。
乙瓌,代人也。其先世統部落。太武時,瓌父匹知遣瓌入貢,帝留之。瓌善騎射,手格猛獸。尚太武女上谷女主,除駙馬都尉,賜爵西平公。從駕南征,都督前鋒諸軍事,勇冠三軍。後進爵為王,又為西道都將。薨,年二十九,贈太尉公,諡曰恭。子干歸襲爵。
干歸有氣干,頗習書疏,尤好兵法。尚景穆女安樂公主,除駙馬都尉、侍中。獻文初,為秦州刺史,有惠政。孝文即位,為中道都將。卒,諡曰康。
子海,字懷仁,位散騎侍郎。卒,諡曰孝。
海子瑗,字雅珍,尚孝文女淮陽公主,除駙馬都尉,累遷西兗州刺史。天平元年,舉兵應樊子鵠,戰敗死。
周幾,代人也。少以善射為獵郎。明元即位,為左部尚書,以軍功封交趾侯。太武以幾有智勇,遣鎮河南,威信着於外境。幾常嫌奚斤等綏撫關中失和,每至言論,形於聲色,斤等憚焉。進號宋兵將軍,率洛州刺史於栗磾以萬人襲陝城,卒於軍,軍人無不嘆惜之。歸葬京師。諡曰桓。子步襲爵。
豆代田,代人也。明元時,以善騎射為內細射。從攻武牢,詔代田登樓射賊,矢不虛發。以功遷內三郎。從討赫連昌,乘勝追賊,入其宮門。門閉,代田逾宮而出。太武壯之,拜勇武將軍。後從討平涼,破赫連定,得奚斤等,以定妻賜之。詔斤膝行授酒於代田。敕斤曰:「全爾身命者,代田功也。」以從討和龍戰功,封長廣公。卒於統萬鎮大將。贈長廣王,諡曰恭。子周求襲爵。
車伊洛,焉耆胡也。世為東境部落帥,恆修職貢。延和中,授平西將軍,封前部王。伊洛規欲歸闕,為沮渠無諱斷路,伊洛連戰破之。無諱卒,伊洛前後遣使招喻其子干壽等,及其戶五百餘家,送之京師。又率部眾二千餘人伐高昌,討破焉耆東關七城。
正平二年,伊洛朝京師,拜都官尚書,將軍、王如故。卒,諡康王,葬禮依盧魯元故事。子歇襲爵。
王洛兒,京兆人也。明元在東宮,以善騎射給事帳下,謹愿未嘗有過。明元嘗獵於灅南,冰陷沒馬。洛兒投水奉帝出,殆將凍死。帝解衣賜之,自是恩寵日隆。天賜末,帝避難居外,洛兒晨夜侍衛,恭勤發於至誠。元紹之逆,帝左右唯洛兒與車路頭。晝居山嶺,夜還洛兒家。洛兒鄰人李道潛相奉給,晨復還山。眾庶頗知,喜而相告。紹聞,收道斬之。洛兒猶冒難往返京都,通問於大臣,大臣遂出奉迎,百姓奔赴。明元還宮,社稷獲全,洛兒有功焉。
明元即位,拜散騎常侍,賜爵新息公,加直意將軍,又追贈其父為列侯,賜僮隸五十戶。卒,贈太尉、建平王。賜溫明秘器,載以轀輬車,使殿中衛士為之導從,親臨哀慟者數四焉。乃鴆其妻周氏,與合葬。子長城襲爵。
車路頭,代人也。少以忠厚選給東宮,為帳下帥。天賜末,明元出於外,路頭隨侍竭力。及即位,封宣城公、忠意將軍。帝性明察,群臣多以職事遇譴,至有杖罰,故路頭優遊不任事。性無害,每評獄處理,常獻寬恕之議,以此見重於朝,帝亦敬納之。卒,明元親臨哀慟,贈太保、宣城王,諡曰忠貞。喪禮一依安城王叔孫俊故事。陪葬金陵。子眷襲爵。
盧魯元,昌黎徒河人也。曾祖副鳩,仕慕容氏,為尚書令、臨澤公。祖、父並至大官。
魯元寬和有雅度,明元時,選為通直郎,以忠謹給侍東宮,太武親愛之。即位,以為中書侍郎,寵待彌渥。而魯元益加謹肅,帝愈親待之。內外大臣,莫不敬憚。性多容納,善與人交,好掩人過揚人美,由是公卿咸親附之。以工書有文才,累遷中書監,領秘書事。賜爵襄城公,贈其父為信都侯。
從征赫連昌,太武親追擊,入其城門,魯元隨帝出入。是日微魯元,幾至危殆。後遷太保、錄尚書事。帝貴異之,臨幸其第,不出旬日。欲其居近,易往來,乃賜甲第於宮門南。衣食車馬皆乘輿之副。
真君三年,駕幸陰山,魯元以疾不從。侍臣問疾,醫藥傳驛,相屬於路。及薨,帝甚悼惜之,還臨其喪,哭之哀慟。東西二宮,命太官日送奠,晨昏哭臨,訖則備奏鍾鼓伎樂。輿駕比葬三臨之。喪禮依安城王叔孫俊故事而賵送有加。贈襄城王,諡曰孝。葬於崞山,為建碑闕。自魏興,貴臣恩寵,無與為比。
子統襲爵,以父任,侍東宮。太武以元舅陽平王杜超女南安長公主所生妻之。車駕親自臨送,太官設供具,賞賚千計。文成即位,典選部、主客二曹。卒,贈襄城王,諡曰景。無子。
弟彌娥襲。卒,贈襄城王,諡曰恭。
魯元少子內,給侍東宮。景穆深昵之,常與臥起,同衣食。父子有寵兩宮,勢傾天下。內性寬厚,有父風,而恭慎不及。正平初,宮臣伏誅。太武以魯元故,唯殺內而厚撫其兄弟。
陳建,代人也。以善騎射擢為三郎,遷下大夫、內行長。太武討山胡白龍,輕之,單將騎數十,每自登山。白龍伏壯士,出不意,帝墜馬,幾至不測。建以身捍賊,奮擊,殺數人,被十餘瘡。帝壯之,賜別戶二十。文成初,出為幽州刺史,假秦郡公。帝以建貪暴懦弱,遣使就州罰杖五十。
孝文初,征為尚書右僕射,加侍中,進爵趙郡公。建與晉陽侯元仙德、長樂王穆亮、平原王陸叡密表啟南伐,帝嘉之。遷司徒,進爵魏郡王。帝與文明太后頻幸建第,賜建妻宴於後庭。薨,子念生襲。有罪,爵除。
來大干,代人也。父初真,從道武避難叱候山,參創業功。官至後將軍,武原侯,與在八議。
大干驍果善騎射。永興初,襲爵,位中散。至於朝賀之日,大干常著御鎧,盤馬殿庭,朝臣莫不嗟嘆。遷內三郎、幢將,典宿衛禁旅。大干用法嚴明,上下齊肅。嘗從明元校獵,見獸在高岩上,持矟直前刺之,應手而死,帝嘉其勇壯。
太武踐阼,與襄城公盧魯元等七人俱為常侍,常持仗侍衛,晝夜不離左右。累從征伐,以戰功賜爵廬陵公,鎮雲中,兼統白道軍事。太武以其壯勇,數有戰功,兼悉北境險要,詔使巡撫六鎮,以防寇虜。經略布置,甚得事宜。
後吐京胡反,以大干為都將,討平之。在吐京卒。喪還,停於平城南。太武出遊還,見而問之,左右以對,帝悼嘆者良久。詔聽其喪入殯城內。贈司空,諡莊公。子丘頹襲爵,降為晉興侯。
宿石,朔方人,赫連屈丐弟文陳之曾孫也。天興中,文陳父子歸魏,道武嘉之,以宗女妻焉,拜上將軍。祖若豆根,明元時賜姓宿氏,襲上將軍。父沓干,從太武征平涼有功,賜爵漢安男。後從討蠕蠕,戰沒。
石年十三襲爵,擢為中散,遷內行令。從於苑中遊獵,石走馬引前,道峻馬倒,殞絕,久之乃蘇。由是御馬得制。文成嘉之,賜以綿帛、駿馬,改爵義陽子。又常從獵,文成親欲射猛獸。石叩馬諫,引帝至高原上。後猛獸騰躍殺人。褒美其忠,許後有犯罪,宥而勿坐,賜駿馬一疋。尚上谷公主,拜駙馬都尉。位吏部尚書,進爵太山公,為北征中道都大將。卒,追贈太原王,諡康,葬禮依盧魯元故事。太和初,子倪襲爵。
萬安國,代人也。世為酋帥。父振,尚高陽長公主,拜駙馬都尉,位長安鎮將,爵馮翊公。
安國少明敏,以國甥復尚河南公主,拜駙馬都尉。獻文特親寵之,與同臥起。拜大司馬、大將軍,封安城王。安國先與神部長奚買奴不平,承明初,矯詔殺買奴於苑中。孝文聞之,大怒,遂賜死,年二十三。子翼襲王爵。
有嵇根者,世為紇奚部帥。皇始初,率部歸魏,尚昭成女。生子拔,位尚書令。拔尚華陰公主,生子敬。元紹之逆也,主有功,超授敬大司馬,封長樂王。薨,子護襲,拜外都大官。根事跡遺落,故略附雲。
周觀,代人也。驍勇有膂力。太武以軍功賜爵金城公,位高平鎮將。善撫士卒,號有威名。後拜內都大官,出為秦州刺史。撫馭失和,部人薛永宗聚眾汾曲以叛。觀討永宗,為流矢所中。太武幸蒲阪,觀聞帝至,驚怖而起,瘡重遂卒。帝怒,絕其爵雲。
尉撥,代人也。父那,濮陽太守。
撥為太學生,募從兗州刺史羅忸擊賊於陳、汝,有功,賜爵介休男。討和龍,擊吐谷渾,皆有軍功,進爵為子。累遷杏城鎮將,大得人和。文成以撥清平有惠績,賜以衣服。獻文即位,為北征都將。復為都將,南攻懸瓠。進爵安城侯,位北豫州刺史。卒,諡敬侯。
陸真,代人也。父洛侯,秦州刺史。
真少善騎射。太武以真膂力過人,拜內三郎。真君中,從討蠕蠕,以功賜爵關內侯。後攻懸瓠,登樓臨射城中,弦不虛發。從太武至江,還攻盱眙,真功居多。文成即位,進爵都昌侯,位選部尚書。後拜長安鎮將。時初置長虵鎮,真率眾築城未訖,而氐豪仇傉檀等反叛。真擊平之,卒城長虵而還。東平王道符反於長安,以真為長安鎮將,賜爵河南公。長安兵人素伏其威信,及至,皆怗然安靜。在鎮數年,甚著威稱。卒,諡曰烈。
子延,字契胡提,頗有氣干。襲爵河南公,例降,改封汝陽侯。位懷朔鎮大將、太僕卿。受使綏慰秀容,為牧子所害。
呂洛拔,代人也。曾祖渴侯,昭成時率戶五千歸魏。父匹知,太武時為西部長,封滎陽公。
洛拔以壯勇知名。文成末,為平原鎮都將。隨尉元攻宋將張永,大敗之,賜爵成武侯。卒。
長子文祖,獻文以其勛臣子,補龍牧曹奏事中散。以牧產不滋,坐徙武川鎮。後文祖以舊語譯註皇誥,辭義通辯,為外都曹奏事中散。後坐事伏法。
薛彪子,代人也。祖達頭,自姚萇時率部落歸魏。道武賜爵聊城侯,待以上客禮,賜妻鄭氏。卒,贈冀州刺史,諡曰悼。父野 4416.gif ,並、太二州刺史,封河東公,有聲稱。卒,諡曰簡。
彪子姿貌壯偉,明斷有父風。為內行長,典奏諸曹事。當官正直,內外憚之。及文明太后臨朝,出為枋頭鎮將。素剛簡,為近臣所嫉,因小過,黜為鎮門士。及獻文南巡,次山陽,彪子拜訴於路,復除枋頭鎮將。累遷開府、徐州刺史,在州甚多惠政,百姓便之。沛郡太守邵安、下邳太守張攀,咸以贓污,彪子案之於法。安等遣子弟上書,誣彪子南通賊虜。孝文曰:「此妄矣。」推案果虛。卒,諡曰文。子琡。
琡字曇珍,形貌瓌偉。少以干用為典客令。每引見,儀望甚美。宣武謂曰:「卿風度峻整,姿貌秀異,後當升進,何以處官?」琡荅曰:「宗廟之禮,不敢不敬;朝廷之事,不敢不忠。自此之外,非庸臣所及。」
正光中,行洛陽令,部內肅然。時以久旱,京師見囚悉召集於都亭,理問冤滯。洛陽獄唯有三人。孝明嘉之,賜縑百疋。琡本附元叉,叉廢,憂懼,由是政教廢弛,坐免官。李神軌有寵於靈太后,琡復事之。
累遷吏部郎中。先是,吏部尚書崔亮奏立停年格,不簡人才,專問勞舊。琡乃上書曰:「臣聞錦縠雖輕,不委之以學割;瑚璉任重,豈寄之以弱力。若使選曹唯取年勞,不簡賢否,使義均行雁,次若貫魚,勘簿呼名,一吏足矣。數人而用,何謂銓衡?今黎元之命繫於守長。若其得人,則蘇息有地;任非其器,為患更深。請郡縣之職,吏部先盡擇才,並學通古今曉達政職者,以應其選。不拘入職遠近,年勛多少。其積勞之中,有才堪牧人者,自在先用之限。其餘不堪者,既壯藉其力,豈容老而棄之,將佐丞尉去人稍遠,小小當否,未為多失,宜依次補敘,以酬其勞。」書奏,不報。後因引見,復陳之曰:「今四方初定,務在養人。臣請依漢氏更立四科,令三公宰貴各薦時賢,以補郡縣。明立條格,防其阿黨之端。庶令塗炭之餘,戴仰有地。」詔下公卿議之,事亦寢。
元天穆討邢杲,以琡為行台尚書。軍次東郡,時元顥已據酇城,邢杲又逼歷下,天穆議其所先。議者咸以杲盛,宜先經略。唯琡以杲為聚眾無名,雖強猶賊;元顥皇室昵親,來稱義舉,自河陰之役,人情駭怨,今有際會,易生感動。待顥事決,然後回師。天穆以群情所願,遂先討杲。杲降,軍還至定陶,天穆留琡行西兗州事。尋為元顥所陷。顥執琡自隨。爾朱榮破顥,天穆謂琡曰:「不用君言,乃至於此!」
天平初,拜七兵尚書。齊神武引為丞相府長史,軍國之事,多所關知。琡亦推誠盡節,屢進忠讜。神武大舉西伐,將度蒲津。琡諫曰:「西賊連年饑饉,故冒死來入陝州。但宜置兵諸道,勿與野戰。比及來年麥秋,人應餓死,寶炬、黑獺自然歸降。願無渡河。」侯景亦曰:「今舉兵極大,萬不一捷,卒難收斂。不如分為二軍,相繼而進,前軍若勝,後軍合力;前軍若敗,後軍承之。」神武皆弗納,遂有沙苑之敗。
後范陽盧仲禮反,琡與諸軍討平之。轉殷州刺史。為政嚴酷,吏人苦之。後歷位度支、殿中二尚書。天保元年,卒於兼尚書右僕射。臨終,敕其子斂以時服,逾月便葬,不聽干求贈官。自製喪車,不加雕飾,但用麻為旒蘇,繩網絡而已。明器等物,並不令置。
琡久在省闥,明閒簿領,當官剖斷,敏速如流。然天性險忌,情義不篤,外若方格,內實浮動。受納貨賄,曲理舞法,深文刻薄,多所傷害。人士畏惡之。魏東平王元匡妾張氏,淫逸放恣。琡初與奸通,後納以為婦。惑其讒言,遂棄前妻于氏,不認其子允。家人內忿,競相告列,深為世所譏鄙。贈開府儀同三司、尚書左僕射、青州刺史。諡曰威恭。子允嗣。
尉元字苟仁,代人也。世為豪宗。父目斤,勇略聞於當時,位中山太守。元以善射稱,為羽林中郎,以匪懈見知。稍遷駕部給事中,賜爵富城男。和平中,遷北部尚書,進爵太昌侯。
天安元年,薛安都以徐州內附,獻文以元為持節、都督東道諸軍事,與城陽公孔伯恭赴之。宋兗州刺史畢眾敬遣東平太守章仇標歸款,元並納之,遂長驅而進。宋遣將張永、沈攸之等屯於下磕。安都出城見元。元依朝旨,授其徐州刺史,遣中書侍郎高閭、李璨等與安都俱還入城。別令孔伯恭撫安內外,然後元入彭城。元以永仍據險要,乃命安都與璨等同守,身率精銳,揚兵於外,分擊呂梁,絕其糧運。永遂捐城夜遁。於是遣高閭與張讜對為東徐州刺史;李璨與畢眾敬對為東兗州刺史。拜元開府、都督、徐州刺史、淮陽公。
太和初,征為內都大官。既而出為使持節、鎮西大將軍、開府、統萬鎮都將,甚得夷人之心。三年,進爵淮陽王,以舊老見禮,聽乘步挽,杖於朝。齊高帝既立,多遣間諜,扇動新人,不逞之徒,所在蜂起。以元威名夙振,使總率諸軍以討之。東南清晏,遠近帖然。入為侍中、都曹尚書。遷尚書令,進位司徒。
十六年,例降庶姓王爵,封山陽郡公。其年,頻表以老乞身,詔許之。元詣闕謝老,引見於庭,命升殿勞宴,賜玄冠、素服。又詔曰:「前司徒山陽郡公尉元、前大鴻臚卿新泰伯游明根,並元亨利貞,明允誠素,位顯台宿,歸老私第。可謂知始知卒,希世之賢也。公以八十之年,宜處三老之重;卿以七十之齡,可充五更之選。」於是養三老、五更於明堂,國老、庶老於階下。孝文再拜三老,親袒割牲,執爵而饋;於五更行肅拜之禮;賜國老、庶老衣服有差。既而元言曰:「自天地分判,五行施則,人之所崇,莫重於孝順。然五孝六順,天下之所先,願陛下重之,以化四方。臣既年衰,不究遠趣,心耳所及,敢不盡誠。」帝曰:「孝順之道,天地之經。今承三老明言,銘之於懷。」明根言曰:「夫至孝通靈,至順感幽,故詩云:『孝悌之至,通於神明,光於四海。』如此則孝順之道,無所不格。願陛下念之,以濟黎庶。臣年志朽弊,識見昧然,在於愚慮,不敢不盡。」帝曰:「五更助三老以言至范,敷展德音。當克己復禮,以行來授。」禮畢,乃賜步挽一乘。詔曰:「夫尊老尚更,列聖同致,欽年敬德,綿哲齊軌。朕雖道謝玄風,識昧叡則,然仰稟先誨,企遵猷旨。故推老以德,立更以元,父焉斯彰,兄焉斯顯矣。前司徒公元、前鴻臚卿明根,並以沖德懸車,懿量歸老,故尊老以三,事更以五。雖老、更非官,耄耋罔祿,然況事既高,宜加殊養。三老可給上公祿,五更可食元卿俸。供食之味,亦同其例。」
十七年,元疾篤,帝親省疾。薨,諡景桓公,葬以殊禮,給羽葆鼓吹,假黃鉞,班劍四十人。
子翊襲爵。遷洛,以山陽在畿內,改為博陵郡公。卒於恆州刺史,諡曰順。
慕容白曜,慕容晃之玄孫也。父琚,歷官以廉清著稱,賜爵高都侯。終尚書左丞,諡曰簡。
白曜少為中書吏,以敦直給事宮中。襲爵,稍遷北部尚書。文成崩,與乙渾共執朝政,遷尚書右僕射,進爵南鄉公。
宋徐州刺史薛安都、兗州刺史畢眾敬並以城內附,詔鎮南大將軍尉元、鎮東將軍孔伯恭赴之。而宋東平太守申纂屯無鹽,并州刺史房崇吉屯升城,遏絕王使。皇興初,加白曜使持節、都督諸軍事、征南大將軍,進爵上黨公。屯碻磝,為諸軍後繼。白曜攻纂於無鹽,拔其東郭。纂遁,遣兵追執之。回攻升城。肥城戍主聞軍至,棄城遁走,獲粟三十萬石。又下襲破麋溝、垣苗二戍,得粟十餘萬斛。由是軍糧充足。先是,淮陽公皮豹子再征垣苗不克,白曜一旬內頻拔四城,威震齊土。獻文下詔褒美之。升城不降,白曜縱兵陵城,殺數百人,崇吉夜遁。白曜撫其人,百姓懷之。獲崇吉母妻,待之以禮。宋遣將吳喜公欲寇彭城,鎮南大將軍尉元請濟師,獻文詔白曜赴之。白曜到瑕丘,遇患,因停。會崇吉與從弟法壽盜宋盤陽城以贖母妻。白曜遣將軍長孫觀等率騎入自馬耳關赴之。觀至盤陽,諸縣悉降。白曜自瑕丘進攻歷城。二年,崔道固及兗州刺史梁鄒守將劉休賔並面縛而降。白曜皆釋之,送道固、休賔及其僚屬於京師。後乃徙二城人望於下館,朝廷置平齊郡懷寧、歸安二縣以居之。自余悉為奴婢,分賜百官。白曜雖在軍旅,而接待人物,寬和有禮。所獲崇吉母妻、申纂婦女,皆別營安置,不令士卒喧雜。及進克東陽,擒沈文秀。凡獲倉粟八十五萬斛。始末三年,築圍攻擊,雖士卒死傷,無多怨叛。三齊欣然,安堵樂業。克城之日,以沈文秀抗倨不為之拜,忿而撾撻,唯以此見譏。以功拜開府儀同三司、都督、青州刺史,進爵濟南王。
初,乙渾專權,白曜頗所挾附,後緣此追以為責。四年,見誅,雲謀反叛,時論冤之。
白曜少子真安,年十一,聞父被執,將自殺。家人止之曰:「輕重未可知。」真安曰:「王位高功重,若小罪,終不至此。我不忍見父之死。」遂自縊。太和中,著作佐郎成淹上表理白曜,孝文覽表嘉愍之。
白曜弟子契,輕薄無檢。太和初,以名家子擢為中散,遷宰官中散。南安王楨有貪暴之響,遣中散閭文祖詣長安察之。文祖受楨金寶之賂,為楨隱而不言。事發,太后引見群臣,謂曰:「前論貪清,皆雲克修。文祖時亦在中,後竟犯法。以此言之,人心信不可知。」孝文曰:「卿等自審不勝貪心者,聽辭位歸第。」契進曰:「小人之心無定,而帝王之法有常。以無恆之心奉有常之法,非所克堪。乞垂退免。」帝曰:「契若知心不可常,即知貪之惡矣,何為求退?」遷宰官令,賜爵定陶男。後卒於都督、朔州刺史,諡曰克。
初,慕容氏破後,種族仍繁。天賜末,頗忌而誅之。時有免者,不敢複姓,皆以輿為氏。延昌末,詔復舊姓。而其子女先入掖庭者,猶號慕容,特多於他族。
和其奴,代人也。少有操行,善射御。初為三郎。文成初,封平昌公,累遷尚書左僕射。又與河東王閭毗、太宰常英等並平尚書事。在官慎法,不受私請。遷司空,加侍中。文成崩,乙渾與林金閭擅殺尚書楊保年等。時殿中尚書元郁率殿中宿衛士欲加兵於渾。渾懼,歸咎於金閭,執以付郁。時其奴以金閭罪惡未分,出之為定州刺史。皇興元年,長安鎮將東平王道符反,詔其奴討之,未至而道符敗。軍還,薨,內外嘆惜之。贈平昌王,諡曰宣。子受襲爵。
苟頹,代人也。本姓若干。父洛拔,內行長。
頹厚重寡言,少嚴毅清直,武力過人。擢為中散,小心謹敬。太武至江,賜爵建德男。累遷司衛監、洛州刺史。抑強扶弱,山蠻畏威,不敢為寇。太和中,歷位侍中、都曹尚書,進爵河南公。
頹方正好直言,雖文明太后生殺不允,頹亦言至懇切。李惠、李訢之誅,頹並致諫。遷司空,進爵河東王。以舊老,聽乘步挽,杖於朝。大駕行幸三川,頹留守京師。沙門法秀謀反,頹率禁旅收掩畢獲,內外晏然。薨,諡僖王。
長子愷襲爵河東王,例降為公。
宇文福,其先南單于之遠屬也。世為擁部大人。祖活撥,仕慕容垂為唐郡內史、遼東公。道武之平慕容氏,活撥入魏,為第一客。
福少驍果,有膂力。太和中,累遷都牧給事。及遷洛,敕福檢牧馬所。福規石濟以西,河內以東,拒黃河南北千里為牧地,今之馬場是也。及從代移雜畜牧於其所,福善於將養,並無損耗。孝文嘉之。尋補司衛監。後以勛封襄樂縣男,歷位太僕卿、都官尚書、營州大中正、瀛州刺史。性忠清,在公嚴毅,以信御人,甚得聲譽。後除都督懷朔沃野武川三鎮諸軍事、懷朔鎮將。至鎮卒,諡曰貞惠。
子延,字慶壽,體貌魁岸,眉目疏朗。位員外散騎侍郎。以父老,詔聽隨侍在瀛州。屬大乘妖黨突入州城,延率奴客逆戰,身被重瘡。賊縱火燒齋閣,福時在內,延突火入,抱福出外,支體灼爛,鬢髮盡焦。於是勒眾與賊苦戰,賊乃散走,以此見稱。累遷直寢。與万俟丑奴戰,沒。
論曰:古弼謀軍經國,有柱石之量;張黎誠謹廉方,以勛舊見重。並纖介之間,一朝隕覆。宥及十世,乃徒言耳。劉潔咎之徒也。丘堆敗以亡身。娥清、伊馛俱以材力見用,而馛以謀猷取異,其殆優乎。乙瓌之驍猛,周幾之智勇,代田之騎射,其位遇豈徒然也。車伊洛宅心自遠,豈常戎乎。王洛兒、車路頭、盧魯元、陳建、來大干、宿石,或誠發於衷,竭節危難;或忠存衛主,義足感人,苟非志烈,亦何能若此。宜其生受恩遇,歿盡哀榮。至如安國,以至覆亡,害盈之義也。周觀、尉撥、陸真、呂洛拔等,咸以勇毅自進,而觀竟致貶黜,異夫數子者矣。薛彪子世載強正,曇珍克盛家聲,美矣乎!魏之諸將,罕方面之績,尉元以寬雅之風,膺將帥之任,威名遠被,位極公老,自致乞言之地,無乃近代之一人歟!白曜出專薄伐,席捲三齊,考績圖勞,固不細矣。而功名難處,追猜嬰戮。宥賢議勤,未聞於斯日也。和其奴之貞正,苟頹之剛直,宇文福之氣干,咸亦有用之士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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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二十六‧列傳第十四 宋隱 從子愔 愔孫弁 弁孫欽道 弁族弟翻 翻弟子世良 世軌 翻弟世景 許彥 五世孫惇 刁廱 子遵 曾孫沖 柔 辛紹先 韋閬 孫子粲 杜銓
宋隱字處默,西河介休人也。曾祖奭,祖活,父恭,世仕慕容氏,位並通顯。慕容雋徙鄴,恭始家於廣平列人焉。
隱性至孝,專精好學。仕慕容垂,位本州別駕。道武平中山,拜隱尚書吏部郎,積遷行台右丞,領選。以老病乞骸骨,不許。尋以母喪歸列人,既葬被征,乃棄妻子匿於長樂,數年而卒。臨終,謂其子經曰:「汝等苟能入順父兄,出悌鄉黨,仕郡幸而至功曹史,以忠清奉之,足矣。不勞遠詣台閣,恐汝不能富貴,徒延門戶累耳。若忘吾言,是死若父也。使鬼有知,吾不歸食矣。」
隱弟宣,字道茂,與范陽盧玄、勃海高允、博陵崔建、從子愔俱被征,拜中書博士。後拜侍郎、行司隸校尉。卒,諡曰簡侯。
宣子謨,字干仁,襲爵,卒於遼西太守。子鸞襲爵,位東莞太守。
鸞弟瓊,字普賢,以孝稱。母曾病,季秋月思瓜。瓊夢想見之,求而遂獲,時人異之。卒於家。
愔歷中書博士、員外散騎常侍,使江南。爵列人子。卒於廣平太守。長子顯襲爵。顯無子,養弟子弁為後。
弁字義和。父叔珍,娶趙郡李敷妹,因敷事而死。弁至京師,見尚書李沖,因言論移日。沖異之,退曰:「此人一日千里,王佐才也。」顯卒,弁襲爵。弁與李彪州里,迭相祗好。彪為秘書丞,請為著作佐郎。遷尚書殿中郎中。孝文曾因朝會次,歷訪政道。弁年少官微,自下而對,聲姿清亮,進止可觀。帝稱善者久之。因是大被知遇,賜名為弁,意取弁和獻玉,楚王不知寶之也。
遷中書侍郎兼員外散騎常侍,使齊。齊司徒蕭子良、秘書丞王融等皆稱美之,以為志氣謇諤不逮李彪,而體韻和雅,舉止閒邃過之。轉散騎侍郎。時散騎位在中書之右。孝文曾論江左事,問弁在南興亡之數。弁以為蕭氏父子無大功於天下,既以逆取,不能順守,必不能貽厥孫謀,保有南海。若物憚其威,身免為幸。後車駕南征,以弁為司徒司馬、東道副將。軍人有盜馬靽者,斬而徇,於是三軍震懼,莫敢犯法。
黃門郎崔光薦弁自代,帝不許,亦賞光知人。未幾,以弁兼司徒左長史。時大選內外群官,並定四海士族,弁專參銓量之任,事多稱旨。然好言人之陰短。高門大族意所不便者,弁因毀之;至於舊族淪滯而人非可忌者,又申達之。弁又為本州大中正,姓族多所降抑,頗為時人所怨。遷散騎常侍,尋遷右衛將軍、領黃門。弁屢自陳讓,帝曰:「吾為相知者,卿亦不可有辭。豈得專守一官,不助朕為政!且常侍者,黃門之庶兄,領軍者,三衛之假攝,不足空存推讓,以棄大委。」其被知遇如此。
孝文北都之選,李沖多所參預,頗抑宋氏。弁恨沖而與李彪交結,雅相知重。及彪之抗沖,沖謂彪曰:「爾如狗耳!為人所嗾。」及沖劾彪,不至大罪,弁之力也。彪除名,弁大相嗟慨,密圖申復。
孝文在汝南不豫,大漸,旬余日不見侍臣,左右唯彭城王勰等數人而已。小瘳,乃引見門下及宗室長幼諸人。入者未能皆致悲泣,惟弁與司徒司馬張海歔欷流涕,由是益重之。車駕征馬圈,留弁以本官兼祠部尚書,攝七兵事。及行,執其手曰:「國之大事,在祀與戎,故令卿綰攝二曹。」弁頓首辭謝。
弁劬勞王事,恩遇亞於李沖。帝每稱弁可為吏部尚書,及崩,遺詔以弁為之。與咸陽王禧等六人輔政,而弁先卒。年三十八。贈瀛州刺史,諡曰貞順。
弁性好矜伐,自許膏腴。孝文以郭祚晉魏名門,從容謂弁曰:「卿固當推郭祚之門。」弁笑曰:「臣家未肯推祚。」帝曰:「卿自漢、魏以來,既無高官,又無俊秀,何得不推?」弁曰:「臣清素自立,要爾不推。」侍臣出後,帝謂彭城王勰曰:「弁人身自不惡,乃復欲以門戶自矜,殊為可怪。」
長子維,字伯緒,襲父爵。為給事中。坐諂事高肇,出為益州龍驤府長史,辭疾不行。太尉、清河王懌輔政,以維名臣子,薦為通直郎,辟其弟紀行參軍。靈太后臨政,委任元叉,恃寵憍盈,懌每以公理裁斷。叉甚忿恨,思害懌,遂與維作計,以富貴許之。維見叉寵勢日隆,乃告司染都尉韓文殊父子謀逆立懌。懌被錄禁中。文殊父子懼而逃遁。鞫無反狀,以文殊亡走,懸處大辟。置懌於宮西別館,禁兵守之。維應反坐,叉言於太后,欲開將來告者之路,乃黜為燕州昌平郡守,紀為秦州大羌令。
維及紀頗涉經史,而浮薄無行。懌尊親懿望,朝野瞻屬,維受懌眷賞而無狀構間,天下士人莫不怪忿而賤薄之。及叉殺懌,專斷朝政,以維兄弟前者告懌,征維為散騎侍郎,紀為太學博士、領侍御史。叉甚昵之。維超遷通直常侍,又除洛州刺史,紀超遷尚書郎。紀字仲烈。
初,弁謂族弟世景,言「維疏險而紀識慧不足,終必敗吾業」。世景以為不爾。至是果然。聞者以為知子莫若父。尚書令李崇、左僕射郭祚、右僕射游肇每云:「伯緒凶疏,終敗宋氏,幸得殺身耳。」論者以為有徵。後除營州刺史。靈太后反政,以叉黨除名,遂還鄉里。尋追其前誣告清河王事,於鄴賜死。
子春卿早亡,弟紀以次子欽仁嗣。欽仁,武定末為太尉祭酒。
紀,明帝末為北道行台,卒晉陽。子欽道。
欽道仕齊,歷位中山太守。長於撫接,然好察細事。其州府佐吏使人間者,先酬錢然後敢食。臨蒞處稱為嚴整。尋征為黃門侍郎,又令在東宮教太子吏事。時鄭子默以文學見知,亦被親寵。欽道本文法吏,不甚諳識古今,凡有疑事,必詢子默。二人幸於兩宮,雖諸王貴臣莫敢不敬憚。欽道又遷秘書監,仍帶黃門侍郎。乾明初,遷侍中,與楊愔同誅。贈吏部尚書、趙州刺史。
弁族弟穎,字文賢,位魏郡太守。納貨劉騰,騰言之,以為涼州刺史。穎前妻劉氏亡後十五年,穎夢見之。拜曰:「新婦今被處分為高崇妻,故來辭君。」泫然涕流。穎旦見崇,言之。崇後數日而卒。
穎族弟鴻貴,為定州平北府參軍。送戍兵於荊州,坐取兵絹四百匹,兵欲告之,乃斬兵十人。又疏凡不達律令,見律有梟首罪,乃生斷兵手,以水澆之,然後斬決。尋坐伏法。時人哀兵之苦,笑鴻貴之愚。
弁族弟翻。翻字飛烏,少有操行,世人以剛斷許之。孝莊時,除司徒左長史、河南尹。
初,翻為河陰令,順陽公主家奴為劫,攝而不送,翻將兵圍主宅,執主婿馮穆,步驅向縣。時正炎暑,立之日中,流汗霑地。縣舊有大枷,時人號曰彌尾青。及翻為縣,主吏請焚之。翻曰:「置南牆下,以待豪右。」未幾,有內監楊小駒詣縣請事,辭色不遜,翻命取尾青以鎖之。小駒既免,入訴於宣武。宣武大怒,敕河南尹推之,翻具自陳狀。詔曰:「卿故違朝法,豈不欲作威以買名?」翻對曰:「造者非臣,買名者亦宜非臣。所以留者,非敢施於百姓,欲待凶暴之徒如駒者耳。」於是威振京師。
及為洛陽,迄於河南尹,畏憚權勢,更相承接,故當世之名大致減損。卒官,贈侍中、衛將軍、相州刺史。孝武初,重贈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尚書左僕射、雍州刺史,諡曰貞烈。
翻弟毓,字道和,敦篤有志行。卒於太中大夫。子世良。
世良字元友。年十五,便有膽氣。後隨伯父翻在南兗州,屢有戰功。行台、臨淮王彧與語,奇之。魏朝以爾朱榮有不臣跡,帝將圖之,密令彧將兵赴洛。彧在梁郡,稱疾,假世良都督,令還南兗發兵以聽期。世良請簡見兵三千騎,五日必到洛陽,並陳三策,彧皆不能從。
尋為殿中侍御史,詣河北括戶,大獲浮惰。還見汲郡城旁多骸骨,移書州郡,悉令收瘞。其夜甘雨滂沱。河內太守田估贓貨百萬,世良檢按之,未竟,遇赦而還。孝莊勞之曰:「知卿所括得丁,倍於本賬。若官人皆如此用心,便是更出一天下也。」其後遷殿中。世良奏殿中主齊會之事,請改付余曹。帝曰:「卿意不欲親庖廚邪?宜付右兵,以為永式。」河州刺史梁景叡,枹罕羌首,恃遠不敬,其賀正使人,頻年稱疾。秦州刺史侯莫陳悅受其贈遺,常為送表。世良並奏科其罪。帝嘉之,謂長孫承業曰:「宋郎中實有家風,甚可重也。」
後拜清河太守。世良才識閒明,尤善政術。在郡未幾,聲問甚高。陽平郡移掩劫盜三十餘人,世良訊其情狀,唯送十二人,余皆放之。陽平太守魏明朗大怒云:「輒放吾賊!」及推問,送者皆實,放者皆非。明朗大服。郡東南有曲堤,成公一姓阻而居之,群盜多萃於此。人為之語曰:「寧度東吳會稽,不歷成公曲堤。」世良施八條之制,盜奔他境。人又謠曰:「曲堤雖險賊何益,但有宋公自屏跡。」齊天保初,大赦,郡無一囚,率群吏拜詔而已。獄內穭生,桃樹蓬蒿亦滿。每日牙門虛寂,無復訴訟者,謂之神門。其冬,醴泉出於界內。及代至,傾城祖道。有老人丁金剛者,泣而前謝曰:「老人年九十,記三十五政。府君非唯善政,清亦徹底。今失賢者,人何以濟?」莫不攀轅涕泣。
後卒於東郡太守,贈信州刺史。世良強學,好屬文,撰字略五篇、宋氏別錄十卷。
子伯宗,位侍御史。性清退好學,多所撰述。至齊亡,不徙職,遂不入仕。隋大業初,卒於家。世良弟世軌。
世軌幼自修整,好法律。天保初,歷尚書三公、二千石、都官郎中,兼併州長史。執獄寬平,多所全濟。為都官郎中,有囚事枉,將送,垂致法,世軌遣騎追止之,切奏其狀,遂免。
稍遷廷尉少卿。洛州人聚結欲劫河橋,吏捕案之,連諸元徒黨千七百人。崔昂為廷尉,以為反,數年不斷。及世軌為少卿,判其事為劫,唯殺魁首,余從坐悉舍焉。大理正蘇珍之以平干知名,寺中語曰:「決定嫌疑蘇珍之,視表見里宋世軌。」時人以為寺中二絕。南台囚到廷尉,世軌多雪之,仍移攝御史,將問其濫狀。中尉畢義雲不送,移往復不止。世軌遂上書極言義雲酷擅。文宣引見二人,親敕世軌曰:「我知台欺寺久,卿能執理抗衡,但守此心,勿慮不富貴。」敕義雲曰:「卿比所為誠合死,以志在疾惡,故且一恕。」仍顧謂朝臣曰:「此二人並我骨鯁臣也。」及卒,廷尉、御史諸繫囚皆哭曰:「宋廷尉死,我等豈有生路!」贈光州刺史,諡曰平。無子,世良以第五子朝基嗣。
翻弟世景。世景少自修立,事親以孝聞。與弟道璵下帷讀誦,博覽群言,尤精經義。族兄弁甚重之。舉秀才上第。再遷彭城王勰開府法曹行參軍。勰愛其才學,雅相器敬。孝文甚嘉異之。遷司徒法曹行參軍。世景明刑理,著律令,裁決疑獄,剖判如流。轉尚書祠部郎。彭城王勰每稱曰:「宋世景精微,尚書僕射才也。」台中疑事,右僕射高肇常以委之。世景既才長從政,加之夙勤不怠,兼領數曹,深著稱績。左僕射源懷引為行台郎。巡察州鎮,十有餘所,黜陟賞罰,莫不咸允。遷七鎮,別置諸戍,明設亭候,以備不虞。懷大相委重,還,薦之宣武,以為不減李沖。帝曰:「朕亦聞之。」
後為伏波將軍,行滎陽太守。鄭氏豪橫,號為難制。濟州刺史鄭尚弟遠慶,先為苑陵令,多所受納,百姓患之。而世景下車,召而誡之。遠慶行意自若,世景繩之以法。遠慶懼,棄官亡走。於是屬縣畏威,莫不改肅。終日坐於廳事,未嘗寢息。人間之事,巨細必知,發奸擿伏,有若神明。嘗有一吏,休滿還郡,食人雞豚。又有一干,受人一帽,又食二雞。世景叱而告之,吏、干叩頭伏罪。於是上下震悚,莫敢犯禁。
坐弟道璵事除名。世景友於之性,過絕於人,及道璵死,哭之,酸感行路。歲余,母喪,遂不勝哀而卒。世景曾撰晉書,竟未得就。
遺腹子季儒,位太學博士。曾至譙、宋間,為文吊嵇康,甚有理致。後夜寢室壞,壓而殞,時人悼傷惜之。
道璵少而敏俊,自太學博士轉京兆王愉法曹行參軍。坐愉反得罪。作詩及輓歌詞寄之朋親,以見冤痛。道璵又曾贈著作郎張始均詩,其末章云:「子深懷璧憂,余有當門病。」道璵既不免難,始均亦遇世禍,時咸怪之。
道璵從孫孝王,學涉,亦好緝綴文藻。形貌矬陋而好臧否人物,時論甚疾之。為北平王文學。求入文林館不遂,因非毀朝士,撰朝士別錄二十卷。會周武滅齊,改為關東風俗傳,更廣聞見,勒成三十卷以上之。言多妄謬,篇第冗雜,無著述體。周大象末,預尉迥事,誅死。
許彥字道謨,高陽新城人也。祖茂,仕慕容氏高陽太守。彥少孤貧,好讀書,從沙門法叡受易。太武徵令卜筮,頻驗,遂在左右,參與謀議。彥質厚慎密,與人言,不及內事,帝以此益親待之。賜爵武昌公,拜相州刺史。在州受納,多違法度,詔書切讓之,然以彥腹心近臣,弗之罪也。卒,諡宣公。
子熙襲。熙卒,子安仁襲。安仁卒,子元康襲,降爵為侯。
熙弟宗之,歷位殿中尚書、定州刺史,封潁川公。受敕討丁零,既平,宗之因循郡縣,求取不節。深澤人馬超毀謗宗之,宗之怒,毆殺超。超家人告狀,宗之上超謗訕朝政。文成聞之曰:「此必宗之懼罪誣超。」案驗果然,遂斬於都市。
元康弟護,州主簿。子恂,字伯禮,頗有業尚,閨門雍睦,三世同居,吏部尚書李神儁常稱其家風。位司徒諮議參軍,修起居注,拜太中大夫。卒,贈吏部尚書、冀州刺史。恂弟惇。
惇字季良。清識敏速,達於從政。位司徒主簿,以明斷見知,時人號為「入鐵主簿」。稍遷陽平太守。時遷都於鄴,陽平為畿郡,軍國責辦,賦斂無准;又勛貴屬請,朝夕徵求。惇並御之以道,咸以無怨,政為天下第一。特加賞異,圖形於闕,詔頒天下。歷魏尹、齊梁二州刺史,政並有治聲。遷大司農。會王思政入據潁城,王師出討,惇常督漕,軍無乏絕。引洧水灌城,惇之策也。遷殿中尚書。惇美須,下垂至帶,省中號「長鬣公」。齊文宣嘗因酒酣,提惇須稱美,以刀截之,唯留一握。惇懼,因不復敢長,人又號「齊須公」。歷御史中丞、膠州刺史、司農大理二卿。再為度支尚書、太子少保、少師、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尚書右僕射、特進,賜爵萬年縣子,食下邳郡干。惇年老,致仕於家。三年,卒。
惇少純直,晚更浮動。齊朝體式,本州大中正以京官為之。乾明中,邢卲為中書監,德望甚高。惇與卲競中正,遂憑附宋欽道,出卲為刺史,朝議甚鄙薄之。雖久處朝行,歷官清顯,與邢卲、魏收、陽休之、崔劼、徐之才比肩同列,諸人或談說經史,或吟詠詩賦,更相嘲戲,欣笑滿堂,惇不好劇談,又無學術,或坐杜口,或隱几而睡,不為勝流所重。
子文紀,武平末,度支郎中。
文紀弟文經,勤學方雅,身無擇行,口無戲言。武平末,殿中侍御史。隋開皇初,侍御史、兼通直散騎常侍、聘陳使副、主爵侍郎。卒於相州長史。
惇兄遜,字仲讓,有干局。乾明中,平原太守。卒,贈信州刺史。遜子文高,司徒掾。
刁廱字淑和,勃海饒安人也。曾祖協,從晉元帝度江,居京口,位尚書令。父暢,晉右衛將軍。初,晉相劉裕微時,負社錢三萬,違時不還,暢兄逵執而征焉。及誅桓玄,以嫌,先誅刁氏。廱與暢故吏遂奔姚興,為太子中庶子。
及姚泓滅,與司馬休之等歸魏,請於南境自效。明元假廱建威將軍。廱遂於河、濟間招集流散,傳檄邊境。廱弟彌,時亦率眾入京口,親共討裕。裕頻遣兵破之。明元南幸鄴,廱朝於行宮。明元問曰:「縛劉裕者,於卿親疏?」廱曰:「伯父。」帝笑曰:「劉裕父子當應憚卿。」於是假廱鎮東將軍、青州刺史、東光侯,使別立義軍。又詔廱令隨機立效。廱於是招集譙、梁、彭、沛人五千餘家,置二十七營,遷鎮濟陰。遷徐州刺史,賜爵東安伯。
後除薄骨律鎮將。廱以西土乏雨,表求鑿渠,溉公私田。又奉詔以高平、安定、統萬及薄骨律等四鎮,出車牛五千乘運屯谷五十萬斛付沃野,以供軍糧。道多深沙,車牛艱阻,求於牽屯山河水之次造船水運。又以所綰邊表,常懼不虞,造城儲谷,置兵備守。詔皆從之。詔即名此城為刁公城,以旌功焉。皇興中,廱與隴西王源賀及中書監高允等並以耆年特見優禮,錫廱几杖,劍履上殿,月致珍羞焉。
廱性寬柔,好尚文典,手不釋書。明敏多智,凡所為詩、賦、論、頌並諸雜文百有餘篇。又汎施愛士,恬靜寡慾。篤信佛道,著教誡二十餘篇以訓子孫。太和八年,卒,年九十五,諡曰簡。子遵。
遵字奉國,襲爵。遵少不拘小節,長更修改。太和中,例降為侯。嘗經篤疾,幾死,見有神明救之,言福門子當享長年。後卒於洛州刺史,諡曰惠侯。
子楷,早卒。楷子沖。
沖字文朗。十三而孤,孝慕過人。其祖母司空高允女,聦明婦人也。哀其早孤,撫養尤篤。沖免喪後,便志學他方,高氏泣涕留之,沖終不止。雖家世貴達,及從師於外,自同諸生。於時學制,諸生悉日直監廚,沖雖有僕隸,不令代己,身自炊爨。每師受之際,發志精專,不舍晝夜,殆忘寒暑。學通諸經,偏修鄭說。陰陽、圖緯、筭數、天文、風氣之書莫不關綜,當世服其精博。刺史郭祚聞其盛名,訪以疑義,沖應機解辯,無不祛其久惑。後太守范陽盧尚之、刺史河東裴桓並征沖為功曹主簿。非所好也,受署而已,不關事務,唯以講學為心。四方學徒就其受業者,歲有數百。
沖雖儒生,而執心壯烈,不畏強御。延昌中,帝舅司徒高肇擅恣威權,沖乃抗表極言其事。辭旨懇直,文義忠憤,太傅、清河王懌覽而嘆息。
先是,沖曾祖廱作行孝論以誡子孫,稱古之葬者,衣之以薪,不封不樹。後世聖人,易之以棺槨。至秦以後,生則不能致養,死則厚葬過度。及於末世,至蘧蒢裹屍,裸而葬者。確而為論,並非折衷。既知二者之失,豈宜同之?當令所存者,棺厚不過三寸,高不過三尺。弗用繒彩,斂以時服。轜車止用白布為幔,不加畫飾,名為清素車。又去輓歌、方相併明器雜物。及沖祖遵將卒,敕其子孫,令奉廱遺旨。河南尹丞張普惠謂為太儉,貽書於沖叔整,議其進退。整令與通學議之。沖乃致書國學諸儒,以論其事,學官竟不能荅。
神龜末,沖以嫡傳祖爵東安侯。京兆王繼為司空也,並以高選頻辟記室參軍。明帝將親釋奠,於是國子助教韓神固與諸儒詣國子祭酒崔光、吏部尚書甄琛,舉其才學,奏而征焉。
及卒,國子博士高涼及范陽盧道侃、盧景裕等復上狀陳沖業行,議奏諡曰安憲先生,祭以太牢。子欽,字志儒,早亡。
楷弟整,字景智。少有大度,頗涉書史。太和十五年,為奉朝請。孝文都洛,親自臨選,除司空法曹參軍。累遷黃門郎。普泰初,假征東大將軍、滄冀瀛三州刺史、大都督。尋加車騎將軍、右光祿大夫。遂逢本鄉賊亂,奉母客於齊州。既而母卒。母即高允之女。崔光、崔亮皆經允接待,是以涼燠之際,光等每致拜焉。天平四年,卒於鄴,贈司空公,諡曰文獻。整解音律,輕財好施,交結名勝,聲酒自娛。然貪而好色,為議者所貶。子柔。
柔字子溫。少好學,留心儀禮,性強記,至於氏族內外,皆所諳悉。居母喪以孝聞。初為魏宣武挽郎,解巾司空行參軍。齊天保初,累遷國子博士。中書令魏收撰魏史,啟柔等同其事。柔性專固,自是所聞,收常嫌憚。
又參議律令。時議者以為五等爵邑承襲,無嫡子,立嫡孫;無嫡孫,立嫡子弟;無嫡子弟,立嫡孫弟。柔以為無嫡孫,應立嫡曾孫,不應立嫡子弟。議曰:
案禮,立嫡以長,故謂長子為嫡子。嫡子死,以嫡子之子為嫡孫,死則曾、玄亦然。然則嫡子之名本為傳重。故喪服曰:「庶子不為長子三年,不繼祖與禰也。」禮:「公儀仲子之喪,檀弓曰:『何居?我未之前聞也。』『仲子舍其孫而立其子。何也』?子服伯子曰:『仲子亦猶行古之道也。昔者文王舍伯邑考而立武王發,微子舍其孫腯而立其弟衍。』」鄭注曰:「伯子為親者諱耳,立子非也。文王之立武王,權也。微子嫡子死,立弟衍,殷禮也。」「子游問諸孔子,孔子曰:『不,立孫。』注曰:「據周禮。」然則商以嫡子死,立嫡子之母弟;周以嫡子死,立嫡子之子為嫡孫。故春秋公羊之義,嫡子有孫而死,質家親親先立弟,文家尊尊先立孫。喪服云:「為父後者,為出母無服。」小記云:「祖父卒而後為祖母后者,三年。」為出母無服者,喪者不祭故也。為祖母三年者,大宗傳重故也。今議以嫡孫死而立嫡子母弟。嫡子母弟者,則為父後矣。嫡子母弟本非承嫡,以無嫡,故得為父後,則嫡孫之弟,理亦應得為父後,則是父卒然後為祖後者服斬。既得為祖服斬,而不得為傳重,未之聞也。若用商家親親之義,本不應嫡子死而立嫡孫。若從周家尊尊之文,豈宜舍其孫而立其弟?或文或質,愚用惑焉。
小記云:「嫡婦不為舅後者,則姑為之小功。」注云:「謂夫有廢疾、他故,若死無子,不受重者。小功,庶婦之服。凡父母於子,舅姑於婦,將不傳重於嫡,及將所傳重者非嫡,服之皆如眾子庶婦也。」言死無子者,謂絕世。無子,非謂無嫡子。如其有子,焉得雲無後?夫雖廢疾無子,婦猶以嫡為名。嫡名既在,而欲廢其子者如禮何?禮有損益,革代相沿。必謂宗嫡可得而變者,則為後服斬亦宜有因而改。
七年,卒。柔在史館未久,勒成之際,志在偏黨。魏書中與其內外通親者,並虛美過實,為時論所譏。
整弟宣,字季達。以功封高城縣侯,歷位都官尚書、衛大將軍、滄州刺史。卒,贈太尉公,諡曰武。
刁氏世有榮貴,而門風不甚修潔,為時所鄙。
廱族孫雙,字子山。高祖藪,晉齊郡太守。藪因晉亂,居青州之樂安。至雙始歸本鄉。
雙少好學,兼涉文史,雅為中山王英所知賞。位西河太守。為政清簡,吏人安悅。及中山王熙起兵誅元叉,事敗,熙弟略投命於雙。雙藏護周年。時購略甚切,略懼,求送出境。雙曰:「會有一死,所難遇耳。今遭知己,視死如歸,願不以為慮。」略復苦求南轉,雙乃遣從子昌送達江左。靈太后反政,知略因雙獲濟,征拜光祿大夫。時略姊饒安主,刁宣妻也,頻訴靈太后,乞征略還。朝廷乃以徐州所獲俘江革、祖暅二人易之。以雙與略有舊,乃令至境迎接。
明帝末,除西兗州刺史。時賊盜蜂起,州人張桃弓等招聚亡命,公行劫掠。雙至境,先遣使諭桃弓,陳示禍福,桃弓即隨使歸罪,雙舍而不問。後有盜發之處,令桃弓追捕,咸悉禽獲,於是州境清肅。孝莊初,行濟州刺史,以功封曲城鄉男。孝武初,遷驍騎大將軍、左光祿大夫。興和三年,卒,贈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齊州刺史,諡曰清穆。
辛紹先,隴西狄道人也。五世祖怡,晉幽州刺史。父深,仕西涼為驍騎將軍。及涼後主歆與沮渠蒙遜戰於蓼泉,軍敗,失馬,深以所乘授歆,而身死於難,以義烈見稱西土。
涼州平,紹先內徙,家於晉陽。明敏有識量,與廣平游明根、范陽盧度世、同郡李承等甚相友善。有至性,丁父憂,三年口不甘味,頭不櫛沐,發遂落盡,故常著垂裙皂帽。自中書博士轉神部令。
皇興中,薛安都以彭城歸魏。時朝廷欲綏安初附,以紹先為下邳太守。為政不甚皦察,舉其大綱而已,唯教人為產御賊之備。及宋將陳顯達、蕭道成、蕭順之來寇,道成謂順之曰:「辛紹先未易侵也,宜共慎之。」於是不歷郡境,徑屯呂梁。卒於郡,贈并州刺史、晉陽侯,諡曰惠。
子鳳達,耽道樂古,有長者之名。卒於京兆王子推國常侍。
鳳達子祥,字萬福。舉司州秀才,再遷司空主簿。咸陽王禧妃,即祥妻之妹也。及禧構逆,親知多罹塵謗,祥獨蕭然不預。轉并州平北府司馬。有白壁還兵藥道顯,被誣為賊,官屬咸疑之。祥曰:「道顯面有悲色。察獄以色,其此之謂乎!」苦執申之。月余,別獲真賊。後除郢州龍驤府長史,帶義陽太守。白早生之反也,梁遣來援,因此緣淮鎮戍,相繼降沒。唯祥堅城固守。梁又遣將胡武城、陶平虜,於州南金山之上,連營侵逼。祥出其不意,襲之,賊大崩,禽平虜,斬武城,以送京師。州境獲全。論功方有賞授,而刺史婁悅恥勛出其下,間之執政,事竟不行。胡賊劉龍駒作逆華州,除祥安定王燮征虜府長史,仍為別將,與討胡使薛和滅之。卒,贈南青州刺史。
祥弟少雍,字季和,少聦穎,有孝行,尤為祖父紹先所愛。紹先性嗜羊肝,常呼少雍共食,及紹先卒,少雍終身不食肝。性仁厚,有禮義,門內之法,為時所重。稍遷司空、高陽王雍田曹參軍。少雍清正,不憚強御,積年久訟,造次決之。請託路絕,時稱賢明。正始中,詔百官各舉所知,高陽王雍及吏部郎中李憲俱以少雍為舉首。卒於給事中。
少雍妻王氏,有德義。少雍與從子懷仁兄弟同居。懷仁等事之甚謹,閨門禮讓,人無間焉。士大夫以此稱美。
子元桓,武定中,儀同府司馬。
元桓弟士遜,太師開府功曹參軍。
鳳達弟穆,字叔宗,舉茂才,東雍州別駕。初隨父在下邳,與彭城陳敬文友善。敬文弟敬武,少為沙門,從師遠學,經久不返。敬文病臨卒,以雜綾二十匹托穆與敬武。穆久不得見,經二十年,始於洛陽見敬武,以物還之,封題如故。世稱廉信。歷東荊州司馬,轉長史,帶義陽太守,領戍。雅有恤人之志。再轉汝陽太守。遇水澇人飢,上表請輕租賦。帝從之,遂敕汝陽一郡,聽以小絹為調。除平原相。征為征虜將軍、太中大夫,未發,卒於郡。贈後將軍、幽州刺史。
子子馥,字元穎,早有學行,累遷平原相。父子並為此郡,吏人懷安之。元顥入洛,子馥不從。莊帝反政,封三門縣男。天平中,除太尉府司馬。白山連接三齊,瑕丘數州之界,多有賊盜。子馥受使檢覆,因辨山谷要害宜立鎮戍之所。又諸州豪右,在山鼓鑄,奸黨多依之,又得密造兵仗。上表請破罷諸冶。朝廷善而從之。後卒於清河太守。子馥以三傳經同說異,遂總為一部,傳注並出,校比短長。會亡,未就。
韋閬字友觀,京兆杜陵人也。世為三輔冠族。祖楷,晉長樂清河二郡太守。父逵,慕容垂大長秋卿。
閬少有器望,遇慕容氏政亂,避地薊城。太武初,征拜咸陽太守,轉武都太守。卒郡。
子范,試守華山郡,賜爵高平男。卒。
范子雋,字穎超,早有學。少孤,事祖母以孝聞。性溫和廉讓,為州里所稱。太和中,襲爵。歷位都水使者。宣武崩,領軍於忠矯擅威刑,雋與左僕射郭祚昏嫁,故亦同時遇害。臨終,訴枉於尚書元欽,欽知而不敢申理。雋嘆曰:「吾一生為善,未蒙善報;常不為惡,今為惡終。悠悠蒼天,抱直無訴!」時人咸怨傷焉。熙平元年,追贈洛州刺史,諡曰貞。子子粲。
子粲字暉茂。齊王蕭寶夤為雍州刺史,引為府主簿,轉錄事參軍。及寶夤反,子粲與弟子爽執志不從,相率逃免。雍州平,賜爵長安子。普泰中,累遷中書侍郎。孝武帝入關,子粲歷行台左丞、南汾州刺史。少弟道諧為鎮城都督。元象中,齊神武命將出討,子粲及道諧俱被獲,送於晉陽。子粲累遷南兗州刺史。齊天保初,封西僰縣男。後卒於豫州刺史,諡曰忠。
子粲兄弟十三人,並有孝行,居父喪,毀瘠過禮。既葬,廬於墓側,負土成墳。弟榮亮最知名。
榮亮字子昱。博學有文才,德行仁孝,為時所重。歷諫議大夫、衛大將軍。卒,贈河州刺史。子綱,字世紀,有操行,才學見稱,領袖本州,調為中正。開皇中,位趙州長史。有子文宗、文英,並知名。
閬從叔道福。父羆,為苻堅丞相王猛所器重,以女妻焉。仕堅為東海太守。堅滅,奔江左,仕宋為秦州刺史。
道福有志略,仕宋位盱眙、南沛二郡太守,領鎮北府錄事參軍。與徐州刺史薛安都謀擁州內附,賜爵高密侯,因家彭城。卒,贈兗州刺史,諡曰簡。
子欣宗,以歸國勛,別賜爵杜縣侯。歷位太中大夫、行幽州事。卒,贈南兗州刺史,諡曰簡。
閬從子崇,字洪基。父肅,字道壽,隨劉義真度江,位豫州刺史。
崇年十歲,父卒,母鄭氏攜以入魏,因寓居河、洛。少為舅兗州刺史鄭羲所器賞。位司徒從事中郎。孝文納其女為充華嬪,除南潁川太守。不好發擿細事,恆云:「何用小察,以傷大道?」吏人感之,郡中大安。帝聞而嘉賞,賜帛二百匹。遷洛,以崇為司州中正。尋除咸陽王禧開府從事中郎,復為河南邑中正。崇頻居衡品,以平直見稱。出為鄉郡太守,更滿應代,吏人詣闕乞留,復延三年。後卒。
子猷之,釋褐奉朝請,轉給事中、步兵校尉,稍遷前、後將軍,太中大夫,卒。
猷之弟休之,貞和自守,未嘗言行忤物。歷位給事中、河南邑中正、安西將軍、光祿大夫。卒。子道建、道儒。
閬族弟珍,字靈智,孝文賜名焉。父子尚,字文叔。位樂安王良安西府從事中郎。卒,贈雍州刺史。
珍少有志操,歷位尚書南部郎。孝文初,蠻首桓誕歸款,朝廷思安邊之略,以誕為東荊州刺史,令珍為使,與誕招慰蠻左。珍至桐柏山,窮淮源,宣揚恩澤,莫不懷附。淮源舊有祠堂,蠻俗恆用人祭之。珍乃曉告曰:「天地明靈,即人之父母,豈有父母,甘子肉味?自今宜悉以酒脯代用。」群蠻從約,自此而改。凡所招降七萬餘戶,置郡縣而還。以奉使稱旨,賜爵霸城子。
後以軍功,進爵為侯。累遷顯武將軍、郢州刺史。所在有聲績,朝廷嘉之,遷龍驤將軍,賜驊騮二匹,帛五十匹,谷三百斛。珍乃召集州內孤貧者,謂曰:「天子謂我能撫綏卿等,故賜以谷帛,吾何敢獨當。」遂以所賜,悉分與之。
尋轉荊州刺史。與尚書盧陽烏征赭陽,為齊將垣歷生、蔡道恭所敗,免歸鄉里。臨別,謂陽烏曰:「主上聖明,志吞吳會。用兵機要,在於上流。若有事荊楚,恐老夫復不得停耳。」後車駕征鄧沔,復起珍為中軍大將軍、彭城王勰長史。鄧沔既平,試守魯陽郡。孝文復南伐,路經珍郡,加中壘將軍,正太守。珍從至清水,帝曰:「朕頃戎車再駕,卿恆翼務中軍。今日之舉,亦欲引卿同行,但三嶮要,非卿無以守也。」因敕還。及孝文崩於行宮,秘匿而還,至珍郡,始發大諱。
還,除中散大夫,尋加鎮遠將軍、太尉諮議參軍。卒,贈本將軍、青州刺史,諡曰懿。
長子纘,字遵彥。年十三,補中書學生。聦敏明辯,為博士李彪所稱。再遷侍御中散。孝文每與德學沙門談論往復,纘掌綴錄,無所遺漏,頗見知賞。累遷長兼尚書左丞。壽春內附,尚書令王肅出鎮揚州,請纘行,為州長史。加平遠將軍,帶梁郡太守。肅薨,敕纘行州事。任城王澄代肅為州,復啟纘為長史。澄出征之後,梁將姜慶真乘虛攻襲,遂據外郭。雖尋克復,纘坐免官。卒。
纘弟彧,字遵慶,亦有學識。解褐奉朝請,稍遷平遠將軍、東豫州刺史。綏懷蠻左,頗得其心。蠻酋田益宗子魯生、魯賢先叛父南入,數為寇掠。自彧至州,魯生等咸箋啟修敬,不復為害。彧以蠻俗不識禮儀,乃立太學,選諸郡生徒於州總教。又於城北置崇武館以習武焉。州境清肅。罷還,遇大將軍、京兆王繼西征,請為長史。尋以本官兼尚書,為豳、夏行台,以功封陰盤縣男。卒,贈撫軍將軍、雍州刺史,諡曰文。
子彪襲。孝莊末,為藍田太守,因仕關西。
彪弟融,以軍功賜爵長安伯。稍遷大司馬開府司馬。融娶司農卿趙郡李瑾女,疑其妻與章武王景哲奸通,乃刺殺之。懼,亦自殺。
彧弟朏,字遵顯,少有志業。年十八,辟州主簿。時屬歲儉,朏以家粟造粥,以飼飢人,所活甚眾。解褐太學博士。稍遷右軍將軍,為荊、郢和糴大使。南郢州刺史田夷啟稱朏父珍往任荊州,恩洽夷夏,乞朏充南道別將,領荊州驍勇,共為腹背。詔從之。未幾,行南荊州事。遷東徐州刺史。梁遣其郢州刺史田粗憘率眾來寇,朏於石羊岡破斬之,以功封杜縣子。卒於州,贈侍中、雍州刺史,諡曰宣。
長子鴻,字道衍,頗有干用,累遷中書舍人。天平三年,坐漏泄,賜死於家。
杜銓字士衡,京兆人,晉征南將軍預五世孫也。祖胄,苻堅太尉長史。父嶷,慕容垂秘書監,仍僑居趙郡。
銓學涉,有長者風,與盧玄、高允等同被征為中書博士。初,密太后父豹喪在濮陽,太武欲令迎葬於鄴,謂司徒崔浩曰:「天下諸杜,何處望高?朕今方改葬外祖,意欲取杜中長老一人,以為宗正,令營護凶事。」浩曰:「京兆為美。中書博士杜銓,其家今在趙郡,是杜預後,於今為諸杜最。」密召見,銓器貌瓌雅,太武感悅,謂浩曰:「此真吾所欲也。」以為宗正,令與杜超子道生送豹喪柩,致葬鄴南。銓遂與超如親。超謂銓曰:「既是宗近,何緣僑居趙郡?」乃延引同屬魏郡。再遷中書侍郎,賜爵新豐侯。卒,贈相州刺史、魏縣侯,諡曰宣。
子振,字季元。舉秀才,卒於中書博士。
振子遇,字慶期,位尚書起部郎。竊官材瓦起立私宅,清論鄙之。卒於河東太守,贈都官尚書、豫州刺史,諡曰惠。
銓族孫景,字宣明,學通經史。州府交辟,不就。
景子裕,字慶延,雖官非貴仕,而文學相傳。仕齊,位止樂陵令。齊亡,退居教授,終於家。
子正玄,字知禮,少傳家業,耽志經史。隋開皇十五年,舉秀才,試策高第。曹司以策過左僕射楊素,怒曰:「周孔更生,尚不得為秀才,刺史何忽妄舉此人?可附下考。」乃以策抵地,不視。時海內唯正玄一人應秀才,余常貢者,隨例銓注訖,正玄獨不得進止。曹司以選期將盡,重以啟素。素志在試退正玄,乃手題使擬司馬相如上林賦、王褒聖主得賢臣頌、班固燕然山銘、張載劍閣銘、白鸚鵡賦,曰:「我不能為君住宿,可至未時令就。」正玄及時並了。素讀數遍,大驚曰:「誠好秀才!」命曹司錄奏。屬吏部選期已過,注色令還。期年重集,素謂曹司曰:「秀才杜正玄至。」又試官人有奇器闕並立成,文不加點。素大嗟之,命吏部優敘。曹司以擬長寧王記室參軍。時素情背曹官,及見,曰:「小王不盡其才也。」晉王廣方鎮揚州,妙選府僚,乃以正玄為晉王府參軍。後豫章王鎮揚州,又為豫章王記室。卒。
正玄弟正藏,字為善,亦好學,善屬文。開皇十六年,舉秀才。時蘇威監選,試擬賈誼過秦論及尚書湯誓、匠人箴、連理樹賦、幾賦、弓銘,應時並就,又無點竄。時射策甲第者合奏,曹司難為別奏,抑為乙科。正藏訴屈,威怒,改為丙第,授純州行參軍。遷梁郡下邑縣正。大業中,與劉炫同以學業該通,應詔被舉。時正藏弟正儀貢充進士,正倫為秀才,兄弟三人同時應命,當世嗟美之。著作郎王劭奏追修史,司隸大夫薛道衡奏擬從事,並以見任且放還。九年,從駕征遼,為夫余道行軍長史。還至涿郡,卒。
正藏為文迅速,有如宿構。曾令數人並執紙筆,各題一文,正藏口授俱成,皆有文理。為當時所異。又為文軌二十卷,論為文體則,甚有條貫。後生寶而行之,多資以解褐,大行於世,謂之杜家新書雲。
論曰:宋隱操行貞白,遺略榮名,宣、愔並保退素,咸見徵辟,可謂德門者矣。義和以才度見知,跡參顧命,拔萃出類,當有以哉!無子之嘆,豈徒羊舌!宗祀不亡,蓋其幸也。翻剛鯁自立,猛而斷務。世良昆季,雅有家風。道謨卜筮取達,季良累於學淺。刁廱才識恢遠,着聲立事,禮遇優隆,世有人爵,堂構之義也。辛、韋不殞門風。杜銓所在為重。正玄難兄難弟,信為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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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二十七‧列傳第十五  屈遵 張蒲 谷渾曾孫楷 公孫表 張濟 李先 賈彝 竇瑾 李訢 韓延之 袁式 毛脩之 朱脩之 嚴棱 唐和 寇贊孫雋 酈范子道元 韓秀 堯暄孫雄 柳崇
屈遵字子度,昌黎徒何人也。博學多才藝。慕容垂以為博陸令。道武南伐,博陵太守申永南奔河外,高陽太守崔宏東走海濱。屬城長吏,率多逃竄,遵獨歸道武。道武素聞其名,拜中書令。中原既平,賜爵下蔡子。卒。
子須襲爵。除長樂太守,進爵信都侯。卒,贈昌黎公,諡曰恭。
須長子恆,字長生,沈粹有局量。歷位尚書右僕射,加侍中。以破平涼功,賜爵濟北公。太武委以大政,車駕出征,常居中留鎮。與襄城公盧魯元俱賜甲第。真君四年,墜馬卒。時帝幸陰山,景穆遣使乘傳奏狀。帝甚悼惜之,謂使人曰:「汝等殺朕良臣,何用乘馬?」遂令步歸。贈征西大將軍,諡曰成公。
子道賜襲爵。道賜善騎射,機辯有辭氣,太武甚器之。位尚書右僕射,加侍中。卒,諡曰哀公。
子拔襲爵。帝追思其父祖,年十四,以為南部大人。時太武南伐,禽守將胡盛之以付拔,酒醉不覺,盛之逃。太武令斬之。將伏鑕,帝愴然曰:「若鬼有知,長生問其子孫,朕將何以應?」乃赦拔。後獻文以其功臣子,拜營州刺史。
張蒲字玄則,河內脩武人也。本名謨。父攀,仕慕容垂,位兵部尚書,以清方稱。
蒲少有父風,仕慕容寶為尚書左丞。道武定中山,寶官司敘用,多降品秩。帝既素聞蒲名,仍拜尚書左丞。明元即位,為內都大官,賜爵泰昌子。參決庶獄,私謁不行。後改為壽張子。太武即位,以蒲清貧,妻子衣食不給,乃以為相州刺史。扶弱抑強,進善黜惡,風化大行。卒於官,吏人痛惜之。蒲在謀臣之列,屢出為將,朝廷論之,常以為稱首。贈平東將軍、廣平公,諡曰文恭。
子昭襲。以軍功進爵脩武侯,位幽州刺史,以善政見稱。
谷渾字元沖,昌黎人也。父袞,彎弓三百斤,勇冠一時。仕慕容垂,位廣武將軍。
渾少有父風,任俠好氣,晚乃折節受經業,被服類儒者。道武時,以善隸書為內侍左右。太武時,累遷侍中、儀曹尚書,賜爵濮陽公。渾正直有操行,性不苟合。然愛重舊故,不以富貴驕人。時人以此稱之。在官廉直,為太武所器重,以渾子孫年十五以上,悉補中書學生。卒,諡曰文宣。
子闡,字崇基,襲爵。位外都大官。卒,諡曰簡公。
子洪,字元孫,位尚書,賜爵滎陽公。性貪奢,仆妾衣服錦綺。時獻文舅李峻等初至,官給衣服,洪輒截沒。為有司所糾,並窮其前後贓罪,伏法。
子穎,位太府少卿。卒,贈營州刺史,諡曰貞。
子士恢,字紹達,位鴻臚少卿,封元城縣侯。太后嬖倖鄭儼,懼紹達間構於帝,因言次,以紹達為州。紹達耽寵,不願出。太后誣其罪,殺之。
渾曾孫楷。楷有干局,稍遷奉車都尉。眇一目,性甚嚴忍,前後奉使皆以酷暴為名,時人號曰「瞎武」。累遷城門校尉,卒。
公孫表字玄元,燕郡廣陽人也。為慕容沖尚書郎。慕容垂破長子,從入中山。慕容寶走,乃歸,為博士。初,道武以慕容垂諸子分據勢要,權柄推移,遂至亡滅,表詣闕上韓非書二十卷,道武稱善。明元初,賜爵固安子。河西飢胡劉武反於上黨,詔表討之。為胡所敗,帝深銜之。
泰常七年,宋武帝殂。時議取河南侵地,以奚斤為都督,以表為吳兵將軍、廣州刺史。表既克滑台,遂圍武牢。車駕次汲郡。始昌子蘇坦、太史令王亮奏表置軍武牢東,不得形便之地,故令賊不時滅。明元雅好術數,又積前忿,及攻武牢,士卒多傷,乃使人夜就帳中縊殺之。以賊未退,秘而不宣。
初,表與勃海封愷友善,後為子求愷從女,愷不許,表甚銜之。及封氏為司馬國璠所逮,帝以舊族,欲原之,表證其罪,乃誅封氏。表外和內忌,時人以此薄之。表本與王亮同營署,及其出也,輕侮亮,故及於死。
第二子軌,字元慶。明元時,為中書郎。出從征討,補諸軍司馬。太武平赫連昌,引諸將帥入其府藏,各令任意取金玉。諸將取之盈懷,軌獨不取。帝把手親探金賜之,謂曰:「卿臨財廉,朕所以增賜者,欲顯廉於眾人。」後兼大鴻臚,持節拜立氐楊玄為南秦王。及境,玄不郊迎,軌數玄無蕃臣禮。玄懼,詣郊受命。使還稱旨,拜尚書,賜爵燕郡公,出為武牢鎮將。初,太武將北征,發驢以運糧,使軌部詣雍州。軌令驢主皆加絹一匹,乃與受之。百姓語曰:「驢無強弱,輔脊自壯。」眾共嗤之。坐征還。卒。
軌既死,帝謂崔浩曰:「吾過上黨,父老皆曰:公孫軌為將,受貨縱賊,使至今余奸不除,軌之罪也。其初來,單馬執鞭;及去,從車百兩。載物而南,丁零渠帥,乘山罵軌。軌怒,取罵軌者之母,以矛刺其陰而死之,曰:『何以生此逆子!』從下倒劈,分磔四支於山樹上。是忍行不忍之事。軌幸而早死,至今在者,吾必族誅之。」
軌終得娶封氏,生子叡,字叔文。位儀曹長,賜爵陽平公。時獻文於苑內立殿,敕中秘群官制名。叡奏曰:「臣聞至尊至貴,莫崇於帝王;天人挹損,莫大于謙光。臣愚以為宜曰崇光。」奏可。卒於南部尚書,諡曰宣。
叡妻,崔浩弟女也。生子良,字遵伯,聦明好學。為尚書左丞,為孝文所知遇。良弟衡,字道津。良推爵讓之,仕至司直。良以別功,賜爵昌平子。子崇基襲。
軌弟質,字元直,有經義,為中書學生,稍遷博士。太武征涼州,留宜都王穆壽輔景穆。時蠕蠕乘虛犯塞,京師震恐。壽雅信任質,為謀主。質性好卜筮,卜筮者咸雲必不來,故不設備。由質,幾敗國。後屢進讜言,超遷尚書。卒,贈廣陽侯,諡曰恭。
第二子邃,字文慶,位南部尚書,封襄平伯,出為青州刺史。以邃在公遺蹟可紀,下詔褒述。卒官。孝文在鄴宮,為之舉哀。時百度唯新,青州佐吏疑為邃服,詔曰:「專古也,理與今違;專今也,太乖曩義。當斟酌兩途,商量得失,人吏之情亦不可苟順也。主簿,近代相承服斬,過葬便除,可如故事。自余無服,大成寥落,可准諸境內之人,為齊衰三月。」子同始襲爵,卒於給事中。
邃、叡為從父兄弟。叡才器小優,又封氏之甥,崔氏之婿;邃母雁門李氏,地望懸隔。鉅鹿太守祖季真多識北方人物,每云:「士大夫當須好婚親。二公孫同堂兄弟耳,吉凶會集,便有士庶之異。」
張濟字士度,西河人也。父千秋,慕容永驍騎將軍。永滅,來奔。道武善之,拜建節將軍,賜爵成紀侯。
濟涉獵書傳,清辯善儀容。道武愛之,與公孫表等俱為行人,拜散騎侍郎,襲爵。
先是,晉雍州刺史楊佺期乞師於常山王遵以御姚興。帝遣濟為遵從事,即報之。濟自襄陽還,帝問濟江南事。濟曰:「司馬昌明死,子德宗代立,君弱臣強,全無綱紀。佺期問臣:『魏初伐中山,幾十萬眾?』臣荅:『四十餘萬。』佺期曰:『魏被甲戎馬,可有幾匹?』臣荅:『中軍精騎十餘萬,外軍無數。』佺期曰:『以此討羌,豈不滅也!』又曰:『魏定中山,徙幾戶於北?』臣荅:『七萬餘家。』佺期曰:『都何城?』臣荅:『都平城。』佺期曰:『有此大眾,何用城為!』又曰:『魏帝欲為久都平城?將移也?』臣荅:『非所知也。』佺期聞朝廷不都山東,貌有喜色,曰:『洛城救援,仰恃於魏,若獲保全,當必厚報。如為羌所乘,寧使魏取。』」道武嘉其辭,厚賞其使,許救洛陽。後以累使稱旨,拜勝兵將軍。卒,子多羅襲爵,坐事除。
李先字容仁,中山盧奴人。少好學,善占相術。慕容永迎為謀主,勸永據長子城。仕永,位秘書監。永滅,徙中山。皇始初,先於井陘歸。道武問先曰:「卿何國人?祖父及身悉歷何官?」先曰:「臣本趙郡平棘人。大父重,晉平陽太守、大將軍右司馬。父懋,石季龍樂安太守、左中郎將。臣,苻丕左主客郎,慕容永秘書監、高密侯。」車駕還代,以先為尚書右中兵郎。再遷博士、定州大中正。帝問先:「何者最善,可以益人神智?」先曰:「唯有經書,三皇、五帝政化之典,可以補王者神智。」又問:「朕欲集天下書籍,如何?」對曰:「主之所好,集亦不難。」帝於是班制天下,經籍稍集。
道武討姚興於柴壁也,問計於先。對曰:「兵以正合,戰以奇勝。聞姚興欲屯兵天渡,利其糧道。及其到前,遣奇兵先邀天渡,柴壁左右嚴設伏兵,備其表里,興欲進不得,住又乏糧。夫高者為敵所棲,深者為敵所囚,兵法所忌,而興居之,可不戰而取。」帝從其計,興果敗歸。
明元即位,問左右:「舊臣中誰為先帝所親信?」新息公王洛兒曰:「有李先者,為先帝所知。」俄而召先,讀韓子連珠論二十二篇,太公兵法十一事。詔有司曰:「先所知者,皆軍國大事,自今常宿於內。」賜先絹彩及御馬一匹,拜安東將軍、壽春侯,賜隸戶二十二。卒於內都大官,年九十五。詔賜金縷命服一襲,贈定州刺史、中山公,諡曰文懿。子國襲爵。
國子鳳,中書博士。
鳳子預,字元凱。太和初,歷秘書令、齊郡王友、征西大將軍長史,帶馮翊太守。府解,罷郡,遂居長安。羨古人飧玉法,乃採訪藍田,躬往攻掘,得若環璧雜器形者,大小百餘。頗有粗黑者,亦篋盛以還。至而觀之,皆光潤可玩。預乃椎七十枚為屑食之,余多惠人。後預及聞者更求玉於故處,皆無所見。馮翊公源懷弟得其玉,琢為器佩,皆鮮明可寶。預服經年,雲有效驗。而世事寢食,皆不禁節,又加好酒損志。及疾篤,謂妻子曰:「吾酒色不絕,自致於死,非藥過也。然吾屍體必當有異,勿速殯,令後人知飧服之妙。」時七月中旬,長安毒熱,預停屍四宿,而體色不變。其妻常氏,以玉珠二枚唅之,口閉,常謂曰:「君自雲飧玉有神驗,何不受唅?」言訖,齒啟納珠。因噓其口,都無穢氣。舉斂於棺,堅直不傾委。死時有遺玉屑數升,囊盛納諸棺中。
先少子皎。天興中,密問先曰:「子孫永為魏臣,將復事他姓邪?」先曰:「國家政化長遠,不可紀極。」皎為寇謙之弟子,遂服氣絕粒數十年,隱於恆山。年九十餘,顏如少童。一旦,沐浴冠帶,家人異之,俄而坐卒。道士咸稱其得屍解仙道。
皎孫義徽。太和中,以儒學博通,有才華,補清河王懌府記室。箋書表疏,文不加點,清典贍速,當世稱之。又為懌撰輿地圖及顯忠錄。性好老莊,甚嗤釋教。靈太后臨朝,屬有沙門惠憐以咒水飲人,雲能愈疾,百姓奔湊,日以千數。義徽白懌,稱其妖妄。因令義徽草奏以諫,太后納其言。元叉惡懌,徙義徽都水使者。俄而懌被害,因棄官隱於大房山。
少子蘭,以純孝着聞,不受辟召。孝昌中,旌表門閭。
正光中,文宣王亶嗣位,思義徽雅正惇篤,薦其孫景儒,位至奉車都尉。自皇始至齊受禪,百五十歲。先之所言,有明徵焉。
景儒子昭徽,博涉稽古,脫略不羈,時人稱其為播郎,因以字行於燕、趙焉。善談論,有宏辯,屬文任氣,不拘常則。志好隱逸,慕葛洪之為人。尋師訪道,不遠千里。遇高尚則傾蓋如舊,見庸識雖王公蔑如。初為道士,中年應詔舉,為高唐尉。大業中,將妻子隱於嵩山,號黃冠子。有文集十卷,為學者所稱。
賈彝字彥倫,本武威姑臧人也。六世祖敷,魏幽州刺史、廣川都亭侯,子孫因家焉。父為苻堅鉅鹿太守,坐訕謗系獄。彝年十歲,詣長安訟父獲申。遠近嘆之,僉曰:「此子英英,賈誼之後,莫之與京。」
弱冠,為慕容垂遼西王農記室參軍。道武先聞其名,常遣使者求彝於垂,垂彌增器敬。垂遣其太子寶來寇,大敗於參合,執彝及其從兄代郡太守潤等。道武即位,拜尚書左丞,參預國政。天賜末,彝請詣溫湯療疾,為叛胡所掠,送於姚興。積數年遁歸,又為赫連屈丐所執,拜秘書監,卒。太武平赫連昌,子秀迎其屍柩,葬於代南。
秀位中庶子,賜爵陽都男,本州大中正。獻文即位,進爵陽都子。時丞相乙渾妻庶姓,而求公主之號,屢言於秀,秀默然。後因公事,就第見渾。渾夫妻同坐,厲色曰:「爾管攝職事,無所不從。我請公主,不應,何意?」秀慷慨大言對曰:「公主之稱,王姬之號,尊寵之極,非庶族所宜。秀寧就死於今朝,不取笑於後日。」渾左右莫不失色,為之震懼,秀神色自若。渾夫妻默然含忿。他日,乃書太醫給事楊惠富臂,作「老奴官慳」字,令以示秀。渾每欲伺隙陷之。會渾伏誅,遂免難。
時秀與中書令勃海高允俱以儒舊重於時,皆選擬方岳,以詢訪被留,各聽長子出為郡。秀固讓不受,許之。自始及終,歷奉五帝,雖不至大官,常當機要。廉清儉約,不營資產。年七十三,遇疾,詔給醫藥,賜几杖。時朝廷舉動及大事不決,每遣尚書、高平公李敷就第訪決。卒,贈冀州刺史、武邑公,諡曰簡。
子雋,字異鄰。襲爵,位荊州刺史,依例降爵為伯。先是,上洛置荊州,後改為洛州,在重山,人不知學,雋表置學官。在州五載,清靖寡事,為吏人所安。卒,贈兗州刺史。子叔休襲爵。
潤曾孫禎,字叔願,學涉經史,居喪以孝聞。太和中,以中書博士副中書侍郎高聦使江左。還,以母老患,輒在家定省,坐免官。後為司徒諮議參軍、通直散騎常侍,加冠軍將軍。卒,贈齊州刺史,
禎兄子景儁,亦以學識知名,為京兆王愉府外兵參軍。愉起逆於冀州,將授其官,不受,死之。贈河東太守,諡曰貞。
景儁弟景輿,清峻鯁正,為州主簿,遂棲遲不仕。後葛榮陷冀州,稱疾不拜。景輿每捫膝而言曰:「吾不負汝。」以不拜榮也。
竇瑾字道瑜,頓丘衛國人,自雲漢司空融之後也。高祖成,頓丘太守,因家焉。
瑾少以文學知名,自中書博士為中書侍郎,賜爵繁陽子。參軍國謀,屢有功,進爵衛國侯,轉四部尚書。初定三秦,人猶去就,拜長安鎮將、毗陵公。在鎮八年,甚著威惠。征為殿中都官尚書。太武親待之,賞賜甚厚。從征蓋吳,吳平,留瑾鎮長安。還京復為殿中、都官,典左右執法。太武嘆曰:「國之良輔,毗陵公之謂矣。」出為冀州刺史,清約沖素,著稱當時。還為內都大官。
興光初,瑾女婿鬱林公司馬彌陁以選尚臨涇公主,瑾教彌陁辭。托有誹謗咒詛之言,與彌陁同誅,唯少子遵逃匿得免。
遵善楷篆,北京諸碑及台殿樓觀宮門題署多遵書。位濮陽太守,多所受納。其子僧演奸通人婦,為部人賈邈告,坐免。後以善書拜庫部令,卒官。
李訢字元盛,小名真奴,范陽人也。曾祖產,產子績,二世知名於慕容氏。父崇,馮跋吏部尚書、石城太守。車駕至和龍,崇率十餘郡歸降,太武甚禮之,呼曰李公。為北幽州刺史、固安侯。卒,諡曰襄侯。
訢母賤,為諸兄所輕。崇曰:「此子之生,相者言貴,吾每觀,或未可知。」遂使入都為中書學生。太武幸中書學,見而異之,指謂從者曰:「此小兒終效用於朕之子孫。」因識眄之。帝舅陽平王杜超有女,將許貴戚,帝曰:「李訢後必官達,益人門戶,可以妻之。」遂勸成婚。南人李哲常言訢必當貴達。杜超之死也,帝親哭三日。訢以超女婿,得在喪位出入,帝指謂左右曰:「觀此人舉動,豈不異於眾也?必為朕家幹事臣。」訢聦敏機辯,強記明察。初,李靈為文成博士,詔崔浩選中書學生器業優者為助教。浩舉其弟子箱子與盧度世、李敷三人應之。給事高讜子祐、尚書段霸兒侄等以為浩阿黨其親戚,言於景穆。以浩為不平,聞之於太武。太武意在訢,曰:「云何不取幽州刺史李崇老翁兒?」浩對曰:「前亦言訢合選,但以其先行在外,故不取之。」帝曰:「可待訢還,箱子等罷之。」遂除中書助教、博士,入授文成經。
文成即位,訢以舊恩親寵,遷儀曹尚書,領中秘書,賜爵扶風公。贈其母孫氏為容城君。帝顧群臣曰:「朕始學之歲,情未能專;既總萬機,溫習靡暇。是故儒道實有闕焉。豈惟予咎,抑亦師傅之不勤。所以爵賞仍隆,蓋不遺舊也。」訢免冠拜謝。出為相州刺史。為政清簡,百姓稱之。訢上疏求於州郡各立學官,使士望之流,衣冠之胄,就而受業。其經藝通明者,上王府。書奏,獻文從之。以訢政為諸州之最,加賜衣服。
自是遂有驕矜自得之志,受納人財物,商胡珍寶。兵人告言。尚書李敷與訢少長相好,每左右之。或有勸以奏聞,敷不許。獻文聞訢罪狀,檻車征訢,拷劾抵罪。敷兄弟將見疏斥,有司諷以中旨嫌敷兄弟之意,令訢告列敷等隱罪,可得自全。訢深所不欲,且弗之知也,乃謂其女婿裴攸曰:「吾與李敷,族世雖遠,情如一家。在事既有此勸,昨來引簪自刺,以帶自絞,而不能致絕。且亦不知其事。」攸曰:「何為為他死?敷兄弟事釁可知。有馮闌者,先為敷殺,其家切恨之。但呼闌弟問之,足可知委。」訢從其言。又趙郡范檦具列敷兄弟事狀,有司以聞,敷坐得罪。詔列訢貪冒應死,以糾李敷兄弟,故免。百鞭髡刑,配為廝役。
訢之廢也,平壽侯張讜見訢,與語,奇之,謂人曰:「此佳士也,終不久屈。」未幾而復為太倉尚書,攝南部事。用范檦陳策計,令千里之外,戶別轉運,詣倉輸之。使所在委滯,停延歲月。百姓競以貨賂,各求在前,於是遠近大為困弊。道路群議曰:「畜聚斂之人,未若盜臣。」訢弟左軍將軍璞謂訢曰:「范檦善能降人以色,假人以辭,未聞德義之言,但有勢利之說。聽其言也甘,察其行也賊,所謂諂諛讒慝,貪冒奸佞。不早絕之,後悔無及。」訢不從,彌信之,腹心事皆以告檦。訢既寵於獻文,參決軍國大議,兼典選舉,權傾內外,百僚莫不曲節以事之。檦以無功起家拜盧奴令。
獻文崩,訢遷司空,進爵范陽公,出為侍中、鎮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徐州刺史。范檦知文明太后之忿訢,又知內外疾之,太和元年,希旨告訢外叛。文明太后征訢至京師,言其叛狀。訢曰:「無之。」引檦證訢。訢言:「爾妄雲知我,吾又何言!雖然,爾不顧余之厚德,而忍為此,不仁甚矣。」檦曰:「公德於檦,何若李敷之德於公?公昔忍於敷,檦今敢不忍公乎?」訢慨然曰:「吾不用璞言,自貽伊戚,萬悔於心,何嗟及矣!」遂見誅。
璞字季直,性惇厚,多識人物。賜爵宜陽侯,太常卿。
韓延之字顯宗,南陽堵陽人,魏司徒暨之後也。仕晉,位建威將軍、荊州從事,轉平西府錄事參軍。晉將劉裕伐司馬休之,未至江陵,密與延之書招之。延之報書,辭甚激厲,曰:「劉裕足下:海內之人,誰不見足下此心,而復欲欺誑國士!」其不屈如此。事見南史宋本紀。延之以裕父名翹,字顯宗,於是己字顯宗,名子為翹,蓋示不臣劉氏也。後奔姚興。
泰常二年,與司馬文思等俱入魏。明元以延之為武牢鎮將,賜爵魯陽侯。
初,延之曾來往柏谷塢,省魯宗之墓,有終焉之志。因謂子孫云:「河洛三代所都,朝廷必有居此者。我死,不勞向北代葬也,即可就此。」子從其言,遂葬宗之墓次。延之後五十餘年而孝文徙都,其孫數家即居於祖墓之北柏谷塢。
袁式字季祖,陳郡陽夏人,漢司徒滂之後。父深,晉侍中。
式在南,歷武陵王遵諮議參軍。及劉裕執權,式歸姚興。及姚泓滅,歸魏,為上客,賜爵陽夏子。與司徒崔浩一面,便盡國士之交。時朝儀典章悉出於浩,浩以式博於故事,每所草創,恆顧訪之。性長者,雖羇旅飄泊,而清貧守度,不失士節。時人甚敬重之,皆呼曰袁諮議。至延和二年,衛大將軍、樂安王范為雍州刺史,詔式與中書侍郎高允俱為從事中郎。辭而獲免。
式沈靖樂道,周覽書傳,至於詁訓倉、雅,偏所留懷。作字釋未就。以太安二年卒,贈豫州刺史,諡肅侯。
子濟襲父爵,位魏郡太守,政有清稱。加寧遠將軍。及宋王劉昶開府,召為諮議參軍。
毛脩之字敬文,滎陽陽武人也。世仕晉。劉裕之平關中,留子義真鎮長安,以脩之為司馬。及義真敗,脩之沒統萬。太武平赫連昌,獲之。使領吳兵,以功拜吳兵將軍。脩之能為南人飲食,手自煎調,多所適意。太武親待之,累遷尚書,賜爵南郡公,常在太官主進御膳。
從討和龍,時諸軍攻城,行宮人少,宋故將朱脩之為雲中鎮將,欲率吳兵為逆,因入和龍,冀浮海南歸。以告脩之,不聽,乃止。是日無脩之,大變幾作。朱脩之遂奔馮弘。脩之又以軍功,遷特進、撫軍大將軍,位次崔浩下。
浩以其中國舊門,雖不博洽,猶涉獵書傳,與共論說之。次及陳壽三國志,云「有古良史風,其所著述,文義典正,班史以來無及壽者」。脩之曰:「昔在蜀中,聞長老言,壽曾為諸葛亮門下書佐,得撻百下,故其論武侯云:應變非其所長。」浩乃與論曰:「承祚之評亮,乃有故義過美之譽,非挾恨之言。夫亮之相備,英雄奮發之時,君臣相得,魚水為喻。而不能與曹氏爭天下,委棄荊州,退入巴蜀,守窮崎嶇之地,僭號邊夷之間,此策之下者。可以趙佗為偶,而以管、蕭之亞匹,不亦過乎!且亮既據蜀,弗量勢力,嚴威切法,控勒蜀人,欲以邊夷之眾,抗衡上國。出兵隴右,再攻祁山,一攻陳倉,疏遲失會,摧衄而反。後入秦川,更求野戰。魏人知其意,以不戰屈之。智窮勢盡,發病而死。由是言之,豈合古之善將,見可知難乎?」脩之謂浩言為然。後卒於外都大官,諡恭公。
脩之在南有四子,唯子法仁入魏。文成初,為金部尚書,襲爵,轉殿中尚書。法仁言聲壯大,至於軍旅田狩,唱呼處分,振於山谷。卒,贈征東大將軍、南郡王,諡曰威。
朱脩之者,仕宋為司徒從事中郎。守滑台,為安頡所禽。太武善其固守,以宗室女妻之,以為雲中鎮將。後奔馮弘。弘送之江南。
頡之克滑,宋陳留太守嚴棱戍倉垣。及山陽公奚斤軍至潁川,棱率文武五百人詣斤降。明元嘉其誠款,賜爵郃陽侯,假荊州刺史。隨駕南討,還為上客。及太武踐阼,以歸化之功,除中山太守,有清廉稱。卒於家。子幼玉襲。棱舊書有傳,今附之雲。脩之在宋顯達,事並具南史。
唐和字幼起,晉昌冥安人也。父繇,以涼土喪亂,推涼武昭王霸於河右。及涼亡,和與兄契攜其甥武昭王孫寶,避難伊吾。招集人眾二千餘家,臣於蠕蠕。蠕蠕以契為伊吾王。
經二十年,和與契遣使降魏,為蠕蠕所逼,遂擁部至高昌。蠕蠕遣部帥阿若討和,至白力城。和先攻高寧。契與阿若戰沒,和收餘眾,奔前部國。時沮渠安周屯橫截城,和攻拔之,斬安周兄子樹,又克高寧、白力二城。遣使表狀。太武嘉之,屢賜之璽書。後和與前部王車伊洛破安周。太武使成周公萬度歸討焉耆,詔和與伊洛率所領赴度歸,喻下柳驢以東六城。因共擊波居羅城,拔之。後同征龜茲,度歸令和鎮焉耆。時柳驢戍主乙真伽將叛,和徑入其城,禽斬乙真伽。由是西域克平,和有力焉。
正平元年,和詣闕。太武優寵之,待以為上客。文成以和歸誠先朝,封酒泉公。太安中,為濟州刺史,甚有稱績。征為內都大官。評決獄訟,不加捶楚,察疑獲實者甚多,世以是稱之。卒,贈征西大將軍、太常卿、酒泉王,諡曰宣。
子欽,字孟真,位陝州刺史。降爵為侯。卒,子景宣襲爵。卒於東郡太守。
契子玄達,性果毅,有父風。與叔父和歸闕,俱為上客,封晉昌公。獻文時,位華州刺史。太和十六年,降為侯。子崇,字繼祖,襲爵。
寇贊字奉國,上谷人也,因難徙馮翊萬年。父脩之,字延期,苻堅東萊太守。贊弟謙,有道術,太武敬重之,故追贈脩之安西將軍、秦州刺史、馮翊公。賜命服,諡曰哀公。詔秦、雍二州為立碑墓。又贈脩之母為馮翊夫人,及宗從追贈太守、縣令、侯、子、男者十六人,其臨職者七郡、五縣。
贊少以清潔知名。身長八尺,姿容嚴嶷,非禮不動。苻堅僕射韋華,州里高達,雖年時有異,恆以風味相待。華為馮翊太守,召為功曹。後除襄邑令。姚泓滅,秦、雍人千餘家推贊為主,歸魏。拜河南郡太守。其後秦、雍人來奔河南、滎陽、河內者,戶至萬數,拜贊南雍州刺史、軹縣侯,於洛陽立雍州之郡縣以撫之。由是流人襁負,自遠而至,參倍於前。進贊爵河南公,加安南將軍,領南蠻校尉,仍刺史。分洛、豫二州之僑郡以益之。雖位高爵重,接待不倦。
初,贊之未貴,嘗從相者唐文相。文曰:「君額上黑子入幘,位當至方伯,封公。」及其貴也,文以百姓禮拜謁曰:「明公憶疇昔言乎?」贊延文坐曰:「往時卿言杜瓊不得官長,人咸謂不然。及瓊為盩厔令,卿猶言相中不見,而瓊果以暴疾,未拜而終。昔魏舒見主人兒死,自知己必至公。吾恆以卿言瓊之驗,亦復不息此望也。」乃賜文衣服良馬。
贊在州十七年,甚收公私之譽。年老,求致仕。卒,遺令薄葬,斂以時服。太武悼惜之,諡曰宣穆。子元寶襲爵。
元寶弟臻,字仙勝。年十二,遭父憂,居喪以孝稱。輕財好士。獻文末,為中川太守。時馮熙為洛州刺史,政號貪虐,仙勝微能附之,甚得其意。後為弘農太守。坐受納,為御史所彈,遂廢,卒於家。
子祖訓,順陽太守。祖訓弟祖禮。兄弟並孝友敦穆,白首同居。父母亡雖久,猶於平生所處堂宇,備設幃帳几杖,以時節開堂列拜,垂涕陳薦,若宗廟焉。吉凶之事,必先啟告,遠出行反亦如之。
祖禮,宣武末為河州刺史。在任數年,遇郤鐵匆反,又為城人詣都列其貪狀十六條。會赦免。久之,兼廷尉卿,又兼尚書。畏避勢家,承顏候色,不能有所執據。後蠻反於三鴉,為都督追討,戰歿。贈衛大將軍、七兵尚書、雍州刺史、昌平男。祖禮弟雋。
雋字祖雋。性寬雅,幼有識量,好學彊記。性又廉恕,不以財利為心。家人曾賣物與人,而利得絹一匹。雋於後知之,乃曰:「得財失行,吾所不取。」訪主還之。以選為孝文帝挽郎,除奉朝請。大乘賊起,燕、趙擾亂,雋參護軍事東討,以功授員外散騎侍郎。累遷司空府主簿。時靈太后臨朝,減食祿官十分之一,造永寧佛寺,令雋典之。資費巨萬,主吏不能欺隱。寺成,又極壯麗。靈太后嘉之,除左軍將軍。孝昌中,朝議以國用不足,乃置鹽池都將,秩比上郡。前後居職者多有侵隱,乃以雋為之,仍主簿。
永安初,華州人史底與司徒楊椿訟田。長史以椿勢貴,皆言椿直,欲以田給椿。雋曰:「史底窮人,楊公橫奪其地,若欲損不足以給有餘,見使雷同,未敢聞命。」遂以地還史底。孝莊帝后知之,嘉雋守正不撓,拜司馬;其附椿者咸責焉。
二年,出為梁州刺史。人俗荒獷,多為盜賊。雋乃令郡縣為立庠序,勸其耕桑,敦以禮讓。數年之中,風俗頓革。梁遣其將曹琰之鎮魏興,繼日板築。琰之屢擾疆埸,邊人患之。雋遣長史杜林道攻克其城,並禽琰之。琰之即梁大將景宗之季弟也。於是梁人懼焉。屬魏室多故,州又僻遠,梁人知無外援,遂大兵頓魏興,志圖攻取。雋撫厲將士,人思效命。梁人知其得眾心也,弗之敢逼。雋在州清苦,不事產業,其子等並徒步而還,吏人送雋,留連於道,久之乃得出界。
大統三年,東魏授雋洛州刺史,雋因此乃謀歸闕。五年,將家及親屬四百口入關,拜秘書監。時軍國草創,墳典散逸,雋始選置令史,抄集經籍,四部群書,稍得周備。加鎮東將軍,封西安縣男。十七年,加散騎常侍,遂稱篤疾,不復朝覲。恭帝三年,賜姓若口引氏。孝閔帝踐阼,進爵為子。武成元年,進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雋年齒雖高,而志識未衰,教授子孫,必先典禮。明帝尚儒重德,特欽賞之,數加恩賜,思與相見。雋不得已,乃入朝,帝與同席而坐,顧訪洛陽故事。雋身長八尺,須鬢皓然,容止端詳,音韻清朗。帝與之談論,不覺屢為之前膝。及雋辭還,帝親執其手,曰:「公年德俱尊,朕所欽尚。乞言之事,所望於公。宜數相見,以慰虛想。」以御輿令於帝前乘出。顧謂左右曰:「如此事,唯積善者可以致之。何止見重於今,亦將傳之萬古。」時人咸以為榮。卒年八十二。武帝嘆惜之,贈本官,加冀定瀛三州諸軍事、冀州刺史,諡曰元。
雋篤於仁義,期功之中有孤幼者,衣食豐約,並與之同。少為司徒崔光所知,光命其子勵與雋結友。雋每造光,常清談移日。小宗伯盧辯以雋業行俱崇,待以師友之禮,每有閒暇,輒詣雋讌語彌日。恆謂人曰:「不見西安君,煩憂不遣。」其為通人所敬重如此。
子奉,位至儀同大將軍、順陽郡守、洵州刺史、昌國縣公。
奉弟顒,少好學,最知名。居喪哀毀。位儀同大將軍,掌朝、布憲、典祀下大夫,小納言,濩澤郡公。
酈範字世則,范陽涿鹿人也。祖紹,慕容寶濮陽太守,以郡迎降,道武授兗州監軍。父嵩,天水太守。
范,太武時,給事東宮。文成踐阼,追錄先朝舊勛,賜爵永寧男。以奉禮郎奉遷太武、景穆神主於太廟,進爵為子。為征南大將軍慕容白曜司馬。及定三齊,范多進策,白曜皆用其謀,遂表為青州刺史。進爵為侯,加冠軍將軍。還為尚書右丞。
後除平東將軍、青州刺史,假范陽公。范前解州還京也,夜夢陰毛拂踝。他日說之。時齊人有占夢者史武進云:「公豪盛於齊下矣。使君臨撫東秦,道光海岱,必當重牧全齊,再祿營丘矣。」范笑荅曰:「吾將為卿必驗此夢。」果如言。時鎮將元伊利表范與外賊交通。孝文詔范曰:「鎮將伊利表卿造船市玉,與外賊交通,規陷卿罪,窺覦州任。有司推驗,虛實自顯,有罪者今伏其辜矣。卿其明為筭略,勿復懷疑。」還朝,卒京師。諡曰穆。子道元。
道元字善長。初襲爵永寧侯,例降為伯。御史中尉李彪以道元執法清刻,自太傅掾引為書侍御史。彪為僕射李沖所奏,道元以屬官坐免。景明中,為冀州鎮東府長史。刺史於勁,順皇后父也,西討關中,亦不至州,道元行事三年。為政嚴酷,吏人畏之,奸盜逃於他境。後試守魯陽郡,道元表立黌序,崇勸學教。詔曰:「魯陽本以蠻人,不立大學。今可聽之,以成良守文翁之化。」道元在郡,山蠻伏其威名,不敢為寇。延昌中,為東荊州刺史,威猛為政,如在冀州。蠻人詣闕訟其刻峻,請前刺史寇祖禮。及以遣戍兵七十人送道元還京,二人並坐免官。
後為河南尹。明帝以沃野、懷朔、薄骨律、武川、撫冥、柔玄、懷荒、御夷諸鎮並改為州,其郡、縣、戍名,令准古城邑。詔道元持節兼黃門侍郎,馳驛與大都督李崇籌宜置立,裁減去留。會諸鎮叛,不果而還。
孝昌初,梁遣將攻揚州,刺史元法僧又於彭城反叛。詔道元持節、兼侍中、攝行台尚書,節度諸軍,依僕射李平故事。梁軍至渦陽,敗退。道元追討,多有斬獲。
後除御史中尉。道元素有嚴猛之稱,權豪始頗憚之。而不能有所糾正,聲望更損。司州牧、汝南王悅嬖近左右丘念,常與臥起。及選州官,多由於念。念常匿悅第,時還其家,道元密訪知,收念付獄。悅啟靈太后,請全念身,有敕赦之。道元遂盡其命,因以劾悅。
時雍州刺史蕭寶夤反狀稍露,侍中、城陽王徽素忌道元,因諷朝廷,遣為關右大使。寶夤慮道元圖己,遣其行台郎中郭子帙圍道元於陰盤驛亭。亭在岡上,常食岡下之井。既被圍,穿井十餘丈不得水。水盡力屈,賊遂逾牆而入。道元與其弟道闕二子俱被害。道元瞋目叱賊,厲聲而死。寶夤猶遣斂其父子,殯於長安城東。事平,喪還,贈吏部尚書、冀州刺史、安定縣男。
道元好學,歷覽奇書,撰注水經四十卷,本志十三篇。又為七聘及諸文皆行於世。然兄弟不能篤睦,又多嫌忌,時論薄之。子孝友襲。
道元第四弟道慎,字善季,涉歷史傳,有干局。位正平太守,有能名。遷長樂相。卒,贈平州刺史。
道慎弟道約,字善禮,樸質遲鈍,頗愛琴書。性多造請,好以榮利干謁,乞丐不已,多為人所笑弄。坎 21484.gif 於世,不免饑寒。晚歷東萊、魯陽二郡太守。為政清靜,吏人安之。
范弟道峻子惲,字幼和。好學有文才,尤長吏干。舉秀才,射策高第。歷位尚書外兵郎。行台長孫承業引為行台郎。惲頗兼武用,恆以功名自許。每進計於承業,多見納用。以功賞魏昌縣子。惲在軍啟求減身官爵,為父請贈,詔授征虜將軍、安州刺史。
惲後與唐州刺史崔元珍固守平陽,爾朱榮稱兵赴闕,惲與元珍不從,為榮行台郎中樊子鵠陷城,被害。所作文章,頗行於世。撰慕容氏書,不成。
子懷則,司空長流參軍。
韓秀字白武,昌黎人也。祖宰,慕容雋謁者僕射。父景,皇始初歸魏,拜宣威將軍、騎都尉。
秀歷位尚書郎,賜爵遂昌子。文成稱秀聦敏清辯,才任喉舌,遂命出納王言,並掌機密。行幸遊獵,隨侍左右。獻文即位,轉給事中,參征南慕容白曜軍事。
延興中,尚書奏以敦煌一鎮,介遠西北,寇賊路沖,慮或不固,欲移就涼州。群臣會議,僉以為然。秀獨曰:「此蹙國之事,非闢土之宜。愚謂敦煌之立,其來已久,雖鄰強寇,而兵人素習,循常置戍,足以自全。若徙就姑臧,慮人懷異意,或貪留重遷,情不願徙,脫引寇內侵,深為國患。且舍遠就近,遙防有闕。一旦廢罷,是啟戎心,則夷狄交構,互相來往。關右荒擾,烽警不息,邊役煩興,艱難方甚。」乃從秀議。後為平東將軍、青州刺史。卒,子務襲爵。
務字道世,性端謹,有吏干。為定州平北長史,頗有受納,為御史中尉李平所劾。付廷尉,會赦免。後除龍驤將軍、郢州刺史。務獻七寶床、象牙席。詔曰:「昔晉武帝焚雉頭裘,朕常嘉之。今務所獻,亦此之流也。奇麗之物,有乖風素,可付其家人。」後以詐表破賊,免官。久之,拜太中大夫,進號左將軍,卒。
堯暄字辟邪,上黨長子人也。本名鍾葵,後賜名暄。祖僧賴,道武平中山,與趙郡呂含首來歸國。暄聦了,美容貌。為千人軍將。太武以其恭謹,擢為中散。後兼北部尚書。於時始立三長,暄為東道十三州使,更比戶籍,賜獨車一乘,廄馬四匹。暄前後從征及出使檢案三十許度,皆有克己奉公之稱。賞賜衣服、彩絹、奴婢等物,賜爵平陽伯。及改置百官,授太僕卿,轉大司農。卒於平城,孝文為之舉哀,贈相州刺史。初,暄至徐州,見州城樓觀,嫌其華盛,乃令往往毀徹,由是,後更損落。及孝文幸彭城,聞之,曰:「暄猶可追斬。」
暄長子洪襲爵。洪子傑,字永壽。元象中,開府儀同三司、樂城縣公。
洪弟遵,位臨洮太守。卒,諡曰思。
遵弟榮,位員外散騎侍郎。
子雄,字休武,少驍果,輕財重氣。位燕州刺史、平城縣伯。隨爾朱兆與齊神武戰,敗於廣阿,率所部據定州歸神武。其從兄傑為兆滄州刺史,亦遣使降。神武以其兄弟俱有誠款,使傑便為行瀛州事。使雄代傑為瀛州刺史,進爵為公。時禁網疏闊,官司相與聚斂。唯雄義然後取,接下以恩,甚為吏人所懷。
魏孝武帝入關,雄為大都督,隨高昂破賀拔勝於穰城,仍除豫州刺史。元洪威據潁川叛,叛人趙繼宗殺潁川太守邵招,據樂口,北應洪威。雄討之,繼宗敗走。城內因雄之出,據州引西魏。雄復與行台侯景討平之。
梁將李洪芝、王當伯襲破平鄉城,雄並禽之。又破梁司州刺史陳慶之,復圍南荊州。東救未至,雄陷其城。梁以元慶和為魏王,侵擾南境,雄大破之於南頓。尋與行台侯景破梁楚城。豫州人上書,更乞雄為刺史,復行豫州事。
潁州長史賀若統執刺史田迅,據州降西魏。詔雄與廣州刺史趙育、揚州刺史是寶,隨行台任祥攻之。西魏將怡鋒敗祥等,育、寶各還,據城降敵。雄收散卒,保大梁。周文帝遣其右丞韋孝寬等攻豫州,雄都督郭丞伯、程多寶降之。執刺史馮邕,並雄家屬及部下妻子數千口,欲送長安。至樂口,雄外兵參軍王恆伽、都督赫連雋等從大梁邀之,斬多寶,收雄家口還大梁。雄別破樂口,禽丞伯,進討縣瓠。復以雄行豫州事。西魏以是寶為揚州刺史,據項城,義州刺史韓顯據南頓。雄一日拔其二城,禽顯及長史丘岳,寶遁走。加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仍隨侯景平魯陽,復除豫州刺史。
雄雖武將,性質寬厚,為政舉其大綱而已。在邊十年,屢有功績。愛人物,多所施與,亦以此稱。興和四年,卒於鄴,贈司徒,諡曰武恭。子師嗣。
柳崇字僧生,河東解人也。七世祖軌,晉廷尉卿。崇方雅有器量,身長八尺,美須明目,兼有學行。舉秀才,射策高第。解褐太尉主簿,轉尚書右外兵郎中。於時河東、河北二郡爭境。其間有鹽池之饒,虞阪之便,守宰百姓皆恐外割,公私朋競,紛囂台府。孝文乃遣崇檢斷,上下息訟。屬荊、郢新附,南寇窺擾,又詔崇持節與州郡經略,加慰喻。還,遷太子洗馬、本郡中正。
累遷河中太守。崇初屆郡,郡人張明失馬,疑執十餘人。崇見之,不問賊事,人別藉以溫顏,更問其親老存不,農業多少,而微察其辭色。即獲真賊呂穆等二人,余皆放遣。郡中畏服,境內怗然。卒於官,贈岐州刺史,諡曰穆。崇所制文章,寇亂遺失。
長子慶和,性沉靜,不競於時。位給事中、本郡中正,卒。
慶和弟楷,字士則。身長八尺,善草書,頗涉文史。位撫軍司馬。
論曰:屈遵學藝知機。恆乃局量受委。張蒲、谷渾,文武為用,人世仍顯,不亦善乎?公孫表初則一介見知,終以輕薄致戾。軌始受探金之賞,末陷財利之嫌,鮮克有終,固不虛也。張濟使於四方,有延譽之美。李先學術嘉謀,荷遇三世。賈彝早播時譽。秀則不畏強御。竇瑾、李訢,時曰良干。瑾以片言疑似,訢以夙故猜嫌,而嬰合門之戮,良可悲也。韓延之忠於所事,有國士之烈。袁式取遇崔公,以博雅而重。脩之晚著誠款。唐和萬里慕義。寇贊誠信見嘉。酈范智器而達。道元遭命,有銜須之風。韓秀議邊,得馭遠之筭。堯暄聦察致位,禮加存沒。柳崇素業有資,器行仍世。盛矣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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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二十八‧列傳第十六 陸俟 源賀曾孫彪 玄孫師 師從叔雄 劉尼 薛提
陸俟,代人也。曾祖干,祖引,世領部落。父突,道武初帥部人從征伐,數有戰功,位離石鎮將、上黨太守、關內侯。
俟少聦慧。明元踐祚,襲爵關內侯,位給事中,典選部、蘭台事,當官無所撓。太武征赫連昌,詔俟督諸軍鎮以備蠕蠕。與西平公安頡攻克武牢,賜爵建鄴公,拜冀州刺史。時考州郡,唯俟與河內太守丘陳為天下第一。轉武牢鎮大將。平涼休屠金崖、羌狄子玉等叛,復轉為安定鎮大將,追討崖等,皆獲之。
遷懷荒鎮大將。未期,諸高車莫弗訟俟嚴急,請前鎮將郎孤。太武許之。征俟,至京朝見,言不過周年,孤身必敗,高車必叛。帝疑不實,切責之,以公歸第。明年,諸莫弗果殺孤以叛。帝聞之大驚,召俟問其故。俟曰:「夫高車之俗,上下無禮,無禮之人,難為其上。臣蒞以威嚴,節之憲網,欲漸加訓導,使知分限。而惡直醜正,實繁有徒,故訟臣無恩,稱孤之美。孤獲還鎮,欣其名譽,必加恩於百姓,譏臣為失,專欲以寬惠臨之,仁恕待之。無禮之人,易生陵傲,不過期年,無復上下。既無上下,然後收之以威,則人懷怨憝。怨憝既多,敗亂彰矣。」帝嘆曰:「卿身乃短,慮何長也!」即日復除散騎常侍。
帝征蠕蠕,破涼州,常隨駕別督輜重。又與高涼王那復渡河南略地。仍遷長安鎮大將。與高涼王那擊蓋吳於杏城,獲吳二叔。諸將欲送京師,俟獨不許,曰:「若不斬吳,恐長安之變未已。一身藏竄,非其親信,誰能獲之?若停十萬眾追一人,非上策也。不如私許吳叔,免其妻子,使自追吳。」諸將咸曰:「今獲其二叔,唯吳一人,何所復至?」俟曰:「諸君不見毒虵乎?不斷其頭,猶能為害。況除腹心之疾,而曰必遺其類,可乎?」遂舍吳二叔,與之期。及期,吳叔不至,諸將皆咎俟。俟曰:「此未得其便耳,必不背也。」後數日,果斬吳以至,皆如其言。俟之明略獨決,皆此類也。遷內都大官。
安定盧水劉超等叛,太武以俟威恩被關中,詔以本官加都督秦、雍諸軍,鎮長安。帝曰:「超等恃險,不順王命,朕若以重兵與卿,則超等必合為一;若以輕兵與卿,則不制矣。今使卿以方略定之。」於是俟單馬之鎮。既至,申揚威信,示以成敗,超猶無降意。俟乃率其帳下見超。超使人逆曰:「三百人以外,當以弓馬相待;三百人以內,當以酒食相供。」乃將二百騎詣超。超備甚嚴,遂縱酒,盡醉而還。後偽獵,詣超。與士卒約曰:「今會發機,當以醉為限。」俟乃詐醉,上馬大呼,斬超首。士卒應聲縱擊,遂平之。帝大悅,征拜外都大官。
文成踐祚,以子麗有定策勛,進爵東平王。薨,年六十七,諡成王。有子十二人。
長子馛,多智,有父風。文成見而悅之,謂朝臣曰:「吾常嘆其父智過其軀,是復逾於父矣!」少為內都下大夫。奉上接下,行止取與,每能逆曉人意。與其從事者無不愛之。
興安初,賜爵聊城侯。出為相州刺史,假長廣公。為政清平,抑強扶弱。州中有德宿老名望素重者,以友禮待之,詢之政事,責以方略,如此者十人,號曰十善。又簡取諸縣強門百餘人以為假子,誘接殷勤,賜以衣服,令各歸家為耳目,於是發奸擿伏,事無不驗。百姓以為神明,無敢劫盜者。在州七年,家至貧約。征為散騎常侍,百姓乞留馛者千餘人。獻文不許,謂群臣曰:「馛之善政,雖古人何以加之。」賜絹五百匹,奴婢十口。馛之代還也,吏人大斂布帛以遺之,馛皆不受,人亦不取,於是以此物起佛寺焉,因名長廣公寺。後襲父爵,改封建安王。
時宋司州刺史常珍奇以懸瓠內附,新人猶懷去就。馛銜旨撫慰,諸有陷軍為奴婢者,馛皆免之。百姓欣悅,人情乃定。車駕討蠕蠕,詔馛為選部尚書,錄留台事。
及獻文將禪位於京兆王子推,任城王雲、隴西王源賀並固諫。馛抗言曰:「皇太子聖德承基,四海瞻望,不可橫議,干國之紀。臣請刎頸殿庭,有死無貳。」久之,帝乃解。詔曰:「馛直臣也,其能保吾子乎?」遂以馛為太保,與太尉源賀持節奉皇帝璽紱傳位於孝文。延興四年薨,贈以本官,諡曰貞王。馛有六子,琇、凱知名。
琇字伯琳,馛第五子也。母赫連氏身長七尺九寸,甚有婦德。馛有以爵傳琇之意。琇年九歲,馛謂之曰:「汝祖東平王有十二子,我為嫡長,承襲家業。今已年老,屬汝幼沖,詎堪為陸氏宗首乎?」琇對曰:「苟非鬬力,何患童幼!」馛奇之,遂立琇為世子。馛薨,襲爵。琇沈毅少言,雅好讀書。以功臣子孫,為侍御長,累遷祠部尚書、司州大中正。會從兄叡事,免官。
景明初,試守河內郡。咸陽王禧謀反,令子曇和等先據河內。琇聞禧反,斬曇和首。時以琇不先送曇和,禧敗始斬,責其通情,征詣廷尉。少卿崔振窮罪狀,案琇大逆。陸宗大小,咸見收捕。會將赦,先斃於獄。琇弟凱仍上書訴冤,宣武詔復琇爵,子景祚襲。
凱字智君,謹重好學。位太子庶子、給事黃門侍郎。凱在樞要十餘年,以忠厚見稱。後遇患,頻上書乞骸骨。除正平太守,在郡七年,號為良吏。
初,孝文將議革變舊風,大臣並有難色;又每引劉芳、郭祚等,常與規謀,共論政事。而國戚謂遂疏己,怏怏有不平之色。帝乃令凱私喻之曰:「至尊但欲廣知前事,直當問其古式耳。終無寵彼而疏國戚舊人意。」乃稍解。及兄琇陷罪,凱亦被收,遇赦乃免。凱痛兄之死,哭無時節,目幾失明,訴冤不已。至正始初,宣武復琇官爵。凱大喜,置酒集諸親曰:「吾所以數年之中抱病忍死者,顧門計耳,今願已遂。」以其年卒,贈龍驤將軍、南青州刺史,諡曰惠。
長子暐,字道暉,與弟恭之並有時譽。洛陽令賈禎見其兄弟,嘆曰:「仆以老年,更睹雙璧。」又嘗兄弟共候黃門郎孫惠蔚。謂諸賔曰:「不意二陸,復在坐隅。吾德謝張公,無以延譽。」暐位尚書右戶、三公郎,坐事免。後除伏波將軍。卒,贈冠軍、恆州刺史。暐擬急就篇為悟蒙章,及七誘、十醉,章表數十篇。暐與恭之晚不和睦,為時所鄙。子元規位尚書郎。元規子撥,陰陽律歷,多所通解,位并州長流參軍。
恭之字季順,有操尚,位東荊州刺史。贈吏部尚書,諡曰懿。恭之所著文章詩賦凡千餘篇。子曅,字仁崇,篤志文學,齊律序則仁崇之詞。位終通直散騎常侍。弟寬,字仁惠,太子中舍人,待詔文林館。寬兄弟並有才品,議者稱為三武。
馛弟歸,位東宮舍人、駕部校尉。
子珍,夏州刺史,贈太僕卿,諡曰靜。
珍子旭,性雅澹,好易、緯候之學,撰五星要決及兩儀真圖,頗得其指要。太和中,征拜中書博士,稍遷散騎常侍。知天下將亂,遂隱於太行山,屢征不起。卒後,贈並、汾、恆、肆四州刺史。子騰。
騰字顯聖,少慷慨有大節。從爾朱榮平葛榮,以功賜爵清河縣伯。稍遷通直散騎常侍。及孝武西遷,時使青州,遂留鄴,為陽城郡守。
大統九年,大軍東討陽城,被執。周文帝釋而與語,騰盛論東州人物,又敘述時事,辭理抑揚。周文嘆曰:「卿真不背本也!」即拜帳內大都督。未幾,除太子庶子,遷武衛將軍。騰既為周文所知,思欲立功,不願內職。
及安康賊黃眾寶等作亂,攻圍東梁州。城中糧盡,詔騰率軍大破之。軍還,拜龍州刺史。使通江油路,直出南秦。周文謂曰:「此是卿取柱國之日。」即解所服金帶賜之。州人李廣嗣、李武等憑據岩險,歷政不能制。騰密令多造飛梯,夜襲破之,執廣嗣等於鼓下。其黨有任公忻,圍逼州城,請免廣嗣及武,即散兵請罪。騰謂將士曰:「吾不殺廣嗣等,可謂墮軍實而長寇讎。」即斬廣嗣及武,以首示之。於是出兵奮擊,盡獲之。進位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轉江州刺史,進爵上庸縣公。陵州木籠獠恃險,每行抄劫,詔騰討之。獠因山為城,攻之未可拔。騰遂於城下多設聲樂及諸雜伎,示無戰心。諸賊果棄其兵仗,或攜妻子臨城觀樂。騰知其無備,遂縱兵討擊,盡殺破之。
周明帝初,陵、眉等八州夷夏並反,攻破郡縣,騰率兵討平之。及齊公憲作鎮於蜀,以騰為隆州刺史,令憲入蜀兵馬鎮防,皆委騰統攝。趙公招代憲,復請留之。遷隆州總管,領刺史。
保定二年,資州槃石人反,殺郡守,據險自守,州軍不能制。騰率軍討擊,盡破斬之。而蠻子反,所在蜂起,山路險阻,難得掩襲。遂量山川形勢,隨便開道。蠻獠畏威,承風請服。所開之路,多得古銘,並是諸葛亮、恆溫舊道。是年,鐵山獠抄斷內江路,使驛不通。騰乃進軍討之,一日下其三城,招納降附者三萬戶。
帝以騰母在齊,未令東討。適有其親屬自齊還朝者,晉公護奏令告騰云:「齊已誅公母兄。」蓋欲發其怒也。騰乃發哀泣血,志在復仇。四年,齊公憲與晉公護東征,請騰為副。趙公招時在蜀,復欲留之。晉公護與招書,於是令騰馳傳還朝,副憲東伐。
天和初,信州蠻、蜑據江硤反叛,連結二千餘里,又詔騰討之。騰沿江南而下,軍至湯口,分道奮擊,所向摧破。乃築京觀,以旌武功。涪陵郡守蘭休祖又阻兵為亂,方二千餘里。復詔騰討之,巴蜀悉定,詔令樹碑紀功績焉。騰自在龍州至是,前後破平諸賊,凡賞得奴婢八百口,馬牛稱是。
四年,遷江陵總管。陳遣其將章昭達圍江陵,衛王直聞有陳寇,遣大將軍趙誾、李遷哲等率步騎赴之,並受騰節度。時遷哲等守外城,陳將程文季、雷道勤夜來掩襲,遷哲等驚亂,不能抗禦。騰夜遣開門奮擊,大破之。陳人奔潰,道勤中流矢而斃。陳人決龍川寧朔堤,引水灌江陵城。騰親率將士,戰於西堤,破之,陳人乃遁。加位柱國,進爵上庸郡公。
建德二年,征拜大司空,尋出為涇州總管。宣政元年冬,薨於京師,贈太尉公,諡曰定。子玄嗣。
玄字士鑒,騰入關時,年七歲。仕齊為奉朝請、成平縣令。齊平,武帝見玄,特加勞勉,即拜地官府都上士。大象末,為隋文帝相府內兵參軍。
玄弟融,字士傾,最知名,少歷顯職。大象末,位至大將軍、定陵縣公。
歸弟麗,少以忠謹,入侍左右,太武特親昵之。舉動審慎,初無愆失。賜爵章安子,稍遷南部尚書。
太武崩,南安王余立。既而為中常侍宗愛等所殺,百僚憂惶,莫知所立。麗首建大議,與殿中尚書長孫渴侯、尚書源賀、羽林中郎劉尼奉迎文成於苑中而立之。社稷獲安,麗之謀也。由是受心膂之任,在朝者無出其右。興安初,封平原王,麗頻讓,不聽,乃啟以讓父。文成曰:「朕為天下主,豈不能得二王封卿父子也?」以其父俟為東平王。麗尋遷侍中、撫軍大將軍、司徒公,復其子孫,賜妻妃號。麗以優寵既頻,固辭不受,帝益重之。領太子太傅。麗好學愛士,常以講習為業。甚孝,遭父憂,毀瘠過禮。
和平六年,文成崩。先是,麗療疾於代郡溫泉,聞凶欲赴。左右止之曰:「宮車晏駕,王德望素重,奸臣若疾人譽,慮有不測之禍。」麗曰:「安有聞君父之喪,方慮禍難!」便馳赴。初,乙弗渾悖傲,每為不法,麗數諍之,由是見忌,害之。諡曰簡王,陪葬金陵。孝文追錄先朝功臣,以麗配饗廟庭。
麗二妻,長曰杜氏,次張氏。長子定國,杜氏所生,次叡,張氏所出。
定國在襁抱,文成幸其第,詔養宮內。至於游止,常與獻文同處。年六歲,為中庶子。及獻文踐祚,拜散騎常侍,賜封東郡王。定國以承父爵,辭,不許。又以父爵讓弟叡,乃聽之。俄遷侍中、儀曹尚書,轉殿中尚書。前後大駕征巡,擢為行台,錄都曹事,超遷司空。定國恃恩,不循法度,延興五年,坐事免官爵為兵。太和初,復除侍中、鎮南將軍、秦益二州刺史,復王爵。八年,薨於州。贈以本官,諡曰莊王。
子昕之,字慶始,風望端雅。襲爵,例降為公。尚獻文女常山公主,拜駙馬都尉,歷通直郎。景明中,以從叔琇罪,免官。尋以主婿,除通直散騎常侍。歷兗、青二州刺史,並有政績。轉安北將軍、相州刺史。卒,贈鎮東將軍、冀州刺史,諡曰惠。
初,定國娶河東柳氏,生子安保。後娶范陽盧度世女,生昕之。二室俱為舊族,而嫡妾不分。定國亡後,兩子爭襲父爵。僕射李沖有寵於時,與度世子伯源婚親相好,沖遂左右助之,昕之由是承爵,尚主,職位赫弈。安保沈廢貧賤,不免饑寒。昕之容貌柔謹,孝文以其主婿,特垂昵眷。宣武時,年未四十,頻撫三藩,當世以此榮之。昕之卒後,母盧悼念,傷過而亡。公主奉姑有孝稱。神龜初,與穆氏琅邪長公主並為女侍中。又性不妒忌,以昕之無子,為納妾媵,而皆育女。公主有三女,無男,以昕之從兄希道第四子子彰為後。
子彰字明遠,本名士沈。年十六出後,事公主盡禮。丞相、高陽王雍常言曰:「常山妹雖無男,以子彰為兒,乃過自生矣。」正光中,襲爵東郡公,累遷給事黃門侍郎。子彰妻即咸陽王禧女。禧誅,養於彭城王第,莊帝親之,略同諸姊。建義初,爾朱榮欲循舊事,庶姓封王,由是封子彰濮陽郡王。尋而詔罷,仍復先爵。
天平中,拜衛將軍、潁州刺史,以母憂去職。元象中,以本將軍除齊州刺史,又加驃騎將軍,行懷州事,轉北豫州刺史,仍除徐州刺史,將軍並如故。一年曆三州,當世榮之。還朝,除衛大將軍、右光祿大夫,行瀛州事。尋拜侍中,復行滄州事。進號驃騎大將軍,行冀州事。除侍讀,兼七兵尚書,行青州事。子彰初為州,以聚斂為事,晚節修改,自行青、冀、滄、瀛,甚有時譽。加以虛己納物,人士敬愛之。除中書監。卒,贈開府儀同三司,諡曰文宣。
子彰崇好道術,曾嬰重病,藥中須桑螵蛸,子彰不忍害物,遂不服焉,其仁如此。教訓六子,雅有法度。子卬。
卬字雲駒,少機悟,美風神。好學不倦,博覽群書,五經多通大義。善屬文,甚為河間邢卲所賞。卲又與子彰交遊,嘗謂子彰曰:「吾以卿老蚌遂出明珠,意欲為群拜紀可乎?」由是名譽日高,雅為搢紳所推許。起家員外散騎侍郎,歷文襄大將軍主簿、中書舍人、兼中書侍郎,以本職兼太子洗馬。自梁、魏通和,歲有交聘,卬每兼官讌接。在席賦詩,卬必先成,雖未能盡工,以敏速見美。
除中書侍郎,修國史。以父憂去職。居喪盡禮,哀毀骨立,詔以本官起。文襄時鎮鄴,嘉其至行,親詣門以慰勉之。卬母,魏上庸公主,初封藍田,高明婦人也,甚有志操。卬昆季六人,並主所出,故邢卲常謂人云:「藍田生玉,固不虛矣。」主教訓諸子,皆以義方,雖創巨痛深,出於天性,然動依禮度,亦母氏之訓焉。卬兄弟相率廬於墓側,負土成墳。朝廷所嗟尚,發詔褒揚,改其所居里為孝終里。服竟,當襲,不忍嗣侯。使迄未應受。
齊天保初,常山王薦卬器干,文宣面授給事黃門侍郎。遷吏部郎中。上洛王思宗為清都尹,闢為邑中正,食貝丘縣干。遭母喪,哀慕毀悴,殆不勝喪,遂至沈篤,頓伏床枕,又成風疾。第五弟摶遇疾,臨終,謂其兄弟曰:「大兄尪病如此,性至慈愛,摶之死日,必不得使大兄知之,哭泣聲必不可聞徹,致有感動。」家人至於祖載,方始告之。卬聞而悲痛,一慟便絕。年四十八。
卬自在朝行,篤慎周密,不說人短,不伐己長,言論清遠,有人倫鑒裁,朝野甚悲惜之。贈衛將軍、青州刺史,諡曰文。所著文章十四卷,行於世。齊之郊廟諸歌,多卬所制。
子乂,字旦,襲爵始平侯。乂聦敏博學,有文才,年十九舉司州秀才。歷秘書郎、南陽王文學、通直散騎侍郎,待詔文林館。兼散騎侍郎,迎陳使。還,兼中書舍人,加通直散騎常侍。乂於五經最精熟,館中謂之石經。人為之語曰:「五經無對,有陸乂。」
卬第二弟駿,字雲驤。自中書舍人歷黃門侍郎、散騎常侍,卒於東廣州刺史。
駿弟杳字雲邁,亦歷中書舍人、黃門常侍,假儀同三司、秦州刺史。武平中,為寇所圍,經百餘日,就加開府儀同三司。城中多疫癘,死者過半,人無異心。遇疾卒。及城陷,陳將吳明徹以杳有善政,吏人所懷,啟陳主,還其屍,家累貲物無所犯。贈開府儀同三司、尚書僕射。子玄卿,位尚書膳部郎。
杳弟騫,字雲儀,亦歷中書舍人、黃門常侍。武平末,吏部郎中。
騫弟摶,字雲征,好學有行檢,卒於著作佐郎。
摶弟彥師,字雲房,少以行檢稱。及長好學,解屬文。魏襄城王元旭引為參軍事,以父艱去職。哀毀殆不勝喪,與兄卬廬於墓次,鄉人重之,皆就墓側存問,晦朔之際,車馬不絕。中書令河間邢卲表薦之。未報,彭城王浟為司州牧,召補主簿。後歷中外府東閣祭酒。兄卬當襲父始平侯,以彥師昆弟中最幼,表讓封焉,彥師固辭而止。世稱友悌孝義,總萃一門。為中書舍人、通直散騎侍郎。每陳使至,必高選主客,彥師所接對者,前後六輩。歷中書、黃門侍郎。後以不阿宦者,遇讒,出為中山太守,有惠政。數年,征為吏部郎中、散騎常侍,又拜銀青光祿大夫,假儀同三司,行鄭州刺史,尋除給事黃門侍郎。武平末,車駕如晉陽,北平王鎮鄴,委彥師留台機密,以重慎見知。
周武帝平齊,授彥師載師下大夫,轉少納言,賜爵臨水縣男。及隋文為丞相,彥師遇疾,請假還鄴。尉遲迥將為亂,彥師知之,遂將妻子潛歸長安。文帝嘉之,授內史下大夫,拜上儀同。及帝受禪,拜尚書左丞,進爵為子。彥師素多病,未幾,以務劇病動,乞解所職,有詔聽以本官就第。歲余,轉吏部侍郎。隋承周制,官無清濁,彥師在職,凡所任人,頗甄別於士庶,論者美之。後復以病出為汾州刺史,卒官。
叡字思弼,年十餘,襲爵撫軍大將軍、平原王。沈雅好學,折節下士。年未二十,時人便以宰輔許之。娶東徐州刺史博陵崔鑒女,時孝文尚未改北人姓,鑒謂所親云:「平原王才度不惡,但恨其姓名殊為重複。」叡婚,自東徐還經鄴,見李彪,甚敬悅之,仍與趣京,以為館客。後為北征都督,擊蠕蠕,大破之。遷侍中、都曹尚書。時蠕蠕又犯塞,詔叡討之,追至石磧,禽其帥赤阿突等數百人。還,加散騎常侍,遷尚書左僕射,領北部尚書。
十六年,降五等之爵,以麗勛著前朝,封叡鉅鹿郡公。尋為使持節、鎮北大將軍、尚書令、衛將軍,討蠕蠕,大破之而還。以母憂解。孝文將有南伐之事,以本官起授征南將軍。叡固辭,請終情禮,敕有司敦喻不許。復除使持節、都督恆州刺史,行尚書令。時車駕南征,上表諫,帝不從。叡又表請車駕還代,親臨太師馮熙葬,坐削奪都督三州諸軍事。尋進號征北大將軍。以有順遷之表,加邑四百戶。
時穆泰為定州刺史,以疾病,請恆州自效,乃以叡為定州刺史。未發,遂與泰等同謀構逆,賜死獄中。聽免孥戮,徙其妻子於遼西。
叡長子希道,字洪度。有風貌,美須髯,歷覽經史,頗有文致。初拜中散,遷通直郎。坐父事,徙於遼西。於後得還,從征自效,以軍功賜爵淮陽男,拜諫議大夫。累遷前將軍、郢州刺史。希道善於馭邊,甚有威略。轉平西將軍、涇州刺史,卒官,贈撫軍將軍、定州刺史。
希道有六子:士懋字元偉。天平中以其曾祖麗有翼戴之勛,詔特復鉅鹿郡公,令士懋襲。位營州刺史。士懋弟士宗,字仲彥,尚書左外兵郎中。士宗弟士述,字幼文,符璽郎中。建義初,並於河陰遇害。士述弟士沈,出繼從叔昕之。士沈弟士廉,字季脩,建州平北府長史。永安末,爾朱世隆攻陷州城,見害。士廉弟士佩,字季偉,武定中,安東將軍、司州從事。
希道弟希悅,尚書外兵郎中。
麗季弟騏驎,侍御中散,轉侍御史。太和初,新平太守。
子高貴,孝昌中,兗州鎮東府法曹參軍。
高貴子操,字仲志,高簡有風格,早以學業知名,雅好文。操仕魏,兼散騎常侍聘梁,使還,為廷尉卿。齊文襄為世子,甚好色,崔季舒為掌媒焉。薛氏寘書妻元氏有色,迎入欲通之。元氏正辭,且哭。世子使季舒送付廷尉罪之。操曰:「廷尉守天子法,須知罪狀。」世子怒,召操,命刀環築之,更令科罪。操終不撓,乃口責之。後徙御史中丞。天保中,卒於殿中尚書。子孔璋,武平中,卒於高陽太守。
高貴弟孟遠,位奉朝請。
孟遠子概之,位司農卿。
概之子爽,字開明。少聦敏,年九歲就學,日誦二千餘言。齊尚書僕射楊遵彥見而異之曰:「陸氏世有人焉。」仕齊,位中書侍郎。齊滅,周武帝聞其名,與陽休之、袁叔德等俱征入關。諸人多將輜重,爽獨載數千卷書。至長安,授宣納上士。隋文帝受禪,頻遷太子洗馬,與左庶子宇文愷等撰東宮典記七十卷。朝廷以其博學有口辯,陳人至境,常令迎勞。卒官,贈上儀同、宣州刺史。
子法言,敏學有家風,釋褐承奉郎。初,爽之為洗馬,常奏文帝云:「皇太子諸子未有嘉名,請依春秋之義,更立名字。」上從之。及太子廢,上追怒爽曰:「我孫制名,寧不自解?陸爽乃爾多事!扇惑於勇,亦由此人。其身雖故,子孫並宜屏黜,終身不齒。」法言竟坐除名。
源賀,西平樂都人,私署河西王禿髮傉檀之子也。傉檀為乞伏熾盤所滅,賀自樂都奔魏。賀偉容貌,善風儀。太武素聞其名,及見,器其機辯,賜爵西平侯。謂曰:「卿與朕同源,因事分姓,今可為源氏。」從擊叛胡白龍,又討吐京胡,皆先登陷陣。以功進號平西將軍。
太武征涼州,以為鄉導,問攻戰之計。賀曰:「姑臧外有四部鮮卑,各為之援,然皆臣祖父舊人。臣願軍前宣國威信,必相率請降。外援既服,然後攻其孤城,拔之如反掌耳。」帝曰:「善。」乃遣賀招慰,下三萬餘落。及圍姑臧,由是無外慮,故得專力攻之。涼州平,以功進爵西平公。又從征蠕蠕,擊五城吐京胡,討蓋吳諸賊,皆有功,拜散騎常侍。從駕臨江,為前鋒大將,善撫士卒,加有料敵制勝之謀。賀為人雄果,每遇強寇,輒自奮擊,帝深誡之。賀本名破羌,是役也,帝謂曰:「人之立名,宜保其實,何可濫也?」賜名賀焉。拜殿中尚書。
南安王余為宗愛所殺,賀部勒禁兵,靜遏外內,與南部尚書陸麗決議定策,翼戴文成。令麗與劉尼馳詣苑中奉迎,賀營中為內應。俄而麗抱文成,單騎而至。及即位,賀有力焉。以定策勛,進爵西平王。及班賜百僚,敕賀任意取之,辭以江南未賔,漠北不款,府庫不宜致匱。固使取之,唯取戎馬一疋。
時斷獄多濫,賀上書曰:「案律,謀反之家,其子孫雖養他族,追還就戮,所以絕罪人之類,彰大逆之辜。其為劫賊應誅者,兄弟子侄在遠道隔關津皆不坐。竊惟先朝制律之意,以不同謀,非絕類之罪,故特垂不死之詔。若年十三已下,家人首惡,計所不及。臣愚以為可原其命,沒入官。」帝納之。
出為冀州刺史,改封隴西王。既受除,上書曰:「臣聞人之所寶,莫寶於生命;德之厚者,莫厚於宥死。然犯死之罪,難以盡恕,權其輕重,有可矜恤。今勍寇遊魂於北,狡賊負險於南,其在疆埸,猶須戍防。臣愚以為自非大逆、赤手殺人之罪,其坐贓及盜與過誤之愆應入死者,皆可原命,謫守邊境。是則已斷之體,更受生成之恩;徭役之家,漸蒙休息之惠。刑措之化,庶幾在茲。」帝嘉納之,已後入死者,皆恕死徙邊。久之,帝謂群臣曰:「昔源賀勸朕,宥諸死刑,徙充北藩諸戍。自爾至今,一歲所活,殊為不少。濟命之理既多,邊戍之兵有益。苟人人如賀,朕臨天下,復何憂哉!」群臣咸曰:「非忠臣不能進此計,非聖明不能納此言。」
賀之臨州,鞫獄以情,徭役簡省,清約寬裕,甚得人心。時武邑郡奸人石華告沙門道可與賀謀反,有司以聞。文成曰:「賀保無此。」乃精加訊檢,華果引誣。乃遣使慰勉之。帝顧左右曰:「賀忠誠,尚致誣謗,其不若是者,可無慎乎!」時考殿最,賀政為上第,賜衣馬器物,班宣天下。
後征拜太尉。蠕蠕寇邊,賀從駕討破之。及獻文將傳位於京兆王子推,時賀都督諸軍事屯漠南,乃馳傳征賀。賀至,正色固執不可。即詔持節奉皇帝璽綬以授孝文。是歲,河西敕勒叛,遣賀討之,多所降破。賀依古今兵法及先儒耆舊說,略采至要,為十二陳圖,上之,獻文覽而嘉焉。
又都督三道諸軍屯漠南。時每歲秋冬,遣軍三道並出,以備北寇,至春中乃班師。賀以勞役京都,又非御邊長計,乃上言,請募諸州鎮有武勇者三萬人,復其徭賦,厚加振恤,分為三部。二鎮之間築城,城置萬人,給強弩十二床,武衛三百乘。弩一床給牛六頭,武衛一乘給牛二頭。多造馬槍及諸器械,使武略大將二人以鎮撫之。冬則講武,春則種植,並戍並耕,則兵未勞而有盈蓄矣。又於白道南三處立倉,運近州鎮租粟以充之。足食足兵,以備不虞,於事為便。不可歲常舉眾。事寢不報。
上書稱病乞骸骨,至於再三,乃許之。朝有大議,皆就詢訪,又給衣藥珍羞。太和元年二月,療疾於溫湯。孝文、文明太后遣使屢問消息,太醫視疾。患篤,還於京師。乃遺令諸子曰:「吾頃以老患辭事,不悟天慈降恩,爵逮於汝。汝其毋傲吝,毋荒怠,毋奢越,毋嫉妒。疑思問,言思審,行思恭,服思度。遏惡揚善,親賢遠佞,目觀必真,耳屬必正,忠勤以事君,清約以臨己。吾終之後,所葬,時服單櫝,足申孝心,芻靈明器,一無用也。」三年,薨,贈侍中、太尉、隴西王印綬,諡曰宣王。賜轀輬車及命服、溫明秘器,陪葬金陵。
長子延,性謹厚,少好學,位侍御中散,賜爵廣武子。卒,贈涼州刺史,廣武侯,諡曰簡。子鱗襲。
延弟思禮,後賜名懷,謙恭寬雅有大度。文成末,為侍御中散。父賀辭老,詔受父爵。後持節督諸軍屯於漠南,蠕蠕甚憚之。還,除殿中尚書,出為長安鎮將、雍州刺史。清儉有惠政,善撫恤,劫盜息止。復拜殿中尚書,加侍中,參都曹事。又督諸軍征蠕蠕,六道大將,咸受節度。遷尚書令,參議律令。後例降為公。除司州刺史。又從駕南征,加衛大將軍,領中軍事。以母憂去職,賜帛三百匹,谷一千石。車駕幸代,詔使者弔慰。
景明二年,除尚書左僕射,加位特進。時詔以奸吏犯罪,每多逃遁,肆眚乃出,並皆釋然。自今犯罪,不問輕重,藏竄者,悉皆遠流。若永避不出,兄弟代徙。懷乃奏曰:「謹案條制,逃吏不在赦限。竊惟聖朝之恩,事異前宥,諸流徙在路,尚蒙旋返,況有未發,而仍遣邊戍?案守宰犯罪,逃走者眾,祿潤既優,尚有茲失,及蒙恩宥,卒然得還。今獨苦此等,恐非均一之法。」書奏,門下以成式既班,駁奏不許。懷重奏曰:「臣以為法貴經通,政尚簡要,刑憲之設,所以網羅罪人,苟理之所備,不在繁典。伏尋條制,勛品以下,罪發逃亡,遇恩不宥。雖欲抑絕奸途,匪為通式。謹按事條,侵官敗法,專據流外,豈九品已下,人皆貞白也?其諸州守宰,職任清流,至有貪濁,事發逃竄,而遇恩免罪;勛品已下,獨求斯例。如此,則寬縱上流,法切於下,育物有差,惠罰不等。又謀逆滔天,經恩尚免,吏犯微罪,獨不蒙赦,使大宥之經不通,開生之路致壅,進違古典,退乖今律。臣少踐天官,老荷樞要,每見訴訟,出入嗟苦,輒率愚見,以為宜停。」書奏,宣武納之。
其年,除車騎大將軍、涼州大中正。懷又表曰:「昔世祖升遐,南安在位,出拜東廟,為賊臣宗愛所賊。時高宗避難,龍潛苑中,宗愛異圖,神位未立。先臣賀與長孫渴侯、陸麗等奉迎高宗,纂徽寶命。麗以扶負聖躬,親所見識,蒙授撫軍、司徒公、平原王。興安二年,追論定策之勛,進先臣爵西平王。皇興季年,顯祖將傳大位於京兆王,先臣時都督諸將屯於武川,被征詣京,特見顧問。先臣固執不可,顯祖久乃許之,遂命先臣持節授皇帝璽綬於高祖。至太和十六年,麗息叡狀秘書,稱其亡父與先臣援立高宗,朝廷追錄,封叡鉅鹿郡開國公。臣時丁艱草土,不容及例。至二十年,除臣雍州刺史。臨發奉辭,面奏先帝,申先臣舊勛。時蒙敕旨,但赴所臨,尋當別判。至二十一年,車駕幸雍,臣復陳聞。時蒙敕旨,征還當授。自宮車晏駕,遂爾不申。竊惟先臣,遠則援立高宗,寶曆不墜;近則陳力顯祖,神器有歸。如斯之勛,超世之事也。麗以父功,而獲山河之賞;臣有家勛,不霑茅土之錫。得否相懸,請垂裁處。」詔曰:「宿老元臣,雲如所訴,訪之史官,頗亦言此。可依比授馮翊郡開國公,食邑九百戶。」
又詔為使持節,加侍中、行台,巡行北邊六鎮,恆、燕、朔三州,賑給貧乏,兼採風謠,考論殿最,事之得失,先決後聞。自京師遷洛,邊朔遙遠,加以連年旱儉,百姓困弊。懷銜命撫導,存恤有方,便宜運轉,有無通濟。時後父於勁勢傾朝野,勁兄子祚與懷宿昔通婚,時為沃野鎮將,頗有受納。懷將入鎮,祚郊迎道左,懷不與相聞,即劾祚免官。懷朔鎮將元尼須與懷少舊,亦貪穢狠籍。置酒請懷,曰:「命之長短,由卿之口,豈可不相寬貸?」懷曰:「今日之集,乃是源懷與故人飲酒之坐,非鞫獄之所也。明日公庭,始為使人檢鎮將罪狀之處。」尼須揮淚而已,無以對之。既而懷錶劾尼須。其奉公不撓,皆此類也。時百姓為豪強陵壓,積年枉滯,一朝見申者,日有百數。所上事宜,便於北邊者,凡三十餘條,皆見嘉納。
正始元年九月,有告蠕蠕率十二萬騎,六道並進,欲直趣沃野、懷朔,南寇恆、代。詔懷以本官加使持節、侍中,出據北蕃,指授規略,隨須徵發,諸所處分,皆以便宜從事。又詔懷子直寢征隨懷北行。詔賜馬一匹、細鎧一具、御矟一枚。懷拜受既訖,乃於其庭,跨鞍執矟,躍馬大呼。顧謂賔客曰:「氣力雖衰,尚得如此。蠕蠕雖畏壯輕老,我亦未便可欺。今奉廟勝之規,總驍捍之眾,足以擒其酋帥,獻俘闕下耳。」時年六十一。懷至雲中,蠕蠕亡遁。旋至恆、代,乃案視諸鎮左右要害之地,可以築城置戍之處,皆量其高下,揣其厚薄,及儲糧積仗之宜,犬牙相救之勢,凡表五十八條,宣武並從之。卒,贈司徒公,諡曰惠。
懷性寬簡,不好煩碎。恆語人曰:「為政貴當舉綱,何必須太子細也!如為屋,但外望高顯,楹棟平正,足矣。斧斤不平,非屋病也。」性不飲酒,而喜以飲人。好接賔客,雅善音律,雖在白首,至宴居之暇,常自操絲竹。
子子邕,字靈和。少好文雅,篤志於學,推誠待士,士多歸之。累遷夏州刺史。時沃野鎮人破六韓拔陵首為反亂,統萬逆徒,寇害應接。子邕嬰城自守,城中糧盡,煮馬皮而食之。子邕善綏撫,無有離貳。以饑饉轉切,欲自出求糧,留子延伯據守。僚屬僉雲,未若棄城俱去,更展規略。子邕泣請於眾曰:「吾世荷國恩,此是吾死地,更欲何求!」遂自率羸弱向東夏運糧。延伯與將士送出城,哭而拜辭,三軍莫不嗚咽。子邕為朔方胡帥曹阿各拔所邀,力屈被執。乃密遣人齎書間行與城中云:「大軍在近,汝其奉忠,勿移其操。」子邕雖被囚束,雅為胡人所敬,常以百姓禮事之。子邕為陳安危禍福之端,勸阿各拔令降。將從之,未果而死。拔弟桑生代總部眾,竟隨子邕降。時北海王顥為大行台,子邕具陳諸賊可滅狀。顥給子邕兵,令其先出。時東夏合境反叛,所在屯結,子邕轉戰而前,九旬之中,凡數十戰,乃平東夏。徵稅租粟,運糧統萬,於是二夏漸寧。
及蕭寶夤等為賊所敗,關右騷擾,時子邕新平黑城,遂率士馬並夏州募義人,鼓行南出。賊帥康維摩守鋸谷,斷絕棠橋,子邕與戰,大破之,禽維摩。又攻破賊帥契官斤於楊氏堡。出自西夏,至於東夏,轉戰千里。至是,朝廷始得委問。除兼行台尚書。復破賊帥紇單步胡提於曲沃,明帝璽書勞勉之。子邕在白水郡破賊率宿勤明達子阿非軍,多所斬獲。除給事黃門侍郎,封樂平縣公。
以葛榮久逼信都,詔子邕為北討都督。時相州刺史、安樂王鑑據鄴反,敕子邕與都督李神軌先討平之。改封陽平縣公。遂與裴衍發鄴,討葛榮。而信都城陷,除子邕冀州刺史,與裴衍俱進。子邕戰敗而歿,贈司空,諡曰莊穆。
子邕弟子恭,字靈順,聦敏好學。稍遷尚書北主客郎,攝南主客事。時梁亡人許周自雲梁給事黃門侍郎,朝士咸共信待。子恭奏以為真偽難辨,請下徐、揚二州密訪。周果以罪歸闕,詐假職位,如子恭所疑。河州羌卻鐵匆反,詔子恭為行台討之。子恭示以威恩,兩旬間悉降。朝廷嘉之。
正光元年,為行台左丞,巡北邊。轉為起部郎中。明堂、辟雍並未建就,子恭上書,求加經綜,書奏,從之。稍遷豫州刺史。頻以軍功,加鎮南將軍,兼尚書行台。元顥之入洛也,加子恭車騎將軍,子恭不敢拒之,而頻遣間使參莊帝動靜。未幾,顥敗,車駕還洛,錄前後征討功,封臨潁縣侯,侍中。爾朱榮之死也,世隆、度律斷據河橋,詔子恭為都督以討之。尋而太府卿李苗夜燒河橋,世隆退走,以子恭兼尚書僕射,為大行台、大都督。節閔帝初,以預定策勛,封臨汝縣子。
永熙中,入為吏部尚書。以子恭前在豫州戰功,追賞襄城縣男。又論子恭余效,封新城縣子,子恭尋表請轉授第五子文盛,許之。天平初,除中書監。三年,拜魏尹,又為齊神武王軍司。卒,贈司空公,諡曰文獻。子彪。
彪字文宗,學涉機警,少有名譽。魏永安中,以父功賜爵臨潁縣伯。天平四年,為涼州大中正。及齊文襄攝選,沙汰台郎,以文宗為尚書祠部郎中。皇建二年,累遷涇州刺史。文宗以恩信待物,甚得邊境之和,為鄰人所欽服,前政被抄掠者,多被放遣。累遷秦州刺史,乘傳之府,特給後部鼓吹。時李孝貞聘陳,陳主云:「齊朝還遣源涇州來在瓜步,真可謂通和矣。」
武平三年,授秘書監。陳將吳明徹寇淮南,歷陽、瓜步相尋失守。趙彥深於起居省密訪文宗討捍之計。文宗曰:「國家待遇淮南,失之同於蒿箭。以為宜以淮南委之王琳。琳於曇頊,不肯北面事之明矣。」彥深曰:「弟此良圖。但以口舌爭來十日,已是不見從。時事如此,安可盡言!」因相顧流涕。及齊平,與陽休之等十八人入京,授儀同大將軍、司成下大夫。隋開皇中,拜莒州刺史。遇病去官,卒。
文宗以貴族子弟升朝列,才識敏贍,以干局見知。然好游貴要之門,時論以為善附會。
子師,字踐言。少知名,明辯有識悟,尤以吏事自許。仕齊為尚書左外兵郎中,又攝祠部。後屬孟夏,以龍見請雩。時高阿那肱為錄尚書事,謂為真龍出見,大驚喜,問龍所在,云:「作何顏色?」師整容云:「此是龍星初見,依禮當雩祭郊壇,非謂真龍別有所降。」阿那肱忿然作色曰:「漢兒多事,強知星宿。」祭事不行。師出,竊嘆曰:「國家大事,在祀與戎,禮既廢也,其能久乎?齊亡無日矣!」尋周武帝平齊,授司賦上士。
隋文帝受禪,累遷尚書左丞,以明干著稱。時蜀王秀頗違法度,乃以師為益州總管司馬。俄而秀被征,秀恐京師有變,將謝病。師數勸之,不可違命。秀乃作色曰:「此我家事,何預卿也?」師垂涕苦諫,秀乃從征。秀髮後,州官屬多相連坐,師以此獲免。後加儀同三司。
煬帝即位,拜大理少卿。帝在顯仁宮,敕宮外衛士,不得輒離所守。有一主帥,私令衛士出外,帝付大理。師據法奏徒。帝令斬之。師奏曰:「若陛下初便殺之,自可不關文墨,既付有司,義歸恆典。脫宿衛近侍者更有此犯,將何以加之?」帝乃止。師居職強明,有口辯,而無廉平之稱。卒於刑部侍郎。
子恭弟纂,字靈秀,位太府少卿。遇害河陰,贈定州刺史。子雄。
雄字世略,少寬厚,美姿容。初仕魏,歷位秘書郎。在周以伐齊功,封朔方公,歷冀、平二州刺史,檢校徐州總管。及尉遲迥作亂,時雄家累在相州,迥潛以書誘之,雄卒不顧。隋文帝遺書慰勉之。迥遣其將畢義緒據蘭陵,席毗陷昌慮下邑,雄遣眾悉平之。陳人見中原多故,遣其將陳紀、蕭摩訶、任蠻奴、周羅睺、樊毅等侵江北,自江陵,東距壽陽,人多應之,攻陷城鎮。雄與吳州總管於顗等擊走之,悉復故地。進位上大將軍,拜徐州總管,遷朔州總管。
平陳之役,從秦王俊出信州道。陳平,以功進位上柱國,賜子崇爵端氏縣伯,褒為安化縣伯,復鎮朔方。後歲,上表乞骸骨,征還京師,卒於家。
子崇嗣,大業中,為尚書虞部郎,討北海賊,力戰死之,贈正議大夫。
劉尼,代人也。曾祖敦,有功於道武,為方面大人。父婁,為冠軍將軍。尼勇果善射,太武見而善之,拜羽林中郎,賜爵昌國子。宗愛既殺南安王余於東廟,秘之,唯尼知狀。尼勸愛立文成。愛自以負罪於景穆,聞而驚曰:「君大痴人!皇孫若立,豈忘正平時事乎?」尼曰:「若爾,立誰?」愛曰:「待還宮,擢諸王子賢者而立之。」尼懼其有變,密以狀告殿中尚書源賀。時與尼俱典兵宿衛,仍共南部尚書陸麗謀,密奉皇孫。於是,賀與尚書長孫渴侯嚴兵守衛,尼與麗迎文成於苑中。麗抱文成於馬上,入於京城。尼馳還東廟,大呼曰:「宗愛殺南安王,大逆不道。皇孫已登大位。有詔,宿衛之士,皆可還宮。」眾咸唱萬歲。賀及渴侯登執宗愛、賈周等,勒兵而入,奉文成於宮門外,入登永安殿。以尼為內行長,封東安公。
尋遷尚書右僕射,為定州刺史。在州清慎,然率多酒醉。文成末,為司徒。獻文即位,以尼有大功於先朝,特加尊重,賜別戶四十。皇興四年,車駕北征,帝親誓眾,而尼昏醉,兵陳不整。帝以其功重,特恕之,免官而已。延興四年薨,子社生襲。
薛提,太原人,皇始中,補太學生,拜侍御史,累遷晉兵將軍、冀州刺史,封太原公。有政績,征拜侍中,攝都曹事。太武崩,秘不發喪,尚書左僕射蘭延、侍中和疋等議,以皇孫幼沖,宜立長君,征秦王翰置之秘室。提曰:「皇孫有世嫡之重,人望所系,春秋雖少,令問聞於天下。廢所宜立而更別求,必有不可。」延等未決,中常侍宗愛知其謀,矯皇后令,征提等入,殺之。文成即位,以提有謀立之誠,詔提弟浮子襲兄爵太原公,有司奏降為侯。
論曰:陸俟以智識見稱,馛乃不替風範,雅杖名節,自立功名,其傳芳銘典,豈徒然也?麗忠國奉主,郁為梁棟,資忠履義,赴難如歸,世載克昌,名不虛得。叡、琇以沈雅顯達,何末亦披猖?子彰令終之美,家聲孔振。卬及彥師俱以孝為本,出處之譽,並可作范人倫。爽學業有聞,亦人譽也。源賀堂堂,非徒武節,觀其翼佐文成,廷抑禪讓,殆乎社稷之臣。懷幹略兼舉,出內馳譽,繼跡賢孝,不墮先業。子邕功立夏方,身亡冀野。彪著名齊朝。師、雄官成隋代,美矣。劉尼忠國,豈徒驍猛之用?薛提正議忠謀,見害奸閹,痛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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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二十九‧列傳第十七  司馬休之 司馬楚之曾孫裔 司馬景之 司馬叔璠 司馬天助 劉昶 蕭寶夤兄子贊 蕭正表 蕭祗 蕭退 蕭泰 蕭撝 蕭圓肅 蕭大圜
司馬休之字季豫,河內溫人,晉宣帝季弟譙王進之後也。晉度江之後,進子孫襲封譙王。至休之父恬,為鎮北將軍、青兗二州刺史。天興五年,休之為荊州刺史,被桓玄逼逐,遂奔慕容德。及玄誅,還建業,復為荊州刺史。
休之頗得江漢人心。其子文思繼其兄尚之為譙王,謀圖劉裕。裕執送休之,令為其所。休之表廢文思,並與裕書陳謝。神瑞中,裕收休之子文寶、兄子文祖並殺之,乃討休之。休之與魯宗之及宗之子軌起兵討裕,兵敗,遂與子文思及宗之奔姚興。裕滅姚泓,休之與文思及晉河間王子道賜等數百人皆將妻子降長孫嵩。卒,贈征西大將軍、右光祿大夫、始平公,諡曰聲。
文思與淮南公國璠、池陽子道賜不平,而偽親之。國璠性疏直,因醉欲外叛,文思告之,皆坐誅。以文思為廷尉,賜爵鬱林公。文思善於其職,聽斷,百姓不得匿其情。進爵譙王,位懷荒鎮將,薨。
司馬楚之字德秀,晉宣弟太常馗之八世孫也。父榮期,晉益州刺史,為其參軍楊承祖所殺。楚之時年十七,送父喪還丹楊。會劉裕誅夷司馬氏,叔父宣期、兄貞之並遇害。楚之乃逃,匿諸沙門中,濟江至汝、潁間。楚之少有英氣,能折節待士。及宋受禪,規欲報復,收眾據長社,歸之者常萬餘人。宋武深憚之,遣刺客沐謙圖害楚之。楚之待謙甚厚。謙夜詐疾,知楚之必來,欲因殺之。楚之聞謙病,果自齎湯藥往省之。謙感其意,出匕首於席下,以狀告,遂委身以事之。其推誠信物,得士心,皆此類也。
明元末,山陽公奚斤略地河南,楚之遣使請降,授荊州刺史。奚斤既平河南,以楚之所率人戶,分置汝南、汝陽、南頓、新蔡四郡,以益豫州。
太武初,楚之遣妻子內居於鄴。尋征入朝,授安南大將軍,封琅邪王,以拒宋師。賜前後部鼓吹。破宋將到彥之別軍於長社。又與冠軍安頡攻拔滑台,禽宋將朱脩之、李元德及東郡太守申謨,俘萬餘人。上疏求更進討,太武以兵久勞,不從,以散騎常侍征還。宋將裴方明、胡崇之寇讎池,楚之與淮南公皮豹子等督關中諸軍擊走方明,禽崇之,仇池平而還。
車駕征蠕蠕,楚之與濟陰公盧中山等督運以繼大軍。時鎮北將軍封沓亡入蠕蠕,說令擊楚之以絕糧運。蠕蠕乃遣覘楚之軍,截驢耳而去。有告失驢耳者,楚之曰:「必覘賊截之為驗耳,賊將至矣。」乃伐柳為城,灌水令凍,城立而賊至,不可攻逼,乃走散。太武聞而嘉之。尋拜假節、侍中、鎮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雲中鎮大將、朔州刺史。在邊二十餘年,以清儉着聞。及薨,贈征南大將軍,領護西戎校尉、揚州刺史,諡貞王,陪葬金陵。長子寶胤,與楚之同入魏,拜中書博士、雁門太守,卒。
楚之後尚諸王女河內公主。生子金龍,字榮則,少有父風,後襲爵,拜侍中、鎮西大將軍、開府、雲中鎮大將、朔州刺史、吏部尚書。薨,贈司空公,諡康王。
金龍初納太尉、隴西王源賀女,生子延宗,次纂,次悅。後娶沮渠氏,生子徽亮,即河西王沮渠牧犍女,太武妹武威公主所生也,有寵於文明太后,故以徽亮襲。例降為公,坐連穆泰罪,失爵,卒。
悅字慶宗,歷位豫州刺史。時有汝南上蔡董毛奴者,齎錢五千,死於道路。郡縣人疑張堤為劫,又於堤家得錢五千,堤懼掠,自誣言殺。至州,悅觀色,疑其不實。引見毛奴兄靈之,謂曰:「殺人取錢,當時狼狽,應有所遺,得何物?」靈之曰:「唯得一刀削。」悅取視之,曰:「此非里巷所為也。」乃召州內刀匠示之。有郭門前曰:「此刀削,門手所作,去歲賣與郭人董及祖。」悅收及祖詰之,及祖款引。靈之又於及祖身上得毛奴所衣皂襦,及祖伏法。悅察獄,多此類也。
俄與鎮南將軍元英攻克義陽,詔改梁司州為郢州,以悅為刺史。改為豫州刺史,論前勛,封漁陽子。永平元年,城人白早生謀為叛,遂斬悅首送梁。詔揚州移購悅首,贈青州刺中,諡曰莊子。子朏襲。
朏尚宣武妹華陽公主,拜駙馬都尉、員外散騎常侍。卒,贈滄州刺史。子鴻,字慶雲,性粗武。襲爵,位都水使者,坐通西魏,賜死。子孝政襲。齊受禪,例降。朏弟裔。
裔字遵胤,少孤,有志操。起家司徒府參軍事,後為員外散騎常侍。大統三年,大軍復弘農,乃於溫城送款歸西魏。六年,授北徐州刺史。八年,入朝。周文帝嘉之,特蒙賞勞。頃之,河內有四千餘家歸附,並裔之鄉舊,乃命領河內郡守,令安集流人。十五年,周文令山東立義諸將等能率眾入關者,並加重賞。裔領戶千室先至,周文欲以封裔。裔辭曰:「立義之士,遠歸皇化者,皆是其誠心內發,豈裔能率之乎?今以封裔,便是賣義士以求榮。」周文善而從之。授帥都督,拜其妻元為襄城郡公主。
周孝閔帝踐祚,除巴州刺史,進使持節、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進爵琅邪縣伯。四年,為御正中大夫,進爵為公。大軍東討,裔與少師楊 22dcb.gif 守軹開,即授懷州刺史。天和初,隨上庸公陸騰討信州反蠻冉令賢等。裔自開州道入,先遣使宣示禍福,群蠻率服。歷信、潼二州刺史。六年,征拜大將軍,除西寧州刺史,未及之部,卒於京師。
裔性清約,不事生產,所得俸祿,並散之親戚,身死之日,家無餘財,宅宇卑陋,喪庭無所,詔為起祠堂焉。贈本官,加四州刺史,諡曰定。子侃嗣。
侃字道遷,少果勇,未弱冠,便從戎旅。位樂安郡守,以軍功,加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遷兗州刺史,未之部,卒。贈本官,加豫州刺史,諡曰惠。子運嗣。
金龍弟躍,字寶龍,尚趙郡公主,拜駙馬都尉。代兄為雲中鎮將,拜朔州刺史,假安北將軍、河內公。表求罷河西苑封,丐人墾殖。有司執奏,此苑麋鹿所聚,太官取給,若丐人,懼有所闕。躍固請,孝文從之。還為祠部尚書、大鴻臚卿、潁川王師,卒。
楚之父子相繼鎮雲中,朔土服其威德。
司馬氏桓玄、劉裕之際歸北者,又有司馬景之、叔璠、天助,位並崇顯。
景之字洪略,晉汝南王亮之後。明元時歸闕,賜爵蒼梧公,加征南大將軍。清直有節操。卒,贈汝南王。子師子襲爵。
景之兄准,字巨之,以泰常末歸魏,封新安公。除廣寧太守,改密陵侯。卒,子安國襲爵。
叔璠,晉安平獻王孚之後。父曇之,晉河間王。桓玄、劉裕之際,叔璠與兄國璠奔慕容超。後投姚泓。泓滅,奔屈丐。統萬平,兄弟俱入魏,國璠賜爵淮南公,叔璠賜爵丹楊侯。
天助,自雲晉驃騎將軍元顯之子。歸闕,封東海公,歷青、兗二州刺史。
劉昶字休道,宋文帝子也。在宋封義陽王,位徐州刺史。及廢主子業立,疑昶有異志。昶和平六年,遂委母妻,攜妾吳氏,間行降魏。朝廷嘉重之,尚武邑公主,拜侍中、征南將軍、駙馬都尉,封丹楊王。歲余,主薨,更尚建興長公主。
皇興中,宋明帝使至,獻文詔昶與書,為兄弟式。宋明帝不荅,責昶,以母為其國妾,宜如春秋荀罃對楚稱外臣之禮。尋敕昶更為書。辭曰:「臣若改書,事為二敬;猶修往文,彼所不納。請停今荅。」朝廷從之。拜外都坐大官。公主復薨,更尚平陽長公主。
昶好犬馬,愛武事。入魏曆紀,猶布衣皂冠,同凶素之服。然呵罵僮僕,音雜夷夏。雖在公坐,諸王每侮弄之,或戾手齧臂,至於痛傷,笑呼之聲,聞於御聽。孝文每優假之,不以怪問。至於陳奏本國事故,語及征役,則斂容涕泗,悲動左右。而天性褊躁,喜怒不恆,每至威忿,楚撲特苦;引待南士,禮多不足。緣此,人懷畏避。
太和初,轉內都坐大官。及齊初,詔昶與諸將南伐,路經徐州,哭拜其母舊堂,哀感從者。乃遍循故居,處處隕涕,左右亦莫不酸鼻。及至軍所,將臨陣,四面拜諸將士,自陳家國滅亡,蒙朝廷慈覆,辭理切至,聲氣激揚,涕泗橫流,三軍咸為感嘆。後昶恐水雨方降,表請還師,從之。
又加儀同三司,領儀曹尚書。於時改革朝儀,詔昶與蔣少游專主其事。昶條上舊式,略不遺忘。孝文臨宣文堂,引武興王楊集始入宴,詔昶曰:「集始,邊方之酋,不足以當諸侯之禮。但王者不遺小國之臣,故勞公卿於此。」又為中書監。開建五等,封昶齊郡公,加宋王之號。
十七年,孝文臨經武殿,大議南伐,語及劉、蕭篡奪之事,昶每悲泣不已。帝亦為之流涕,禮之彌崇。十八年,除使持節、都督吳越楚彭城諸軍事、大將軍、開府,鎮徐州。昶頻表辭大將軍,詔不許。及發,帝親餞之,命百僚賦詩贈昶,又以其文集一部賜昶。帝因以所制文筆示之曰:「時契勝殘,事鍾文業,雖則不學,欲罷不能。脫思一見,故以相示,雖無足味,聊復為一笑耳。」其重昶如是。自昶背彭城,至是久矣,昔齋宇山池,並尚存立,昶更修繕,還處其中。不能綏邊懷物,撫接義故,而閨門喧猥,內外奸雜,舊吏莫不慨嘆。預營墓於彭城西南,與三公主同塋而異穴。發石累之,墳崩,壓殺十餘人。後復移改,公私費害。
十九年,昶朝京師。孝文臨光極堂大選,曰:「國家昔在恆代,隨時制宜,非通世之長法。或言,唯能是寄,不必拘門。朕以為不然,何者?清濁同流,混齊一等,君子小人,名品無別,此殊為不可。我今八族以上,士人品第有九;九品之外,小人之官,復有七等。若苟有其人,可起家為三公。正恐賢才難得,不可止為一人,混我典制。故令班鏡九流,使千載之後,我得髣像唐、虞,卿等依希元、凱。」及論大將軍,帝曰:「劉昶即其人也。」後給班劍二十人。薨於彭城,孝文為之舉哀,給溫明秘器,贈假黃鉞、太傅,領揚州刺史,加以殊禮,備九錫,給前後部羽葆鼓吹,依晉琅邪王故事,諡曰明。
昶嫡子承緒,主所生也。少而尪疾,尚孝文妹彭城長公主,為駙馬都尉,先昶卒。
承緒子暉,字重昌,為世子,襲封。尚宣武第二姊蘭陵長公主。主嚴妒,暉嘗私幸主侍婢,有身,主笞殺之,剖其孕子,節解,以草裝實婢腹,裸以示暉。暉遂忿憾,疏薄公主。公主姊因入聽講,言其故於靈太后。太后敕清河王懌窮其事。懌與高陽王雍、廣平王懷奏其不和狀,請離婚,削除封位,太后從之。公主在宮內周歲,雍等屢請聽復舊義。太后流涕送公主,誡令謹敕。正光初,暉又私淫張、陳二氏女。公主更不檢忌,主姑陳留公主共將扇獎,與暉復致忿諍。暉推主墜床,手腳毆蹈,主遂傷胎。暉懼罪逃逸。靈太后召清河王懌決其事,二家女髡笞付宮,兄弟皆坐鞭刑,徙配敦煌為兵。主因傷致薨,太后親臨慟哭,舉哀太極東堂。出葬城西,太后親送數里,盡哀而還。後執暉於河內溫縣,幽於司州,將加死刑,會赦,免。後復其官爵,遷征虜將軍、中散大夫,卒,家遂衰頓。
蕭寶夤字智亮,齊明帝第六子,廢主寶卷之母弟也。在齊封建安王。及和帝立,改封鄱陽王。
梁武克建業,以兵守之,將加害焉。其家閹人顏文智與左右麻拱、黃神密計,穿牆夜出寶夤。具小船於江岸,脫本衣服,著烏布襦,腰系千許錢,潛赴江畔,躡屩徒步,腳無全皮。防守者至明追之,寶夤假為釣者,隨流上下十餘里,追者不疑。待散,乃度西岸。遂委命投華文榮。文榮與其從天龍、惠連等三人,棄家,將寶夤遁匿山澗,賃驢乘之,晝伏宵行。景明二年,至壽春東城戍。戍主杜元倫推檢,知實蕭氏子,以禮延待,馳告揚州刺史、任城王澄。澄以車馬侍衛迎之。時年十六,徒步憔悴,見者以為掠賣生口也。澄待以客禮。乃請喪君斬衰之服,澄遣人曉示情禮,以喪兄之制,給其齊衰,寶夤從命。澄率官僚赴吊。寶夤居處有禮,不飲酒食肉,輟笑簡言,一同極哀之節。壽春多其故義,皆受慰唁。唯不見夏侯一族,以其同梁故也。改日造澄,澄深器重之。
及至京師,宣武禮之甚重。伏訴闕下,請兵南伐,雖遇暴風大雨,終不暫移。是年,梁江州刺史陳伯之與其長史褚胄等自壽春歸降,請軍立效。帝謂伯之所陳,時不可失,以寶夤懇誠,除使持節、都督、東揚州刺史、鎮東將軍、丹楊郡公、齊王,配兵一萬,令據東城,待秋冬大舉。寶夤明當拜命,其夜慟哭。至晨,備禮策授,賜車馬什物,事從豐厚,猶不及劉昶之優隆也。又任其募天下壯勇,得數千人,以文智等三人為積弩將軍,文榮等三人為強弩將軍,並為軍主。寶夤雖少羈寓,而志性雅重,過期猶絕酒肉,慘悴形色,蔬食粗衣,未嘗嬉笑。及被命當南伐,貴要多相憑托,門庭賔客若巿,而書記相尋,寶夤接對報復,不失其理。
正始元年,寶夤行達汝陰,東城已陷,遂停壽春之棲賢寺。逢梁將姜慶真內侵,圍逼壽春,寶夤率眾力戰,破走之。寶夤勇冠諸軍,聞見者莫不壯之。還,改封梁郡公。及中山王英南伐,寶夤又表求征。與英頻破梁軍,乘勝攻鍾離。淮水汎溢,寶夤與英狼狽引退,士卒死沒者十四五。有司奏處以極法。詔恕死,免官削爵還第。
尋尚南陽長公主。公主有婦德,事寶夤盡雍和之禮,雖好合而敬事不替。寶夤每入室,公主必立以待之,相遇如賔,自非太妃疾篤,未曾歸休。寶夤器性溫順,自處以禮,奉敬公主,內外諧穆。清河王懌親而重之。
永平四年,盧昶克梁朐山戍,以琅邪戍主傅文驥守之。梁師攻文驥,昶督眾軍救之。詔寶夤為使持節、假安南將軍,別將長驅往赴,受昶節度。寶夤受詔,泣涕橫流,哽咽良久。後昶軍敗,唯寶夤全師而還。
延昌初,除瀛州刺史,復其齊王,遷冀州刺史。及大乘賊起,寶夤遣軍討之,頻為賊破。台軍至,乃滅之。靈太后臨朝,還京師。
梁將康絢於浮山堰淮以灌揚、徐。除寶夤使持節、都督東討軍事、鎮東將軍以討之,復封梁郡公。熙平初,梁堰既成,淮水將為揚、徐之患,寶夤乃於堰上流更鑿新渠,水乃小減。乃遣壯士千餘人夜度淮,燒其竹木營聚,破其三壘,火數日不滅。又分遣將破梁將垣孟孫、張僧副等於淮北。仍度淮南,焚梁徐州刺史張豹子等十一營。及還京師,為殿中尚書。寶夤之在淮堰,梁武寓書招誘之。寶夤表送其書,陳其忿毒之意。志存雪復,屢請居邊。
神龜中,為都督、徐州刺史、車騎大將軍。乃起學館於清東,朔望引見土姓子弟,接以恩顏,與論經義。勤於聽理,吏人愛之。
正光二年,征為尚書左僕射。善於吏職,甚有聲名。四年,上表曰:
竊惟文武之名,在人之極地;德行之稱,為生之最首。忠貞之美,立朝之譽;仁義之號,處身之端。自非職惟九官,任當四岳,授曰爾諧,讓稱俞往,將何以克厭大名,允茲令問。自比以來,官罔高卑,人無貴賤,皆飾辭假說,用相褒舉。求者不能量其多少,與者不能核其是非,遂使冠履相貿,名實皆爽。謂之考功,事同汎陟,紛紛漫漫,焉可勝言!
又在京之官,積年一考。其中,或所事之主,遷移數四,或所奉之君,身亡廢絕。雖當時文簿,記其殿最,日久月遙,散落都盡。累年之後,方求追訪,無不苟相悅附,共為唇齒,飾垢掩疵,妄加丹素,趣令得階而已,無所顧惜。賢達君子,未免斯患;中庸已降,夫復何論!官以求成,身以請立,上下相蒙,莫斯為甚。
又勤恤人隱,咸歸守令,厥任非輕,所責實重。然及其考課,悉以六載為約,既而限滿代還,復經六年而敘。是則歲周十二,始得一階。於東西兩省,文武閒職,公府散佐,無事冗官,或數旬方應一直,或朔望止於暫朝,及其考日,更得四年為限。是則一紀之中,便登三級。彼以實勞劇任,而遷貴之路至難;此以散位虛名,而升陟之方甚易。何內外之相縣,令厚薄之若此!
孟子曰:「仁義忠信,天爵也;公卿大夫,人爵也。古之人,修其天爵而人爵從之。」故雖文質異時,污隆殊世,莫不寶茲名器,不以假人。是以賞罰之科,恆自持也。乃至周之藹藹,五叔無官;漢之察察,館陶徒請。誠以賞罰一差,則無以懲勸;至公暫替,則覬覦相欺。故至慎至惜,殷勤若此。況乎親非肺腑,才乖秀逸,或充單介之使,始無汗馬之勞;或說興利之規,終縣十一之潤。皆虛張無功,妄指贏益,坐獲數階之官,籍成通顯之貴。於是巧詐萌生,偽辯鋒出,役萬慮以求榮,開百方而逐利。抑之則其流已往,引之則有何紀極!
夫琴瑟在於必和,更張求其適調。去者既不可追,來者猶或宜改。案周官:太宰之職,歲終,則令官府各正所司,受其會計,聽其致事而詔於王;三歲,則大計群吏之政而誅賞之。愚謂今可粗依其准。見居官者,每歲終,本曹皆明辨在官日月,具核才行能否,審其實用,而注其上下,游辭宕說,一無取焉。列上尚書,覆其合否。如有紕繆,即正而罰之,不得方復推詰委下,容其進退。既定其優劣,善惡交分,經奏之後,考功曹別書於黃紙、油帛。一通則本曹尚書與令仆印署,留於門下;一通則以侍中黃門印署,掌在尚書。嚴加緘密,不得開視。考績之日,然後對共裁量。其外內考格,裁非庸管,乞求博議,以為畫一。若殊謀異策,事關廢與,遐邇所談,物無異議者,自可臨時斟酌,匪拘恆例。至如援流引比之訴,貪榮求級之請,如不限以關鍵,肆其傍通,則蔓草難除,涓流遂積,穢我彝章,撓茲大典,謂宜明加禁斷,以全至化。
詔付外博議,以為永式。竟無所改。
時梁武弟子西豐侯正德來降,寶夤表曰:「正德既不親親,安能親人。脫包此凶丑,置之列位,百官是象,其何誅焉?臣釁結禍深,痛纏骨髓,日暮途遙,報復無日,豈區區於一豎哉!但才雖庸近,職居獻替,愚衷寸抱,敢不申陳。」正德既至京師,朝廷待之尤薄,歲余,還叛。
初,秦州城人薛伯珍、劉慶、杜遷等反,執刺史李彥,推莫折大提為首,自稱秦王。大提尋死,其第四子念生竊號天子,年曰天建。置官僚,以息阿胡為太子,其兄阿倪為西河王,弟天生為高陽王,伯珍為東郡王,安保為平陽王。天生率眾出隴東,遂寇雍州,屯於黑水。朝廷甚憂之,除寶夤開府、西道行台,為大都督,西征。明帝幸明堂以餞之。寶夤與大都督崔延伯擊天生大破之,追奔至小隴。進討高平賊帥万俟丑奴於安定,更有負捷。
時有天水人呂伯度兄弟始共念生同逆,後與兄眾保於顯親聚眾討念生,戰敗,奔於胡琛。琛以伯度為大都督、秦王,資其士馬,還征秦州。大破念生將杜粲於成紀,又破其金城王莫折普賢於水洛城,遂至顯親。念生率眾身自拒戰,又大敗。伯度乃背胡琛,遣其兄子忻和率騎東引大軍。念生事迫,乃詐降於寶夤。朝廷嘉伯度立義之功,授涇州刺史、平秦郡公。而大都督元脩義、高聿停軍隴口,久不西進,念生復反,伯度為丑奴所殺。故賊勢更甚,寶夤不能制。
孝昌二年,除寶夤侍中、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假大將軍、尚書令,給前後部鼓吹。寶夤初自黑水,終至平涼,與賊相對,年年攻擊,賊亦憚之。關中保全,寶夤之力。三年正月,除司空公。出師既久,兵將疲弊,是月大敗,還雍州。有司處寶夤死罪,詔恕為編戶。四月,除征西將軍、雍州刺史、開府、西討大都督,自關以西,皆受節度。九月,念生為其常山王杜粲所殺,合門皆盡。粲降寶夤。十月,除尚書令,復其舊封。
時山東、關西,寇賊充斥,王師屢北,人情沮喪。寶夤自以出師累年,糜費尤廣,一旦覆敗,慮見猜責,內不自安。朝廷頗亦疑阻。及遣御史中尉酈道元為關中大使,寶夤謂密欲取己,將有異圖,問河東柳楷。楷曰:「大王齊明帝子,天下所屬,今日之舉,實允人望。且謠言:『鸞生十子九子,一子不關中亂。』武王有亂臣十人,亂者理也,大王當理關中,何所疑慮?」道元行達陰盤驛,寶夤密遣其將郭子恢等攻殺之,而詐收道元屍,表言白賊所害。遂反,僭舉大號,大赦其部內,稱隆緒元年,立百官。詔尚書僕射、行台長孫承業討之。時北地毛鴻賔與其兄遐糾率鄉義,將討寶夤。寶夤遣其將侯終德往攻遐。終德還圖寶夤,軍至白門,寶夤始覺。與終德戰,敗,攜公主及其少子與部下百餘騎從後門出,遂奔万俟丑奴。丑奴以寶夤為太傅。
爾朱天光遣賀拔岳等破丑奴於安定,追禽丑奴及寶夤,並送京師。詔置閶闔門外都街中,京師士女聚觀,凡經三日。吏部尚書李神儁、黃門侍郎高道穆並與寶夤素舊,二人相與左右,言於莊帝,雲其逆跡事在前朝,冀將救免。會應詔王道習時自外至,莊帝問道習在外所聞,道習曰:「唯聞陛下欲不殺蕭寶夤。人云李尚書、高黃門與寶夤周款,並居得言之地,必能全之。」道習因曰:「若謂寶夤逆在前朝,便將恕之;敗在長安,為丑奴太傅,豈非陛下御歷之日?賊臣不翦,法欲安施?」帝然其言,乃於太僕駞牛署賜死。將刑,神儁攜酒就之敘故舊,因對之下泣。寶夤夷然自持,了不憂懼,唯稱推天委命,恨不終臣節。公主攜男女就寶夤訣別,慟哭極哀,寶夤亦色貌不改。
寶夤三子皆公主所生,並凡劣。長子烈,復尚明帝妹建德公主,拜駙馬都尉,坐寶夤反,伏法。次子權與小子凱射戲,凱矢激,中之,死。凱妻,長孫承業女也,輕薄無禮,公主數加罪責。凱竊銜恨,妻復惑說之。天平中,凱遣奴害公主。乃轘凱於東巿,妻梟首,家遂滅。寶夤兄子贊。
贊字德文,本名綜。初,梁武滅齊,齊廢主東昏侯寶卷宮人吳氏始孕,匿不言,及生贊,梁武以為己子,封豫章王。及長,學涉有才思。其母告之以實,贊晝則談謔,夜則銜悲涕泣。有濟陰苗文寵、安定梁話,贊曲加禮接,割血自誓,布以心腹,寵、話感其情義,深相然諾。會元法僧以彭城叛入梁,梁武命贊都督江北諸軍事,鎮彭城。時明帝遣安豐王延明、臨淮王彧討之,贊與寵、話夜奔延明。
孝昌元年秋,屆於洛陽。陛見後,就館舉哀,追服三載。寶夤時在關西,遣使觀察,問其形貌,斂眉悲感。朝廷賞賜豐渥,禮遇隆厚,授司空,封高平郡公、丹楊王。及寶夤反,贊怖,欲奔白鹿山,至河橋,為北中所執。朝議明其不相干預,仍蒙慰免。
建義初,轉司徒,遷太尉,尚帝姊壽陽長公主,拜駙馬都尉。出為都督齊州刺史、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寶夤見禽,贊拜表請寶夤命。
爾朱兆入洛,為城人趙洛周所逐。公主被錄送京,爾朱世隆欲相陵逼,公主守操被害。贊既棄州,為沙門,潛詣長白山,未幾,至陽平,病卒。贊機辯,文義頗有可觀,而輕薄俶儻,猶有父風。普泰初,迎其喪,以王禮與公主合葬嵩山。
元象初,吳人盜其喪還江東,梁武猶以為子,祔葬蕭氏墓焉。贊,江南有子,在魏無後。
蕭正表字公儀,梁武帝弟臨川王宏之子也。在梁封山陰縣侯,位北徐州刺史,鎮鍾離。正表長七尺九寸,雖質貌豐美,而性理短暗。
初,梁武未有子,以正表兄西豐侯正德為子。及自有子,正德歸本,私懷忿憾,以正光三年,背梁奔魏。魏朝以其人才庸劣,不禮焉。尋逃歸梁,梁武不之罪,封為臨賀王。
侯景將濟江,知正德有恨,密與交通,許推為主,正德以船迎之。景度,攻揚州。正表聞正德為侯景所推,盤桓不赴援。景尋以正表為南兗州刺史,封南郡王。正表遂於歐陽立柵,斷梁援軍。南兗州刺史南康王蕭會理遣兵擊破之。正表走還鍾離,以武定七年,據州內屬,封蘭陵郡王。尋除侍中、太子太保、開府儀同三司。薨,贈司空公,諡曰昭烈。子廣壽。
蕭祗字敬式,梁武帝弟南平王偉之子也。少聦敏,美容儀。在梁封定襄縣侯,位東揚州刺史。於時江左承平,政寬人慢,祗獨蒞以嚴切,梁武悅之,遷北兗州刺史。
太清二年,侯景圍建業,祗聞台城失守,遂來奔,以武定七年至鄴。齊文襄令魏收、邢卲與相接對。歷位太子少傅,領平陽王師,封清河郡公。
齊天保初,授右光祿大夫,領國子祭酒。時梁元帝平侯景,復與齊通好,文宣欲放祗等還南。俄而西魏克江陵,遂留鄴。卒,贈中書監、車騎大將軍、揚州刺史。
子放,字希逸,隨祗至鄴。祗卒,放居喪以孝聞。所居廬室前,有二慈烏來集,各據一樹為巢,自午以前,馴庭飲啄;午後更不下樹。每臨時舒翅悲鳴,全似哀泣。家人則之,未嘗有闕。時以為至孝之感。服闋,襲爵。武平中,待詔文林館。放性好文詠,頗善丹青,因此在宮中披覽書史及近世詩賦,監畫工作屏風等雜物。見知,遂被眷待。累遷太子中庶子、散騎常侍。
蕭退,梁武帝弟司空、鄱陽王恢之子也。退在梁封湘潭侯,位青州刺史。建業陷,與從兄祗俱入東魏。齊天保中,位金紫光祿大夫,卒。
子慨,深沈有體表,好學,善草隸書,南士中稱為長者。歷著作佐郎,待詔文林館。卒於司徒從事中郎。
蕭泰字世怡,亦恢之子也。在梁封豐城侯,位譙州刺史。侯景襲而陷之,因被執,尋逃至江陵。梁元帝平侯景,以泰為兼太常卿、桂陽內史。未至郡,屬于謹平江陵,遂隨兄脩佐郢州。及脩卒,即以泰為刺史。湘州刺史王琳襲泰,泰以州輸琳。時陳武帝執政,征為侍中,不就。乃奔齊,為永州刺史。
保定四年,大將軍權景宣略地河南,泰遂歸西魏。以名犯周文帝諱,稱字焉。拜開府儀同三司,封義興郡公,授蔡州刺史。政存簡惠,深為吏人所安。卒官,子寶嗣。
寶字季珍,美風儀,善談笑,未弱冠,名重一時。隋文帝輔政,引為丞相府典簽。開皇中,至吏部侍郎。後坐太子勇事誅,時人冤之。
蕭撝字智遐,梁武帝弟安成王秀之子也。性溫裕,有儀表,在梁封永豐縣侯。東魏遣李諧、盧元明使梁,梁武帝以撝辭令可觀,令兼中書侍郎,受幣於賔館。歷黃門侍郎,累遷巴西、梓潼二郡守。及侯景作亂,武陵王紀稱尊號。時宗室在蜀,唯撝一人,封撝秦郡王。紀率眾東下,以撝為尚書令、征西大將軍、都督、益州刺史,守成都。又令梁州刺史楊干運守潼州。
周文帝知蜀兵寡弱,遣大將軍尉遲迥總眾討之。迥入劍閣,長驅至成都。撝見兵不滿萬人,而倉庫空竭,於是率文武於益州城北,共迥升壇歃血立盟,以城歸魏。授侍中、開府儀同三司,封歸善縣公。周閔帝踐阼,進爵黃台郡公。
武成中,明帝令諸文儒於麟趾殿校定經史,仍撰世譜,撝亦豫焉。尋以母老,兼有疾疹,請在外著書,詔許之。
保定元年,授禮部中大夫,又以歸款功,別賜食多陵縣五百戶,收其租賦。三年,出為上州刺史。為政以禮讓為本,嘗至元日,獄中囚系,悉放歸家,聽三日然後赴獄。主者爭之,撝曰:「昔王長、虞延,見稱前史。吾雖寡德,竊懷景行。以之獲罪,彌所甘心。」諸囚荷恩,並依限而至,吏人稱其惠化。秩滿向還,部人季漆等三百餘人上表,乞留更兩載。詔雖不許,甚嘉美之。
及撝入朝,屬置露門學,武帝以撝與唐瑾、元偉、王褒等四人,俱為文學博士。撝以母老,表請歸養私門,帝弗許。尋以母憂去職。歷少保、少傅,改封蔡陽郡公。卒,武帝舉哀於正武殿,贈使持節、大將軍、大都督、少傅、益州刺史,諡曰襄。
撝善草隸,書名亞王褒,筭數醫方,咸亦留意,所著詩賦雜文數萬言,頗行於世。
子濟,字德成,少仁厚,頗好屬文。為東中郎將,從撝入朝。周孝閔帝踐阼,除中外府記室,後至蒲陽郡守。
蕭圓肅字明恭,梁武帝之孫,武陵王紀之子也。風度淹雅,敏而好學。紀稱尊號,封宜都王,除侍中。紀下峽,令圓肅副蕭撝守成都。及尉遲迥至,與撝俱降。授開府儀同三司、侍中,封安化縣公。
周明帝初,進棘城郡公,以歸款勛,別賜食思君縣五百戶,收其租賦。後拜咸陽郡守,甚有政績。尋改授太子少傅,作少傅箴。太子見而悅之,致書勞問。改授豐州刺史,尋進位上開府儀同大將軍,歷司宗中大夫、洛州刺史,進位大將軍。
隋開皇初,授貝州刺史,以母老請歸就養,許之,卒於家。有文集十卷,又撰時人詩筆為文海四十卷、廣堪十卷、淮海離亂志四卷,行於世。
蕭大圜字仁顯,梁簡文帝第二十子也。幼而聦敏,年四歲,能誦三都賦及孝經、論語,七歲居母喪,便有成人性。梁大寶元年,封樂梁郡王,丹楊尹。屬侯景殺簡文,大圜潛遁獲免。景平,歸建業。時喪亂之後,無所依,乃寓居善覺佛寺。人有以告王僧辯,乃給船餼,得往江陵。梁元帝見之甚悅,賜以越衫胡帶,改封晉熙郡王,除琅邪、彭城二郡太守。
時大圜兄汝南王大封等猶未通謁。元帝性忌刻,甚恨望之,乃使大圜召之。大圜即日曉諭,兩兄相繼出謁,元帝乃安之。大圜恐讒愬生,乃屏絕人事,門客左右,不過三兩人,不妄游狎,兄姊間,止箋疏而已。恆以讀詩、禮、書、易為事。元帝嘗自問五經要事數十條,大圜詞約指明,應荅無滯。帝甚嘆美之,因曰:「昔河間好學,爾既有之,臨淄好文,爾亦兼之。然有東平為善,彌高前載。」及于謹軍至,元帝乃令大封充使請和,大圜副焉,其實質也。出至軍所,信宿,元帝降。
魏恭帝二年,大圜至長安,周文帝以客禮待之。保定二年,大封為晉陵縣公,大圜始寧縣公。尋加大圜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俄而開麟趾殿,招集學士,大圜預焉。梁武帝集四十卷、簡文集九十卷各止一本,江陵平後,並藏秘閣。大圜入麟趾,方得見之,乃手寫二集,一年並畢,識者稱嘆之。
大圜深信因果,心安閒放,嘗云:
拂衣褰裳,無吞舟之漏網;掛冠縣節,慮我志之未從。儻獲展禽之免,有美慈明之進,如蒙北叟之放,實勝濟南之徵。其故何哉?夫閭閻者有優遊之美,朝廷者有簪佩之累,蓋由來久矣。留侯追蹤於松子,陶朱成術於辛文,良有以焉。況乎智不逸群,行不高物,而欲辛苦一生,何其僻也。
豈如知足知止,蕭然無累,北山之北,棄絕人間,南山之南,超逾世網。面修原而帶流水,倚郊甸而枕平皋。築蝸舍於叢林,構環堵於幽薄。近瞻煙霧,遠睇風雲。藉纖草以蔭長松,結幽蘭而援芳桂。仰翔禽於百仞,俯泳鱗於千尋。果園在後,開窗以臨花卉;蔬圃居前,坐檐而看灌甽。二頃以供饘粥,十畝以給絲麻。侍兒五三,可充紝織;家僮數四,足代耕耘。沽酪牧羊,協潘生之志;畜雞種黍,應莊叟之言。獲菽尋氾氏之書,露葵征尹君之錄。烹羔而介春酒,迎伏臘而候歲時。披良書,采至賾,歌纂纂,唱烏烏。可以娛神,可以散慮。有朋自遠,揚榷古今;田畯相過,劇談稼穡。斯亦足矣,樂不可支,永保性命,何畏憂責。
豈若蹙足入絆,申頸就羈。游帝王之門,趨宰衡之勢。不知飄塵之少選,寧覺年祀之斯須。萬物營營,靡存其意;天道昧昧,安可問哉?
嗟乎!人生若浮,朝露寧俟。長繩系景,實所願言。執燭夜遊,驚其迅邁。百年幾何,擎跽曲拳。四時如流,俛眉躡足。出處無成,語默奚當。非直丘明所恥,抑亦宣尼恥之。
建德四年,除滕王逌友。逌嘗問大圜曰:「吾聞湘東王作梁史,有之乎?余傳乃可抑揚,帝紀奚若?隱則非實,記則攘羊。」對曰:「言之妄也。如使有之,亦不足怪。昔漢明為世祖紀,章帝為顯宗紀,殷鑑不遠,足為成例。且君子之過,如日月之蝕,彰於四海,安得而隱之?如有不彰,亦安得不隱?蓋子為父隱,直在其中,諱國之惡,抑又禮也。」逌乃大笑。後大軍拔晉州,或問大圜:「師遂克不?」對曰:「高歡昔以晉州肇基偽跡,今本既拔矣,能無亡乎?所謂君以此始,必以此終。」居數月,齊氏果滅。聞者以為知言。
隋開皇初,拜內史侍郎,卒於西河郡守。撰梁舊事三十卷、寓記三卷、士喪儀注五卷、要決兩卷,並文集二十卷。
大封位開府儀同三司、陳州刺史。
論曰:諸司馬以亂亡歸命,楚之最可稱乎!其餘碌碌,未足論也。而以往代遺緒,並當位遇,可謂幸矣。劉昶猜疑懼禍,蕭夤亡破之餘,並潛骸竄影,委命上國,俱稱曉了,盛當位遇。雖有枕戈之志,終無鞭墓之成。昶諸子狂疏,喪其家業。寶夤背恩忘義,梟鏡其心。蕭贊臨邊脫身,晚去仇賊,寵祿頓臻,顛狽旋至,信吉凶之相倚也。梁氏雲季,子弟奔亡。正表動不由仁,胡顏之甚。祗、退、泰、撝、圓肅、大圜等雖羈旅異國,而終享榮名,非素有鎡基,懷文抱質,亦何能至於此也。
方武陵擁眾東下,任撝以蕭何之事。君臣之道既篤,家國之情亦隆。金石不足比其心,河水不足明其誓。及魏安之至城下,旬日而智力俱竭,委金湯而不守,舉庸蜀而來王。若乃見機而作,誠有之矣;守節沒齒,則未可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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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三十‧列傳第十八 盧玄玄孫思道 昌衡 曾孫元明 玄孫潛 盧柔子愷 盧觀弟仲宣 叔彪 從叔文偉 盧同子斐 兄子景裕 景裕弟辯光 光子賁 光從弟勇 盧誕
盧玄字子真,范陽涿人也。曾祖諶,晉司空劉琨從事中郎。祖偃、父邈,並仕慕容氏。偃為營丘太守,邈為范陽太守,皆以儒雅稱。
四年,太武辟召天下儒俊,以玄為首。授中書博士,遷侍郎,本州大中正。使馮弘,稱臣請附。外兄司徒崔浩每與言輒嘆曰:「對子真,使我懷古之情更深。」浩大欲齊整人倫,分明姓族。玄曰:「創製立事,各有其時,樂為此者,詎幾人也?宜三思。」浩當時雖無以異之,竟於不納。浩敗,頗亦由此。
後賜爵固安子,散騎常侍,使宋。宋文帝與之言,嘉嘆良久,曰:「中郎,卿曾祖也!」還,遇疾,歸鄉卒,贈平東將軍、幽州刺史、固安侯,諡曰宣。
子度世,字子遷。幼聦達,有計數。為中書學生,應選東宮。弱冠,與從兄遐俱以學行為時流所重。遐特為崔浩所敬,位至尚書、光祿大夫、范陽子。
度世後以崔浩事,棄官逃於高陽鄭羆家,羆匿之。使者囚羆長子,將加捶楚。羆誡之曰:「君子殺身以成仁,汝雖死勿言。」子奉父命,遂被拷掠,乃至火爇其體,因以物故,卒無所言。度世後令弟娶羆妹,以報其恩。太武臨江,宋文使其殿上將軍黃延年至。帝問曰:「盧度世坐與崔浩親通,逃命江表,應已至彼。」延年對曰:「都下無聞,當必不至。」帝詔東宮赦度世宗族逃亡籍沒者,度世乃出。拜中書侍郎,襲爵。
興安初,兼太常卿,立保太后父遼西獻王廟,進爵為侯。後除散騎侍郎,使宋,應對宋侍中柳元景失衷。還,被禁劾,經年乃釋。除濟州刺史,州接邊境,將士數相侵掠,度世乃禁勒所統,還其俘虜,二境以寧。後坐事免。尋除青州刺史,未拜,卒,諡曰惠。四子,伯源、敏、昶、尚之。
初,玄有五子,唯度世嫡,余皆別生。崔浩之難,其庶兄弟恆欲害之,度世常深忿恨。及度世有子,每誡絕妾孽,以防後患。至伯源兄弟,婢妾生子,雖形貌相類,皆不舉接。為識者所非。
伯源小名陽烏,性溫雅寡慾,有祖父風。敦尚學業,閨門和睦。襲侯爵,降為伯。累加秘書監、本州大中正。時孝文帝將立馮後,先問伯源。請更簡卜。帝曰:「以先後之侄,朕意已定。」伯源曰:「雖奉敕如此,然臣心實有未盡。」及朝臣集議,執意如前。馮誕有盛寵,深以為恨,伯源不以介懷。及孝文議伐齊,伯源表以為萬乘親戎,轉運難繼。詔雖不從,而優荅之。尋以齊武帝殂,停師。
時涇州羌叛,殘破城邑。伯源以步騎六千號三萬,徐行而進。未經三旬,賊眾逃散。降者數萬口,唯梟首惡,余悉不問。詔兼侍中。初,伯源年十四,嘗詣長安。將還,餞送者五十餘人,別於渭北。有相者扶風人王逵曰:「諸君皆不如此盧郎,雖位不副實,然得聲名甚盛,望逾公輔。後二十餘年,當制命關右,願不相忘。」此行也,相者年過八十,詣軍門請見,言敘平生。未幾,守儀曹尚書。
及齊雍州刺史曹武請降,乃以伯源為使持節、安南將軍,督前鋒諸軍,徑赴樊、鄧。辭以儒生不行軍事,帝不許。伯源曰:「臣恐曹武為周魴耳。陛下宜審之。」武果偽降。伯源乃進攻赭陽,師敗,坐免官爵。尋遭母憂。服闋,兼太尉長史。
後為徐州京兆王愉兼長史。愉時年少,事無巨細,多決於伯源。伯源以誠信御物,甚得東南人和。南徐州刺史沈陵密謀叛,伯源屢有表聞,朝廷不納,陵果逃叛。陵之餘黨,伯源皆撫而赦之,唯歸罪於陵,由是眾心乃安。
景明初,卒於秘書監,年四十八,贈幽州刺史,複本爵固安伯。諡曰懿。
初,諶父志,法鍾繇書,子孫傳業,累世有能名。至邈以上,兼善草跡。伯源習家法,代京宮殿,多其所題。白馬公崔宏亦善書,世傳衛瓘體。魏初工書者,崔、盧二門。伯源與李沖特相友善,沖重伯源門風,伯源私沖才官,故結為婚姻,往來親密。至於伯源荷孝文意遇,頗亦由沖。伯源有八子。
長子道將,字祖業。應襲父爵而讓第八弟道舒,詔不許。道將引清河王國常侍韓子熙讓弟采魯陽男之例,詔乃許之。道將涉獵經史,風氣謇諤,頗有文才,為一家後來之冠,諸父並敬憚之。彭城王勰、任城王澄皆虛衿相待。勰為中軍大將軍,辟行參軍。累遷燕郡太守。道將下車表樂毅、霍原之墓,為之立祠。優禮儒生,厲勸學業,敦課農桑,墾田歲倍。卒於司徒司馬,贈太常卿,諡曰獻。所為文筆數十篇。
子懷祖,太學博士、員外散騎侍郎,卒。子莊,少有美名,位都水使者,卒官。
懷祖弟懷仁,字子友,涉學有辭。性恬靜,蕭然有閒雅致。歷太尉記室、弘農郡守,不之任,卜居陳留界。所著詩賦銘頌二萬餘言,撰中表實錄二十卷。懷仁有行檢,善與人交。與琅邪王衍、隴西李壽之情好相得。常語衍云:「昔太丘道廣,許劭知而不顧;嵇生峭立,鍾會遇而絕言。吾處季、孟之間,去其太甚。」衍以為然。
子彥卿,有學尚,仕隋位御史。撰後魏紀三十卷。貞觀中位石門令、東宮學士。
道將弟道亮,字仲業,隱居不仕。子思道。
思道字子行,聦爽俊辯,通侻不羈。年十六,中山劉松為人作碑銘,以示思道,思道讀之,多所不解。乃感激讀書,師事河間邢子才。後復為文示松,松不能甚解。乃喟然嘆曰:「學之有益,豈徒然哉!」因就魏收借異書。數年間,才學兼著。然不持操行,好輕侮人物。齊天保中,魏史成,思道多所非毀,由是前後再被笞辱,因而落泊不調。
後左僕射楊遵彥薦之於朝,解褐司空行參軍、長兼員外散騎侍郎,直中書省。文宣帝崩,當朝文士各作輓歌十首,擇其善者而用之。魏收、陽休之、祖孝征等不過得一二首,唯思道獨有八篇。故時人稱為「八米盧郎」。後漏泄省中語,出為丞相西閣祭酒。歷太子舍人、司徒錄事參軍。每居官,多被譴辱。後以擅用庫錢,免歸家。嘗於薊北,悵然感慨,為五言詩見意,世以為工。後為給事黃門侍郎,待詔文林館。
周武帝平齊,授儀同三司,追赴長安。與同輩陽休之等數人作聽蟬鳴篇。思道所為,詞意清切,為時人所重。新野庾信遍覽諸同作者,而深嘆美之。未幾,母疾,還鄉。遇同郡祖英伯及從兄昌期等舉兵作亂,思道預焉。柱國宇文神舉討平之。思道罪當斬,已在死中。神舉素聞其名,引出,令作露布。援筆立成,文不加點。神舉嘉而宥之。後除掌教上士。
隋文帝為丞相,遷武陽太守。位下,不得志,為孤鴻賦以寄其情。其序曰:
余志學之歲,自鄉里游京師,便見識知音,歷受群公之眷。年登弱冠,甫就朝列,談者過誤,遂竊虛名。通人楊令君、邢特進以下,皆分庭致敬,倒屣相接,翦拂吹噓,長其光價。而才本駑拙,性實疏懶,勢利貨殖,淡然不營,雖籠絆朝巿,且三十載,而獨往之心,未始去懷抱也。
攝生舛和,有少氣疾。分符坐嘯,作守東原。洪河之湄,沃野彌望,囂務既屏,魚鳥為鄰。有離群之鴻,為羅者所獲,野人馴養,貢之於余。置諸池庭,朝夕賞翫,既用銷憂,兼以輕疾。大易稱「鴻漸於陸」,羽儀盛也。揚子曰「鴻飛冥冥」,騫翥高也。淮南子云「東歸碣石」,違溽暑也。平子賦「南翔衡陽」,避祁寒也。若其雅步清音,遠心高韻,鵷鸞已降,罕見其儔。而鎩翮牆陰,偶影獨立,唼喋秕稗,雞鶩為伍,不亦傷乎。
餘五十之年,忽焉已至,永言身事,慨然多緒,乃為之賦,聊以自慰雲。
開皇初,以母老,表請解職,優詔許之。思道恃才地,多所陵轢,由是官途淪滯。既而又著勞生論,指切當世。歲余,奉詔郊勞陳使。頃之,遭母憂。未幾,起為散騎侍郎,參內吏侍郎事。於時,議置六卿,將除大理。思道上奏曰:「省有駕部,寺留太僕;省有刑部,寺除大理。斯則重畜產而賤刑名,誠為不可。」又陳殿庭非杖罰之所,朝臣犯笞罪,請以贖論。上悉嘉納之。是歲,卒於京師。上甚惜之,遣使弔祭焉。集二十卷,行於世。子赤松,大業中,位河東縣長。
道亮弟道裕,字寧祖。少以學尚知名,風儀兼美。尚獻文女樂浪長公主,拜駙馬都尉。歷位中書侍郎、太子中庶子、幽州大中正,卒於涇州刺史,諡曰文。
道裕弟道虔,字慶祖。粗閒經史,兼通筭術。尚孝文女濟南長公主,拜駙馬都尉。公主驕淫,聲穢遐邇,無疾暴薨,時雲道虔所害。宣武秘其事,不苦窮之。後靈太后追主薨事,黜道虔,令終身不仕。道虔外生李彧,尚莊帝姊豐亭公主,因相藉托,永安中,除輔國將軍、通直常侍。以議歷勛,賜爵臨淄伯。天平中,歷都官尚書、本州大中正,幽州刺史,加衛大將軍。卒官,贈尚書右僕射、司空公、瀛州刺史,諡曰文恭。
道虔好禮學,難齊尚書令王儉喪服集記七十餘條。為尚書同僚於草屋下設雞黍之膳,談者以為高。昧旦將上省,必見其弟然後去。奴在馬上彈琵琶,道虔聞之,杖奴一百。公主二子,昌宇、昌仁,昌宇不慧,昌仁早卒。道虔又娶司馬氏,有子昌裕。後司馬氏見出,更娉元氏,甚聦悟,常升高座講老子。道虔從弟元明隔紗帷以聽焉。元氏生二子,昌期、昌衡,昌衡最知名。
昌衡字子均,小字龍子。沈靖有才識,風神澹雅,容止可法。博涉經史,工草行書。從弟思道,小字釋奴,宗中稱英妙,昌衡與之俱被推重。故幽州語曰:「盧家千里,釋奴、龍子。」
仕魏,兼太尉外兵參軍。齊受禪,歷平恩令。右僕射祖孝征薦為尚書金部郎。孝征每曰:「吾用盧子均為尚書郎,自謂無愧幽明。」始天保中,尚書王昕以雅談獲罪,諸弟尚守而不墜。自茲以後,此道浸微。昌衡與頓丘李若、彭城劉珉、河南陸彥師、隴西辛德源、王循並為後進風流之士。後兼散騎侍郎,迎勞周使。周武平齊,授司玉中士,與大宗伯斛斯征修禮令。
隋開皇初,拜尚書祠部侍郎。文帝嘗大集群下,令自陳功,人皆競進,昌衡獨無所言。左僕射高熲目而異之。陳使賀徹、周濆相繼來聘,朝廷每令昌衡接對之。未幾,出為徐州總管長史,甚有能名。吏部尚書蘇威考之曰:「德為世表,行為士則。」論之者以為美談。常行至浚儀,所乘馬為人牛所觸致死。牛主陳謝,求還價直。昌衡謂曰:「六畜相觸,自關常理,此豈人情也,君何謝焉?」拒而不受。性寬厚不校,皆此類也。轉壽州總管長史,宇文述甚敬之,委以州務。歲余,遷金州刺史。
仁壽中,奉詔持節為河南道巡省大使。及還,以奉使稱旨,授儀同三司,賜物二百段。昌衡自以年在縣車,上表乞骸骨,優詔不許。大業初,征為太子左庶子,行詣洛陽,道卒。子寶素、寶胤。
道虔弟道侃,字希祖,沈雅有學尚,位州主簿,卒。以弟道約子正達為後。
道侃弟道和,字叔雍,兄弟之中,人望最下。位冀州中軍府中兵參軍,卒。子景猷,弘農太守。景猷子士彥,有風概,隋開皇中,為蜀王秀屬。以秀所為不軌,辭疾,終於家。
道和弟道約,字季恭,位司徒屬、幽州大中正。興和末,除衛大將軍、兗州刺史,在州頗得人和。卒,贈儀同三司、幽州刺史。
子正通,少有令譽,位開府諮議,卒。妻謝氏,與正通弟正思淫亂,為御史所劾,人士疾之。正思弟正山子公順,早以文學見知,為符璽郎,待詔文林館。正思兄弟以齊太后舅氏,武平中,並得優贈。
道約弟道舒,字幼安,襲父爵,位中書侍郎,卒。子熙裕襲。熙裕清虛守道,有古人風,為親表所敬。
伯源弟敏,字仲通,小字洪崖,少有大量。孝文器之,納其女為嬪。位儀曹郎,早卒,贈威遠將軍、范陽太守,諡曰靖。五子。
長義僖,字遠慶,早有學尚,識度沈雅。年九歲喪父,便有至性,少為僕射李沖所嘆美。起家秘書郎,累遷冠軍將軍、中散大夫,以母憂去職。幽州刺史王誦與之交款,每與故舊李神儁等書曰:「盧冠軍在此,時復惠存,輒連數日,得以諮詢政道。」其見重若此。後拜征虜將軍、太中大夫,散秩多年,澹然自得。李神儁勸其干謁當途,義僖曰:「既學先王之道,貴行先王之志,何得苟求富貴也?」
孝昌中,除散騎常侍。時靈太后臨朝,黃門侍郎李神軌勢傾朝野,求結婚姻。義僖慮其必敗,拒而不許。王誦謂義僖曰:「昔人不以一女易五男,卿易之也?」義僖曰:「所以不從,正為此耳。從,恐禍大而連速。」誦乃握義僖手曰:「我聞有命,不敢以告人。」遂適他族。臨婚之夕,靈太后遣中常侍服景就家敕停,內外惶怖,義僖夷然自若。普泰中,除都官尚書、驃騎大將軍、左光祿大夫。
義僖寬和畏慎,不妄交款。性清儉,不營財利。少時,幽州頻遭水旱,先有數萬石谷貸人,義僖以年穀不熟,乃燔其契,州閭悅其恩德。雖居顯位,每至睏乏,麥飯蔬食,怡然甘之。卒,贈大將軍、儀同三司、瀛州刺史,諡曰孝簡。
子遜之,清靖寡慾,位太尉記室參軍。義僖四弟,並遠不逮兄也。
敏弟昶,字叔達,小字師顏,學涉經史,早有時譽。太和中,兼員外散騎常侍,使於齊。孝文詔昶曰:「密邇江揚,不早當晚,會是朕物。卿等欲言便言,無相疑難。」又敕副使王清石曰:「卿莫以南人語致疑盧昶。若彼先有知識,欲見但見,須論即論。昶正寬柔君子,無多文才,或主客命卿作詩,莫以昶不作,便罷也。凡使人以和為貴,勿相矜誇,見於色貌。」及至彼,遇齊明立,孝文南討,昶兄伯源為別道將。而齊明以朝廷加兵,遂酷遇之。昶等本非骨鯁,大怖,淚汗橫流。齊明以腐米臭魚莝豆供之。而謁者張思寧,辭氣謇愕,遂以壯烈死於館中。昶還,孝文責之曰:「銜命之禮,有死無辱,雖流放海隅,猶宜抱節致殞。卿不能長纓羈首,已是可恨。乃俛眉飲啄,自同犬馬。有生必死,修短幾何?卿若殺身成名,貽之竹素,何如甘彼芻菽,以辱君父。縱不能遠慚蘇武,寧不近愧思寧!」遂見罷黜。
景明初,除中書侍郎,遷給事黃門侍郎、本州大中正、散騎常侍,兼尚書。時洛陽縣獲白鼠,昶奏,以為案瑞典,外鎮刺史二千石令長不祗上命,刻暴,百姓怨嗟,則白鼠至。因陳時政,多所勸誡。詔書褒美其意。轉侍中,又兼吏部尚書,尋即正,仍侍中。昶守職而已,無所激揚,與侍中元暉等更相朋附,為宣武所寵,時人鄙之。
出為徐州刺史。昶既儒生,本少將略,又羊祉子燮為昶司馬,專任戎事,掩昶耳目,將士怨之。朐山戍主傅文驥糧樵俱罄,以城降梁。昶見城降,先走退,諸軍相尋奔遁。遇大寒,軍人凍死及落手足者太半。自魏經略江右,唯中山王英敗於鍾離,昶於朐山失利,最為甚焉。宣武遣黃門甄琛馳驛鎖昶,窮其敗狀,詔以免官論。自余將統以下,悉聽依赦復任。未幾,拜太常卿,仍除雍州刺史,進號鎮西將軍,加散騎常侍。卒官,諡曰穆。
昶寬和矜恕,善於綏懷。其在徐州,戍兵有疾,親自檢恤,至番兵年滿不歸,容充後役,終昶一政,然後始還,人庶稱之。
子元聿,字仲訓,無他才能。尚孝文女義陽長公主,拜駙馬都尉。位太尉司馬、光祿大夫。卒,贈中書監。子士晟,儀同開府掾。
元聿第五弟元明,字幼章。涉歷群書,兼有文義,風彩閒潤,進退可觀。永安初,長兼尚書令、臨淮王彧欽愛之。及彧開府,引為兼屬,仍領部曲。孝武登阼,以郎任行禮,封城陽縣子,遷中書侍郎。永熙末,居洛東緱山,乃作幽居賦焉。於時,元明友人王由居潁川,忽夢由攜酒就之言別,賦詩為贈。及明,憶其詩十字,云:「自茲一去後,市朝不復游。」元明嘆曰:「由性不狎俗,旅寄人間,乃有今夢,詩復如此,必有他故。」經三日,果聞由為亂兵所害。尋其亡日,乃是發夢之夜。
天平中,兼吏部郎中,副李諧使梁,南人稱之。還,拜尚書右丞,轉散騎常侍,監起居。積年在史館,了不措意。又兼黃門郎、本州大中正。
元明善自標置,不妄交遊,飲酒賦詩,遇興忘返。性好玄理,作史子雜論數十篇,諸文別有集錄。少時,常從鄉還洛,途遇相州刺史、中山王熙。熙,博識之士,見而嘆曰:「盧郎有如此風神,唯須誦離騷,飲美酒,自為佳器。」遂留之數日,贈帛及馬而別。元明凡三娶,次妻鄭氏與元明兄子士啟淫污,元明不能離絕。又好以世地自矜,時論以此貶之。
元明弟元緝,字幼緒,凶粗好酒,曾於婦氏飲宴,小有不平,手刃其客。位輔國將軍、司徒司馬,贈驃騎大將軍、吏部尚書、幽州刺史,諡曰宣。
昶弟尚之,字季儒,小字羨夏。亦以儒素見重,位司徒左長史、前將軍、濟州刺史、光祿大夫。
長子文甫,字元祐,涉歷文史,有名譽於時。位司空行參軍。
文甫弟文翼,字仲祐,少甚輕躁,晚頗改節。以軍功賜爵范陽子,位太中大夫。
文翼弟文符,字叔偉,性通率,位通直散騎侍郎。子潛。
潛容貌瓌偉,善言談,少有成人志尚。累遷大將軍府中兵參軍,機事強濟,為文襄所知,言其終可大用。王思政見獲於潁川,文襄重其才識。潛常從容白文襄:「思政不能死節,何足可重?」文襄謂左右曰:「我有盧潛,便是更得一王思政。」
天保中,除左戶郎中。坐譏議魏書,與王松年、李庶等俱被禁止。會清河王岳救江陵,特赦潛為岳行台郎。還,歷中書、黃門侍郎。為奴誣告謀反,文宣明之,以奴付潛,潛不之責。黃門鄭子默奏潛從清河王岳南討,岳令潛說梁將侯瑱,大納瑱賂遺,還不奏聞。文宣杖潛一百,仍截其須,潛顏色不變。歷魏尹丞、司州別駕、江州刺史,所在有善政。
孝昭作相,以潛為揚州道行台左丞。先是,梁將王琳擁其主蕭莊歸壽陽,朝廷以琳為揚州刺史,敕潛與琳為南討經略。後除行台尚書、儀同三司。王琳銳意圖南,潛以為時事未可,由是與琳有隙,更相表列。武成追琳入鄴,除潛揚州刺史,領行台尚書。潛在淮南十三年,大樹風績,為陳人所憚。陳主與其邊將書云:「盧潛猶在,卿宜深備之。」文宣初平淮南,給復十年,年滿後,逮天統、武平中,徵稅頗雜。又高元海執政,斷漁獵,人家無以自資;諸商胡負官責息者,宦者陳德信縱其妄注淮南富家,令州縣征責;又敕送突厥馬數千匹於揚州管內,令土豪貴買之,錢直始入,便出敕括江、淮間馬並送官廄。由是百姓騷擾,切齒嗟怨。潛隨事撫慰,兼行權略,故得寧靖。
武平三年,征為五兵尚書。揚州吏人以潛斷酒肉,篤信釋氏,大設僧會,以香花緣道流涕送之。潛嘆曰:「正恐不久復來耳!」至鄴未幾,復為揚州道行台尚書。
四年,陳將吳明徹來寇,領軍封輔相赴援。陳兵及峴,輔相不從,潛固爭不得,憂憤發病,臥幕下,果敗。陳人遂圍壽陽,壅芍陂,以水灌之。詔王長春為南討都督。長春軍次河南,多給兵士糧,便鳴角欲引,而賤糴其米;及頓兵,更貴糶其米。乃與皮景和擁眾十萬於淮北,不進。壽陽城中青黑龍升天,城尋陷。潛及行台僕射王貴顯、特進巴陵王王琳、扶風王可朱渾孝裕、武衛將軍奚永樂、儀同索景和、仁州刺史酈伯偉、霍州刺史封子繡、秦州刺史高子植、行台左丞李騊駼等督將五十八,軍士一萬,皆沒焉。陳人殺王琳,余皆囚於東冶。陳主欲知齊之虛實,乃出潛,曰:「囚本屬幽州,於河北最小,口有五十萬,落陳者,唯與酈伯偉二人耳。」
時李騊駼將逃歸,並要潛。潛曰:「我此頭面,何可誑人?吾少時,相者云:沒在吳越地。死生已定,弟其行也。」因寄書與弟士邃曰:「吾夢汝以某月某日得患,某月某日漸損。」皆如其言。既而嘆曰:「壽陽陷,吾欲以頸血濺城而死,佛教不聽自殺,故荏苒偷生,今可死矣!」於是閉氣而絕。其家購屍歸葬,贈開府儀同三司、尚書左僕射、兗州刺史。無子,以弟士邃子元孝嗣。
潛雅性貞固。祖珽常要潛陷仁州刺史劉逖,許以高位。潛曰「如此事,吾不為也。」行台慕容恃德常所推重,有疾,謂其子曰:「盧尚書教我為人,有如昆弟。我死,持上騂馬與之。」其子以他馬往。恃德柩出門自停,不可動,巫祝以為恃德聲怒曰:「何不與盧尚書我所騎騂馬?」其子遽奉命,柩乃行。潛以馬價為營福事。其為時重如此。
士邃字子淹,少為崔昂所知。昂云:「此昆季足為後生之俊,但恨其俱不讀書耳。」位尚書左右丞、吏部郎中、中山太守帶定州長史。齊亡後,卒。
度世之為濟州也,魏初平升城。無鹽房崇吉母傅,度世繼外祖母兄之子婦也,兗州刺史申纂妻賈氏,崇吉之姑女也,皆亡破,老病憔悴。而度世推計中表,致其供恤。每覲見傅氏,跪問起居,隨時奉送衣被食物;亦存賑賈氏,供其服膳。青州既陷,諸崔墜落,多所收贖。及伯源、昶等,並循父風。遠親疏屬,敘為尊行長者,莫不畢拜致敬。閨門之禮,為世所推。謙退簡約,不與世競。父母亡後,同居共財,自祖至孫,家內百口。在洛時,有飢年,無以自贍,然尊卑怡穆,豐儉同之。親從昆季,常旦省諸父,出坐別室,暮乃入內。朝府之外,不妄交遊。其相勗以禮,如此。又一門三主,當世以為榮。伯源兄弟亡,及道將卒後,家風衰損。子孫多有非法,幃薄混穢,為時所鄙。
度世從祖弟神寶,位中書博士。孝文為弟高陽王雍納其女為妃。
初,玄從祖兄溥,慕容寶之末,統攝鄉部屯海濱,殺其鄉姻諸祖十餘人,稱征北大將軍、幽州刺史,攻掠郡縣。天興中,討禽之。
溥玄孫洪,字曾孫,太和中,位中書博士,樂陵、陽平二郡太守,幽州中正。洪三子。
長子崇,少立美名,有識者許之以遠大,卒於驃騎府法曹參軍。崇子柔。
柔字子剛。少孤,為叔母所養,撫視甚於其子。柔盡心溫凊,亦同己親,親族嘆重之。性聦敏好學,未冠解屬文,但口吃,不能持論。頗使酒誕節,為世所譏。司徒、臨淮王彧見而器之,以女妻焉。
及魏孝武與齊神武有隙,詔賀拔勝出牧荊州,柔謂因此可著功績,遂從勝之荊州。以柔為大行台郎中,掌書記,軍之機務,柔多預之。及勝為太保,以柔為掾。孝武后召勝引兵赴洛,勝以問柔。柔曰:「高歡托晉陽之甲,意實難知。公宜席捲赴都,與決勝負,存沒以之,此忠之上策也。若北阻魯陽,南並舊楚,東連兗、豫,西接關中,帶甲十萬,觀釁而動,亦中策也。舉三荊之地,通款梁國,可以庇身,功名去矣,策之下者。」勝輕柔年少,笑而不應。
及孝武西遷,東魏遣侯景襲穰。勝敗,遂南奔梁,柔亦從之。勝頻表梁武帝,求歸關中。梁武帝覽表,嘉其辭彩,既知柔所制,因遣舍人勞問,並遺縑錦。後與勝俱還,行至襄陽。齊神武懼勝西入,遣侯景以輕騎邀之。勝及柔懼,乃棄船山行,贏糧冒險,經數百里。時屬秋霖,徒侶凍餒者,太半至於死。
大統二年,至長安,封容城縣男。周文帝引為行台郎中,除從事中郎,與郎中蘇綽掌機密。時沙苑之役,大軍屢捷,汝、潁之間,多舉義來附,書翰往反,日百餘牒,柔隨機報荅,皆合事宜。進爵為子。累遷中書侍郎,兼著作,撰起居注。後為黃門侍郎。周文知其貧,解衣賜之。後遷中書監。
周孝閔帝踐阼,拜小內史大夫,進位開府儀同三司,卒於位。所作詩、頌、碑、銘、檄、表、啟行於世者數十篇。子愷嗣。
愷字長仁。性孝友,神情穎悟,涉獵經史,有當世干能,頗解屬文。周齊王憲引為記室。從憲伐齊,說齊柏社鎮下之。遷小吏部大夫。時染工王神歡者,以賂自進,冢宰宇文護擢為計部下大夫。愷諫曰:「古者,登高能賦,可為大夫。求賢審官,理須詳慎。今神歡出自染工,更無殊異,徒以家富自通,遂與搢紳並列。實恐鵜翼之刺,聞之外境。」護竟寢其事。轉內史下大夫。武帝在雲陽宮,敕諸屯簡老牛,欲以享士。愷諫曰:「昔田子方贖老馬,君子以為美談。向奉明敕,欲以老牛享士,有虧仁政。」帝美其言而止。轉禮部大夫,為聘陳使副。先是,行人多從其國禮,及愷為使,一依本朝,陳人莫能屈,建德四年,李穆攻拔軹關、柏崖二鎮,命愷作露布。帝讀大悅曰:「盧愷文章大進,荀景蒨故是令君之子。」大象元年,拜東都吏部大夫。
隋開皇初,加上儀同三司,除尚書吏部侍郎。進爵為侯,仍攝尚書左丞。每有敷奏,侃然正色,雖逢喜怒,不改其常。加散騎常侍。八年,上親考百僚,以愷為上,固讓不敢受。文帝曰:「當仁不讓,何愧之有?皆在朕心,無勞飾讓。」
歲余,拜禮部尚書,攝吏部尚書事。會國子博士何妥與右僕射蘇威不平,奏威陰事,愷坐與相連。憲司奏愷曰:「房恭懿者,尉遲迥之黨,不當仕進,威、愷二人,曲相薦達,累轉海州刺史。吏部預選者甚多,愷不即授官,皆注色而遣。威之從父弟徹、肅二人,並以鄉正征詣吏部。徹文狀後至,而先任用。肅左足攣蹇,才用無筭,愷以威故,授朝請郎。愷之朋黨,事甚明白。」上大怒曰:「愷敢將天官,以為私惠!」愷免冠頓首曰:「皇太子將以通事舍人蘇夔為舍人。夔,威之子,臣以夔未當遷,固啟而止。臣若與威有私,豈當如此?」上曰:「威子,朝廷共知,卿乃固執,以徼身幸;至所不知,便行朋附。奸臣之行也。」於是除名,卒於家。
自周氏以降,選無清濁。及愷攝吏部,與薛道衡、陸彥師等甄別士流,故涉黨錮之譖,遂及於此。
崇弟仲義,字小黑,知名於世,位員外散騎侍郎、幽州刺史。崇兄弟官雖不達,婚姻常與玄家齊等。
洪弟光宗,位尚書郎。光宗子觀。
觀字伯舉。少好學,有俊才,舉秀才,射策甲科。除太學博士、著作佐郎。與太常少卿李神儁、光祿大夫王誦等在尚書上省,撰定朝儀。遷尚書儀曹郎中。孝昌元年卒。
觀弟仲宣,小名金。才學優洽,乃逾於觀,但文體頗細。兄弟俱以文章顯,論者美之。位太尉屬。魏孝莊帝初,遇害河陰。及兄觀並無子,文集莫為撰次,罕有存者。仲宣弟叔彪。
叔彪少機悟,豪率輕俠,好奇策,慕諸葛亮之為人。為賀拔勝荊州開府長史,勝不用其許,棄城奔梁。叔彪歸本縣,築室臨陂,優遊自適。齊文襄降辟書,辭疾不到。天保初,復征,不得已,布裙露車至鄴。楊愔往候之,以為司徒諮議,辭疾不受。孝昭即位,召為中庶子,問以世事。叔彪勸討關西,畫地陳兵勢,請立重鎮於平陽,與彼蒲州相對,深溝高壘,運糧實之。帝深納之。又願自居平陽,成此謀略。帝命元文遙與叔彪參謀,撰平西策一卷。未幾,帝崩,事寢。武成即位,拜儀同三司,判都官尚書,出為合州刺史,遷太子詹事。
叔彪在鄉時,有粟千石,每至春夏,鄉人無食者,令自載取;至秋,任還其價而不計。歲歲常得倍余。既在朝通貴,自以年老,兒子又多,遂營一大屋,曰:「歌於斯,哭於斯。」魏收常來詣之,訪以洛京舊事,不待食而起,云:「難為子費。」叔彪留之,良久食至,但有粟餐葵菜,木碗盛之,片脯而已。所將僕從,亦盡設食,一與此同。
齊滅,歸范陽。遭亂城陷,與族弟士邃皆以寒餒斃。周將宇文神舉以二人有名德,收而葬之。
洪從弟附伯,附伯弟侍伯,並有學識。附伯位滄州平東府長史,侍伯南岐州刺史。侍伯從弟文偉。
文偉字休族。父敞,位議郎,後以文偉勛,贈幽州刺史。文偉少孤,有志尚,頗涉經史。州辟主簿。年三十八,始舉秀才,除本州平北府長流參軍。說刺史裴雋案舊跡修督亢陂,溉田萬餘頃,人賴其利。雋修立之功,多以委之。文偉既善於營理,兼展私力,家素貧儉,因此致富。及北方將亂,文偉積稻穀於范陽城,時經荒儉,多所振贍,彌為鄉里所歸。及韓樓據薊城,文偉率鄉閭守范陽。樓平,以功封大夏縣男,除范陽太守。
莊帝崩,文偉與幽州刺史劉靈助同謀起義。靈助克瀛州,留文偉行州事,自率兵赴定州,為爾朱榮將侯深所敗。文偉走還本郡,仍與高幹兄弟相影響。屬神武至信都,文偉遣子懷道奉啟陳謝。中興初,除安州刺史,不之官,尋轉幽州刺史。安州刺史盧曹亦從靈助舉兵,靈助敗,因據幽州降爾朱兆,兆仍以為刺史,據城不下,文偉不得入。後除青州刺史。
文偉輕財愛客,善於撫接,好為小惠,是以所在頗得人情。經紀生資,常若不足,致財積聚,承候寵要,餉遺不絕。卒,贈司徒公、尚書右僕射,諡曰孝威。
子恭道,性溫良,頗有文學。位范陽郡太守,有德惠。先文偉卒。贈度支尚書,諡曰定。
子詢祖,襲祖爵大夏男。有術學,文辭華美,為後生之俊。舉秀才,至鄴。趙郡李祖勛嘗宴諸文士,齊文宣使小黃門敕祖勛母曰:「蠕蠕既破,何無賀表?」使者待之。諸賔皆為表,詢祖俄頃便成。其詞云:「昔十萬橫行,樊將軍請而受屈;五千深入,李都尉降而不歸。」時重其工。後朝廷大遷除,同日催拜。詢祖立於東止車門外,為二十餘人作表,文不加點,辭理可觀。詢祖初襲爵,有宿德朝士謂曰:「大夏初成」,詢祖應聲曰:「且得燕雀相賀。」
天保末,為築長城子使。自負其才,內懷郁怏,遂毀容服如賤役者以見楊愔。愔曰:「故舊皆有所縻,唯大夏未加處分。」詢祖厲聲曰:「是誰之咎?」既至役所,作築長城賦以寄其意。其略曰:「板則紫柏,杵則木瓜,何斯材而斯用也?草則離離靡靡,緣岡而殖。但使十步而有一芳,余亦何辭間於荊棘。」
邢卲常戲曰:「卿小年才學富盛,戴角者無上齒,恐卿不壽。」對曰:「詢祖初聞此言,實懷惕懼;見丈人蒼蒼在鬢,差以自安。」卲甚重其敏贍。既有口辯,好臧否人物。眾共嫉之,言其淫於從妹。宗人思道謂曰:「大夏何為招四海議?」詢祖曰:「骨肉還相殘,何況執玉帛者萬國。」與思道俱為北州人俊,魏收揚譽思道而以詢祖為不及。詢祖謂人曰:「見未能高飛者,借其羽毛;知逸勢沖天者,翦其翅翮。」既諸謗毀日至,素論皆薄其為人。長廣太守邢子廣曰:「
詢祖有規檢禰衡,思道無冰棱文舉。」後頗折節。歷太子舍人、司徒記室,卒。有文集十卷,皆遺逸。
恭道弟懷道,性輕率好酒,頗有慕尚。既家預義舉,神武親待之。卒於烏蘇鎮城都督。
懷道弟宗道,性粗率,動作狂俠,位南營州刺史。嘗於晉陽置酒,賔游滿座,中書舍人馬士達目其彈箜篌女妓,雲手甚纖素,宗道即以遺之。士達固辭,宗道便命其家人,將解其腕,士達不得已而受之。將赴營州,於督亢城坡,大集鄉人,殺牛聚會。有一舊門人,醉言疏失,宗道令沈之於水。後坐酷濫除名。
玄族子輔,字顯光,本州別駕。子同。
同字叔倫,身長八尺,容貌魁偉,善於處世。太和中,起家北海王詳國常侍。熙平初,累遷尚書左丞。時相州刺史奚康生征百姓歲調,皆長七八十尺,以邀憂公之譽,部內患之。同於歲祿,官給長絹。同乃舉案康生度外徵調。書奏,詔科康生罪,兼褒同在公之績。明帝世,朝政稍稀,人多竊冒軍功。同閱吏部勛書,因加檢核,得竊階者三百餘人。乃表言:
竊見吏部勛簿,多皆改換,乃校中兵奏案,並復乖舛。愚謂罪雖恩免,猶須刊定。請遣一都令史,與令仆省事各一人,總集吏部、中兵二局勛簿,對句奏案。若名級相應者,即於黃素楷書大字,具件階級數,令本曹尚書以朱印印之。明造兩通,一關吏部,一留兵局,與奏案對掌。進則防揩洗之偽,退則無改易之理。
從前以來,勛書上省,唯列姓名,不載本屬。致令竊濫之徒,輕為苟且。今請征職白身,具列本州郡縣三長之所;其實官正職者,亦列官名曹別錄歷。皆仰本軍印記其上,然後印縫,各上所司。統將、都督,並皆印記,然後列上行台。行台關太尉。太尉檢練精實,乃始關刺。省重究括,然後奏申。奏出之日,黃素朱印,關付吏部。
頃來,非但偷階冒名,改換勛簿而已,或一階再取,或易名受級,凡如此者,其人不少。良由吏部無法,防塞失方。何者?吏部加階之後,簿不註記,緣此之故,易生僥倖。自今敘階之後,名簿具注,加補日月,尚書印記,然後付曹,郎中別作抄目,遷代相付。此制一行,差止奸罔。
詔從之。同又奏曰:
臣伏思黃素勛簿,政可粗止奸偽,然在軍虛詐,猶未可盡。請自今在軍閱簿之日,行台、軍司、監軍、都督各明立文案,處處記之。斬首成一階以上,即令給券。其券,一紙之上,當中大書,起行台、統軍位號,勛人甲乙。斬三賊及被傷成階以上,亦具書於券,各盡一行,當行豎裂。其券,前後皆起年號日月,破某處陣,某官某勛,印記為驗。一支付勛人,一支付行台。記至京,即送門下,別函守錄。
又自遷都以來,戎車屢捷,所以征勛轉多,敘不可盡者,良由歲久生奸,積年長偽,巧吏階緣,偷增遂甚。請自今為始,諸有勛簿已經奏賞者,即廣下遠近,雲某處勛判,咸令知聞。立格酬敘,以三年為斷。其職人及出身,限內悉令銓除;實官及外號,隨才加授。庶使酬勤速申,立效者勸,事不經久,僥倖易息。或遭窮難,州無中正者,不在此限。
又勛簿之法,征還之日,即應申送。然頃來,行台、督將至京始造,或一年二歲,方上勛書。奸偽之原,實自由此。於今以後,軍還之日,便通勛簿,不聽隔月。
詔復依行。
元叉之廢靈太后也,相州刺史、中山王熙起兵於鄴。敗之。叉以同為持節兼黃門侍郎慰勞使,乃就州刑熙。還,授正黃門。同善事在位,為叉所親,戮熙之日,深窮黨與,以希叉旨,論者非之。同兄琇,少多大言,常雲公侯可致。至此,始為都水使者。同啟求回身二階以加琇。琇遂除安州刺史,論者稱之。
營州城人就德興謀反,除同度支尚書,持節使營州慰勞,聽以便宜從事。同乃遣賊家口三十人,並免家奴為良,齎書喻之。德興乃降,安輯其人而還。德興復反,詔同為幽州刺史,兼尚書行台,慰勞之。同慮德興難信,勒眾而往,為德興所擊,大敗而還。
靈太后反政,以同叉黨,除名。莊帝踐祚,詔複本秩,除都官尚書,復兼七兵。以前慰勞德興功,封章武縣伯,正除七兵。轉殿中。普泰初,除侍中,進號驃騎將軍、左光祿大夫。同時久病,牽強啟乞儀同。初同之為黃門也,與節閔帝俱在門下,同異其為人,素相款托。帝以恩舊,許之,除儀同三司。永熙初,薨,贈尚書右僕射。四子,長子斐嗣。
斐字子章,性殘忍,以強斷知名。齊文襄引為大將軍府刑獄參軍,謂云:「狂簡,斐然成章,非嘉名字也。」天保中,稍遷尚書左丞,別典京畿詔獄。酷濫非人情所為,無問事之大小,拷掠過度,於大棒車輻下死者非一。或嚴冬至寒,置囚於冰雪之上;或盛夏酷熱,暴之日下。枉陷人致死者,前後百數人。伺察官人罪失,動即奏聞。朝士見之,莫不重跡屏氣,皆目之為校事。斐揚揚得志,言必自矜。後以謗史事,與李庶俱病鞭杖,死獄中。斐弟筠,青州中從事。
同兄靜,好學有風度,飲酒至數斗不亂。終於太常丞。大統初,贈太僕卿、平州刺史。靜子景裕。
景裕字仲孺,小字白頭。少敏,專經為學。居拒馬河,將一老婢作食,妻子不自隨從。又避地大寧山,不營世事。居無二業,唯在註解。其叔父同職居顯要,而景裕止於園舍,情均郊野。謙恭守道,貞素自得,由是世號居士。
節閔初,除國子博士,參議正聲,甚見親遇,待以不臣之禮。永熙初,以例解。天平中,還鄉里。與邢子才、魏季景、魏收、邢昕等同征赴鄴,景裕寓托僧寺,講聽不已。未幾,歸本郡。
河間邢摩納與景裕從兄仲禮據鄉作逆,逼其同反,以應西魏。齊神武命都督賀拔仁討平之。聞景裕經明行着,驛馬特徵。既而舍之,使教諸子,在館十日一歸家,隨以鼎食。景裕風儀言行,雅見嗟賞。
先是,景裕注周易、尚書、孝經、論語、禮記、老子,其毛詩、春秋左氏未訖。齊文襄入相,於第開講,招延時俊,令景裕解所注易。景裕理義精微,吐發閒雅。時有問難,或相詆訶,大聲厲色,言至不遜。而景裕神彩儼然,風誦如一,從容往復,無際可尋,由是士君子嗟美之。
初,元顥入洛,以為中書郎。普泰中,復除國子博士。進退其間,未曾有得失之色。性清靜,淡於榮利,弊衣粗食,恬然自安,終日端嚴,如對賔客。
興和中,補齊王開府屬,卒於晉陽。神武悼惜之。
景裕雖不聚徒教授,所注易大行於世。又好釋氏,通其大義。天竺胡沙門道悕,每譯諸經論,輒托景裕為之序。景裕之敗也,系晉陽獄,至心誦經,枷鎖自脫。是時,又有人負罪當死,夢沙門教講經,覺時如所夢,謂誦千遍,臨刑刀折。主者以聞,赦之。此經遂行,號曰高王觀世音。景裕弟辯。
辯字景宣,少好學,博通經籍。正光初,舉秀才,為太學博士。以大戴禮未有解詁,辯乃注之。其兄景裕為當時碩儒,謂辯曰:「昔侍中注小戴,今汝注大戴,庶纂前修矣。」
節閔帝立,除中書舍人。屬齊神武起兵信都,既破爾朱氏,遂鼓行指洛。節閔遣辯持節勞之於鄴。神武令辯見其所奉中興主,辯抗節不從。神武怒曰:「我舉大義,誅群醜,車駕在此,誰遣爾來?」辯抗言酬荅,守節不撓。神武異之,舍而不逼。
孝武即位,以辯為廣平王贊師。永熙二年,平等浮屠成,孝武會萬僧於寺。石佛低舉其頭,終日乃止。帝禮拜之。辯曰:「石立社移,自古有此,陛下何怪。」
及帝入關,事起倉卒,辯不及至家,單馬而從。或問辯曰:「得辭家不?」辯曰:「門外之道,以義斷恩,復何辭也。」孝武至長安,封范陽縣公。歷位給事黃門侍郎,領著作,加本州大中正。周文帝以辯有儒術,甚禮之,朝廷大議,常召顧問。遷太子少保,領國子祭酒。趙青雀之亂,魏太子出居渭北,辯時隨從,亦不告家人。其執志敢決,皆此類也。尋除太常卿、太子少傅,轉少師,魏太子及諸王等皆行束修之禮,受業於辯,進爵范陽郡公。
自孝武西遷,朝儀湮墜,於時朝廷憲章、乘輿法服、金石律呂、晷刻渾儀,皆令辯因時制宜。皆合軌度,多依古禮。性強記默識,能斷大事,凡所創製,處之不疑。加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累遷尚書令。及建六官,為師氏中大夫。
明帝即位,遷小宗伯,進位大將軍。帝嘗與諸公幸其第,儒者榮之。出為宜州刺史,以患不之部。卒,諡曰獻,配食文帝廟庭。子慎嗣,位復州刺史。慎弟詮,性趫捷,善騎射,位儀同三司。隋開皇初,以辯前代名德,追封沈國公。
初,周文欲行周官,命蘇綽專掌其事。未幾而綽卒,乃令辯成之。於是依周禮建六官,革漢、魏之法。以魏恭帝三年,始命行之。六卿之外,置太師、太傅、太保各一人,是曰三孤。時未建東宮,其太子官員,改創未畢。尋又改典命為大司禮,置中大夫。自茲厥後,世有損益。武成元年,增御正四人,位上大夫。保定四年,改宗伯為納言,禮部為司宗,大司禮為禮部,大司樂為樂部。五年,左右武伯各置大夫一人。以建德元年,改置宿衛官員。二年,省六府諸司中大夫以下官,府置四司,以下大夫為官之長,上士貳之。是歲,又增改東宮官員。三年,初置太子諫議大夫,員四人,文學十人;皇弟、皇子友,員各二人,學士六人。四年,又改置宿衛官員。其司武、司衛之類,皆後所增改。太子正宮尹之屬,亦後所創置。而典章散滅,弗可復知。宣帝嗣位,事不師古,官員班品,隨情變革。至如初置四輔官,及六府諸司復置中大夫,並御正、內史增置上大夫等,則今載於外史。余則朝出夕改,莫能詳錄。
於時,雖行周禮,內外眾職,又兼用秦、漢等官,今略舉其名號及命數,附之於左。其紀傳內更有餘官而於此不載者,亦史之闕文也。
柱國、大將軍,建德四年增置上柱國、上大將軍也:正九命。
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建德四年改為開府儀同大將軍,仍增上開府儀同大將軍;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建德四年改為儀同大將軍,仍增上儀同大將軍;雍州牧:九命。
驃騎將軍、右光祿大夫,車騎將軍、左光祿大夫,戶三萬以上州刺史:正八命。
征東、征南、征西、征北等將軍,右金紫光祿大夫;中軍、鎮軍、撫軍等將軍,左金紫光祿大夫;大都督;戶二萬以上州刺史;京兆尹:八命。
平東、平西、平南、平北等將軍,右銀青光祿大夫;前、右、左、後等將軍,左銀青光祿大夫;帥都督;柱國大將軍府長史、司馬、司錄;戶一萬以上州刺史:正七命。
冠軍將軍、太中大夫,輔國將軍、中散大夫,都督,戶五千以上州刺史,戶一萬五千以上郡守:七命。
鎮遠將軍、諫議大夫,建忠將軍、誠議大夫,別將,開府長史、司馬、司錄,戶不滿五千以下州刺史,戶一萬以上郡守:正六命。
中堅將軍、右中郎將;寧朔將軍、左中郎將;儀同府、正八命州長史,司馬,司錄;戶五千以上郡守;大呼藥:六命。
寧遠將軍、右員外常侍;揚烈將軍、左員外常侍;統軍;驃騎車騎將軍府、八命州長史,司馬,司錄;柱國大將軍府中郎、掾、屬;戶一千以上郡守;長安、萬年縣令:正五命。
伏波將軍、奉車都尉;輕車將軍、奉騎都尉;四征中鎮撫將軍府、正七命州長史,司馬,司錄;開府府中郎、掾、屬;戶不滿一千以下郡守;戶七千以上縣令;正八命州呼藥:五命。
宣威將軍、武賁給事;明威將軍、冗從給事;儀同府中郎、掾、屬;柱國大將軍府列曹參軍;四平前右左後將軍府、七命州長史,司馬,司錄;正八命州別駕;戶四千以上縣令;八命州呼藥:正四命。
襄威將軍、給事中;厲威將軍、奉朝請;軍主;開府列曹參軍;冠軍輔國將軍府、正六命州長史,司馬,司錄;正七命州別駕;正八命州中從事;七命郡丞;戶二千以上縣令;正七命州呼藥:四命。
威烈將軍、右員外侍郎;討寇將軍、左員外侍郎;幢主;儀同府、正八命州列曹參軍;柱國大將軍府參軍;鎮遠建忠中堅寧朔將軍府長史,司馬;正六命州別駕;正七命州中從事;正六命郡丞;戶五百以上縣令;七命州呼藥:正三命。
蕩寇將軍、武騎常侍,盪難將軍、武騎侍郎,開府參軍,驃騎車騎將軍府、八命州列曹參軍,寧遠揚烈伏波輕車將軍府長史,正六命州中從事,六命郡丞,戶不滿五百以下縣令,戍主,正六命州呼藥:三命。
殄寇將軍、強弩司馬,殄難將軍、積弩司馬,四征中鎮撫將軍府、正七命州列曹參軍,正五命郡丞:正二命。
掃寇將軍、武騎司馬,掃難將軍、武威司馬,四平前右左後將軍府、七命州列曹參軍,五命郡丞,戍副:二命。
曠野將軍、殿中司馬,橫野將軍、員外司馬,冠軍輔國將軍府、正六命州列曹參軍:正一命。
武威將軍、淮海都尉,武牙將軍、山林都尉,鎮遠建忠中堅寧朔寧遠揚烈伏波輕車將軍府列曹參軍:一命。
周制:封郡縣五等爵者,皆加開國;授柱國大將軍、開府、儀同者,並加使持節、大都督;其開府又加驃騎大將軍、侍中;其儀同又加車騎大將軍、散騎常侍;其授總管、刺史,則加使持節、諸軍事。以此為常。大象元年,詔總管、刺史及行兵者,加持節,余悉罷之。辯所制定之後,又有改革。今粗附之雲。辯弟光。
光字景仁。性溫謹,博覽群書,精於三禮,善陰陽,解鍾律,又好玄言。孝昌初,釋褐司空府參軍事。及魏孝武西遷,光於山東立義,遙授晉州刺史。大統六年,攜家西入,除丞相府記室參軍,賜爵范陽縣伯。俄拜行台郎中,專掌書記,改封安息縣伯。歷位京兆郡守、侍中、開府儀同三司、匠師中大夫,進爵燕郡公、虞州刺史,行陝州總管府長史,卒官。周武帝少嘗受業於光,故贈賻有加恆典,贈少傅,諡曰簡。
光性崇佛道,至誠信敬。常從周文狩於檀台山,時獵圍既合,帝遙指山上謂群公曰:「公等有所見不?」咸曰:「無所見。」光獨曰:「見一桑門。」帝曰:「是也。」即解圍而還。令光於桑門立處造浮圖。掘基一丈,得瓦缽錫杖各一,帝稱嘆,因立寺焉。及為京兆,而郡舍先是數有妖怪,前後郡將,無敢居者。光曰:「吉凶由人,妖不妄作。」遂入居之。未幾,光所乘馬忽升廳事,登床,南首而立;食器無故自破。光並不以介懷,其精誠守正如此。注道德經章句行於世。子賁。
賁字子征。略涉書記,頗解鍾律。在周,襲爵燕郡公,歷位魯陽太守、太子少宮尹、儀同三司、司武上士。時隋文帝為大司馬,賁知帝非常人,深自推結。宣帝嗣位,加開府。及文帝被顧托,群情未一,引賁置左右。帝將之東第,百官皆不知所去,帝潛令賁部伍仗衛,因召公卿而謂曰:「欲富貴者當相隨來!」往往偶語,欲有去就。賁嚴兵而至,眾莫敢動。出崇陽門至東宮,門者拒不內,賁諭之不去,瞋目叱之,門者遂卻。既而帝得入,賁恆典宿衛,承間進說以應天順人之事,帝從之。及受禪,命賁清宮,因典宿衛。賁乃奏改周旗幟,更為嘉名,其青龍、騶虞、朱雀、玄武、千秋、萬歲之旗,皆賁所創也。尋拜散騎常侍,兼太子左庶子、左領軍將軍。
及高熲、蘇威共掌朝政,賁甚不平。時柱國劉昉被疏忌,賁諷昉及上柱國元諧、李詢、華州刺史張賔等謀黜熲、威,五人相與輔政。又以晉王上之愛子,謀行廢立。復私謂皇太子曰:「賁將數謁殿下,恐為上譴,願察區區之心。」謀泄,昉等委罪於賔、賁。公卿奏二人坐當死,帝以龍潛之舊,不忍加誅,並除名。賔未幾卒。
歲余,賁復爵位,檢校太常卿。以古樂宮縣七八,損益不同,歷代通儒,議無定準,乃上表曰:「殷人以上,通用五音。周武克殷,得鶉火天駟之應,其音用七。漢興,加應鍾,故十六枚而在一簴。鄭玄注周禮,「二八十六為簴」,此則七八之義,其來遠矣。然世有沿革,用舍不同。至周武帝復改縣七,以林鍾為宮。夫樂者,政之本也,故移風易俗,莫善於樂,是以吳札觀而辯興亡。然則樂也者,所以動天地,感鬼神,情發於聲,安危斯應。周武以林鍾為宮,蓋將亡之徵也。且林鍾之管,即黃鍾下生之義。黃鍾,君也,而生於臣,明於皇朝九五之應。又陰者臣也,而居君位,更顯國家登極之祥。斯實冥數相符,非關人事。臣聞五帝不相沿樂,三王不相襲禮,此蓋隨時改制而不失雅正者也。」帝竟從之,改七縣八,黃鍾為宮。詔賁與儀同楊慶和刊定周、齊音律。
未幾,歷郢、虢、懷三州刺史。在懷州決沁水東注,名曰利人渠,又派入溫縣,名曰溫潤渠,以溉舄咸,人賴其利。後為齊州刺史,糶官米而自糶,坐除名。
後從幸洛陽,帝從容謂曰:「我始為大司馬,及總百揆,頻繁左右,與卿足為恩舊。卿若無過,位與高熲齊。坐與凶人交構,由是廢黜。言念疇昔之恩,復處牧伯之位,何乃不思報效,以至於此!吾不忍殺卿,是屈法申私耳。」賁俯伏陳謝。詔複本官。後數日,對詔失旨,又自敘功績,有怨言。帝大怒,謂群臣曰:「吾將與賁一州,觀此,不可復用。」
後皇太子為其言曰:「此輩並有佐命功,雖性行輕險,誠不可棄。」帝曰:「我抑屈之,全其命也。微劉昉、鄭譯及賁、柳裘、皇甫績等,則我不至此。然此等皆反覆子也。當周宣帝時,以無賴得幸。及帝大漸,顏之儀等請以趙王輔政,此輩行詐,顧命於我。我將為政,又欲亂之,故昉謀大逆於前,譯為巫蠱於後。如賁之例,皆不滿志,任之則不遜,致之則怨,自難信也,非我棄之。眾人見此,或有竊議,謂我薄於功臣,斯不然矣。」蘇威進曰:「漢光武欲全功臣,皆以列侯奉朝請,至尊仁育,復用此道以安之。」上曰:「然。」遂廢,卒於家。
勇字季禮,景裕從弟也。父璧,魏下邳太守。勇初與景裕俱在學,其叔同曰:「白頭必以文通,季禮當以武達。興吾門者,二子也。」幽州反者仆骨邢以勇為本郡范陽王,時年十八。後葛榮又以勇為燕王。齊神武起兵,盧文偉召之,不應。
爾朱氏滅,乃赴晉陽。神武署丞相主簿。屬山西霜儉,運山東租輸,皆令實載,違者罪之,令勇典其事。鄉郡公主虛僦千餘車,勇劾之。公主訴於神武,而勇守法不虧。神武謂郭秀曰:「盧勇懍懍,有不可犯色,真公直人也。方當委之大事,豈止納租而已。」
後行洛州事。元象初,官軍圍廣州,未拔,行台侯景聞西魏救兵將至,集諸將議之。勇請進觀形勢,於是率百騎,各攏一馬,至大騩山,知西魏將李景和將至,勇乃多置旛旗於樹頭,分騎為數十隊,鳴角直前,禽西魏儀同程華,斬儀同王征蠻而還。
再遷陽州刺史,鎮宜陽。叛人韓木蘭、陳忻等常為邊患,勇大破之。啟求入朝,神武賜勇書曰:「吾委卿陽州,安枕高臥,無西南之慮矣。表啟宜停,當使漢兒之中,無在卿前者。」卒,年三十二。勇有馬五百匹,私造甲仗,遺啟盡獻之。贈司空、冀州刺史,諡武貞。
誕本名恭祖。曾祖晏,博學,善隸書,有名於世,仕慕容氏,位給事黃門侍郎,營丘、成周二郡守。祖壽,太子洗馬,慕容氏滅,入魏為魯郡守。
父叔仁,年十八,州辟主簿,舉秀才,除員外郎。以親老,乃辭歸就養。父母既沒,哀毀六年,躬營墳壟,遂有終焉之志。景明中,被征入洛,授武賁中郎將,非其好也。尋除鎮遠將軍、通直散騎常侍,並稱疾不朝。乃出為幽州司馬,又辭歸鄉里。當時咸稱其高尚焉。
誕於度世為族弟。幼而通亮,博學,有詞彩。郡辟功曹,州舉秀才,不行。起家侍御史,累遷輔國大將軍、太中大夫、幽州別駕、北豫州都督府長史。時刺史高仲密以州歸西魏,遣大將軍李遠率軍赴援,誕與文武二千餘人奉候大軍。以功授鎮東將軍、金紫光祿大夫,封固安縣伯。尋加散騎侍郎,拜給事黃門侍郎。
魏帝詔曰:「經師易求,人師難得。朕諸兒稍長,欲令卿為師。」於是親幸晉王第,敕晉王以下皆拜之於帝前,因賜名曰誕。加征東將軍、散騎常侍。周文帝又以誕儒宗學府,為當世所推,乃拜國子祭酒,進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恭帝二年,除秘書監,後以疾卒。
論曰:盧玄緒業着聞,首應旌命,子孫繼跡,為世盛門。其文武功烈殆無足紀,而見重於時,聲高冠帶,蓋德業儒素有過人者。伯源兄弟亦有二方之風流,雅道家聲,諸子不逮。思道一代俊偉,而宦途寥落,雖曰窮通有命,抑亦不護細行之所致乎!潛及昌衡,雅素之紀,家風克嗣,堂構無虧。子剛使酒誕節,蓋亦明珠之纇。長仁諫說可重,一簣而傾,惜矣!伯舉、仲宣,文雅俱劭。叔彪志尚宏遠,任俠好謀。文偉望重地華,早有志尚,間關夷險之際,終遇英雄之主,雖禮秩未弘,亦為佐命之一也。詢祖辭情艷發,早着聲名,負其才地,肆情矜矯,位遇未聞,弱年夭逝。若得終介眉壽,通塞未可量焉。叔倫質器洪厚,卷舒兼濟。子章殘忍為志,咎之徒也。景裕兄弟,雅業可宗,雖擇木異邦,而立名俱劭。辯損益成務,其殆優乎。勇雖文武異趣,各其美也。賁二三其德,雖取悅於報己,而移之在我,亦安能其罵人。見遺末路,尚何足怪?誕不殞儒業,亦足稱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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