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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延章

[二十四史] 北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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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六十一 ‧列传第四十九  王盟子劢 从孙谊 独孤信子罗 窦炽兄子荣定 毅 贺兰祥 叱列伏龟 阎庆子毗 史宁子雄 祥 权景宣
王盟字仵,明德皇后之兄也,其先乐浪人。六世祖波,前燕太宰。祖珍,魏黄门侍郎,赠并州刺史、乐浪公。父罴,伏波将军,以良家子镇武川,因家焉。
魏正光中,破六韩拔陵攻陷诸镇,盟亦为其所拥。拔陵平后,流寓中山,复以积射将军从萧宝夤西征。宝夤僭逆,盟遂逃匿人间。及尔朱天光入关,盟从之。随贺拔岳禽万俟丑奴,平秦陇,常先登力战。及周文帝平侯莫陈悦,除盟原州刺史。孝武至长安,封魏昌县公。大统三年,征拜司空,转司徒。迎魏文帝悼后于蠕蠕,加侍中,迁太尉。魏文帝东征,以留后大都督行雍州事,节度关中诸军。赵青雀之乱,盟与开府李虎辅太子出顿渭北。事平,进长乐郡公,赐姓拓王氏。迁太保。九年,进位太傅,加开府仪同三司。
盟姿度弘雅,仁而汎爱。虽居师傅,礼冠群后,而谦恭自处,未尝以势位骄人。魏文帝甚尊重之,及疾,数幸其第,亲问所欲。十一年,薨,赠本官,谥曰孝定。
子劢,字丑兴,性忠果有材干。年十七,从周文帝入关。及平秦陇,定关中,周文尝谓曰:‘为将坐见成败者上也,被坚执锐者次也。’劢曰:‘意欲兼被之。’周文大笑。寻拜散骑常侍,赐爵梁甫县公。大统初,为千牛备身直长,领左右,出入卧内,小心谨厚。魏文帝常曰:‘王劢可谓不二心臣也。’沙苑之役,劢以都督领禁兵,居左翼,当其前者死伤甚众。劢亦被伤重,遂卒于行间。周文深悼焉。赠使持节、太尉、尚书令、十州诸军事、雍州刺史,追封咸阳郡公,谥曰忠武。
子弼袭爵,尚魏安乐公主,位大都督、通直散骑常侍。
劢弟懋,字小兴。盟之西征也,以懋尚幼,留在山东。永安中,始入关,与盟相见,遂从征伐。大统初,赐爵安平县子。后进爵为公,累迁右卫将军。于时疆埸交兵,未申丧纪,服齐斩者并墨缞从事。及盟薨,懋上表辞位,乞终丧制,魏文帝不许。累迁开府仪同三司、侍中、左卫将军、领军将军。懋温和,小心敬慎,宿卫宫禁十有余年,勤恪当官,未尝有过。废帝二年,除南岐州刺史,赐爵安宁郡公。后拜小司寇,卒于官。
子悦嗣,位大将军、同州刺史,改封济南郡公。
盟兄子显,幼而敏悟,沉静少言。初为周文帐内都督,累迁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光禄卿、凤州刺史。赐爵洛邑县公,进位大将军,卒。子谊。
谊字宜君,少有大志,便弓马,博览群言。周闵帝时,为左中侍上士。时大冢宰宇文护执政,帝拱默无所关预。有朝士于帝侧微不恭,谊勃然而进,将击之,其人惶惧请罪,乃止。自是朝臣无敢不肃。迁御正大夫。丁父艰,毁瘁过礼,卢于墓侧,负土成坟。
武帝即位,累迁内史大夫,封扬国公。从帝伐齐,至并州。帝既入城,反为齐人所败,左右多死,谊率麾下骁雄赴之。齐平,自相州刺史征为大内史。汾州稽胡乱,谊击之。帝弟越王盛、谯王俭虽为总管,并受谊节度。贼平,封一子开国公。帝临崩,谓皇太子曰:‘王谊社稷臣,宜处以机密,不须远任。’皇太子即位,是为宣帝,惮谊刚正,出为襄州总管。
及隋文帝为丞相,郧州总管司马消难举兵反,帝以谊为行军元帅讨之,未至而消难奔陈。于时北至商、洛,南拒江、淮,东西二千余里,巴蛮多叛,共推渠帅兰洛州为主。洛州自号河南王以附消难,北连尉迟迥。谊分兵讨之,旬月皆平。帝遣使劳问,冠盖不绝,以第五女妻其子奉孝。寻拜大司徒。谊自以与帝有旧,亦归心焉。及隋受禅,顾遇弥厚,帝亲幸其第,与之极欢。
太常卿苏威议,以为户口滋多,人田不赡,欲减功臣之地以给人。谊奏曰;‘百官者,历世勋贤,方蒙爵土,一旦削之,未见其可。’帝以为然,竟寝威议。帝将幸岐州,谊谏曰:‘陛下初临万国,人情未洽,何用此行。’上戏之曰:‘吾昔与公位望齐等,一朝屈节为臣,或当耻愧,是行也,振扬威武,欲以服公心耳。’谊笑而退。寻奉使突厥。帝嘉其称旨,进郢国公。
未几,其子奉孝卒。逾年,谊上表言公主少,请除服。御史大夫杨素劾谊曰:‘臣闻丧服有五,亲疏异节;丧制有四,降杀殊文。王者之所常行,故曰不易之道也。而仪同王奉孝既尚兰陵公主,以去年五月身丧,始经一周,而谊便请除释。窃以虽曰王姬,终成下嫁之礼;公则主之,犹在移天之义。况复三年之丧,自上达下,及期释服,在礼未详。然夫妇之则,人伦攸始,丧纪之制,人道至大,苟不重之,取笑君子。故钻燧改火,责以居丧之速;朝祥暮歌,讥以忘哀之早。然谊虽不自强,爵位已重,欲为无礼,其可得乎?乃薄俗伤教,为父则不慈;轻礼易丧,致妇于无义。若纵而不正,恐伤风俗。’有诏不问。然恩礼稍薄,谊颇怨望。
或告谊谋反,帝令案其事。主者奏谊有不逊之言,实无反状。帝赐酒而释之。时上柱国元谐亦颇失意,谊数与往来,言论丑恶。胡僧告之。公卿奏谊大逆不道,罪当死。帝见谊,怆然曰:‘朕与公旧同学,甚相怜愍,将奈国法何。’于是诏曰:‘谊有周之世,早预人伦,朕共游庠序,遂相亲好。然性怀险薄,巫觋盈门,鬼言怪语,称神道圣。朕受命之初,深存戒约,口云改悔,心实不悛。乃说四天王神道,谊应受命,书有谊谶,天有谊星,桃、鹿二川,岐州之下,岁在辰巳,兴帝王之业。密令卜问,伺殿省之灾。又说其身是明王圣主。信用左道,所在诖误。自言相表,当王不疑。此而赦之,将或为乱。禁暴除恶,宜伏国刑。’帝复令大理正赵绰谓谊曰:‘时命如此,将若之何!’乃赐死于家,时年四十六。
独孤信,云中人也,本名如愿。魏初有四十六部,其先伏留屯者为部落大人,与魏俱起。祖俟尼,和平中,以良家子自云中镇武川,因家焉。父库者,为领人酋长,少雄豪有节义,北州咸敬服之。
信美容仪,善骑射。正光末,与贺拔度等同斩卫可瓌,由是知名。后为葛荣所获。信既少年,自修饰服章,军中号为独孤郎。及尔朱氏破葛荣,以信为别将。从征韩娄,信匹马挑战,禽贼渔阳王袁肆周。后以破元颢党,赐爵受德县侯,迁武卫将军。贺拔胜出镇荆州,乃表信为大都督。及胜弟岳为侯莫陈悦所害,胜乃令信入关,抚岳余众。属周文帝已统岳兵,与信乡里,少相友善,相见甚欢,因令信入洛请事。至雍州,大使元毗又遣信还荆州。寻征入朝,魏孝武雅相委任。
及孝武西迁,事起仓卒,信单骑及之于瀍涧。孝武叹曰:‘武卫遂能辞父母,捐妻子从我,世乱识忠良,岂虚言哉!’进爵浮阳郡公。时荆州虽陷东魏,人心犹恋本朝,乃以信为卫大将军、都督三荆州诸军事,兼尚书右仆射。东南道行台、大都督、荆州刺史,以招怀之。既至,东魏刺史辛纂出战,信纵兵击纂,大败之。都督杨忠等前驱斩纂,于是三荆遂定。
东魏又遣其将高敖曹、侯景等奄至。信以众寡不敌,遂率麾下奔梁。居三载,梁武帝方许信还北。信父母既在山东,梁武帝问信所往,荅以事君无二。梁武义之,礼送甚厚。
大统三年至长安,以亏损国威,上书谢罪。魏文帝付尚书议之。七兵尚书、陈郡王玄等议,以为既经恩降,请赦罪复职。诏转骠骑大将军,加侍中、开府。寻拜领军将军。仍从复弘农,破沙苑,改封河内郡公。俘虏中有信亲属,始得父凶问,乃发丧行服。寻起为大都督,与冯翊王元季海入洛阳,颍、豫、襄、广、陈留之地并款附。四年,东魏将侯景等围洛阳,信据金墉城,随方拒守旬有余日。及周文帝至瀍东,景等退走。信与李远为右军,战不利,东魏遂有洛阳。六年,侯景寇荆州,周文令信与李弼出武关,景退。即以信为大使,慰抚三荆。
寻除陇右十一州大都督、秦州刺史。先是守宰暗弱,政令乖方,人有冤讼,历年不能断决。乃信在州,事无拥滞。示以礼教,劝以耕桑,数年之中,公私富实,流人愿附者数万家。周文以其信着遐迩,故赐名为信。七年,岷州刺史赤水蕃王梁仚定举兵反,诏信讨之。仚定寻为其部下所杀,而仚定子弟仍收其余众。信乃勒兵向万年,顿三交谷口。贼并力拒守。信因诡道趣稠松岭。贼不虞信兵之至,望风奔溃。乘胜逐北,径至城下,贼并出降。加授太子太保。
芒山之战,大军不利。信与于谨帅散卒自后击之,齐神武追骑惊扰,诸军因此得全。及凉州刺史宇文仲和据州不受代,周文令信率开府怡峰讨之。仲和婴城固守,信夜令诸将以冲梯攻其东北,信亲率壮士袭其西南,达明克之。禽仲和,虏其六千户送于长安。拜大司马。十三年,大军南讨。时以蠕蠕为寇,令信移镇河阳。十四年,进位柱国大将军,录前后功,增封,听回授诸子。于是第二子善,封魏宁县公;第三子穆,必要县侯;第四子藏,义宁县侯,邑各一千户。第五子顺,武成县侯;第六子陁,建忠县伯,邑各五百户。信在陇右岁久,启求还朝,周文不许。或有自东魏来者,又告其母凶问,信发丧行服。信陈哀苦,请终礼制,又不许。于是追赠信父库者司空公,追封信母费连氏常山郡君。十六年,迁尚书令。六官建,拜大司马。
周孝闵帝践阼,迁大宗伯,进封卫国公,邑万户。赵贵诛后,信以同谋坐免。居无几,晋公护又欲杀之,以其名望素重,不欲显其罪过,逼令自尽于家,时年五十五。
信美风度,雅有奇谋大略。周文初启霸业,唯有关中之地,以陇右形胜,故委信镇之。既为百姓所怀,声震邻国。东魏将侯景之南奔梁也,魏收为檄梁文,矫称信据陇右,不从宇文氏,乃云‘无关西之忧’,欲以委梁人也。又信在秦州,尝因猎日暮,驰马入城,其帽微侧,诘旦而吏人有戴帽者,咸慕信而侧帽焉。其为邻境及士庶所重如此。
子罗,先在东魏,乃以次子善为嗣。及齐平,罗至而善卒,又以罗主嗣。信长女周明敬后,第四女元贞后,第七女隋文献后。周、隋及皇家三代皆为外戚,自古以来,未之有也。隋文帝践极,乃下诏褒赠信太师、上柱国、十州诸军事、冀州刺史,封赵国公,邑一万户,谥曰景;追赠信父库者使持节、太尉、上柱国、六州诸军事、定州刺史,封赵国公,邑一万户,谥曰恭;信母费连氏赠太尉赵恭公夫人。
罗字罗仁。父信随魏孝武入关中,罗遂为高氏所囚。及信为宇文护诛,罗始见释。寓居中山,孤贫无以自给。齐将独孤永业以宗族故,哀之,为买田宅,遗以资畜。
初,信入关后,复娶二妻。郭氏生子六人,善、穆、藏、顺、陁、整;崔氏生隋献皇后。及齐亡,隋文帝为定州总管,献皇后遣人求罗,得之。相见悲不自胜,侍御者皆泣。于是厚遗车马财物。未几,周武帝以罗功臣子,久沦异域,征拜楚安郡太守。以疾去官,归京师。诸弟见罗少长贫贱,每轻侮,不以兄礼事之。然性长者,亦不与诸弟校竞长短。后由是重之。
文帝为丞相,拜罗仪同,常置左右。既受禅,诏追赠罗父。其诸弟以罗母没齐,先无夫人号,不当承袭。上以问后,后曰:‘罗诚嫡长,不可诬也。’于是袭爵赵国公。以其弟善为河内郡公,穆为金泉县公,藏为武平县公,陁为武喜县公,整为千牛备身。擢拜罗为左领左右将军,迁左卫将军,前后赏赐不可胜计。出为凉州总管,进位上柱国,征拜左武卫大将军。炀帝嗣位,改封蜀国公。未几卒官,谥曰恭。
子纂嗣,位河阳都尉。
纂弟武都,大业末,亦为河阳都尉。
庶长子开远。宇文化及之弑逆也,裴虔通率贼入成象殿,宿卫兵士皆从逆。开远时为千牛,与独孤盛力战阁下,为贼所执,贼义而舍之。
善字伏陁,幼聦慧,善骑射,以父勋,封魏宁县公。魏废帝元年,又以父勋,授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进爵长城郡公。周孝闵帝践阼,除河州刺史。以父负衅,久废于家。保定三年,乃授龙州刺史。天和六年,袭爵河内郡公。从帝东讨,以功授上开府。寻除兖州刺史,政在简惠,百姓安之。卒于州,赠使持节、柱国、五州诸军事、定州刺史。
子览嗣,位右候卫大将军。大业末卒。
陁字黎邪。仕周,胥附上士。坐父徙蜀十余年,宇文护诛,始归长安。隋文帝受禅,拜上开府、领左右将军,累转延州刺史。
陁性好左道,其外祖母高氏先事猫鬼,已杀其舅郭沙罗,因转入其家。上微闻而不信。会献皇后及杨素妻郑氏俱有疾,召医视之,皆曰:‘此猫鬼疾。’上以陁,后之异母弟,陁妻,杨素之异母妹,由是意陁所为。阴令其兄左监门郎将穆以情喻之,上又避左右讽陁,陁言无有。上不说,左转迁州刺史。出怨言,上令左仆射高颎、纳言苏威、大理正皇甫孝绪、大理丞杨远等杂案之。陁婢徐阿尼言:本从陁母家来,常事猫鬼,每以子日夜祀之。言子者鼠也。其猫鬼每杀人者,所死家财物潜移于畜猫鬼家。陁尝从家中索酒,其妻曰:‘无钱可酤。’陁因谓阿尼曰:‘可令猫鬼向越公家,使我足钱。’阿尼便咒之,居数日,猫鬼向素家。后上初从并州还,陁于园中谓阿尼曰:‘可令猫鬼向皇后所,使多赐吾物。’阿尼复咒之,遂入宫中。杨远乃于门下外省遣阿尼呼猫鬼,阿尼于是夜中置香粥一盆,以匙扣而呼曰:‘猫女可来,无住宫中。’久之,阿尼色正青,若被牵拽者,云猫鬼已至。上以其事下公卿。奇章公牛弘曰:‘妖由人兴,杀其人,可以绝矣。’上令犊车载陁夫妻,将赐死于其家。陁弟司勋侍中整诣阙求哀,于是免陁死,除名,以其妻杨氏为尼。先是有人讼其母为人猫鬼所杀者,上以为妖妄,怒而遣之。及此,诏诛被讼行猫鬼家。陁未几而卒。
炀帝即位,追念舅氏,听以礼葬。乃下诏赠正议大夫。帝意犹不已,复赠银青光禄大夫。二子,延福、延寿。
陁弟整,位幽州刺史。大业初,赠金紫光禄大夫、平乡侯。
窦炽字光成,扶风平陵人,后汉大鸿胪章之后也。章子统,灵帝时为雁门太守,避窦武之难,亡奔匈奴,遂为部落大人。后魏南徙,子孙因家代,赐姓纥豆陵氏。累世仕魏,皆至大官。父略,平远将军,以炽著勋,赠少保、柱国大将军、建昌公。
炽性严明,有谋略,美须髯,身长八尺二寸。少从范阳祁忻受毛诗、左氏春秋,略通大义。善骑射,膂力过人。魏正光末,北镇扰乱,乃随略避地定州,投葛荣。荣欲官略,略不受。荣疑其有异志,遂留略于冀州,将炽及炽兄善随军。及尔朱荣破葛荣,炽乃将家随荣于并州。时葛荣别帅韩娄等据蓟城不下,以炽为都督,从骠骑将军侯深讨之。炽手斩娄,以功拜扬烈将军。
魏孝武即位,蠕蠕等诸蕃并遣使朝贡,帝临轩宴之。有鸱飞鸣于殿前,帝素知炽善射,因欲矜示远人,乃给炽御箭两只,命射之,鸱乃应弦而落,诸蕃人咸叹异焉。帝大悦。寻随东南道行台樊子鹄追尔朱仲远,仲远奔梁。时梁主又遣元树入寇,据谯城。子鹄令炽击破之,封行唐县子,寻进爵上洛县伯。时帝与齐神武构隙,以炽有威重,堪处爪牙任,拜阁内大都督,迁朱衣直阁,遂从帝西迁。仍与其兄善至城下,与武卫将军高金龙战于千秋门,败之。因入宫城,取御马四十匹并鞍勒,进之行所。帝大悦,赐炽及善骏马各二匹,驽马十匹。
大统元年,别封真定县公。从周文帝禽窦泰,复弘农,破沙苑,皆有功。河桥之战,诸将退走,炽时独从两骑,为敌人追至芒山。炽乃下马,背山抗之。俄而敌众渐多,矢下如雨,炽骑士所执弓,并为敌人所射破。炽乃总收其箭以射之,所中人马,应弦而倒。敌乃相谓曰;‘得此三人,未足为功。’乃稍引退。炽因其怠,遂突围得出。又从太保李弼讨白额稽胡,破之。
高仲密以北豫州来赴,炽从周文援之。至洛阳,会东魏人据芒山为阵,周文命留辎重于瀍曲,率轻骑奋击,中军与右军大破之,悉虏其步卒。炽独追至石济而还。大统十三年,进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出为泾州刺史,莅职数年,政号清静。改封安武县公。
魏废帝元年,除原州刺史。炽抑挫豪右,申理幽滞,在州十载,甚有政绩。州城北有泉水,炽屡经游践,尝与僚吏宴于泉侧,因酌水自饮,曰:‘吾在此州,唯当饮水而已。’及去职后,人吏感其遗惠,每至此泉者,莫不怀之。恭帝元年,进爵广武郡公。属蠕蠕寇广武,炽与柱国赵贵分路讨之。蠕蠕引退,炽度河至麹伏川追及,大破之。武成二年,拜柱国大将军。周明帝以炽前朝旧臣,勋望兼重,欲独为造第。炽辞以天下未平,干戈未偃,不宜辄发徒役,周明不许。寻而帝崩,事方得寝。
保定元年,进封邓国公,邑一万户,别食资阳县一千户,收其租赋。天和五年,自大宗伯为宜州刺史。先是周文田于渭北,令炽与晋公护分射走兔,炽一日获十七头,护十一头。护耻不及,因以为嫌。至是,炽又以周武年长,有劝护归政之议,护恶之,故左迁焉。及护诛,征拜太傅。
炽既朝之元老,名望素隆,至于军国大谋,常与参议。尝有疾,周武帝幸其第问之,因赐金石之乐。其见礼如此。帝于大德殿将谋伐齐,炽年已衰老,乃扼腕曰:‘臣虽朽迈,请执干橹,首启戎行。得一睹诛翦鲸鲵,廓清寰宇,省方观俗,登岳告成,然后归魂泉壤,无复余恨。’帝壮其志节,遂以炽第二子武当公恭为左二军总管。齐平之后,帝乃召炽历观相州宫殿。炽拜贺曰:‘陛下真不负先帝矣。’帝大悦,进位上柱国。
宣政元年,兼雍州牧。及周宣营建东京,以炽为京洛营作大监,宫苑制度,皆取决焉。大象初,改食乐陵县,邑户如旧。隋文帝入辅政,停洛阳宫作,炽请入朝。属尉迟迥举兵,炽乃移入金墉,与洛州刺史、平凉公元亨同心固守,仍权行洛阳镇事。相州平,炽方入朝。属文帝初为相国,百僚皆劝进,自以累世受恩,遂不肯署笺,时人皆高其节。及帝践极,拜太传,加殊礼,赞拜不名。开皇四年八月薨,时年七十八。赠八州诸军事、冀州刺史,谥曰恭。
炽事亲孝,奉诸兄以悌顺闻。及其望位隆重,而子孙皆处列位,遂为当时盛族。
子茂嗣。茂有弟十三人,恭、威最知名。
恭位至大将军。从周武平齐,封赞国公,除西兖州总管,以罪赐死。
炽兄善,以中军大都督、南城公从魏孝武西迁,仕至太仆、卫尉卿、汾北华瀛三州刺史、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永富县公,谥曰忠。子荣定嗣。
荣定沉深有器局,容貌魁伟,美须髯,便弓马。初为魏文帝千牛备身,周文帝见而奇之,授平东将军,赐爵宜君县子。后从周文与齐人战于北芒,周师不利,荣定与汝南公宇文神庆帅精骑击却齐师。以功拜上仪同。寻复以军功进位开府。袭爵永富县公,除忠州刺史。从平齐,加上开府,拜前将军、佽飞中大夫。
其妻,则隋文帝长姊安成长公主也,文帝少与之情契甚厚。荣定亦知帝有人君之表,尤相推结。及帝作相,领左右宫伯,使镇守天台,总统露门内两厢仗卫,常宿禁中。遇尉迟迥初平,朝廷颇以山东为意,拜荣定为洛州总管以镇之。前后赐缣四千匹、西凉女乐一部。及受禅,来朝,赐马三百匹、部曲八十户遣之。坐事除名。公主曰:‘天子姊乃作田舍儿妻!’上不得已,寻拜右武候大将军。上数幸其第,恩锡甚厚,每令尚食局日供羊一口,珍味称是。以佐命功,拜上柱国。
历位宁州刺史、右武候大将军、秦州总管,赐吴乐一部。突厥沙钵略寇边,为行军元帅,率总管出凉州。与虏战于高越原,两军相持,地无水,士卒渴甚,至刺马血而饮,死者十二三。荣定仰天太息,俄而澍雨,军复振。于是进击,数挫其锋,突厥惮之,请盟而去。赐缣万匹,进爵安丰郡公,复封子宪为安康郡公,赐缣五千匹。岁余,拜右武卫大将军。帝欲以为三公,荣定上书固辞,陈畏惧之道,帝乃止。前后赏赐不可胜计。及卒,帝为之废朝,令左卫大将军元旻监护丧事,赙绢三千匹。上谓侍臣曰:‘吾每欲致荣定于三事,其人固让不可。今欲赐之,重违其志。’于是赠冀州刺史、陈国公,谥曰懿。子抗嗣。
抗美容仪,性通率,长于巧思。父卒后,恩遇弥厚,所赐钱帛金宝亦以钜万。位定州刺史,检校幽州总管。炀帝即位,汉王谅反,以为抗与通谋,由是除名,以其弟庆袭封陈公。
庆亦有姿容,性和厚,颇工草隶。初封永富郡公,位河东太守、卫尉卿。大业末,为南郡太守,为盗贼所害。
庆弟琎,亦工草隶,颇解锺律。历位颍川、南郡、扶风太守。
炽兄子毅。毅字天武。父岳早卒,及毅著勋,追赠大将军、冀州刺史。毅深沉有器度,事亲以孝闻。魏孝武初,起家员外散骑侍郎。时齐神武擅朝,毅慨然有徇主之志。从孝武西迁,封奉高县子。从禽窦泰,复弘农,战沙苑,皆有功,进爵安武县公。恭帝元年,进授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大都督,改封永安县公。出为幽州刺史。周孝闵帝践阼,进爵神武郡公。保定三年,拜大将军。
时与齐人争衡,戎车岁动,并交结突厥以为外援。突厥已许纳女于周,齐人亦甘言重币,遣使求婚,狄人便欲有悔。朝廷乃令杨荐等累使结之,往返十余,方复前好。至是虽期往逆,犹惧改图。以毅地兼勋戚,素以威重,乃令为使。及毅至,齐使亦在焉,突厥君臣,犹有贰志。毅抗言正色,以大义责之,累旬乃定,卒以皇后归。朝议嘉之,别封成都县公,进位柱国。历同州刺史、蒲金二州总管,加上柱国,入为大司马。隋开皇初,拜定州总管。累居藩镇,咸得人和。二年,薨于州,赠襄、郢等六州刺史,谥曰肃。
毅性温和,每以谨慎自守,又尚周文帝第五女襄阳公主,特为朝廷所委信,虽任兼出内,未尝有矜惰之容,时人以此称焉。子贤嗣。
贤字托贤,志业通敏,少知名。宣政元年,授使持节、仪同大将军。开皇中,袭爵神武公,除迁州刺史。
毅第二女即大唐太穆皇后。武德元年,诏赠毅司空、使持节、总管荆郢等十州诸军事、荆州刺史、杞国公。又追赠贤子绍宣秦州刺史,并袭贤爵。绍宣无子,仍以绍宣兄子德藏嗣。
贺兰祥字盛乐,其先与魏俱起,有乞伏者,为贺兰莫何弗,因以为氏。后有以良家子镇武川者,遂家焉。父初真,少知名,为乡闾所重,尚文帝姊建安长公主。保定二年,追赠太傅、柱国、常山郡公。
祥年十一而孤,居丧合礼。长于舅氏,特为周文帝所爱,虽在戎旅,常博延儒生,教以书传。周文初入关,祥与晋公护俱在晋阳,后乃遣使迎致之。解褐奉朝请。少有胆气,志在立功。寻擢补都督,恒居帐下。从平侯莫陈悦,又迎魏孝武,以前后功封抚夷县伯。仍从击潼关,获东魏将薛长儒,又攻回洛拔之。还拜左右直长,进爵为公。
大统九年,从周文与东魏战于芒山,进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十四年,除都督、荆州刺史,进爵博陵郡公。先是祥尝行荆州事,虽未期月,颇有惠政,至是重往,百姓安之。由是汉南流人襁负至者,日有千数,远近蛮夷莫不款附。祥随机抚纳,咸得其欢心。时盛夏亢阳,祥亲巡境内,观政得失,见有发掘古冢,暴露骸骨,乃谓守令曰:‘此岂仁者为政邪!’命所在收葬之。即日澍雨,是岁大有年。境内多古墓,其俗好行发掘,至是遂息。祥虽周文密亲,性甚清素。州境南接襄阳,西通岷蜀,物产所出,多诸珍异。既与梁通好,行李往来,公私赠遗,一无所受。梁雍州刺史、岳阳王萧詧钦其风素,乃以竹屏风、𫄨绤之属及经史赠之。祥难违其意,取而付诸所司。周文后闻之,并以赐祥。十六年,拜大将军。周文以泾、渭溉灌之处,渠堰废毁,乃令祥修造富平堰,开渠引水,东注于洛。功用既毕,人获其利。魏废帝二年,行华州事,后改华州为同州,仍以祥为刺史。寻拜尚书左仆射。六官建,授小司马。
周孝闵帝践阼,进位柱国、大司马。时晋公护执政,祥与护中表,少相亲爱,军国之事,护皆与祥参谋。及诛赵贵,废闵帝,祥有力焉。
武成初,吐谷浑侵掠州郡,诏祥与宇文贵总兵讨之。祥乃遣其军司檄吐谷浑,与浑广定王、锺留王等战,破之,因拔其洮阳、洪和二城,以其地为洮州。抚安西土,振旅而还。进封凉国公。薨,赠太师、同岐等十三州诸军事、同州刺史,谥曰景。
有七子,敬、让、璨、师、宽知名。
敬少历显职,封化隆县侯,后袭爵凉国公。位柱国、华州刺史。
让,大将军、郑州刺史、河东郡公。
璨,开府仪同三司、宣阳郡公。建德五年,从于并州战殁,赠上仪同大将军,追封清都公。
师,尚明帝女,位上仪同大将军、幽州刺史、博陵郡公。
宽,开府仪同大将军、武始公。入隋,历汴、郑二州刺史,并著政绩。
祥弟隆,大将军、襄乐县公。隋文帝与祥有旧,开皇初,追赠上柱国。
叱列伏龟字摩头陁,代郡西部人也。其先为部落大人,魏初入附,遂世为第一领人酋长,至龟五世。
龟容貌瓌伟,腰带十围,进止详雅,兼有武艺。嗣父业复为领人酋长。魏孝昌三年,以别将从长孙承业西征,累迁金紫光禄大夫。从还洛,授都督,遂为齐神武所宠任,加授大都督。沙苑之败,随例来降。周文帝以其豪门,解缚礼之,仍以邵惠公女妻之。大统四年,封长乐县公。自此常从征讨,亟有战功。历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恒州刺史。卒,子椿嗣。
椿字千年。明帝时,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改封永世县公。天和初,除左宫伯,进位大将军。
阎庆字仁度,河阴人也。曾祖善,仕魏历龙骧将军、云州镇将,因家云州之盛乐郡。祖提,持节、车骑大将军、敦煌镇都大将。父进,有谋略,勇冠当时。正光中,拜龙骧将军。属卫可瓌作乱,攻围盛乐,进率众拒守,以功拜盛乐郡守。
庆幼聦敏,重然诺,风仪端肃,望之俨然。随父固守盛乐,颇有力焉,拜别将。后以军功拜步兵校尉、中坚将军。既而齐神武举兵入洛,魏孝武西迁,庆谓所亲曰:‘高欢将有篡逆之谋,岂可苟安目前,受其控制也?’遂以大统三年自宜阳归阙。稍迁后将军,封安次县子,以功进爵为伯。庆善于绥抚,士卒未休,未尝先舍,故能尽其死力,屡获勋劳。累迁散骑常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云州大中正,加侍中,赐姓大野氏。周孝闵帝践阼,出为河州刺史,进爵石保县公。州居河外,地接戎夷,庆留心抚纳,颇称简惠。就拜大将军,进爵太安郡公。入为小司空,历云、宁二州刺史。庆性宽和,不苛察,百姓悦之。天和六年,进位柱国。
晋公护母,庆之姑也。护虽擅朝,而庆未尝阿附。及护诛,武帝以此重之。诏庆第十二子毗尚帝女清都公主。庆虽位望隆重,婚连帝室,常以谦慎自守,时以此称之。建德二年,抗表致事,优诏许焉。庆既衰老,恒婴沉痼。宣帝以其先朝耆旧,特异恒伦,乃诏静帝至第问疾。赐布千段,医药所须,令有司供给。大象二年,拜上柱国。
隋文帝践极,又令皇太子就第问疾,仍供医药之费。开皇二年薨,年七十七。赠司空、七州诸军事、荆州刺史,谥曰成。长子常,先庆卒。次子毗嗣。
毗,七岁袭爵石保县公。及长,仪貌矜严,颇好经史,受汉书于萧该,略通大旨。能篆书,草隶尤善,为当时之妙。周武帝见而悦之,命尚清都公主。宣帝即位,拜仪同三司。
隋文帝受禅,以技艺侍东宫。数以雕丽之物取悦于皇太子,由是甚见亲待,每称之于上。寻拜车骑,宿卫东宫。上尝遣高颎大阅于龙台泽,诸军部伍多不齐整,唯毗一军,法制肃然。颎言之于上,特蒙赐帛。俄兼太子宗卫率长史,寻加上仪同。太子服翫之物多毗所为。及太子废,毗坐杖一百,与妻子俱配为官奴婢。二岁放免。
炀帝嗣位,盛修军器,以毗性巧,练习旧事,诏典其职。寻授朝请郎。毗立议,辇辂车舆,多所增损。擢拜起部郎。
帝尝大备法驾,嫌属车太多,顾谓毗曰:‘开皇之日,属车十二乘,于事亦得。今八十一乘,以牛驾车,不足以益文物,朕欲减之,从何为可?’毗曰:‘臣初定数,共宇文恺参详故实,据汉胡伯始、蔡邕等议,属车八十一乘。此起于秦,遂为后式。故张衡赋云“属车九九”是也。次及法驾,三分减一,为三十六乘,此汉制也。又据宋孝建时,有司奏议,晋迁江左,唯设五乘,尚书令建平王宏曰:“八十一乘,义兼六国,三十六乘,无所准凭,江左五乘,俭不中礼。但帝王文物旗旒之数,爰及冕玉,皆用十二,今宜准此,设十二乘。”开皇平陈,因以为法。今宪章往古,大驾依秦,法驾依汉,小驾依宋,以为差等。’帝曰:‘何用秦法!大驾宜三十六,法驾宜十二,小驾除之。’毗研精故事,皆此类也。
长城之役,毗总其事。及帝有事恒岳,诏毗营立坛场。寻转殿内丞,从幸张掖郡。高昌王朝于行所,诏毗持节迎劳,遂将护入东都。寻以母忧去职,未期,起令视事。将兴辽东之役,自洛口开渠达涿郡以通漕,毗督其役。明年,兼领右翊卫长史,营建临朔宫。及征辽东,以本官领武贲郎将,典宿卫。时军围辽东城,帝令毗诣城下宣谕,贼弓弩乱发,流矢中所乘马,毗颜色不变,辞气抑扬,卒事而去。迁殿内少监,又领将作少监。后复从帝征辽东。会杨玄感作逆,帝班师,从至高阳郡,卒。帝甚悼惜之,赠殿内监。
史宁字永和,建康表氏人也。曾祖豫,仕沮渠氏为临松令。魏平凉州,祖灌随例迁于抚宁镇,因家焉。父遵,初为征虏府铠曹参军。杜洛周构逆,六镇自相屠陷,遵遂率乡里奔恒州。其后恒州为贼所败,遵后归洛阳,拜楼烦郡守。及宁著勋,赠散骑常侍、征西大将军、凉州刺史,谥曰贞。
宁少以军功,累加持节、征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贺拔胜为荆州刺史,宁以本官为胜军司,随胜之部。会荆蛮骚动,三鸦路绝。宁先驱平之,因抚慰蛮左,翕然降附。寻除南郢州刺史。及胜为大行台,表宁为大都督。攻梁下溠戍破之,封武平县伯。又攻拔梁齐兴镇等九城。未及论功,属孝武西迁,东魏遣侯景寇荆州,宁随胜奔梁。梁武帝引宁至香蹬前,谓之曰:‘观卿风表,终是富贵,我当使卿衣锦还乡。’宁荅曰:‘臣世荷魏恩,位为列将,天长丧乱,本朝倾覆,不能北面事逆贼,幸得息肩有道。傥如明诏,欣幸实多。’因涕泣横流,梁武为之动容。在梁二年,胜乃与宁密图归计。宁曰:‘朱异既为梁主所信任,请往见之。’胜然其言。宁乃见异,申以投分之言,微托思归之意,辞气雅至。异亦嗟挹,为奏梁主,果许胜等归。
大统二年,自梁归,进爵为侯。久之,迁车骑将军,行泾州事。时贼帅莫折后炽寇掠居人,宁率州兵与行原州事李贤讨破之。转东义州刺史。东魏亦以胡梨苟为东义州刺史。宁仅得入州,梨苟亦至,宁逆击破之,斩其洛安郡守冯善道。州既邻接疆埸,百姓流移,宁留心抚慰,咸来复业。转凉州刺史。宁未至而前刺史宇文仲和据州作乱,诏独孤信与宁讨之。宁先至凉州,为陈祸福,城中吏人皆相率降附。仲和仍据城不下,寻亦克之。后迁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进爵为公。
十六年,宕昌叛羌獠甘作乱,逐其王弥定而自立,并连结傍乞铁匆及郑五丑等。诏宁率军与宇文贵、豆卢宁等讨之。宁别击獠甘,而山路险阻,才通单骑,獠甘已分其党立栅守险。宁进兵攻之,遂破其栅。獠甘将百骑走投生羌巩廉玉。弥定遂得复位。宁以未获獠甘,遂进军大破之,生获獠甘,徇而斩之。并执巩廉玉送阙。所得军实,悉分赏将士,宁无私焉。师还,召宁率所部镇河阳。
宁先在凉州,戎夷服其威惠,迁镇之后,边人并思慕之。魏废帝元年,复除凉甘瓜三州诸军事、凉州刺史。初蠕蠕与魏和亲,后更离叛。寻为突厥所破,杀其主阿那瓌。部落逃逸者,仍奉瓌之子孙,抄掠河右。宁率兵邀击,获瓌子孙二人,并其种落酋长。自是每战破之,前后降数万人。进爵安政郡公。二年,吐谷浑通使于齐,宁击获之,就拜大将军。宁后遣使诣周文帝请事,周文即以所服冠履衣被及弓箭甲等赐宁,谓其使人曰:‘为我谢凉州,孤解衣以衣公,推心以委公,善始令终,无损功名也。’
时突厥木汗可汗假道凉州,将袭吐谷浑,周文令宁率骑随之。军至番禾,吐谷浑已觉,奔于南山。木汗将分兵追之,令俱会于青海。宁谓木汗曰:‘树敦、贺真二城是吐谷浑巢穴,今若拔其本根,余种自然离散,此上策也。’木汗从之,即分为两军,木汗从北道向贺真,宁趣树敦。浑娑周王率众逆战,宁击斩之。逾山履险,遂至树敦。树敦是浑之旧都,多诸珍藏。而浑主先已奔贺真,留其征南王及数千人固守。宁进兵攻之,伪退,浑人果开门逐之,因回兵奋击,门未及阖,宁兵遂得入。生获其征南王,俘虏男女财宝尽归诸突厥。浑贺罗拔王依险为栅,欲塞宁路,宁攻破之。木汗亦破贺真,虏浑主妻子,大获珍物。宁还军于青海,与木汗会。木汗握宁手,叹其勇决,并遗所乘良马,令宁于帐前乘之,木汗亲自步送。突厥以宁所图必破,皆畏惮之,咸曰:‘此中国神智人也。’及将班师,木汗又遗宁奴婢一百口、马五百匹、羊一万口。宁乃还州,寻被征入朝。属周文帝崩,宁悲恸不已,乃请赴陵所尽哀,并告行师克捷。
周孝闵帝践阼,拜小司徒,出为荆州刺史、荆襄淅郢等五十二州及江陵镇防诸军事。宁有谋画,识兵权,临敌指㧑,皆如其策,甚得当时之誉。及在荆州,颇自奢纵,贪浊不修法度。尝出,有人诉州佐屈法,宁还付被讼者治之。自是有事者不敢复言,声名大损于西州。保定三年,卒于州,谥曰烈。子雄嗣。
雄字世武。少勇敢,膂力过人,便弓马,有筭略。年十四,从宁于牵屯山奉迎周文帝。仍从校猎,弓无虚发,周文叹异之。寻尚周文女永富公主。除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累迁驾部中大夫、司驭中大夫。从柱国、枹罕公辛威镇金城,遂卒于军,时年二十四。雄弟祥。
祥字世休,少有文武才干。仕周,太子车右中士,袭爵武遂县公。隋文帝践阼,拜仪同,领交州事,进爵阳城郡公。在州颇有惠政。转骠骑将军。伐陈之役,从宜阳公王世积出九江道,破陈师,进拔江州。文帝大悦,下诏慰勉之。进位上开府。寻拜蕲州刺史,迁蕲州总管,征拜左领军将军。复以行军总管从晋王广破突厥于灵武。迁右卫将军。仁寿中,率兵屯弘化以备胡。炀帝时在东宫,遗祥书,论旧行兵时事,申以恩旨。祥为书陈谢。太子甚亲遇之。
及即帝位,汉王谅作乱,遣其将綦母良自滏口徇黎阳,塞白马津,余公理自太行下河内。帝以祥为行军总管,军于河阴,久不得济。祥谓军吏曰:‘余公理轻而无谋,又新得志,谓其众可恃,恃众必骄。且河北人先不习兵,所谓拥市人而战,不足图也。’乃令军中修攻具。公理使谍知之,果屯兵于河阳内城以备。祥于是舣船南岸,公理聚甲当之。祥乃简精锐,于下流潜度。公理拒之,未成列,祥纵击大破之。东趣黎阳,讨綦良。綦良弃军走,其众大溃。进位上大将军,赐缣彩七千段、女妓十人、良马二十疋。转太仆卿。帝尝赐祥诗曰:‘伯煚朝寄重,夏侯亲遇深,贵耳唯闻古,贱目讵知今?早 22dcb.gif 劲草质,久有背淮心,扫逆黎山外,振旅河之阴。功已书王府,留情太仆箴。’祥上表辞谢。帝手诏曰:‘昔岁劳公,问罪河朔。贼尔日塞两关之路,据仓阻河,公竭诚奋勇,一举而克。故聊示所怀,亦何谢也。’
寻迁鸿胪卿,从征吐谷浑。祥出玉门道,击虏破之。进位右光禄大夫,拜右骁卫大将军。及征辽东,出蹋顿道,不利,由是除名。俄拜燕郡太守,被贼高开道所围,城陷,开道甚礼之。会开道与罗艺通和,送祥于涿郡,卒于涂。子义隆,永年令。
祥弟云,字世高,亦以父勋赐爵武平县公。历位司织下大夫、仪同大将军、莱州刺史。
云弟威,字世仪,亦以父勋赐爵武当县公。
权景宣字晖远,天水显亲人也。父昙腾,魏陇西郡守,赠秦州刺史。
景宣少聦悟,有气侠,宗党皆叹异之。年十七,魏行台萧宝夤见而奇之,表为轻车将军。及宝夤败,景宣归乡里。周文帝平陇右,擢为行台郎中。孝武西迁,授镇远将军、步兵校尉,加平西将军、秦州大中正。大统初,转祠部郎中。景宣晓兵权,有智略。从周文拔弘农,破沙苑,皆先登陷阵。转外兵郎中。从开府于谨援洛阳,景宣督课粮储,军以周济。
时初复洛阳,将修缮宫室,景宣率徒三千,先出采运。会东魏兵至,司州牧元季海等以众少拔还,属城悉叛,道路拥塞。景宣将二十骑且战且走,从骑略尽。景宣轻马突围,手斩数级,驰而获免,因投人家自匿。景宣以久藏非计,乃伪作周文书,招募得五百余人,保据宜阳,声言大军续至。东魏将段琛等率众至九曲,惮景宣不敢进。景宣恐琛审其虚实,乃将腹心自随,诈云迎军,因得西遁。与仪同李延孙相会,攻拔孔城。洛阳以南,寻亦来附。周文即留景宣守张白坞,节度东南义军。东魏将王元轨入洛,景宣与延孙等击走之,以功授大行台左丞。进屯宜阳,攻襄城,拔之,获郡守王洪显。周文嘉之,征入朝。录前后功,封显亲县男,除南阳郡守。郡邻敌境,旧制发人守防三十五处,多废农桑,而奸宄犹作。景宣至,并除之,唯修起城楼,多备器械,寇盗敛迹,人得肄业焉。百姓称之,立碑颂德。周文特赏粟帛,以旌其能。迁广州刺史。
侯景举河南来附,景宣从仆射王思政经略应接。既而侯景南叛,恐东魏复有其地,以景宣为大都督、豫州刺史,镇乐口。东魏亦遣张伯德为刺史。伯德令其将刘贵平率其戍卒及山蛮,屡来攻逼。景宣兵不满千人,随机奋击,贵平乃退走。进授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颍川陷后,周文以乐口等诸城道路阻绝,悉令拔还。襄州刺史杞秀以狼狈获罪。景宣号令严明,戎旅整肃,所部全济,独被优赏。仍留镇荆州,委以鸦南之事。
初,梁岳阳王萧詧将以襄阳归朝,仍勒兵攻梁元帝于江陵。詧叛将杜岸乘虚袭之。景宣乃率骑三千助詧。詧因是乃送其妻王氏及子寮入质。景宣又与开府杨忠取梁将柳仲礼,拔安陆、随郡。久之,随州城人吴士英杀刺史黄道玉,因聚为寇。景宣以英小贼,可以计取之,若声其罪,恐同恶者众。迺与英书,伪称道玉凶暴,归功英等。英等果信之,遂相率而至。景宣执而戮之,获其党与。进攻应城,拔之,获夏侯珍洽。于是应礼安随并平。朝议以景宣威行南服,迺授并安肆郢新应六州诸军事、并州刺史。寻进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兼督江、北司二州诸军事,进爵为伯。唐州蛮田鲁嘉自号豫州伯,引致齐兵,大为人害。景宣又破之,获鲁嘉,以其地为郡。转安州刺史。梁定州刺史李洪远初款后叛,景宣恶其怀贰,密袭破之,虏其家口及部众。洪远脱身走免。自是酋帅慑服,无敢叛者。
燕公于谨征江陵,景宣别破梁司空陆法和司马羊亮于涢水。又遣别帅攻拔鲁山。多造舟舰,益张旗帜,临江欲度,以惧梁人。梁将王琳在湘州,景宣遗书喻以祸福,琳遂遣长史席壑因景宣请举州款附。周孝闵帝践阼,征为司宪中大夫。寻除基鄀硖平四州五防诸军事、江陵防主,加大将军。
保定四年,晋公护东讨,景宣别略河南。齐豫州刺史王士良、永州刺史萧世怡并以城降。景宣以开府谢彻守永州,开府郭彦守豫州,以士良、世怡及降卒一千人归诸京师。寻而洛阳不守,乃弃二州,拔其将士而还。至昌州而罗阳蛮反,景宣回军破之。还次霸上,晋公护亲迎劳之。
天和初,授荆州刺史,总管十七州诸军事,进爵千金郡公。陈湘州刺史华皎举州款附,表请援兵。敕景宣统水军与皎俱下。景宣到夏口,陈人已至。而景宣以任遇隆重,遂骄傲纵恣,多自矜伐,兼纳贿货,指麾节度,朝出夕改。将士愤怒,莫肯用命。及水军始交,一时奔北,战舰器仗,略无孑遗。时卫公直总督诸军,以景宣负败,欲绳以军法。朝廷不忍加罪,遣使就军赦之。寻遇疾卒。赠河、渭、鄯三州刺史,谥曰恭。
子如璋嗣,位至开府、胶州刺史。
如璋弟仕玠,仪同大将军、广川县侯。
论曰:王盟始以亲党升朝,终而才能进达,勤宣运始,位列周行,实参迹于功臣,盖弗由于恩泽。谊文武奇才,以刚正见忌,有隋受命,郁为名臣,末路披猖,信有终之克鲜。独孤信威申南服,化洽西州,信着遐方,光昭邻国,虽不免其身,庆延于后,三代外戚,何其盛欤。窦炽仪表魁梧,器识雄远,入参朝政,则嘉谋屡陈,出总藩条,则惠政斯洽。毅忠肃奉上,温恭接下,茂实彰于本朝,义声播于殊俗。并以国华人望,论道当官,荣映一时,庆流来叶。及炽迟疑劝进,有送故之心,虽王公恨恨,何以加此。荣定以功懋赏,以劳定国,保其禄位,贻厥子孙,盛矣。贺兰祥、叱列伏龟、阎庆等虽阶缘戚属,各以功名自终,而毗制造之功,亦足传于后叶。史宁、权景宣并以将帅之才,受内外之宠,总戎薄伐,著克敌之功,布政莅人,垂称职之誉,若此者,岂非有国之良翰欤。然而史在末年,货财亏其雅志,权亦晚节矜骄,丧其威声,惜矣。杨谅干纪,祥独克之,效亦足称云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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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六十二‧列传第五十 王罴孙长述 王思政 尉迟迥弟纲 纲子运 王轨乐运
王罴字熊罴,京兆霸城人,汉河南尹遵之后,世为州郡著姓。罴质直木强,处物平当,州闾敬惮之。魏太和中,除殿中将军,稍迁雍州别驾,清廉疾恶,励精公事。刺史崔亮有知人之鉴,见罴雅相钦挹。亮后转定州,启罴为长史。执政者恐罴不称,不许。及梁人寇硖石,亮为都督南讨,复启罴为长史,带锐军。朝廷以亮频举罴,故当可用。及克硖石,罴功居多。先是南岐、东益氐羌反叛,乃拜罴冠军将军,镇梁州,讨平诸贼。还,授西河内史,辞不拜。时人谓曰:‘西河大邦,奉禄优厚,何为致辞?’罴曰:‘京洛材木,尽出西河,朝贵营第宅者,皆有求假。如其私办,则力所不堪,若科发人间,又违犯宪法。以此致辞耳。’
后以军功封定阳子,除荆州刺史。梁复遣曹义宗围荆州,堰水灌城,不没者数版。时既内外多虞,未遑救援,乃遗罴铁券,云城全当授本州刺史。城中粮尽,罴乃煮粥与将士均分食之。每出战,常不擐甲胄,大呼告天曰:‘荆州城,孝文皇帝所置。天若不祐国家,使箭中王罴额;不尔,王罴须破贼。’屡经战阵,亦不被伤。弥历三年,义宗方退。进封霸城县公。元颢入洛,以罴为左军大都督。颢败,庄帝以罴受颢官,故不得本州,更除岐州刺史。
时南秦数叛,以罴行南秦州事。罴至州,召其魁帅为腹心,击捕反者略尽。乃谓魁帅等曰:‘汝党皆死尽,何用活为!’乃以次斩之。自是南秦无复反者。又诏罴行秦州事。寻迁泾州刺史。未及之部,属周文帝征兵为勤王之举,罴请前驱效命,遂为大都督,镇华州。
孝武西迁,进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别封万年县伯,乃除华州刺史。齐神武率军进潼关,人怀危惧,罴劝励将士,众心乃安。神武退,拜骠骑大将军,加侍中、开府。尝修州城未毕,梯在城外。神武遣韩轨、司马子如从河东宵济袭罴,罴不觉。比晓,轨众已乘梯入城。罴尚卧未起,闻阁外汹汹有声,便袒身露髻徒跣,持一白棒,大呼而出,谓曰:‘老罴当道卧,貉子那得过!’敌见,惊退。逐至东门,左右稍集,合战破之。轨遂投城遁走。文帝闻而壮之。时关中大饥,征税人间谷食,以供军费。或隐匿者,令递相告,多被篣捶,以是人有逃散。唯罴信着于人,莫有隐者,得粟不少诸州,而无怨讟。沙苑之役,神武士马甚盛。文帝以华州冲要,遣使劳罴,令加守备。及神武至城下,谓罴曰:‘何不早降?’罴乃大呼曰:‘此城是王罴家,死生在此,欲死者来!’神武不敢攻。
后移镇河东,以前后功进爵扶风郡公。河桥之战,王师不利,赵青雀据长安城,所在莫有固志。罴乃大开州门,召城中战士谓曰:‘如闻天子败绩,不知吉凶,诸人相惊,咸有异望。王罴受委于此,以死报恩。诸人若有异图,可来见杀。必恐城陷没者,亦任出城。如有忠诚,能与王罴同心,可共固守。’军人见其诚信,皆无异心。
及军还,征拜雍州刺史。时蠕蠕度河南寇,候骑已至豳州。朝廷虑其深入,乃征发士马,屯守京城,堑诸街巷,以备侵轶。右仆射周惠达召罴议之。罴不应命,卧而不起,谓其使曰:‘若蠕蠕至渭北者,王罴率乡里自破之,不烦国家兵。何为天子城中,遂作如此惊动!由周家小儿恇怯致此。’罴轻侮权贵,守正不回,皆此类也。未几,还镇河东。
罴性俭率,不事边幅。尝有台使至,罴为设食,使乃裂去薄饼缘。罴曰:‘耕种收获,其功已深,舂爨造成,用力不少,尔之选择,当是未饥。’命左右撤去之。使者愕然大惭。又客与罴食瓜,客削瓜皮,侵肉稍厚,罴意嫌之。及瓜皮落地,乃引手就地取而食之。客甚愧色。性又严急,尝有吏挟私陈事者,罴不暇命捶扑,乃手自取靴履,持以击之。每至享会,自秤量酒肉,分给将士。时人尚其均平,嗤其鄙碎。罴举动率情,不为巧诈,凡所经处,虽无当时功迹,咸去乃见思。卒于官,赠太尉、都督、相冀等十州刺史,谥曰忠。
罴安于贫素,不营生业,后虽贵显,乡里旧宅,不改衡门,身死之日,家甚贫罄,当时伏其清洁。
子庆远,弱冠以功臣子拜直阁将军,先罴卒。孙述。
述字长述。少孤,为祖罴所养。聦敏有识度。年八岁,周文帝见而奇之曰:‘王公有此孙,足为不朽。’解褐员外散骑侍郎,封长安县伯。罴薨,居丧过礼,有诏褒之。免丧,袭封扶风郡公。除中书舍人,修起居注,改封龙门郡公。周受禅,拜賔部下大夫。累迁广州刺史,甚有威惠。朝议嘉之,就拜大将军。后历襄、仁二州总管,并有能名。隋文帝为丞相,授信州总管,位上大将军。王谦作乱,遣使致书于长述。因执其使,上书,又陈取谦策。上大悦,前后赐金五百两,授行军总管,讨谦。以功进位柱国。开皇初,献平陈计,修营战舰,为上流之师。上善其能,频加赏劳。后数岁,以行军总管击南宁,未至而卒。上甚伤惜之。赠上柱国、冀州刺史,谥曰庄。
子谟嗣。谟弟轨,大业末郡守。少子文楷,起部郎。
王思政,太原祁人,汉司徒允之后也。自魏太尉凌诛后,冠冕遂绝。父祐,州主簿。
思政容貌魁梧,有筹策,解褐员外散骑侍郎。属万俟丑奴、宿勤明达等扰乱关右,北海王颢讨之,闻思政壮健,启与随军,所有谋议,并与参详。时孝武在藩,素闻其名,乃引为賔客,遇之甚厚。及登大位,委以心膂。预定策功,封祁县侯,为武卫将军。俄而齐神武潜有异图,帝以思政可任大事,拜使持节、中军大将军、大都督,总宿卫兵。思政乃言于帝曰:‘洛阳四面受敌,非用武之地。关中有崤函之固,且士马精强。宇文夏州纠合同盟,愿立功效,若闻车驾西幸,必当奔走奉迎。藉天府之资,因已成之业,二年修复旧京,何虑不克。’帝深然之。及神武兵至河北,帝乃西迁。进爵太原郡公,拜光禄卿、并州刺史,加散骑常侍、大都督。
大统之后,思政虽被任委,自以非相府之旧,每不自安。周文帝曾在同州,与群公宴集,出锦罽及杂绫绢数千段,令诸将摴蒲取之。物尽,周文又解所服金带,令诸人遍掷,曰:‘先得卢者即与之。’群公掷将遍,莫有得者。次至思政,乃敛容跪而誓曰:‘王思政羇旅归朝,蒙宰相国士之遇,方愿尽心效命,上报知己。若此诚有实,令宰相赐知者,愿掷即为卢;若内怀不尽,神灵亦当明之,使不作也,便当杀身以谢所奉。’辞气慷慨,一座尽惊。即拔所佩刀,横于膝上,揽摴蒲,拊髀掷之。比周文止之,已掷为卢矣。徐乃拜而受带。自此朝寄更深。
及河桥之战,思政下马,用长矟左右横击,一击踣数人。时陷阵既深,从者死尽,思政被重创闷绝。会日暮,敌亦收军。思政久经军旅,每战唯著破衣弊甲,敌人疑非将帅,故得免。有帐下督雷五安于战处哭求思政,会已苏,遂相得。乃割衣裹创,扶思政上马,夜久方得还军。仍镇弘农,除侍中、东道行台。思政以玉壁地险要,请筑城。即自营度,移镇之。迁汾晋并三州诸军事、并州刺史、行台如故,仍镇玉壁。八年,东魏复来寇,卒不能克。以全城功,授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高仲密以北豫州来附,周文亲接援之,乃驿召思政,将镇成皋。未至而班师,复命思政镇弘农。思政入弘农,令开城门,解衣而卧,慰勉将士,示不足畏。数日后,东魏将刘丰生率数千骑至城下,惮之,不敢进,乃引军还。于是修城郭,起楼橹,营田农,积刍秣,凡可以守御者皆具焉。弘农之有备,自思政始也。
十二年,加特进,兼尚书左仆射、行台、都督、荆州刺史。境内卑湿,城堑多坏。思政乃命都督蔺小欢督工匠缮修之。掘得黄金三十斤,夜中密送。至旦,思政召佐史,以金示之曰:‘人臣不宜有私。’悉封金送上。周文嘉之,赐钱二十万。思政之去玉壁也,周文命举代人,思政乃进所部都督韦孝宽。其后东魏来寇,孝宽卒能全城,时论称其知人。
十三年,侯景叛东魏,请援乞师。当时未即应接。思政以为若不因机进取,后悔无及,即率荆州步骑万余,从鲁关向阳翟。周文闻思政已发,乃遣太尉李弼赴颍川。东魏将高岳等闻大兵至,收军而遁。思政入守颍川。景引兵向豫州,外称略地,乃密遣送款于梁。先是,周文遣帅都督贺兰愿德助景捍御,景既有异图,因厚抚愿德等,冀为己用。思政知景诡诈,乃密追愿德。思政分布诸军,据景七州十二镇。周文乃以所授景使持节、太傅、大将军,兼尚书令、河南大行台、河南诸军事,回授思政,思政并让不受。频使敦喻,唯受河南诸军事。
十四年,拜大将军。九月,东魏太尉高岳、行台慕容绍宗、仪同刘丰生等率步骑十万来攻颍川,杀伤甚众。岳又筑土山以临城中,飞梯火车,尽攻击之法。思政亦作火 408e.gif ,因迅风便投之土山。又射以火箭,烧其攻具。仍募勇士,缒而出战,据其两土山,置楼堞以助防守。齐文襄更益兵,堰洧水以灌城。时虽有怪兽,每冲坏其堰。然城被灌已久,多亦崩颓。岳悉众苦攻。思政身当矢石,与士卒同劳苦。岳乃更修堰,作铁龙杂兽,用厌水神。堰成,水大至。城中泉涌溢,悬釜而炊,粮力俱竭。慕容绍宗、刘丰生及其将慕容永珍意以为闲,共乘楼船以望城内,令善射人俯射城中。俄而大风暴起,船乃飘至城下。城上人以长钩牵船,弓弩乱发。绍宗穷急,透水而死。丰生浮向土山,复中矢而毙。禽永珍,并获船中器械。思政谓永珍曰:‘仆之破亡,在于晷漏。诚知杀卿无益,然人臣之节,守之以死。’乃流涕斩之。并收绍宗等尸,以礼埋瘗。
岳既失绍宗等,志气沮丧,不敢逼城。齐文襄闻之,乃率步骑十万来攻。思政知不济,率左右据土山,因仰天大哭,左右皆号恸。思政西向再拜,便欲自刭。先是,文襄告城中人曰:‘有能生致王大将军者,封侯重赏。若大将军身有损伤,亲近左右皆从大戮。’都督骆训固止之,不得引决。齐文襄遣其通直散骑常侍赵彦深,就土山遗以白羽扇而说之,牵手以下。引见文襄,辞气慷慨,涕泪交流,无挠屈之容。文襄以其忠于所事,起而礼之,接遇甚厚。其督将分禁诸州地牢,数年尽死。
思政初入颍川,士卒八千人。被围既久,城中无盐,肿死者十六七,及城陷之日,存者才三千人。虽外无救援,遂无叛者。思政常以勤王为务,不营赀产。尝被赐园地,思政出征后,家人种桑果杂树。及还,见而怒曰:‘匈奴未灭,去病辞家,况大贼未平,欲事产业,岂所谓忧公忘私邪!’命左右拔而弃之。故身陷之后,家无蓄积。及齐文宣受东魏禅,以思政为都官尚书、仪同三司。卒,赠以本官,加兖州刺史。
初,思政在荆州,自武关以南延袤一千五百里,置三十余城,并当冲要之地。凡所举荐,咸得其才。
子康,沈毅有度量,后为周文亲信。思政陷后,诏以因水城陷,非战之罪,增邑三千五百户,以康袭爵太原公,除骠骑大将军、侍中、开府仪同三司。康弟揆,先封中都县侯,增邑通前一千五百户,进爵为公。揆弟邗,封西安县侯。邗弟恭,忠诚县伯。恭弟幼,显亲县伯。康姊封齐郡君。康兄元逊亦陷于颍川,封其子景晋阳县侯。康抗表固让,不许。十六年,王师东讨,加康使持节、大都督,以思政所部兵皆配之。魏废帝二年,随尉迟迥征蜀,镇天水郡。寻赐姓拓王氏。为鄜州刺史。武成末,除匠师中大夫,转载师。保定二年,历安、襄二州总管,位柱国。入隋,终于汴州刺史。
尉迟迥字薄居罗,代人也。其先,魏之别种,号尉迟部,因而氏焉。父俟兜,性弘裕有鉴识,尚周文帝姊昌乐大长公主,生迥及纲。迥年七岁,纲年六岁,俟兜病且卒,呼二子,抚其首曰:‘汝等并有贵相,但恨吾不见耳,各勉之。’武成初,追赠柱国大将军、太傅、长乐郡公,谥曰定。
迥少聦敏,美容仪。及长,有大志,好施爱士。尚魏文帝女金明公主,拜驸马都尉,封西都侯。大统十一年,拜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进爵魏安郡公。十五年,迁尚书左仆射,兼领军将军。迥通敏有干能,虽任兼文武,颇允时望,周文以此深委仗焉。十六年,拜大将军。
侯景之渡江也,梁元帝时镇江陵,请修邻好。其弟武陵王纪在蜀称帝,率众东下,将攻之。梁元帝大惧,移书请救。周文曰:‘蜀可图矣!取蜀制梁,在兹一举。’乃与群公会议,诸将多有异同。唯迥以为纪既尽锐东下,蜀必空虚,王师临之,必有征无战。周文以为然,谓曰:‘伐蜀之事,一以委汝。’于是令迥督开府元珍、乙弗亚、侯吕陵始、叱奴兴、綦连雄、宇文昇等六军甲士取晋寿,开平林旧道。迥前军临剑阁,纪安州刺史乐广以州先降。纪梁州刺史杨干运时镇潼水,先已遣使诣阙,密送诚款,然恐其下不从,犹据潼水别营拒守。迥遣元珍、侯吕陵始等袭之,干运还保潼川。珍等遂围之,干运降。迥至潼川,大飨将士,度涪江,至青溪,登南原,勒兵讲武,修缮约束,阅器械,自开府以下赏金帛各有差。时夏中连雨,山路险峻,将士疲病者十二三,迥亲自劳问,加以汤药,引之而西。纪益州刺史萧㧑婴城自守,进军围之。初,纪至巴郡,遣前南梁州刺史史欣景、幽州刺史赵拔扈等为㧑外援。迥分遣元珍、乙弗亚等击破之。拔扈等遁走,欣景遂降。㧑被围五旬,频战为迥所破。遣使乞降,许之。㧑乃与纪子宜都王圆肃率其文武诣军门请见,迥以礼接之。其吏人等各令复业,唯收僮隶及储积以赏将士。号令严肃,军无私焉。诏以迥为大都督、益潼等十二州诸军事、益州刺史。三年,加督六州,通前十八州诸军事。以平蜀功,封一子安固郡公。自剑阁以南得承制封拜及黜陟。迥乃明赏罚,布恩威,绥辑新邦,经略未附,人夷怀而归之。
性至孝,色养不怠,身虽在外,所得四时甘脆,必先荐奉,然后敢尝。大长公主年高多病,迥往在京师,每退朝参候起居,忧悴形于容色。大长公主每为之和颜进食,以宁迥心。周文知其至性,征迥入朝,以慰其母意。遣大鸿胪郊劳,仍赐迥衮冕之服。蜀人思之,为立碑颂德。六官初建,拜小宗伯。
周孝闵帝践阼,进位柱国大将军,以迥有平蜀功,同霍去病冠军之义,改封宁蜀公。迁大司马。寻以本官镇陇右。武成元年,进封蜀国公,邑万户,除秦州总管、秦渭等十四州诸军事、陇右大都督。保定二年,拜大司马。及晋公护东伐,迥帅师攻洛阳。齐王宪等军于芒山,齐众度河,诸军惊散。迥率麾下反行却敌,于是诸将遂得全师而还。迁太保、太傅。建德初,拜太师,寻加上柱国。
宣帝即位,以迥为大右弼,转大前疑,出为相州总管。宣帝崩,隋文帝辅政,以迥位望宿重,惧为异图,乃令迥子魏安郡公惇赍诏书以会葬征迥。寻以郧国公韦孝宽代迥为总管。迥以隋文帝当权,将图篡夺,遂谋举兵,留惇而不受代。隋文帝又令候正破六韩裒诣迥喻旨,密与总管府长史晋昶等书,令为之备。迥闻之,杀昶,集文武士庶等登城北楼而令之。于是众咸从命,莫不感激。乃自称大总管,承制署官司。于时赵王招已入朝,留少子在国,迥又奉以号令。迥弟子大将军、成平郡公勤时为青州总管,初得迥书表送之,寻亦从迥。迥所管相、卫、黎、毛、洺、贝、赵、冀、瀛、沧,勤所统青、齐、胶、光、莒诸州皆从之,众数十万。荥州刺史邵国公宇文胄、申州刺史李惠、东楚州刺史费也利进国、东潼州刺史曹孝达各据州以应迥。徐州总管司录席毗与前东平郡守毕义绪据兖州及徐州之兰陵郡,亦以应迥。永桥镇将纥豆陵惠以城降迥。迥又北结高宝宁以通突厥;南连陈人,许割江淮之地。
隋文帝于是征兵讨迥,即以韦孝宽为元帅,阴罗云监诸军,郕国公梁士彦、乐安公元谐、化政公宇文忻、濮阳公宇文述、武乡公崔弘度、清河公杨素、陇西公李询、延寿公于仲文等皆为行军总管。迥遣所署大将军石愻攻建州,刺史宇文弁以州降愻。迥又遣西道行台韩长业攻陷潞州,执刺史赵威,署城人郭子胜为刺史。上仪同赫连士猷攻晋州,即据小乡城。纥豆陵惠袭陷定州之钜鹿郡,遂围恒州。上大将军宇文威攻汴州,上开府莒州刺史乌丸尼、开府尉迟隽率胶、光、青、齐、莒、兖之众围沂州。大将军檀让攻陷曹、亳二州,屯兵梁郡。大将军、东南道行台席毗众号八万,军于藩城,攻陷昌虑、下邑、丰县。李惠自申州攻永州,焚之而还。宇文胄军于洛口。开府梁子康攻怀州。
魏安公惇率众十万人入武德,军于沁东。孝宽等诸军隔水,相持不进。隋文帝又遣高颎驰驿督战。惇布兵二十余里,麾军小却,欲待孝宽军半度而击之。孝宽因其却,乃鸣鼓齐进,惇遂大败。孝宽乘胜进至邺,迥与其子惇、祐等又悉其卒十三万,阵于城南。迥别统万人,皆绿巾锦袄,号曰黄龙兵。勤率众五万自青州赴迥,以三千骑先到。迥旧集军旅,虽老,犹被甲临阵。其麾下兵皆关中人,为之力战。孝宽等军失利而却。邺中士女观者如堵。高颎与李询乃整阵先犯观者,因其扰而乘之。迥众大败,遂入邺城。迥走保北城,孝宽纵兵围之。李询、贺娄子干以其属先登。迥上楼,射杀数人,乃自杀。勤、惇、祐等东走青州,未至,开府郭衍追及之,并为衍所获。隋文帝以勤初有诚款,特释之。李惠先是自缚归罪,隋文帝复其官爵。
迥末年衰耄,惑于后妻王氏,而诸子多不睦。及起兵,以开府、小御正崔达拏为长史,自余委任,亦多用齐人。达拏文士,无筹略,举措多失纲纪,不能匡救,迥自起兵至于败,凡经六十八日焉。
子宽,大将军、长乐郡公,先迥卒。宽兄谊,开府、资中郡公。宽弟顺,以迥平蜀功,授开府、安固郡公。后以女为宣帝皇后,拜上柱国,封胙国公。顺弟惇,军正下大夫、魏安郡公。惇弟祐,西都郡公。皆被诛,而谊等诸子以年幼,并获全。
武德中,迥从孙库部员外郎耆福上表请改葬。朝议以迥忠于周室,有诏许焉,仍赠绢百匹。迥弟纲。
纲字婆罗,少孤,与兄迥依托舅氏。周文帝西讨关陇,迥、纲与母昌乐大长公主留于晋阳。后方入关。从周文征伐,常陪侍帷幄,出入卧内。以军功封广宗县伯。纲骁果有膂力,善骑射,周文甚宠之,委以心膂。河桥之战,周文马中流矢,因而惊奔。纲与李穆等左右力战,众皆披靡,文帝方得乘马。大统十四年,进爵平昌郡公。废帝二年,拜大将军,兼领军。乃魏帝有异谋,言颇漏泄。周文以纲职典禁旅,使密为之备。俄而废帝立齐王,仍以纲为中领军,总宿卫事。
纲兄迥伐蜀,从周文送之于城西,见一走兔,周文命纲射之。誓曰:‘若获此兔,必当破蜀。’俄而纲获兔而返。周文喜曰:‘事平,当赏汝佳口。’及克蜀,赐纲侍婢二人。及尝从周文北狩云阳,见五鹿俱走,纲获其三。每从游宴,周文以珍异之物令诸功臣射而取之,纲所获辄多。
周孝闵帝践阼,纲以亲戚掌禁兵,除小司马。又与晋公护废帝。明帝即位,进位柱国大将军。武成元年,进封吴国公,邑万户,除泾州总管。历位少傅、大司空、陕州总管。晋公护东讨,乃配纲甲士,留镇京师。大军还,纲复归。天和二年,以纲政绩可纪,赐帛及钱谷等,增邑,以褒赏之。陈公纯等以皇后阿史那氏自突厥将入塞,诏征纲与大将军王杰率众迎卫于境首。三年,追论河桥功,封一子县公。四年,薨于京师。赠太保,谥曰武。
第二子安以嫡嗣。大象末,位柱国。入隋,历鸿胪卿、左卫大将军。安兄运。
运少强济,志在立功。魏大统十六年,以父勋封安喜县侯。周明帝立,以预定策勋,进爵周城县公。历位陇州刺史,再迁左武伯中大夫,寻加军司马。运既职兼文武,甚见委任。进爵广业郡公,转右司卫。时宣帝在东宫,亲狎谄佞,数有罪失。武帝于朝臣内选忠谅鲠正者以匡弼之,于是以运为右宫正。
建德三年,帝幸云阳宫,又令运以本官兼司武,与长孙览辅皇太子居守。俄而卫刺王直作乱,率其党袭肃章门。览惧,走行在所。运时偶在门中,直兵奄至,不暇命左右,乃手自阖门。直党与运争门,斫伤运指,仅而得闭。直既不得入,乃纵火。运恐火尽,直党得进,乃取宫中材木及床等以益火,更以膏油灌之,火转炽。久之,直不得进,乃退。运率留守兵因其退以击之,直大败而走。是夜微运,宫中已不守矣。武帝嘉之,授大将军,赐以直田宅、妓乐、金帛、车马、什物等不可胜数。
四年,出为同州刺史,同州、蒲津、潼关等六防诸军事。帝将伐齐,召运参议,东夏底定,颇有力焉。五年,拜柱国,进爵卢国公。转司武上大夫,总宿卫军事。帝崩于云阳宫,秘未发丧,运总侍卫兵还京师。
宣帝即位,授上柱国。运之为宫正也,数进谏于帝。帝不纳,反疏忌之。时运又与王轨、宇文孝伯等皆为武帝亲待。轨屡言帝失于武帝,帝谓运预其事,愈更衔之。及轨被诛,运惧及于祸,寻而得出为秦州总管。至州,犹惧不免,遂以忧薨于州。赠大后丞、七州诸军事、秦州刺史,谥曰忠。子靖嗣。
运弟勤,大象末,青州总管,起兵应伯迥。
勤弟敬,尚明帝女河南公主,位仪同三司。
王轨,太原祁人也,小名沙门。汉司徒允之后,世为州郡冠族。累叶仕魏,赐姓乌丸氏。父光,少雄武,有将帅才略。频有战功,周文帝遇之甚厚。位至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平原县公。
轨性质直,起家事辅城公。及武帝即位,累迁内史下大夫,遂处腹心之任。帝将诛晋公护,轨赞成其谋。建德初,转内史中大夫,加授开府仪同三司,又拜上开府仪同大将军,封上黄县公,军国之政,皆参预焉。从平并、邺,以功进位上大将军,进爵郯国公。
及陈将吴明彻入寇吕梁,徐州总管梁士彦频与战不利,乃退保州城。明彻遂堰清水以灌之,列船舰于城下,以图攻取。诏以轨为行军总管,率诸军赴救。轨潜于清水入淮口,多竖大木,以铁锁贯车轮,横截水流,以断其船路,方欲密决其堰以毙之。明彻知之,乃破堰遽退,冀乘决水以得入淮。比至清口,川流已阔,水势亦衰,船并碍于车轮,不复得过。轨因率兵围而蹙之。唯有骑将萧摩诃以二十骑先走,得免。明彻及将士三万余人并器械辎重并就俘获。陈之锐卒,于是歼焉。进位柱国,仍拜徐州总管。轨性严重,善谋略,兼有吕梁之捷,威振敌境。陈人甚惮之。
及宣帝即位,追郑译等复为近侍。轨自知必及于祸,谓所亲曰:‘吾昔在先朝,实申社稷至计。今日之事,断可知矣。此州控带淮南,邻接强寇,欲为身计,易同反掌。但忠义之节,不可亏违。况荷先帝厚恩,每思以死自效,岂以获罪于嗣主,便欲背德于先帝?止可于此待死,义不为他计。冀千载之后,知吾此心。’
大象元年,帝使内史杜虔信就徐州杀轨。御正中大夫颜之仪切谏,帝不纳,遂诛之。轨立朝忠恕,兼有大功,忽以无罪被戮,天下知与不知皆伤惜。
时京兆郡丞乐运亦以直言数谏于帝。
乐运字承业,南阳淯阳人,晋尚书令广之八世孙。祖文素,齐南郡守。父均,梁义阳郡守。
运少好学,涉猎经史。年十五而江陵灭,随例迁长安。其亲属等多被籍没,运积年为人佣保,皆赎免之。事母及寡嫂甚谨,由是以孝闻。梁故都官郎琅邪王澄美之,次其行事为孝义传。性方直,未尝求媚于人。临淄公唐瑾荐之,自柱国府记室为露门学士。前后犯颜屡谏武帝,多被纳用。建德二年,除万年县丞。抑挫豪右,号称强直。武帝嘉之,特许通籍,事有不便于时者,令巨细奏闻。
武帝尝幸同州,召运赴行在所。既至,谓曰:‘卿言太子如何人?’运曰:‘中人也。’时齐王宪以下并在帝侧,帝顾谓宪等曰:‘百官佞我,皆云太子聦明睿智,唯运云中人,方验运之忠直耳。’于是因问运中人之状。运对曰:‘班固以齐桓公为中人,管仲相之则霸,竖貂辅之则乱。可与为善,亦可与为恶也。’帝曰:‘我知之矣。’遂妙选宫官以匡弼之。乃超拜运京兆郡丞。太子闻之,意甚不悦。
及武帝崩,宣帝嗣位,葬讫,诏天下公除,帝及六宫,便议即吉。运上疏曰:‘三年之丧,自天子达于庶人。先王制礼,安可诬之。礼,天子七月而葬,以候天下毕至。今葬期既促,事讫便除,文轨之内,奔赴未尽;邻境远闻,使犹未至。若以丧服受吊,不可既吉更凶;如以玄冠对使,未知此出何礼。进退无据,愚臣窃所未安。’书奏,帝不纳。
自是德政不修,数行赦宥。运又上疏曰:‘臣谨按周官曰:“国君之过市,刑人赦。”此谓市者交利之所,君子无故不游观焉,则施惠以悦之也。尚书曰:“眚灾肆赦。”此谓过误为害,罪虽大,当缓赦之。谨寻经典,未有罪无轻重,溥天大赦之文。故管仲曰:“有赦者,奔马之委辔;不赦者,痤疽之砺石。”又曰:“惠者,人之仇雠;法者,人之父母。”吴汉遗言,犹云:“唯愿无赦。”王符著论,亦云:“赦者非明世之所宜有。”大尊岂可数施非常之惠,以肆奸宄之恶乎。’帝亦不纳,而昏暴滋甚。
运乃舆榇诣朝堂,陈帝八失:
一曰:内史御正,职在弼谐,皆须参议,共理天下。大尊比来小大之事,多独断之。尧、舜至圣,尚资辅弼,况大尊未为圣主,而可专恣己心?凡诸刑罚爵赏,爰及军国大事,请参诸宰辅,与众共之。
二曰:内作色荒,古人重诫。大尊初临四海,德惠未洽,先搜天下美女,用实后宫,又诏仪同以上女,不许辄嫁。贵贱同怨,声溢朝野。请姬媵非幸御者,放还本族。欲嫁之女,勿更禁之。
三曰:天子未明求衣,日旰忘食,犹恐万机不理,天下拥滞。大尊比来一入后宫,数日不出。所须闻奏,多附内竖。传言失实,是非可惧。事由宦者,亡国之征。请准高祖,居外听政。
四曰:变故易常,乃为政之大忌;淫刑酷罚,非致安之弘规。若罚无定刑,则天下皆惧;政无常法,则人无适从。岂有削严刑之诏未及半祀,便即遣改,更严前制?政令不定,乃至于此!今宿卫之官,有一夜不直者,罪至削除;因而逃亡者,遂便籍没。此则大逆之罪,与杖十同科。虽为法愈严,恐人情愈散。一人心散,尚或不可止,若天下皆散,将如之何?请遵轻典,并依大律,则亿兆之人,手足有所措矣。
五曰:高祖斲雕为朴,本欲传之万世。大尊朝夕趋庭,亲承圣旨。岂有崩未逾年,而遽穷奢丽,成父之志,义岂然乎?请兴造之制,务从卑俭,雕文刻镂,一切勿营。
六曰:都下之人,徭赋稍重。必是军国之要,不敢惮劳。岂容朝夕征求,唯供鱼龙烂漫;士庶从役,祗为俳优角抵?纷纷不已,财力俱竭,业业相顾,无复聊生。凡无益之事,请并停罢。
七曰:近见有诏,上书字误者即科其罪。假有忠谠之人,欲陈时事,尺有所短,文字非工,不密失身,义无假手,脱有舛谬,便迫严科。婴径尺之鳞,其事非易;下不讳之诏,犹惧未来,更加刑戮,能无钳口?大尊纵不能采诽谤之言,无宜杜献替之路。请停此诏,则天下幸甚。
八曰:昔桑谷生朝,殷王因之获福;今玄象垂戒,此亦兴周之祥。大尊虽减膳撤县,未尽销谴之理。诚愿咨诹善道,修布德政,解兆庶之愠,引万方之罪。则天变可除,鼎业方固。大尊若不革兹八事,臣见周庙不血食矣。
帝大怒,将戮之。内史元岩谏,因而获免。翌日,帝颇感悟,召运谓之曰:‘朕昨夜思卿所奏,实是忠臣。先皇圣明,卿数有规谏;朕既昏暗,卿复能如此!’乃赐御食以赏之。朝之公卿,初见帝甚怒,莫不为运寒心。后见获赏,又皆相贺,以为幸免兽口。
内史郑译常以私事请托,运不之许,因此衔之。及隋文帝为丞相,译为长史,遂左迁运为广州滍阳令。开皇五年,转毛州高唐令。频历二县,并有声绩。运常愿处一谏官,从容讽议,而性讦直,为人所排抵,遂不被任用。乃发愤录夏、殷以来谏争事,集而部之,凡六百三十九条,合四十一卷,名曰谏苑。奏上之。文帝览而嘉焉。
论曰:王罴刚峭有余,弘雅未之闻也。情安俭率,志在公平。既而奋节危城,抗辞勍敌,梁人为之退舍,高氏不敢加兵。以此见称,信非虚矣。至述不陨门风,亦足称也。
王思政驱驰有事之秋,慷慨功名之际。及乎策名霸府,作镇颍川,设萦带之险,修守御之术,以一城之众,抗倾国之师,率疲骀之兵,当劲勇之卒,犹能亟摧大敌,屡建奇功。忠节冠于本朝,义声动于邻听。运穷事蹙,城陷身囚,壮志高风,亦足奋于百世矣。
尉迟迥地则舅甥,职惟台衮,沐恩累叶,荷眷一时,居形胜之地,受藩维之托,颠而不扶,忧责斯在。及主威云谢,鼎业将迁,九服移心,三灵改卜,遂能志存赴蹈,投袂称兵。忠君之勤未宣,违天之祸便及。校其心,翟义、葛诞之俦欤。纲、运积宣王室,勤劳出内。观其自致荣宠,岂唯恩泽而已乎。
夫士之成名,其途不一,盖有不待爵禄而贵,不因学艺而重者何?亦云忠孝而已。若乃竭力以奉其亲者,人子之行也;致身以事其君者,人臣之节也。斯固弥纶三极,囊括百代。当宣帝之在东朝,凶德方兆,王轨志惟无讳,极议于骨肉之间,竟遇淫刑,以至夷灭。若斯人者,人或以为其不忠,则天下莫之信也。观乐运之所以行己之节,其有古之遗直之风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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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六十三‧列传第五十一 周惠达 冯景 苏绰子威 从兄亮
周惠达字怀文,章武文安人也。父信,历乐乡、平舒、成平三县令,皆以廉能称。
惠达幼有节操,好读书,美容貌。魏齐王萧宝夤为瀛州刺史,召惠达及河间冯景同在阁下,甚礼之。及宝夤还朝,惠达随入洛阳。宝夤西征,惠达复随入关。宝夤除雍州刺史,令惠达使洛阳。未还,而宝夤谋反闻于京师。有司以惠达是其行人,将执之。惠达乃私驰还。至潼关,遇大使杨侃。侃谓曰:‘何为故入兽口?’惠达曰:‘萧王必为左右所误,今往,庶其改图。’及至,宝夤反形已露,不可弥缝。遂用惠达为光禄勋、中书舍人。宝夤既败,唯惠达等数人从之。宝夤语惠达曰:‘人生富贵,左右咸言尽节,及遭厄难,乃知岁寒也。’
贺拔岳为关中大行台,惠达为岳府属。岳为侯莫陈悦所害,惠达遁入汉阳之麦积崖。悦平,归于周文帝。文帝复以为府司马,便委任焉。周文帝为大将军、大行台,以惠达为行台尚书、大将军府司马,封文安县子。周文出镇华州,留惠达知后事。
时既承丧乱,庶事多阙。惠达营造戎仗,储积仓粮,简阅士马,以济军国之务,甚为朝廷所称。后拜中书令,进爵为公。大统四年,兼尚书右仆射。其年,周文与魏文帝东讨,令惠达辅魏太子居守,总留台事。及芒山失律,人情骇动。赵青雀据长安子城反,惠达奉太子出渭桥北以御之。军还,青雀等诛。拜吏部尚书。久之,复为右仆射。
自关右草创,礼乐缺然。惠达与礼官损益旧章,是以仪轨稍备。魏文帝因朝奏乐,顾谓惠达曰:‘此卿功也。’惠达虽居显职,性谦退,善下人,尽心勤公,爱拔良士,以此皆敬而附之。薨,子题嗣。隋开皇初,以惠达着绩前代,追封萧国公。
冯景字长明,河间武垣人也。父杰,为伏与令。
景少与周惠达友,俱以客从萧宝夤。宝夤后为尚书右仆射,引景领尚书都令史。正光中,宝夤为关西大行台,景又为行台都令史。及宝夤败还长安,或议归罪阙下,或言留州立功。景曰:‘拥兵不还,此罪将大。’宝夤不从,遂反。及宝夤平,景方得还洛。朝廷闻景有谏言,故不罪之。
后事贺拔岳为行台郎。岳使景诣齐神武,察其行事。神武闻岳使至,甚有喜色,问曰:‘贺拔公讵忆吾邪?’即与景歃血,托岳为兄弟。景还,以状报岳。岳曰;‘此奸有余,而实不足。自古王臣无私盟者也,吾料之熟矣。’岳北合费也头,东引纥豆陵伊利,西总侯莫陈悦、河州刺史梁景叡及酋渠为盟誓,共会平凉,移军东下。惧有专任之嫌,使景启孝武帝。帝甚悦。又为岳大都督府从事中郎。
后侯莫陈悦平,周文使景于京师告捷。帝有西迁意,因问关中事势。景劝帝西迁。后以迎孝武功,封高阳县伯,除散骑常侍、行台尚书。大统初,诏行泾州事,卒于官。
苏绰字令绰,武功人,魏侍中则之九世孙也。累世二千石。父协,武功郡守。
绰少好学,博览群书,尤善筭术。从兄让为汾州刺史,周帝饯于都门外。临别,谓曰:‘卿家子弟之中,谁可任用者?’让因荐绰。周文乃召为行台郎中。在官岁余,未见知。然诸曹疑事,皆询于绰而后定。所行公文,绰又为之条式。台中咸称其能。周文与仆射周惠达论事,惠达不能对,请出外议之。乃召绰,告以其事,绰即为量定。惠达入呈,周文称善,谓曰:‘谁与卿为此议者?’惠达以绰对,因称其有王佐才。周文曰:‘吾亦闻之久矣。’寻除著作佐郎。
属周文与公卿往昆明池观渔,行至城西汉故仓地,顾问左右,莫有知者。或曰:‘苏绰博物多通,请问之。’周文乃召绰问,具以状对。周文大悦,因问天地造化之始,历代兴亡之迹。绰既有口辩,应对如流。周文益嘉之,乃与绰并马徐行至池,竟不设网罟而还。遂留绰至夜,问以政道,卧而听之。绰于是指陈帝王之道,兼述申、韩之要。周文乃起,整衣危坐,不觉膝之前席。语遂达曙不厌。诘朝,谓周惠达曰:‘苏绰真奇士,吾方任之以政。’即拜大行台左丞,参典机密。自是宠遇日隆。绰始制文案程式,朱出墨入,及计帐、户籍之法。
大统三年,齐神武三道入寇,诸将咸欲分兵御之,独绰意与周文同,遂并力拒窦泰,擒之于潼关。封美阳县伯。十一年,授大行台度支尚书,领著作,兼司农卿。
周文方欲革易时政,务弘强国富人之道,故绰得尽其智能,赞成其事。减官员,置二长,并置屯田以资军国。又为六条诏书,奏施行之。
其一,先修心,曰:
凡今之方伯守令,皆受命天朝,出临下国,论其尊贵,并古之诸侯也。是以前代帝王,每称共理天下者唯良宰守耳。明知百僚卿尹虽各有所司,然其理人之本,莫若守宰之最重也。凡理人之体,当先理己心,心者一身之主,百行之本。心不清静,则思虑妄生。思虑妄生,则见理不明。见理不明,则是非谬乱。是非既乱,则一身不能自理,安能理人也?是以理人之要,在于清心而已。夫所谓清心者,非不贪货财之谓,乃欲使心气清和,志意端静。心和志静,则邪僻之虑无因而作。邪僻不作,则凡所思念无不皆得至公之理。率至公之理以临其人,则彼下人孰不从化?是以称理人之本,先在理心。
其次又在理身。凡人君之身者,乃百姓之表,一国之的也。表不正,不可求直影;的不明,不可责射中。今君身不能自理,而望理百姓,是犹曲表而求直影也;君行不能自修,而欲百姓修行者,是犹无的而责射中也。故为人君者,必心如清水,形如白玉,躬行仁义,躬行孝悌,躬行忠信,躬行礼让,躬行廉平,躬行俭约,然后继之以无倦,加之以明察。行此八者以训其人。是以其人畏而爱之,则而象之,不待家教日见而自兴行矣。
其二,敦教化,曰:
天地之性,唯人为贵。明其有中和之心,仁恕之行,异于木石,不同禽兽,故贵之耳。然性无常守,随化而迁。化于敦朴者则质直,化于浇伪者则浮薄。浮薄者则衰弊之风,质直者则淳和之俗。衰弊则祸乱交兴,淳和则天下自治。自古安危兴亡,无不皆由所化也。
然世道雕丧,已数百年。大乱滋甚,且二十载。人不见德,唯兵革是闻;上无教化,唯刑罚是用。而中兴始尔,大难未弭,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凡百草创,率多权宜。致使礼让弗兴,风俗未反。比年稍登稔,徭赋差轻,衣食不切,则教化可修矣。凡诸牧守令长,各宜洗心革意,上承朝旨,下宣教化矣。
夫化者,贵能扇之以淳风,浸之以太和,被之以道德,示之以朴素。使百姓亹亹,日迁于善,邪伪之心,嗜欲之性,潜以消化,而不知其所以然,此之谓化也。然后教之以孝悌,使人慈爱;教之以仁顺,使人和睦;教之以礼义,使人敬让。慈爱则不遗其亲,和睦则无怨于人,敬让则不竞于物。三者既备,则王道成矣。此之谓教也。先王之所以移风易俗,还淳反素,垂拱而临天下以至于太平者,莫不由此。此之谓要道也。
其三,尽地利,曰:
人生天地之间,衣食为命。食不足则饥,衣不足则寒。饥寒切体,而欲使人兴行礼让者,此犹逆阪走丸,势不可得也。是以古之圣王知其若此,先足其衣食,然后教化随之。夫衣食所以足者,由于地利尽。地利所以尽者,由于劝课有方。主此教者,在乎牧守令长而已。人者冥也,智不自周,必待劝教然后得尽其力。诸州郡县,每至岁首,必戒敕部人,无问少长,但能操持农器者,皆令就田,垦发以时,勿失其所。及布种既讫,嘉苗须理,麦秋在野,蚕停于室,若此之时,皆宜少长悉力,男女并功,若扬汤救火,寇盗之将至,然后可使农夫不失其业,蚕妇得就其功。若游手怠惰,早归晚出,好逸恶劳,不勤事业者,则正长牒名郡县,守令随事加罚,罪一劝百。此则明宰之教也。
夫百亩之田,必春耕之,夏种之,秋收之,然后冬食之。此三时者,农之要月也。若失其一时,则谷不可得而食。故先王之戒曰:‘一夫不耕,天下必有受其饥者;一妇不织,天下必有受其寒者。’若此三时,不务省事,而令人废农者,是则绝人之命,驱以就死然。单劣之户,及无牛之家,劝令有无相通,使得兼济。三农之隙,及阴雨之暇,又当教人种桑植果,艺其蔬菜,修其园圃,畜育鸡豚,以备生生之资,以供养老之具。
夫为政不欲过碎,碎则不烦;劝课亦不容太简,简则人怠。善为政者,必消息时宜而适烦简之中。故诗曰:‘不刚不柔,布政懮优,百禄是求。’如不能尔,则必陷于刑辟矣。
其四,擢贤良,曰:
天生蒸黎,不能自化,故必立君以理之。人君不能独理,故必置臣以佐之。上自帝王,下及列国,置臣得贤则安,失贤则乱,此乃自然之理,百王不能易也。
今刺史县令,悉有僚吏,皆佐助之人也。刺史府官则命于天朝;其州吏以下,并牧守自置,自昔以来,州郡大夫,但取门资,多不择贤良;末曹小吏,唯试刀笔,并不问志行。夫门资者,乃先世之爵禄,无妨子孙之愚瞽;刀笔者,乃身外之末材,不废性行之浇伪。若门资之中而得贤良,是则策骐骥而取千里也;若门资之中而得愚瞽,是则土牛木马,形似而用非,不可以涉道也。若刀笔之中而得志行,是则金相玉质,内外俱美,实为人宝也;若刀笔之中而得浇伪,是则饰画朽木,悦目一时,不可以充榱椽之用也。今之选举者,当不限资荫,唯在得人。苟得其人,自可起冢养而为卿相,则伊尹、傅说是也,而况州郡之职乎?苟非其人,则丹朱、商均虽帝王之胤,不能守百里之封,而况于公卿之胄乎?由此而言,官人之道可见矣。
凡所求材艺者,为其可以理人。若有材艺而以正直为本者,必以材而为理也;若有材艺而以奸伪为本者,将因其官而乱也,何致化之可得乎?是故将求材艺,必先择志行,善者则举之,其志行不善则去之。
而今择人者,多云邦国无贤,莫知所举。此乃未之思也,非适理之论。所以然者,古人有言:明主聿兴,不降佐于昊天;大人基命,不擢才于后土。常引一世之人,理一世之务。故殷、周不待稷、契之臣,魏、晋无假萧、曹之佐。仲尼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岂有万家之都,而云无士?但求之不勤,择之不审,或授之不得其所,任之不尽其材,故云无耳。古人云:‘千人之秀曰英,万人之英曰俊。’今之智效一官,行闻一邦者,岂非近英俊之士也?但能勤而审之,去虚取实,各得州郡之最而用之,则人无多少,皆足化矣。孰云无贤!
夫良玉未剖,与瓦石相类;名骥未驰,与驽马相杂。及其剖而莹之,驰而试之,玉石驽骥,然后始分。彼贤士之未用也,混于凡品,竟何以异。要任之以事业,责之以成务,方与彼庸流较然不同。昔吕望之屠钓,百里奚之饭牛,甯生之扣角,管夷吾之三败,当此之时,悠悠之徒,岂谓其贤?及升王朝,登霸国,积数十年,功成事立,始识其奇士也。于是后世称之,不容于口。彼瓌玮之材,不世之杰,尚不能以未遇之时,自异于凡品,况降此者哉!若必待太公而后用,是千载无太公;必待夷吾而后任,是百世无夷吾。所以然者,士必从微而至著,功必积小以至大,岂有未任而已成,不用而先达也?若识此理,则贤可求,士可择。得贤而任之,得士而使之,则天下之理,何向而不可成也?
然善官人者,必先省其官。官省,则善人易充。善人易充,则事无不理。官烦,则必杂不善之人。杂不善之人,则政必有得失。故语曰:‘官省则事省,事省则人清;官烦则事烦,事烦则人浊。’清浊之由,在于官之烦省。案今吏员,其数不少。昔人殷事广,尚能克济,况今户口减耗?依员而置,犹以为少。如闻在下州郡,尚有兼假,扰乱细人,甚为无理。诸如此辈,悉宜罢黜,无得习常。
非直州郡之官,宜须善人,爰至党族闾里正长之职,皆当审择,各得一乡之选,以相监统。夫正长者,理人之基。基不倾者上必安。
凡求贤之路,自非一途。然所以得之审者,必由任而试之,考而察之。起于居家,至于乡党,访其所以,观其所由,则人道明矣,贤与不肖别矣。率此以求,则庶无愆悔矣。
其五,恤狱讼,曰:
人受阴阳之气以生,有情有性。性则为善,情则为恶。善恶既分,赏罚随焉。赏罚得中,则恶止而善劝;赏罚不中,则人无所措手足,则怨叛之心生。是以先王重之,特加戒慎者,欲使察狱之官,精心悉意,推究根源。先之以五听,参之以证验,妙睹情状,穷鉴隐伏,使奸无所容,罪人必得。然后随事加刑,轻重皆当,舍过矜愚,得情勿喜。又能消息情理,斟酌礼律,无不曲尽人心,而远明大教,使获罪者如归。此则善之上者也。然宰守非一,不可人人皆有通识,推理求情,时或难尽。唯当率至公之心,去阿枉之志,务求曲直,念尽平当。听察之理,必穷所见,然后拷讯以法,不苛不暴,有疑则从轻,未审不妄罚,随事断理,狱无停滞。此亦其次。若乃不仁恕而肆其残暴,同人木石,专用捶楚。巧诈者,虽事彰而获免;辞弱者,乃无罪而被罚。有如此者,斯则下矣,非共理所寄。今之宰守,当勤于中科,而慕其上善。如在下条,则刑所不赦。
又当深思远大,念存德教。先王之制曰:与杀无辜,宁赦有罪;与其害善,宁其利淫。明必不得中,宁滥舍有罪,不谬害善人也。今之从政者则不然,深文巧劾,宁致善人于法,不免有罪于刑。所以然者,非皆好杀人也,但云为吏宁酷,可免后患。此则情存自便,不念至公,奉法如此,皆奸人也。夫人者,天地之贵物,一死不可复生。然楚毒之下,以痛自诬,不被申理,遂陷刑戮者,将恐往往而有。是以自古已来,设五听三宥之法,着明慎庶狱之典,此皆爱人甚也。凡伐木杀草,田猎不顺,尚违时令而亏帝道;况刑罚不中,滥害善人,宁不复天心,犯和气!和气损而欲阴阳调适,四时顺序,万物阜安,苍生悦乐者,不可得也。故语曰,一夫吁嗟,王道为之倾覆,正谓此也。凡百宰守,可无慎乎!
若深奸巨猾,伤化败俗,悖乱人伦,不忠不孝,故为背道,杀一利百,以清王化,重刑可也。识此二途,则刑政尽矣。
其六,均赋役,曰:
圣人之大宝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财。明先王必以财聚人,以仁守位。国而无财,位不可守。是故三五以来,皆有征税之法。虽轻重不同,而济用一也。今寇逆未平,军国费广,虽未遑减省,以恤人瘼,然宜令平均,使下无怨。平均者,不舍豪强而征贫弱,不纵奸巧而困愚拙,此之谓均也。故圣人曰:‘盖均无贫。’
然财货之生,其功不易。纺纴织绩,起于有渐,非旬日之间,所可造次。必须劝课,使预营理。绢乡先事织纴,麻土早修纺绩。先时而备,至时而输,故王赋获供,下人无困。如其不预劝戒,临时迫切,复恐稽缓,以为己过,捶扑交至,取办目前。富商大贾,缘兹射利,有者从之贵买,无者与之举息。输税之人,于是弊矣。
租税之时,虽有大式,至于斟酌贫富,差次先后,皆事起于正长,而系之于守令。若斟酌得所,则政和而人悦;若检理无方,则吏奸而人怨。又差发徭役,多不存意,致令贫弱者或重徭而远戍,富强者或轻使而近防。守令用怀如此,不存恤人之心,皆王政之罪人也。
周文甚重之,常置诸坐右。又令百司习诵之,其牧守令长非通六条及计帐者,不得居官。
自有晋之季,文章竞为浮华,遂以成俗。周文欲革其弊,因魏帝祭庙,群臣毕至,乃命绰为大诰,奏行之。其词曰:
惟中兴十有一年仲夏,庶邦百辟,咸会于王庭。柱国泰洎群公列将罔不来朝。时迺大稽百宪,敷于庶邦,用绥我王度。皇帝若曰:‘昔尧命羲和,允釐百工。舜命九官,庶绩咸熙。武丁命说,克号高宗。时惟休哉,朕其钦若。格尔有位,胥暨我太祖之庭,朕将丕命女以厥官。’
六月丁巳,皇帝朝格于太庙,凡厥具僚,罔不在位。
皇帝若曰:‘咨我元辅、群公、列将、百辟、卿士、庶尹、御事,朕惟夤敷祖宗之灵命,稽于先王之典训,以大诰于尔在位。昔我太祖神皇,肇膺明命,以创我皇基。烈祖、景宗,廓开四表,底定武功。暨乎文祖,诞敷文德。龚惟武考,不霣其旧。自时厥后,陵夷之弊,用兴大难于彼东土,则我黎庶,咸坠涂炭。惟台一人,缵戎下武,夙夜祗畏,若涉大川,罔识攸济。是用稽于帝典,揆于王度,拯我人瘼。惟彼哲王,示我通训,曰天生黎蒸,罔克自乂,上帝降鉴叡圣,植元后以乂之。时惟元后弗克独乂,博求明德,命百辟群吏以佐之。肆天之命辟,辟之命官,惟以恤人,弗惟逸豫。辟惟元首,庶黎惟趾,股肱惟弼。上下一体,各勤攸司,兹用克臻于皇极。故其彝训曰;“后克艰厥后,臣克艰厥臣,政乃乂。”今台一人,膺天之嘏,既陟元后。股肱百辟,乂服我国家之命,罔不咸守厥职。嗟!后弗艰厥后,臣弗艰厥臣,政于何弗斁?呜呼艰哉!凡尔在位,其敬听命。’
皇帝若曰:‘柱国,惟四海之不造,载繇二纪。天未绝我太祖、烈祖之命,用锡我以元辅。国家将坠,公惟栋梁。皇之弗极,公惟作相。百揆愆度,公惟大录。公其允文允武,克明克乂,迪七德,敷九功,龛暴除乱,下绥我苍生,傍施于九正,若伊之在商,周之有吕,说之相丁,用保我无疆之祚。’
皇帝若曰:‘群公、太宰、太尉、司徒、司空。惟公作朕鼎足,以弼乎朕躬。宰惟天官,克谐六职。尉惟司武,武在止戈。徒惟司众,敬敷五教。空惟司土,利用厚生。惟时三事,若三阶之在天;惟兹四辅,若四时之成岁。天工人其代诸。’
皇帝若曰:‘列将,汝惟鹰扬,作朕爪牙。寇贼奸宄,蛮夷猾夏,汝徂征。绥之以惠,董之以威,刑期无刑,万邦咸宁。俾八表之内,莫违朕命,时汝功。’
皇帝若曰:‘庶邦列辟,汝惟守土,作人父母。人惟不胜其饥,故先王重农;不胜其寒,故先王贵女工。人之不率于孝慈,则骨肉之恩薄;弗惇于礼让,则争夺之萌生。惟兹六物,实为教本。呜呼!为上在宽,宽则人怠,齐之以礼,不刚不柔,稽极于道。’
皇帝若曰:‘卿士、庶尹、凡百御事,王省惟岁,卿士惟月,庶尹惟日,御事惟时。岁月日时,罔易其度,百宪咸贞,庶绩其凝。呜呼!惟若王官,陶均万国,若天之有斗,斟元气,酌阴阳,弗失其和,苍生永赖;悖其序,万物以伤。时惟艰哉!’
皇帝若曰:‘惟王地之道,一阴一阳;礼俗之变,一文一质。爰自三五,以迄于兹,匪惟相革,惟其救弊;匪惟相袭,惟其可久。惟我有魏,承乎周之末流,接秦、汉遗弊,袭魏、晋之华诞,五代浇风,因而未革,将以穆俗兴化,庸可暨乎!嗟我公辅、庶僚、列辟,朕惟否德,其一朕心力,祗慎厥艰,克遵前王之丕显休烈,弗敢怠荒。咨尔在位,亦协于朕心,惇德允元,惟厥艰是务。克捐厥华,即厥实,背厥伪,崇厥诚。勿愆勿忘,一乎三代之彝典,归于道德仁义,用保我祖宗之丕命。荷天之休,克绥我万方,永康我黎庶。戒之哉,朕言不再。’
柱国泰洎庶僚百辟拜手稽首曰;‘“亶聦明,作元后,元后作人父母”。惟三五之王,率繇此道,用臻于刑措。自时厥后,历千载未闻。惟帝念功,将反叔世,逖致于雍熙,庸锡降丕命于我群臣。博哉王言,非言之难,行之实难。臣闻“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商书曰:“终始惟一,德迺日新。”惟帝敬厥始,慎厥终,以跻日新之德,则我群臣,敢不夙夜对扬休哉!惟兹大谊,未光于四表,以迈种德,俾九域幽遐,咸昭奉元后之明训,率迁于道,永膺无疆之休。’
帝曰:‘钦哉。’
自是之后,文笔皆依此体。
绰性俭素,不事产业,家无余财。以海内未平,常以天下为己任。博求贤俊,共弘政道,凡所荐达,皆至大官。周文亦推心委任,而无间言焉。或出游,常预署空纸以授绰,若须有处分,则随事施行。及还,启知而已。绰常谓为国之道,当爱人如慈父,训人如严师。每与公卿议论,自昼达夜,事无巨细,若指诸掌。积思劳倦,遂成气疾。十二年,卒于位,时年四十九。
周文痛惜之,哀动左右。及将葬,乃谓公卿等曰:‘苏尚书平生谦退,敦尚俭约。吾欲全其素志,便恐悠悠之徒,有所未达;如其厚加赠谥,又乖宿昔相知之道。进退惟谷,孤有疑焉。’尚书令史麻瑶越次而进曰:‘昔晏子,齐之贤大夫,一孤裘三十年。及其死也,遣车一乘。齐侯不夺其志。绰既操履清白,谦挹自居,愚谓宜从俭约,以彰其美。’周文称善,因荐瑶于朝廷。及绰归葬武功,唯载以布车一乘。周文与群公,皆步送出同州郭外。周文亲于车后酹酒而言曰:‘尚书平生为事,妻子兄弟不知者,吾皆知之。惟尔知吾心,吾知尔意。方欲共定天下,不幸遂舍吾去,奈何!’因举声恸哭,不觉卮坠于手。至葬日,又遣使祭以太牢,周文自为其文。
绰又著佛性论、七经论,并行于世。周明帝二年,以绰配享文帝庙廷。子威嗣。
威字无畏。少有至性,五岁丧父,哀毁有若成人。周文帝时,袭爵美阳县公,仕郡功曹。大冢宰宇文护见而礼之,以其女新兴公主妻焉。威见护专权,恐祸及己,逃入山。为叔父所逼,卒不获免。然每居山寺,以讽读为娱。未几,授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改封怀道县公。武帝亲总万机,拜稍伯下大夫。前后所授,并辞疾不拜。
有从父妹适河南元世雄。世雄先与突厥有隙,突厥入朝,请世雄及其妻子,将甘心焉。周遂遣之。威以夷人昧利,遂标卖田宅,罄资产赎世雄。论者义之。宣帝嗣位,就拜开府。
隋文帝为丞相,高颎屡言其贤,亦素重其名,召入卧内,与语大悦。居月余,威闻禅代之议,遁归田里。高颎请追之。帝曰:‘此不欲预吾事,且置之。’及受禅,征拜太子少保,追赠其父邳国公,以威袭焉。俄兼纳言,棕上表陈让,优诏不许。
帝尝与文献皇后对觞,召威及高颎、杨素、广平王雄四人,谓曰:‘太史言朕祚运尽于三年,朕忧懑,故举此酒耳。今欲营南山险处,与公等固之,以观时变,将如何?’威进曰:‘周文修德,旋地动之灾;宋景一言,退法星三舍。愿陛下恢崇德度,享天之休。若弃德恃险,同舟之人,谁非敌国!纵南山之岨,安足固哉?’帝善其言,属之以酒。
初,威父绰在魏,以国用不足,为征税法,颇称为重。既而叹曰:‘所为者正如张弓,非平世法也。后之君子,谁能弛乎?’威闻其言,每以为己任。至是,奏减赋役,务从轻典,帝悉从之。渐见亲重,与高颎参掌朝政。威见宫中以银为幔钩,因盛陈节俭之美,谕帝。帝为改容,雕饰旧物,悉命除毁。帝尝怒一人,将杀之。威入阁进谏,不纳。帝怒甚,将自出斩之。威当前不去,帝避之而出。威又遮止帝,帝拂衣入。良久,乃召威谢曰:‘公能若是,吾无忧矣。’于是赐马二匹、钱十余万。岁余,寻复兼大理卿、京兆尹、御史大夫,本官悉如故。持书侍御史梁毗劾威兼领五职,安繁恋剧,无举贤自代心。帝曰:‘苏威朝夕孜孜,志存远大,举贤有阙,何遽迫之。’顾谓威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唯我与尔有是夫!’因谓朝臣曰:‘苏威不遇我,无以措其言;我不得苏威,何以行其道?杨素才辩无双,至若斟酌古今,助我宣化,非威匹也。苏威若逢乱世,商山四皓,岂易屈哉!’其见重如此。
未几,拜刑部尚书,解少保、御史大夫官。后京兆尹废,检校雍州别驾。时高颎与威同心,协赞政刑,大小无不筹之,故革运数年,天下称平。俄转户部尚书,纳言如故。属山东诸州人饥,帝令威振恤之。迁吏部尚书,兼领国子祭酒。隋承战争之后,宪章踳驳。帝令朝臣厘改旧法,为一代通典,律令格式多威所定。世以为能。九年,拜尚书右仆射。其年,以母忧去职,柴毁骨立。敕勉谕殷勤,未几,起令视事。固辞,优诏不许。明年,帝幸并州,命与高颎同总留事。俄追诣行在所,使决人讼。
寻令持节巡抚江南,得以便宜从事。过会稽,逾五岭而还。江表自晋已来,刑法疏缓,代族贵贱,不相陵越。平陈之后,牧人者尽改变之,无长幼悉使诵五教。威加以烦鄙之辞,百姓嗟怨。使还,奏言江表依内州责户籍。上以江表初平,召户部尚书张婴,责以政急。时江南州县又讹言欲徙之入关,远近惊骇。饶州吴世华起兵为乱,生脔县令,啖其肉。于是旧陈率土皆反,执长吏,抽其肠而杀之,曰:‘更使侬诵五教邪!’寻诏内史令杨素讨平之。时突厥都蓝可汗屡为患,复令威至可汗所。
威子夔以公子盛名,引致賔客,四海士大夫多归之。时议乐,夔与国子博士何妥各有所持。于是夔、妥各为一议,使百僚署其所同。朝廷多附威,同夔者十八九。妥恚曰:‘吾席间函丈四十余年,反为昨暮儿之所屈也!’遂奏威与礼部尚书卢恺、吏部侍郎薛道衡、尚书右丞王弘、考功侍郎李同和等为朋党,省中呼王弘为世子,李同和为叔,言二人如威子弟。复言威以曲道任其从父弟彻、肃等罔冒为官。又国子学请黎阳人王孝逸为书学博士,威属卢恺,以为其府参军。上令蜀王秀、上柱国虞庆则等杂按之,事皆验。帝以宋书谢晦传中朋党事令威读之。威惧,免冠顿首。帝曰:‘谢已晚矣!’于是免威官爵,以开府就第。知名之士,坐威得罪者百余人。未几,帝曰:‘苏威德行者,但为人误耳。’命之通籍。
岁余,复爵邳公,拜纳言。从祠太山,坐不敬免。俄而复位。帝谓群臣曰:‘世人言苏威诈清,家累金玉,此妄言也。然其性狠戾,不切世要,求名太甚,从己则悦,违之必怒,此其大病耳。’仁寿初,复拜尚书右仆射。帝幸仁寿宫,以威总留事。及帝还,御史奏威职事多不理。帝怒,诘责威。威谢,帝亦止。
炀帝嗣位,上将大起长城之役,威谏止之。高颎、贺若弼之诛也,咸坐相连免官。岁余,拜鲁郡太守,修羽仪。召拜太常卿。从征吐谷浑,进拜右光禄大夫。岁余,复为纳言,与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黄门侍郎裴矩、御史大夫裴蕴、内史侍郎虞世基参掌朝政,时人称为五贵。及征辽东,以本官领右武卫大将军,进位光禄大夫,赐爵房陵侯,寻进封房公。以年老乞骸骨,不许。复以本官参掌选事。明年,从征辽东,领右御卫大将军。
杨玄感之反,帝引威于帐中,惧见于色,谓曰:‘此小儿聦明,得不为患邪?’威曰:‘粗疏非聦明者,必无虑,但恐浸成乱阶耳。’威见劳役不已,百姓思乱,以此微欲讽帝。帝竟不悟。
从还,至涿郡,诏威安抚关中,以其孙尚辇直长儇副。威子鸿胪少卿夔先为关中简黜大使。一家三人,俱使关右,三辅荣之。岁余,帝手诏曰:‘玉以洁润,丹紫莫能渝其质;松表岁寒,霜雪莫能凋其采。可谓温仁劲直,性之然乎。房公威,先后旧臣,朝之宿齿,栋梁社稷,弼谐朕躬,守文奉法,卑身率礼。昔汉之三杰,辅惠帝者萧何;周之十乱,佐成王者邵奭。国之宝器,其在得贤。参燮台阶,具瞻斯允。虽事藉论道,终期献替,铨衡时务,朝寄为重。可开府仪同三司,余并如故。’威当时尊重,朝臣莫与为比。
后从幸雁门。帝为突厥所围,朝廷危惧。帝欲轻骑溃围而出。威谏曰:‘城守则我有余力,轻骑则彼之所长。陛下万乘主,何宜轻脱!’帝乃止。突厥俄亦解围去。车驾次太原,威以盗贼不止,劝帝还京师,深根固本,为社稷计。帝初从之,竟用宇文述等议,遂往东都。天下大乱,威知帝不可匡正,甚患之。属帝问盗贼事。宇文述曰:‘盗贼信少,不足为虞。’威不能诡对,以身隐殿柱。帝呼问之。威曰:‘臣非职司,不知多少,但患其渐近。’帝曰:‘何谓也?’威曰:‘他日贼据长白山,今者近在荥阳、汜水。’帝不悦而罢。属五月五日,百僚上馈,多以珍玩,威献尚书一部,微以讽帝。帝弥不平。后复问伐辽东事,威对愿赦群盗,遣讨高丽,帝益怒。御史大夫裴蕴希旨,令御史张行本,奏威昔在高阳典选,滥授人官,怯畏突厥,请还京师。帝令案其事,乃下诏曰:‘威立性朋党,好异端,怀挟诡道,徼幸名利,诋诃律令,谤讪台省。昔岁薄伐,奉述先志,凡预切问,各尽胸臆,而威不以开怀,遂无对命,启沃之道,其若是乎!’于是除名。后月余,人有奏威与突厥阴图不轨。大理簿责威。威自陈精诚不能上感,瑕衅屡彰,罪当万死。帝悯而释之。其年,从幸江都宫。帝将复用威,裴蕴、虞世基奏言昏耄羸疾,帝乃止。
宇文化及弑逆,以威为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化及败,归于李密。密败,归东都,越王侗以为上柱国、邳公。王世充僭号,署太师。威自以隋室旧臣,遭逢丧乱,所经之处,皆与时消息,以求容免。
及太宗平世充,坐于东都阊阖门内,威请谒见,称老病不能拜起。上遣人数之曰:‘公隋朝宰辅,政乱不能匡救,遂令品物涂炭,君弑国亡。见李密、世充皆拜伏舞蹈。今既老病,无劳相见。’寻入长安,至朝堂请见,高祖又不许。终于家,时年八十二。
威行己清俭,以廉慎见称。然每至公议,恶人异己,虽或小事,必固争之。时人以为无大臣之体。所修格令章程,并行于当世,颇伤烦碎,论者以为非简久之法。及大业末年,尤多征役,至于论功行赏,威每承望风旨,辄寝其事。时群盗蜂起,郡县有奏闻者,又诃诘使人,令减贼数,故出师攻讨,多不克捷。由是遂致败乱,为物议所讥。子夔。
夔字伯尼。聦敏有口辩,然性轻险无行。八岁诵诗,兼解骑射。年十三,从父至尚书省,与安德王雄射,赌得骏马而归。十四诣学,与诸儒议论,词致可观。见者皆称善。及长,博览群言,尤以锺律自命。初名哲,字知人,父威由是改之,颇为有识所哂。起家太子通事舍人。杨素见而奇之,每戏威曰:‘杨素无儿,苏夔无父。’后与郑译、何妥议乐,得罪,议寝不行。著乐志十五篇以见其志。数载,迁太子舍人,以罪免居数年。仁寿三年,诏天下举达礼乐源者。晋王昭时为雍州牧,举夔。与诸州所举五十余人谒见。帝望夔,谓侍臣曰:‘唯此一人,称吾所举。’于是拜晋王友。
炀帝嗣位,历太子洗马、司朝谒者。以父免职,夔亦去官。后历尚书职方郎、燕王司马。辽东之役,以功拜朝散大夫。时帝方勤远略,蛮夷来朝。帝谓宇文述、虞世基曰:‘四夷率服,观礼华夏,鸿胪之职,须归令望。宁有多才艺,美容仪,可接賔客者为之乎?’咸以夔对。即日拜鸿胪少卿。其年,高昌王麹伯雅来朝,朝廷妻以公主。夔有雅望,令主婚。
其后延安、弘化等数郡盗贼屯结,诏夔巡关中。及突厥围雁门,夔于城东南为弩楼、车箱、兽圈,一夕而就。帝见善之。以功进位通议大夫。坐父事,除名。后会丁母忧,不胜哀,卒,时年四十九。
绰弟椿,字令钦。性廉慎,沈勇有决断。魏正光中,关右贼乱,椿应募讨之,授荡寇将军。以功累迁中散大夫,赐爵美阳子。大统初,拜镇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赐姓贺兰氏。后除帅都督,行弘农郡事。椿当官强济,特为周文帝所知。
十四年,置当州乡师,自非乡望允当众心者不得预焉。乃令驿追椿,领乡兵。其年,破槃头氐有功,除散骑常侍,加大都督。十六年,征随郡。军还,除武功郡守。既为本邑,以清俭自居,小大之政,必尽忠恕。为爵为侯,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大都督。卒。子植嗣。
亮字景顺,绰从兄也。祖稚,字天祐,位中书侍郎、玉门郡守。父祐,泰山郡守。
亮少通敏,博学好属文,善章奏,与弟湛等皆著名西土,一家举二秀才。亮初举秀才,至洛阳,过河内常景。景深器之,而谓人曰:‘秦中才学可以抗山东者,将此人乎!’魏齐王萧宝夤引为参军。宝夤迁大将军,仍为之掾。宝夤雅相知重,凡有文檄谋议,皆以委之。寻行武功郡事,甚着声绩。宝夤作乱,以亮为黄门侍郎。亮善处人间,与物无忤。及宝夤败,从之者多遇祸,唯亮获全。及长孙承业、尔朱天光等西讨,并以亮为郎中,专典文翰。贺拔岳为关西行台,引亮为左丞,典机密。
魏孝武西迁,迁吏部郎中。大统二年,拜给事黄门侍郎,领中书舍人。魏文帝子宜都王式为秦州刺史,以亮为司马。帝谓亮曰:‘黄门侍郎岂可为秦州司马?直以朕爱子出藩,故以心腹相委,勿以为恨。’临辞,赐以御马。八年,封临泾县子,除中书监,领著作,修国史。亮有机辩,善谈笑。周文帝甚重之,有所筹议,率多会旨。记人之善,忘人之过,荐达后进,常如弗及,故当世敬慕。历秘书监、大行台尚书,出为岐州刺史。朝廷以其作牧本州,特给路车、鼓吹,先还其宅,并给骑士三千,列羽仪,游乡党,经过故人,欢饮旬日,然后入州。世以为荣。十七年,征拜侍中,卒于位。赠本官。
亮少与从弟绰俱知名,然绰文章稍不逮亮,至于经画进趣,亮又减之。故世称二苏焉。亮自大统以来,无岁不转官,一年或至三迁。佥曰才至,不怪其速也。所著文笔数十篇,颇行于世。子师嗣,以亮名重于时,起家黄门侍郎。
亮弟湛,字景儁。少有志行,与亮俱著名西土。年二十余,举秀才,除奉朝请,领侍御史,加员外散骑侍郎。萧宝夤西讨,以湛为行台郎中,深见委任。及宝夤将谋叛逆,湛时卧疾于家。宝夤乃令湛从母弟天水姜俭谓湛曰:‘吾不能坐受死亡,今便为身计,不复作魏臣也。与卿死生荣辱,方当共之,故以相报。’湛闻之,举声大哭。俭遽止之曰:‘何得便尔?’湛曰:‘阖门百口,即时屠灭,云何不哭!’哭数十声,徐谓俭曰:‘为我白齐王,王本以穷而归人,赖朝廷假王羽翼,遂得荣宠至此。既属国步多虞,不能竭诚报德,岂可乘人间隙,便有问鼎之心乎!今魏德虽衰,天命未改,王之恩义,未洽于人,破亡之期,必不旋踵。苏湛终不能以积世忠贞之基,一旦为王族灭也。’宝夤复令俭谓湛曰:‘此是救命之计,不得不尔。’湛复曰:‘凡举大事,当得天下奇士。今但共长安博徒小儿辈为此计,岂有办哉?湛不忍见荆棘生王户庭也。愿赐骸骨还旧里,庶归全地下,无愧先人。’宝夤素重之,知必不为己用,遂听还武功。宝夤后果败。
孝庄帝即位,征拜尚书郎。帝尝谓之曰:‘闻卿荅萧宝夤,甚有美辞,可为我说之。’湛顿首谢曰:‘臣自惟言辞不如伍被远矣,然始终不易,窃谓过之。但臣与宝夤周旋契阔,言得尽心,而不能令其守节,此臣之罪也。’孝庄大悦,加散骑侍郎。寻迁中书。孝武初,以疾还乡里,终于家。赠散骑常侍、镇西将军、雍州刺史。
湛弟让,字景恕。幼聦敏,好学,颇有人伦鉴。初为本州主簿,稍迁别驾、武都郡守、镇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及周文帝为丞相,引为府属,甚见亲待。出为卫将军、南汾州刺史,有善政。寻卒官。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泾州刺史。
论曰:周惠达见礼宝夤,遂契阔于戎寇,不以夷险易志,斯固笃终之士也。
周文提剑而起,百度草创,施约法之制于竞逐之辰,修太平之礼于鼎峙之日,终能斲雕为朴,变奢从俭,风化既被,而下肃上尊,疆埸屡动,而内安外附,斯盖苏绰之力也。
邳公周道云季,方事幽贞,隋室龙兴,首应旌命。绸缪任遇,穷极宠荣,久处机衡,多所损益,罄竭心力,知无不为。然志尚清俭,体非弘广,好同恶异,有乖直道,不存易简,未为通德。历事二帝,三十余年,虽废黜当时,终称遗老。君邪而不能正言,国亡而情均众庶,予违汝弼,徒闻其语,疾风劲草,未见其人。礼命阙于兴王,抑亦此之由也。
夔志识沈敏,方雅可称,若天假之年,足以不亏堂构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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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六十四‧列传第五十二 韦孝宽兄敻 敻子世康 韦瑱子师 柳虬弟桧 庆 庆子机 机子述 机弟弘 旦 肃 机从子謇之
韦叔裕字孝宽,京兆杜陵人也,少以字行。世为三辅著姓。祖直善,魏冯翊、扶风二郡字。父旭,武威郡守。建义初,为大行台右丞,加辅国将军、雍州大中正。永安二年,拜右将军、南豳州刺史。时氐贼数为抄窃,旭随机招抚,并即归附。寻卒官,赠司空、冀州刺史,谥曰文惠。
孝宽沈敏和正,涉猎经史。弱冠,属萧宝夤作乱关右,乃诣阙,请为军前驱。朝廷嘉之,即拜统军。随冯翊公长孙承业西征,每战有功。拜国子博士,行华山郡事。属侍中杨侃为大都督,出镇潼关,引孝宽为司马。侃奇其才,以女妻之。永安中,授宣威将军、给事中,寻赐爵山北县男。普泰中,以都督从荆州刺史源子恭镇穰城,以功除淅阳郡守。时独孤信为新野郡守,同隶荆州,与孝宽情好款密,政术俱美,荆部吏人号为连璧。
孝武初,以都督镇城。周文帝自原州赴雍州,命孝宽随军。及克潼关,即授弘农郡守。从擒窦泰,兼左丞,节度宜阳兵马事。仍与独孤信入洛,为阳城郡守,复与宇文贵、怡峰应接颍川义徒,破东魏将任祥、尧雄于颍川。孝宽又进平乐口,下豫州,获刺史冯邕。又从战于河桥。时大军不利,边境骚然,乃令孝宽以本将军行宜阳郡事。寻迁南兖州刺史。是岁,东魏将段琛、尧杰复据宜阳,遣其阳州刺史牛道恒扇诱边人。孝宽深患之,乃遣谍人访获道恒手迹,令善学书者伪作道恒与孝宽书,论归款意,又为落烬烧迹,若火下书者,还令谍人送于琛营。琛得书,果疑道恒,其所欲经略,皆不见用。孝宽知其离阻,因出奇兵掩袭,禽道恒及琛等,崤渑遂清。
大统五年,进爵为侯。八年,转晋州刺史,寻移镇玉壁,兼摄南汾州事。先是,山胡负险,屡为劫盗,孝宽示以威信,州境肃然。进授大都督。
十二年,齐神武倾山东之众,志图西入,以玉壁冲要,先命攻之。连营数十里,至于城下。乃于城南起土山,欲乘之以入。当其山处,城上先有两高楼。孝宽更缚木接之,令极高峻,多积战具以御之。齐神武使谓城中曰:‘纵尔缚楼至天,我会穿城取尔。’遂于城南凿地道,又于城北起土山,攻具,昼夜不息。孝宽复掘长堑,要其地道,仍简战士屯堑。城外每穿至堑,战士即擒杀之。又于堑外积柴贮火,敌人有在地道内者,便下柴火,以皮排吹之。火气一冲,咸即灼烂。城外又造攻车,车之所及,莫不摧毁,虽有排楯,莫之能抗。孝宽乃缝布为缦,随其所向则张设之。布悬于空中,其车竟不能坏。城外又缚松于竿,灌油加火,规以烧布,并欲焚楼。孝宽复长作铁钩,利其锋刃,火竿一来,以钩遥割之,松麻俱落。外又于城四面穿地,作二十一道,分为四路,于其中各施梁柱。作讫,以油灌柱,放火烧之,柱折,城并崩坏。孝宽又随崩处,竖木栅以捍之,敌不得入。城外尽其攻击之术,孝宽咸拒破之。
神武无如之何,乃遣仓曹参军祖孝征谓曰:‘未闻救兵,何不降也?’孝宽报云:‘我城池严固,兵食有余,攻者自劳,守者常逸,岂有旬朔之间,已须救援?适忧尔众有不反之危。孝宽关西男子,必不为降将军也。’俄而孝征复谓城中人曰:‘韦城主受彼荣禄,或复可尔,自外军士,何事相随入汤火中邪?’乃射募格于城中云:‘能斩城主降者,拜太尉,封开国郡公,邑万户,赏帛万匹。’孝宽手题书背,反射城外,云:‘若有斩高欢者,一依此赏。’孝宽弟子迁,先在山东,又锁至城下,临以白刃云:‘若不早降,便行大戮。’孝宽慷慨激扬,略无顾意。士卒莫不感励,人有死难之心。神武苦战六旬,伤及病死者十四五,智力俱困,因而发疾。其夜遁去。后因此忿恚,遂殂。魏文帝嘉孝宽功,令殿中尚书长孙绍远、左丞王悦至玉壁劳问,授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进爵建忠郡公。
废帝二年,为雍州刺史。先是,路侧一里置一土堠,经雨颓毁,每须修之。自孝宽临州,乃勒部内,当堠处植槐树代之。既免修复,行旅又得庇荫。周文后见,怪问知之,曰:‘岂得一州独尔,当令天下同之。’于是令诸州夹道一里种一树,十里种三树,百里种五树焉。
恭帝元年,以大将军与燕公于谨伐江陵,平之,以功封穰县公。还,拜尚书右仆射,赐姓宇文氏。三年,周文北巡,命孝宽还镇玉壁。周孝闵帝践祚,拜小司徒。明帝初,参麟趾殿学士,考校图籍。
保定初,以孝宽立勋玉壁,置勋州,仍授勋州刺史。齐人遣使至玉壁,求通互市。晋公护以其相持日久,绝无使命,一日忽来求交易,疑别有故。又以皇姑、皇世母先没在彼,因其请和之际,或可致之。遂令司门下大夫尹公正至玉壁,共孝宽详议。孝宽乃于郊盛设供帐,令公正接对使人,兼论皇家亲属在东之意。使者辞色甚悦。时又有汾州胡抄得关东人,孝宽复放东还,并致书一牍,具陈朝廷欲敦邻好。遂以礼送皇姑及护母等。
孝宽善于抚御,能得人心,所遣间谍入齐者,皆为尽力。亦有齐人得孝宽金货,遥通书疏。故齐动静,朝廷皆先知。时有主帅许盆,孝宽度以心膂,令守一城。盆乃以城东入。孝宽怒,遣谍取之,俄而斩首而还。其能致物情如此。
汾州之北,离石以南,悉是生胡,抄掠居人,阻断河路。孝宽深患之,而地入于齐,无方诛剪。欲当其要处,置一大城。乃于河西征役徒十万,甲士百人,遣开府姚岳监筑之。岳色惧,以兵少为难。孝宽曰:‘计成此城,十日即毕。既去晋州四百余里,一日创手,二日伪境始知,设令晋州征兵,二日方集,谋议之间,自稽三日,计其军行,二日不到。我之城隍,足得办矣。乃令筑之。齐人果至南首,疑有大军,乃停留不进。其夜,又令汾水以南,傍介山、稷山诸村,所在纵火。齐人谓是军营,遂收兵自固。版筑克就,卒如其言。
四年,进位柱国。时晋公护将东讨,孝宽遣长史辛道宪启陈不可,护不纳。既而大军果不利。后孔城遂陷,宜阳被围。孝宽乃谓其将帅曰:‘宜阳一城之地,未能损益。然两国争之,劳师数载。彼多君子,宁乏谋猷?若弃崤东,来图汾北,我之疆界,必见侵扰。今宜于华谷及长秋速筑城,以杜贼志。脱其先我,图之实难。’于是画地形,具陈其状。晋公护令长史叱罗协谓使人曰:‘韦公子孙虽多,数不满百。汾北筑城,遣谁固守?’事遂不行。
天和五年,进爵郧国公,增邑通前一万户。是岁,齐人果解宜阳之围,经略汾北,遂筑城守之。其丞相斛律明月至汾东,请与孝宽相见。明月云:‘宜阳小城,久劳战争。今既入彼,欲于汾北取偿,幸勿怪也。’孝宽荅曰:‘宜阳彼之要冲,汾北我之所弃。我弃彼图,取偿安在?且若辅翼幼主,位重望隆,理宜调阴阳,抚百姓,焉用极武穷兵,构怨连祸!且沧、瀛大水,千里无烟,复欲使汾、晋之间,横尸暴骨,苟贪寻常之地,涂炭疲弊之人,窃为君不取。’
孝宽参军曲岩颇知卜筮,谓孝宽曰:‘来年东朝必大相杀戮。’孝宽因令岩作谣歌曰:‘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百升,斛也。又言:‘高山不摧自崩,槲树不扶自竖。’令谍人多赍此文,遗之于邺。祖孝征既闻,更润色之,明月竟以此诛。
建德之后,武帝志在平齐。孝宽乃上疏陈三策。
其第一策曰:‘臣在边积年,颇见间隙,不因际会,难以成功。是以往岁出军,徒有劳费,功绩不立,由失机会。何者?长淮之南,旧为沃土,陈氏以破亡余烬,犹能一举平之。齐人历年赴救,丧败而反。内离外叛,计尽力穷。传不云乎?:“仇有衅焉,不可失也。”今大军若出轵关,方轨而进,兼与陈氏共为掎角;并令广州义旅出自三鸦;又募山南骁锐,沿河而下;复遣北山稽胡绝其并、晋之路。凡此诸军,仍令各募关、河之外劲勇之士,厚其爵赏,使为前驱。岳动川移,雷骇电激,百道俱进,并趋虏庭。必当望旗奔溃,所向摧殄。一戎大定,实在此机。’
其第二策曰:‘若国家更为后图,未即大举,宜与陈人分其兵势。三鸦以北,万春以南,广事屯田,预为贮积。募其骁悍,立为部伍。彼既东南有敌,戎马相持,我出奇兵,破其疆埸。彼若兴师赴援,我则坚壁清野,待其去远,还复出师。常以边外之军,引其腹心之众。我无宿舂之费,彼有奔命之劳。一二年中,必自离叛。且齐氏昏暴,政出多门,鬻狱卖官,唯利是视,荒淫酒色,忌害忠良。阖境熬然,不胜其弊。以此而观,覆亡可待。然后乘间电扫,事等摧枯。’
其第三策曰:‘窃以大周土宇,跨据关、河,蓄席卷之威,持建瓴之势。太祖受天明命,与物更新,是以二纪之中,大功克举。南清江、汉,西龛巴、蜀,塞表无虞,河右底定。唯彼赵、魏,独为榛梗者,正以有事三方,未遑东略。遂使漳、滏游魂,更存余晷。昔勾践亡吴,尚期十载;武王取乱,犹烦再举。今若更存遵养,且复相时,臣谓宜还崇邻好,申其盟约,安人和众,通商惠工,蓄锐养威,观衅而动。斯则长策远驭,坐自兼并也。’
书奏,武帝遣小司寇淮南公元伟、开府伊娄谦等重币聘齐。尔后遂大举,再驾而定山东。卒如孝宽之策。
孝宽每以年迫悬车,屡请致仕。帝以海内未平,优诏弗许。至是,复称疾乞骸骨。帝曰:‘往已面申本怀,何烦重请也。’
五年,帝东伐,过幸玉壁。观御敌之所,深叹美之,移时乃去。孝宽自以习练齐人虚实,请为先驱。帝以玉壁要冲,非孝宽无以镇之,乃不许。及赵王招率兵出稽胡,与大军掎角,乃敕孝宽为行军总管,围守华谷以应接之。孝宽克其四城。武帝平晋州,复令孝宽还旧镇。及帝凯旋,复幸玉壁。从容谓孝宽曰:‘世称老人多智,善为军谋。然朕唯共少年一举平贼,公以为如何?’孝宽对曰:‘臣今衰耄,唯有诚心而已。然昔在少壮,亦曾输力先朝,以定关右。’帝大笑曰:‘实如公言。’乃诏孝宽随驾还京。拜大司空,出为延州总管,进位上柱国。
大象元年,除徐、兖等十一州十五镇诸军事、徐州总管。又为行军元帅,徇地淮南。乃分遣杞公宇文亮攻黄城,郕公梁士彦攻广陵,孝宽率众攻寿阳,并拔之。初,孝宽到淮南,所在皆密送诚款。然彼五门,尤为险要,陈人若开塘放水,即津济路绝。孝宽遽令分兵据守之。陈刺史吴文立果遣决堰,已无及。于是陈人退走,江北悉平。
军还,至豫州,宇文亮举兵反,立以数百骑袭孝宽营。时亮国官茹宽密白其状,孝宽有备,亮不得入,遁走,孝宽追获之。诏以平淮南之功,别封一子滑国公。
及宣帝崩,隋文帝辅政。时尉迟迥先为相州总管,诏孝宽代之。又以小司徒叱列长叉为相州刺史,先令赴邺。孝宽续进,至朝歌,迥遣其大都督贺兰贵赍书候孝宽。孝宽留贵与语以察之,疑其有变,遂称疾徐行。又使人至相州求医药,密以伺之。既到汤阴,逢长叉奔还。孝宽兄子魏郡守艺又弃郡南走。孝宽审知其状,乃驰还。所经桥道,皆令毁撤,驿马悉拥以自随。又勒驿将曰:‘蜀公将至,可多备肴酒及刍粟以待之。’迥果遣仪同梁子康将数百骑追孝宽,驿司供设丰厚,所经之处,皆辄停留,由是不及。
时或劝孝宽,以为洛京虚弱,素无守备,河阳镇防,悉是关东鲜卑,迥若先往据之,则为祸不小。及入保河阳。河阳城内,旧有鲜卑八百人,家并在邺,见孝宽轻来,谋欲应迥。孝宽知之,遂密造东京官司,诈称遣行,分人诣洛受赐。既至洛阳,并留不遣。因此离解,其谋不成。
六月,诏发关中兵,以孝宽为元帅东伐。七月,军次河阳。迥所署仪同薛公礼等围逼怀州,孝宽遣兵击破之。进次怀县永桥城之东南,其城既在要冲,雉堞牢固,迥已遣兵据之。诸将士以此城当路,请先攻取。孝宽曰:‘城小而固,若攻而不拔,损我兵威。今破其大军,此亦何能为也。’于是引军次于武陟,大破迥子惇,惇轻骑奔邺。军次于邺西门豹祠之南,迥自出战,又破之。迥穷迫自杀。兵士在小城中者,尽坑之于游豫园。诸有未服,皆随机讨之。关东悉平。
十月,凯还京师。十一月,薨,时年七十二。赠太傅、十二州诸军事、雍州牧,谥曰襄。
孝宽在边多载,屡抗强敌。所有经略,布置之初,人莫之解;见其成事,方乃惊服。虽在军中,笃意文史,政事之余,每自披阅。末年患眼,犹令学士读而听之。又早丧父母,事兄嫂甚谨,所得俸禄,不入私房。亲族有孤遗者,必加振赡。朝野以此称焉。长子谌,年十岁,魏文帝欲以女妻之。孝宽辞以兄子世康年长。帝嘉之,遂以妻世康。
孝宽有六子,总、寿、霁、津知名。
总字善会,聦敏好学。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纳言、京兆尹。武帝尝戏总曰:‘卿师尹帝乡,故当不以富贵威福乡里邪?’总乃正色对曰:‘陛下擢臣非分,窃谓已鉴愚诚。今奉严旨,便似未照丹赤。岂可久忝此职,用疑圣虑。请解印绶,以避贤能。’帝大笑曰:‘前言戏之耳。’五年,从武帝东征。总每率麾下,先驱陷敌,遂于并州战殁,时年二十九。赠上大将军,追封河南郡公,谥曰贞。六年,重赠柱国、五州刺史。
子国成嗣,后袭孝宽爵郧国公。隋文帝追录孝宽旧勋,开皇初,诏国成食封三千户,收其租赋。
寿字世龄,以贵公子早有令誉。位京兆尹。武帝亲征齐,委以后事。以父军功,赐爵永安县侯。隋文帝为丞相,以其父平尉迟迥,拜寿仪同三司,进封滑国公。文帝受禅,历位恒、毛二州刺史,颇有能名。以疾征还,卒于家。谥曰定。仁寿中,文帝为晋王昭纳其女为妃。其子保峦嗣。
寿弟霁,位太常少卿、安邑县伯。
霁弟津,位内史侍郎、户部侍郎、判尚书事。
孝宽兄敻。敻字敬远,志尚夷简,澹于荣利。弱冠,被召拜雍州中从事,非其好也,遂谢疾去。前后十见征辟,皆不应命。属周文帝经纶王业,侧度求贤,闻敻养高不仕,虚心敬悦,遣使辟之,备加礼命。虽情谕甚至,而竟不能屈。弥以重之,亦弗之夺也。所居之宅,枕带林泉。敻对翫琴书,萧然自逸,时人号为居士焉。至有慕其闲素者,或载酒从之,敻亦为之尽欢,接对忘倦。
明帝即位,礼敬愈厚。乃为诗以贻之曰:‘六爻贞遁世,三辰光少微。颍阳让逾远,沧州去不归。香动秋兰佩,风飘莲叶衣。坐石窥仙洞,乘槎下钓矶。岭松千仞直,岩泉百丈飞。聊登平乐观,遥望首阳薇。讵能同四隐,来参余万机?’敻荅帝诗,愿时朝谒。帝大悦,敕有司日给河东酒一斗,号之曰逍遥公。
时晋公护执政,广营第宅。尝召敻至宅,访以政事。敻仰视其堂,徐而叹曰:‘酣酒嗜音,峻宇雕墙,有一于此,未或弗亡。’护不悦。有识者以为知言。
陈遣其尚书周弘正来聘,素闻敻名,请与相见。朝廷许之。弘正乃造敻,谈谑尽日,恨相遇之晚。后请敻至賔馆,敻不时赴。弘正乃赠诗曰:‘德星犹未动,真车讵肯来?’其为当时所钦挹如此。
武帝尝与敻夜宴,大赐之缣帛,令侍臣数人负以送出。敻唯取一匹,示承恩旨而已,帝以此益重之。孝宽为延州总管,敻至州,与孝宽相见。将还,孝宽以所乘马及辔勒与敻。敻以其华饰,心弗欲之。笑谓孝宽曰:‘昔人不弃遗簪坠屦者,恶与之同出,不与同归。吾之操行,虽不逮前烈,然舍旧录新,亦非吾志也。’于是乃乘旧马以归。
武帝又以佛、道、儒三教不同,诏敻辨其优劣。敻以三教虽殊,同归于善,其迹似有深浅,其致理如无等级。乃著三教序奏之。帝览而称善。时宣帝在东宫,亦遗敻书,并令以帝所乘马迎之,问以立身之道。敻对曰:‘传不云乎,俭为德之恭,侈为恶之大。欲不可纵,志不可满。并圣人之训也,愿殿下察之。’
敻子瓘,行随州刺史,因疾物故。孝宽子总复于并州战殁。一日之中,凶问俱至。家人相对悲恸,而敻神色自若,谓之曰:‘死生命也,去来常事,亦何足悲!’援琴抚之如旧。敻又雅好名义,虚襟善诱,虽耕夫牧竖,有一介可称者,皆接引之。特与族人处玄及安定梁旷为放逸之友。少爱文史,留情著述,手自抄录数十万言。晚年虚静,唯以体道会真为务,旧所制述,咸削其藁,故文笔多并不存。
建德中,敻以年老,预戒其子等曰:‘昔士安以籧篨束体,王孙以布囊绕尸,二贤高达,非庸才能继。吾死之日,可敛旧衣,勿更新造。使棺足周尸,牛车载柩,坟高四尺,圹深一丈。其余烦杂,悉无用也。朝晡奠食,于事弥烦,吾不能顿绝汝辈之情,可朔望一奠而已。仍荐蔬素,勿设牲牢。亲友欲以物吊祭者,并不得为受。吾常恐临终恍惚,故以此言预戒汝辈。瞑目之日,勿违吾志也。’宣政元年二月,卒于家,时年七十七。武帝遣使吊祭,赙赗有加。其丧制葬礼,诸子等并遵其遗戒。子世康。
世康幼而沈敏,有器度。年十岁,州辟主簿。在魏,弱冠为直寝,封汉安县公,尚周文帝女襄乐公主,授仪同三司。仕周,历位典祠下大夫,沔、硖二州刺史。从武帝平齐,授司州总管长史。时东夏初定,百姓未安,世康绥抚之,士庶胥悦。入为户部中大夫,进位上开府,转司会中大夫。尉迟迥之乱,隋文帝谓世康曰:‘汾、绛旧是周、齐分界,因此乱阶,恐生摇动,今以委公。’因授绛州刺史。以雅望镇之,阖境清肃。
世康性恬素好古,不以得丧干怀。在州有止足之志,与子弟书曰:‘吾生因绪余,夙霑缨弁,驱驰不已,四纪于兹,亟登兖命,频莅方岳。志除三惑,心慎四知,以不贪而为宝,处脂膏而莫润。如斯之事,颇为时悉。今耄虽未及,壮年已谢。霜早梧楸,风先蒲柳。眼暗更剧,不见细书;足疾弥增,非可趋走。禄岂须多,防满则退;年不待暮,有疾便辞。况娘春秋已高,温凊宜奉,晨昏有阙,罪在我躬。今世穆、世文,并从武役,吾与世冲,复婴远任,陟岵瞻望,此情弥切。桓山之悲,倍深常恋。意欲上闻,乞遵礼教,未访汝等,故遣此及。兴言远慕,感咽难胜。’诸弟报以事恐难遂,乃止。
在任有惠政,奏课连最,擢为礼部尚书。世康寡嗜欲,不慕势贵,未尝以位望矜物。闻人之善,若己有之,亦不显人过咎,以求名誉。进爵上庸郡公。转吏部尚书,选用平允,请托不行。以母忧去职,固辞,乞终私制。上不许。开皇七年,将事江南,议重方镇,拜襄州刺史。坐事免。未几授安州总管,迁信州总管。十三年,复拜吏部尚书。前后十余年间,多所进拔,朝廷称为廉平。
尝因休暇,谓子弟曰:‘吾闻功遂身退,古人常道。今年将耳顺,志在悬车,汝辈以为云何?’子福嗣荅曰:‘大人澡身浴德,名立官成。盈满之戒,先哲所重,欲追踪二疏,伏奉尊命。’后因侍宴,世康再拜陈让,愿乞骸骨。上曰:‘冀与公共理天下,今之所请,深乖本望。纵筋力衰谢,犹屈公卧临一隅。’于是出拜荆州总管。时天下唯置荆、并、杨、益四大总管,并、杨、益三州并亲王临统,唯荆州委于世康,时论以此为美。世康为政简静,百姓爱悦。卒于州。上闻而痛惜,赠大将军,谥曰文。
世康性孝友,初以诸弟位并隆贵,独季弟世约宦涂不达,共推父时田宅尽以与之。世多其义。
长子福子,位司隶别驾。
次子福嗣,位内史舍人。后以罪黜。杨玄感之乱,从卫玄战,败于城北,为玄感所获。令为文檄,词甚不逊。寻背玄感还东都,帝衔之,车裂于高阳。
少子福奖,通事舍人。在东都,与玄感战没。
世康兄洸,字世穆。性刚毅,有器干,少便弓马。仕周,释褐直寝上士。数从征伐,累迁开府,赐爵卫国县公。隋文帝为丞相,从季父孝宽击尉迟迥于相州,以功拜柱国,进襄阳郡公。时突厥寇边,皇太子屯咸阳,令洸统兵出原州道。与虏相遇,击破之。拜江陵总管,俄拜安州总管。伐陈之役,为行军总管。及陈平,拜江州总管。略定九江,遂进图岭南。上与书慰勉之。洸至广州,岭表皆降之。上闻而大悦,许以便宜从事。洸所绥集二十四州,拜广州总管。岁余,番禺夷王仲宣反,以兵围洸,洸拒之,中流矢卒。赠上柱国,赐绵绢万段,谥曰敬。
子协,字钦仁。好学有雅量,位秘书郎。其父在广州有功,上命协赍诏书劳问,未至而父卒。上以其父死王事,拜协柱国,历定、息、秦三州刺史,有能名。卒官。
洸弟瓘,字世恭。御正下大夫,仪同三司、行随州刺史。
瓘弟艺,字世文。周武帝时,以军功位上仪同,赐爵脩武县侯,授左旅下大夫,出为魏郡太守。及隋文帝为丞相,尉迟迥阴图不轨,朝廷遣艺季父孝宽驰往代迥。孝宽将至邺,诈病止传舍,从迥求药,以密观变。艺因投孝宽,即从孝宽击迥。以功进位上大将军,改封武威县公,以脩武县侯别封一子。文帝受禅,进封魏兴郡公,拜齐州刺史。为政通简,士庶怀惠。迁营州总管。艺容貌瓌伟,每夷狄参谒,必整仪卫,盛服以见之,独坐满一榻。蕃人畏惧,莫敢仰视。而大修产业,与北夷贸易,家资钜万。颇为清论所讥。卒官。谥曰怀。
艺弟冲,字世冲。以名家子,在周释褐卫公府礼曹参军。从大将军元定度江伐陈,为陈人所虏。周武帝以币赎还之。帝复令冲以马千匹使陈,赎开府贺拔华等五十人及元定之柩而还。冲有辞辩,奉使称旨。累迁小御伯下大夫,加上仪同,拜汾州刺史。
隋文帝践阼,征兼散骑常侍,进位开府,赐爵安固县侯。岁余,发南汾州胡千余人北筑长城,在涂皆亡。上呼冲问计,冲曰:‘皆由牧宰不称所致,请以理绥静,可不劳兵而定。’上因命冲绥怀叛者,月余,并赴长城。上降书劳勉之。寻拜石州刺史,甚得诸胡欢心。以母忧去职。俄起为南宁州总管,持节抚慰,复遣柱国王长述以兵继进。冲既至南宁,渠帅首领皆诣府参谒。上大悦,下诏褒扬之。其兄子伯仁随冲在府,掠人之妻,士卒纵暴,边人失望。上闻之,大怒,令蜀王秀按其事。益州长史元岩性方正,按冲无所宽贷。竟坐免官。其弟太子洗马世约谮岩于皇太子。上谓太子曰:‘古人云:“酤酒酸而不售者,为噬犬耳。”今何用世约乎!’世约遂除名。
后令冲检校括州事。时东阳贼帅陶子定、吴州贼帅罗慧方并聚众为乱,冲率兵破之。改封义丰县侯,检校泉州事,迁营州总管。冲容貌都雅,宽厚得众心,抚靺羯、契丹,皆能致其死力。奚、霫畏惧,朝贡相续。高丽尝入寇,冲击走之。及文帝为豫章王暕纳冲女为妃,征拜户部尚书。卒官。少子挺知名。
韦瑱字世珍,京兆杜陵人也。世为三辅著姓。曾祖惠度,姚泓尚书郎。随刘义真过江,仕宋为顺阳太守、行南雍州事。后于襄阳归魏,拜中书侍郎,赠洛州刺史。祖千雄,略阳郡守。父英,代郡守,赠兖州刺史。
瑱幼聦敏,有夙成之量。起家太尉府法曹参军,累迁谏议大夫。周文帝为丞相,封长安县男。转行台左丞,迁南郢州刺史,复令为行台左丞。瑱明察有干局,再居左辖,时论荣之。从复弘农,战沙苑,加卫大将军、左光禄大夫。从战河桥,进爵为子。大统八年,齐神武侵汾、绛,瑱从周文御之。军还,以本官镇蒲津关,带中潬城主。历鸿胪卿。以望族兼领乡兵,加帅都督,进散骑常侍。
魏恭帝二年,赐姓宇文氏。三年,除瓜州刺史。州通西域,蕃夷往来,前后刺史多受赂遗,胡寇犯边,又莫能御。瑱雅性清俭,兼有武略,蕃夷赠遗,一无所受。胡人畏威,不敢为寇。公私安静,夷夏怀之。周孝闵帝践祚,进爵平齐县伯。秩满还京,吏人恋慕,老幼追送,留连十数日方得出境。明帝嘉之,授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卒,赠岐、宜二州刺史,谥曰惠。又追封为公,诏其子峻袭。
峻位至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峻子德政,隋大业中给事郎。峻弟师。
师字公颖。少沈谨,有至性。初就学,始读孝经,舍书而叹曰:‘名教之极,其在兹乎!’少丁父母忧,居丧尽礼,州里称其有孝行。及长,略涉经史,尤工骑射。周大冢宰宇文护引为中外府记室,转賔曹参军。师雅知诸蕃风俗及山川险易,其有夷狄朝贡,师必接对,论其国俗,如视诸掌。夷人惊服,无敢隐情。齐王宪为雍州牧,引为主簿,本官如故。及武帝亲总万机,转少府大夫。及齐平,诏师安抚山东。徙为賔部大夫。隋文帝受禅,拜吏部侍郎,赐爵井陉侯。迁河北道行台兵部尚书。奉诏为山东、河南十八州安抚大使。奏事称旨,兼领晋王广司马。
其族人世康为吏部尚书,与师素怀胜负。于时广为雍州牧,盛存望第,以司空杨雄、尚书左仆射高颎并为州都,引师为主簿,而世康弟世约为法曹从事。世康恚恨不能食,又耻世约在师之下,召世约数之曰:‘汝何故为从事!’遂杖之。
后从上幸醴泉宫,上召师与左仆射高颎、上柱国韩擒等于卧内赐宴,令各叙旧事,以为笑乐。平陈之役,以本官领元帅掾。陈国府藏,悉委于师,秋毫无犯,称为清白。后上为长宁王俨纳其女为妃。除汴州刺史,甚有政名。卒官,谥曰定。
师宗人謩,仕周,位内史大夫。隋文帝初,以定策功,累迁上柱国,封普安郡公。开皇初,卒于蒲州刺史。
柳虬字仲盘,河东解人也。五世祖恭,仕后赵为河东郡守。后以秦、赵丧乱,率人南徙,居汝、颍间,遂仕江表。祖缉,宋司州别驾、宋安郡守。父僧习,善隶书,敏于当世。与豫州刺史裴叔业据州归魏,历北地颍川二郡守、扬州大中正。
虬年十三,便专精好学。时贵游子弟就学者,并车服华盛,唯虬不事容饰。遍受五经,略通大义,兼涉子史,雅好属文。孝昌中,扬州刺史李宪举虬秀才,兖州刺史冯隽引虬为府主簿。既而樊子鹄为吏部尚书,其兄义为扬州刺史,乃以虬为扬州中从事,加镇远将军。非其好也,并弃官还洛阳。属天下丧乱,乃退耕于阳城,有终焉之志。
大统三年,冯翊王元季海、领军独孤信镇洛阳。于时旧京荒废,人物罕存,唯有虬在阳城,裴诹在颍川。信等乃俱征之,以虬为行台郎中,诹为北府属,并掌文翰。时人为之语曰:‘北府裴诹,南府柳虬。’时军旅务殷,虬励精从事,或通夜不寝。季海常云:‘柳郎中判事,我不复重看。’四年入朝,周文帝欲官之,虬辞母老,乞侍医药。周文许焉。又为独孤信开府从事中郎。信出镇陇右,因为秦州刺史,以虬为二府司马。虽处元僚,不综府事,唯在信左右谈论而已。因使见周文,被留为丞相府记室。追论归朝功,封美阳县男。
虬以史官密书善恶,未足惩劝,乃上疏曰:‘古者人君立史官,非但记事而已,盖所为鉴诫也。动则左史书之,言则右史书之,彰善瘅恶,以树风声。故南史抗节,表崔杼之罪;董狐书法,明赵盾之愆。是知执笔于朝,其来久矣。而汉、魏已还,密为记注,徒闻后世,无益当时。非所谓将顺其美,匡救其恶者。且著述之人,密书纵能直笔,人莫知之。何止物生横议,亦自异端互起。故班固致受金之名,陈寿有求米之论。著汉、魏者非一氏,造晋史者至数家。后代纷纭,莫知准的。伏惟陛下则天稽古,劳心庶政,开诽谤之路,纳忠谠之言。诸史官记事者,请皆当朝显言其状,然后付之史阁。庶令是非明著,得失无隐,使闻善者日修,有过者知惧。’事遂施行。
十四年,除秘书丞,领著作。旧丞不参史事,自虬为丞,始令监掌焉。迁中书侍郎,修起居注,仍领丞事。时人论文体者,有今古之异。虬又以为时有古今,非文有古今,乃为文质论。文多不载。废帝初,迁秘书监,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虬脱略人间,不事小节,弊衣蔬食,未尝改操。人或讥之。虬曰:‘衣不过适体,食不过充饥,孜孜营求,徒劳思虑耳。’恭帝元年冬卒,时年五十四。赠兖州刺史,谥曰孝。有文章数十篇,行于世。子鸿渐嗣。虬弟桧。
桧字季华。性刚简,任气少文,善骑射,果于断决。年十八,起家奉朝请。居父丧,毁瘠骨立。服阕,除阳城郡丞、防城都督。大统四年,从周文战于河桥,先登有功。授都督,镇鄯州。八年,拜湟河郡守,仍典军事。寻加平东将军、太中大夫。吐谷浑入寇郡境,时桧兵少,人怀忧惧,桧抚而勉之,众心乃安。因率数十人先击之,浑人溃乱,余众乘之,遂大败而走。以功封万年县子。时吐谷浑强盛,数侵疆埸,自桧镇鄯州,屡战必破之。数年之后,不敢为寇。十四年,迁河州别驾,转帅都督。俄拜使持节、抚军将军、大都督。居三载,征还京师。
时桧兄虬为秘书丞,弟庆为尚书左丞。桧尝谓兄弟曰:‘兄则职典简牍,褒贬人伦;弟则管辖群司,股肱朝廷。可谓荣宠矣。然而四方未静,车书不一,桧唯当蒙矢石,履危难,以报国恩耳。’顷之,周文谓桧曰:‘卿昔在鄯州,忠勇显著。今西境肃清,无劳经略。九曲,国之东鄙,当劳君守之。’遂令桧镇九曲。
寻从大将军王雄讨上津、魏兴,平之,即除魏兴、华阳二郡守。安康人黄众宝谋反,连结党与,将围州城,乃相谓曰:‘常闻柳府君勇悍有余,不可当。今既在外,方为吾徒腹心之疾也,不如先击之。’遂围桧郡。郡城卑下,士众寡弱,又无守御之备。连战积十余日,士卒仅有存者。于是力屈城陷,身被十余创,遂为贼所获。既而众宝等进围东梁州,乃缚桧置城下,欲令诱城中。桧乃大呼曰:‘群贼乌合,粮食已罄,行即退散,各宜勉之!’众宝大怒,乃临桧以兵曰:‘速更汝辞!不尔便就戮矣。’桧守节不变,遂害之,弃尸水中。城中人皆为之流涕。众宝解围之后,桧兄子止戈方收桧尸还长安。赠东梁州刺史。子斌嗣。
斌字伯达。年十七,齐公宪召为记室。早卒。
斌弟雄亮,字信诚。父桧在华阳见害,雄亮时年十四,哀毁过礼,阴有复仇之志。武帝时,众宝率其部归长安,帝待之甚厚。雄亮手斩众宝于城中,请罪阙下。帝特原之。后累迁内史中大夫,赐爵汝阳县子。隋文帝受禅,拜尚书考功侍郎,迁给事黄门侍郎。尚书省凡所奏事,多所驳正,深为公卿所惮。俄以本官检校太子左庶子,进爵为伯。秦王俊镇陇右,出为秦州总管府司马,领山南道行台左丞。卒。子赞嗣。
桧弟𬸦,好学善属文,卒于魏临淮王记室参军事。
子带韦,字孝孙。深沈有度量,少好学,身长八尺三寸,美风仪,善占对。周文辟为参军事。侯景作乱江南,周文令带韦使江、郢二州,与梁邵陵、南平二王通好。行至安州,遇段宝等反,带韦乃矫为周文书以安之,并即降附。及见邵陵,具申周文意。邵陵遣使随带韦报命。以奉使称旨,授辅国将军、中散大夫。
后达奚武经略汉川,以带韦为行台左丞,从军南讨。时梁宜丰侯萧脩守南郑,武攻之未拔,乃令带韦入城,说脩降之。废帝元年,出为解县令。加授骠骑将军、左光禄大夫。转汾阴令。发摘奸伏,百姓畏而怀之。周武成元年,授武藏下大夫。天和二年,封康城县男。累迁兵部中大夫。虽频改职,仍领武藏。五年,转武藏中大夫。俄迁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凡居剧职十有余年,处断无滞,官曹清肃。
时谯王俭为益州总管,汉王赞为益州刺史。武帝以带韦为益州总管府长史,领益州别驾,辅弼二王,总知军事。及大军东讨,征为前军总管齐王宪府长史。齐平,以功授上开府仪同大将军,进爵为公。陈王纯镇并州,以带韦为并州司会、并州总管府长史。卒官,谥曰恺。
子祚嗣。少有名誉,位宣纳上士。入隋,位司勋侍郎。
𬸦弟庆。庆字更兴。幼聦敏有器量,博涉群书,不为章句,好饮酒,闲于占对。年十三,因暴书,父僧习试令庆于杂赋集中取赋一篇千余言,诵之。庆立读三遍,便诵之无所漏。时僧习为颍川郡守,地接都畿,人多豪右。将选乡官,皆依贵势,竞来请托。选用既定,僧习谓诸子曰:‘权贵请托,吾并不用。其使欲还,皆须有荅。汝等各以意为吾作书。’庆乃具书草。僧习读,叹曰:‘此儿有意气,丈夫理当如是。’即依庆所草以报。起家奉朝请。
庆出后第四叔,及遭父忧,议者不许为服重。庆泣曰:‘礼缘人情,若于出后之家,更有苴斩之服,可夺此以从彼。今四叔薨背已久,情事不追。岂容夺礼,乖违天性!’时论不能抑,遂以苫块终丧。既葬,乃与诸兄负土成坟。
孝武将西迁,庆以散骑侍郎驰传入关。庆至高平,见周文,共论时事。周文即请奉迎舆驾,仍令庆先还复命。时贺拔胜在荆州,帝屏左右谓庆曰:‘朕欲往荆州,何如?’庆曰:‘关中金城千里,天下之强国也。荆州地无要害,宁足以固鸿基?’帝纳之。及帝西迁,庆以母老不从。独孤信之镇洛阳,乃得入关。除相府东阁祭酒。
大统十年,除尚书都兵郎中,并领记室。时北雍州献白鹿,群臣欲贺。尚书苏绰谓庆曰:‘近代已来,文章华靡,逮于江左,弥复轻薄。洛阳后进,祖述未已。相公柄人轨物,君职典文房,宜制此表,以革前弊。’庆操笔立成,辞兼文质。绰读而笑曰:‘枳橘犹自可移,况才子也!’
寻以本官领雍州别驾。广陵王欣,魏之懿亲。其甥孟氏,屡为凶横。或有告其盗牛。庆捕得实,趣令就禁。孟氏殊无惧容,乃谓庆曰:‘若加以桎梏,后独何以脱之?’欣亦遣使辨其无罪。孟氏由此益骄。庆乃大集僚吏,盛言孟氏倚权侵虐之状。言毕,令笞杀之。此后贵戚敛手。
有贾人持金二十斤诣京师,寄人居止。每欲出行,常自执管钥。无何,缄闭不异而并失之。谓主人所窃。郡县讯问,主人自诬服。庆疑之,乃召问贾人曰:‘卿钥恒置何处?’对曰:‘恒自带之。’庆曰:‘颇与人同宿乎?’曰:‘无。’‘与同饮乎?’曰:‘日者曾与一沙门再度酣宴,醉而昼寝。’庆曰:‘沙门乃真盗耳。’即遣捕沙门,乃怀金逃匿。后捕得,尽获所失金。十二年,改三十六曹为十二部,以庆为计部郎中,别驾如故。
又有胡家被劫,郡县按察,莫知贼所,邻近被囚者甚多。庆以贼是乌合,可以诈求之。乃作匿名书,多榜官门曰:‘我等共劫胡家,徒侣混杂,终恐泄露。今欲首伏,惧不免诛。若听先首免罪,便欲来告。’庆乃复施免罪之牒。居二日,广陵王欣家奴面缚自告牒下,因此尽获党与。庆之守正明察,皆此类也。每叹曰:‘昔于公断狱无私,辟高门以待封。傥斯言有验,吾其庶几乎。’封清河县男,除尚书左丞,摄计部。
周文尝怒安定国臣王茂,将杀之,而非其罪。朝臣咸知,而莫敢谏。庆乃进争之。周文逾怒曰:‘卿若明其无罪,亦须坐之。’乃执庆于前。庆辞气不挠,抗声曰:‘窃闻君有不达者为不明,臣有不争者为不忠。庆谨竭愚诚,实不敢爱死,但惧公为不明之君耳。’周文乃悟而赦茂,已不及矣。周文默然。明日,谓庆曰:‘吾不用卿言,遂令王茂冤死。可赐茂家钱帛,以旌吾过。’寻进爵为子。庆威仪端肃,枢机明辩。周文每发号令,常使庆宣之。天性抗直,无所回避。周文亦以此深委仗焉。恭帝初,进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右仆射,转左仆射,领著作。六官建,拜司会中大夫。
周孝闵帝践祚,赐姓宇文氏,进爵平齐县公。晋公护初执政,欲引为腹心。庆辞之,颇忤旨。又与杨宽有隙,及宽参知政事,庆遂见疏忌,出为万州刺史。明帝寻悟,留为雍州别驾,领京兆尹。武成二年,除宜州刺史。庆自为郎,迄为司会,府库仓储,并其职也。及在宜州,宽为小冢宰,乃囚庆故吏,求其罪失。案验积六十余日,吏或有死于狱者,终无所言,唯得乘锦数匹。时人服其廉慎。又入为司会。
先是,庆兄桧为魏兴郡守,为贼黄众宝所害。桧子三人皆幼弱,庆抚养甚笃。后众宝归朝,朝廷待以优礼。居数年,桧次子雄亮白日手刃众宝于长安城中。晋公护闻而大怒,执庆诸子侄皆囚之,让庆擅杀人。对曰:‘庆闻父母之仇不同天,昆弟之仇不同国。明公以孝临天下,何乃责于此乎?’护逾怒,庆辞色无屈,竟以俱免。卒。赠鄜、绥、丹三州刺史,谥曰景。子机嗣。
机字匡时。伟容仪,有器局,颇涉经史。年十九,周武帝时为鲁公,引为记室。及帝嗣位,累迁太子宫尹,封平齐县公。宣帝时,为御正上大夫。机见帝失德,屡谏不听,恐祸及己,托于郑译,求出,拜华州刺史。及隋文帝作相,征还京师。时周代旧臣皆劝禅让,机独义形于色,无所陈请。俄拜卫州刺史。及践祚,进爵建安郡公,征为纳言。机性宽简,有雅望,当近侍,无所损益。又好饮酒,不亲细务。数年,出为华州刺史,奉诏每月朝见。寻转冀州刺史。后征入朝,以其子述尚兰陵公主,礼遇益隆。
初,机在周,与族人文城公昂俱历显要,及此,昂、机并为外职。杨素时为纳言,方用事,因上赐宴,素戏曰:‘二柳俱摧,孤杨独耸。’坐者欢笑,机竟无言。未几还州。前后作守,俱称宽惠。后以征还,卒于家。赠大将军、青州刺史,谥曰简。子述嗣。
述字业隆。性明敏,有干略,颇涉文艺。以父荫为太子亲卫。后以尚主故,拜开府仪同三司、内史侍郎。上于诸婿中特见宠遇。岁余,判兵部尚书事。父艰去职。未几,起摄给事黄门侍郎事,袭爵建安郡公。
仁寿中,判吏部尚书事。述虽职务修理,为当时所称,然不达大体,暴于驭下,又怙宠骄豪,无所降屈。杨素时方贵重,朝臣莫不詟惮,述每陵侮之,数于上前面折素短。判事有不合,素意或令述改,辄谓将命者曰:‘语仆射,道尚书不肯。’素由是衔之。俄而杨素被疏忌,不知省事。述任寄逾重,拜兵部尚书,参掌机密。述自以无功可纪,过叨匪服,抗表陈让。上许之,命摄兵部尚书。
上于仁寿宫寝疾,述与杨素、黄门侍郎元岩等侍疾宫中。时皇太子无礼于陈贵人,上知之,大怒,令述召房陵王。述与元岩出外作敕书。杨素见之,与皇太子谋,矫诏执述、岩属吏。及炀帝嗣位,述坐除名。公主请与同徙,帝不听。述在龙川数年,复徙宁越,遇瘴疠死。
机弟弘,字匡道。少聦颖,工草隶,博涉群书,辞采雅赡。与弘农杨素为莫逆交。解巾中外府记室。建德初,除内史上士。历小宫尹、御正上士。陈遣王偃人来聘,武帝令弘劳之。偃人谓弘曰:‘来日至蓝田,正逢滋水暴长,所赍国信,溺而从流。今所进,假之从吏。请勒下流人见为寻此物。’弘曰:‘昔淳于之献空笼,前史称以为美。足下假物而进,讵是陈君命乎?’偃人惭不能对。武帝闻而嘉之,尽以偃人所进物赐弘,仍令报聘。占对敏捷,见称于时。
后卒于御正下大夫。赠晋州刺史。杨素诔之曰:‘山阳王弼,风流长逝;颍川荀粲,零落无时。修竹夹池,永绝梁园之赋;长杨映沼,无复洛川之文。’其为士友所痛惜如此。有文集行于世。
弘弟旦,字匡德。工骑射,颇涉书籍。仕周,位兵部下大夫。以行军长史从梁睿讨王谦,以功授仪同三司。开皇元年,加开府,封新城县男,授掌设骠骑。历罗、淅、鲁三州刺史,并有能名。大业初,拜龙川太守。郡人居山洞,好相攻击。旦为开设学校,大变其风。帝闻,下诏褒美之。征为太常少卿,摄判黄门侍郎事。卒。
子燮,官至河内郡掾。
旦弟肃,字匡仁。少聦敏,闲于占对。仕周,位宣纳上士。隋文帝作相,引为賔曹参军。开皇初,授太子洗马。陈使谢泉来聘,以才学见称,诏肃宴接,时论称其华辩。历太子内舍人,迁太子仆。太子废,坐除名。
大业中,帝与段达语及庶人罪恶。达云:‘柳肃在宫,大见疏斥。’帝问其故。荅曰:‘学士刘臻尝进章仇太翼宫中,为巫蛊事。肃知而谏曰:“殿下位当储贰,戒在不孝,无患见疑。刘臻书生,鼓摇唇舌,适足以相诖误。愿勿纳之。”庶人不怿,他日,谓臻曰:“汝何漏泄,使柳肃知之,令面折我!”自是后,言皆不用。’帝曰‘肃横除名。’乃召守礼部侍郎。坐事免。后守工部侍郎,大见亲任,每幸辽东,常委于涿郡留守。卒官。
机从子謇之,字公正。父蔡年,周顺州刺史。謇之身长七尺五寸,仪容甚伟,风神爽亮,进止可观。为童儿时,周齐王宪遇之于涂,异而与语,大奇之,因奏为国子生。以明经擢第,拜宫师中士,转守庙下士。武帝有事太庙,謇之读祝文,音韵清雅,观者属目。帝善之,擢为宣纳上士。开皇初,拜通事舍人,寻迁内史舍人。历兵部、司勋二曹侍郎。朝廷以謇之雅望,善谈谑,又饮酒至一石不乱,由是,每梁陈使至,辄令接对。迁光禄少卿。出入十余年,每参掌敷奏。
会吐谷浑来降,朝廷以宗女光化公主妻之,以謇之兼散骑常侍,送公主于西域。及突厥启人可汗求和亲,复令謇之送义成公主于突厥。前后使二国,得赠马二千余匹,杂物称是,皆散之宗族,家无余财。出为肃、息二州刺史,俱有惠政。炀帝践祚,复拜光禄。大业初,启人可汗自以内附,遂畜牧于定襄、马邑间。帝使謇之谕令出塞。还,拜黄门侍郎。
时元德太子初薨,朝野注望,以齐王当立。帝方重王府之选,拜为齐王长史。帝法服临轩,命齐王立于西朝堂,遣吏部尚书牛弘、内史令杨约、左卫大将军宇文述等从殿廷引謇之诣齐王所,西面立。弘宣敕谓齐王曰:‘我出蕃之初,时年十二。先帝立我于西朝堂,乃令高颎、虞庆则、元旻等从内送王子相于我。诫我曰:“以汝未更世事,令子相作辅于汝,事无大小,皆可委之。无得昵近小人,疏远子相。若从我言者,有益于社稷,成立汝名行;如不用此言,唯国及身,败无日矣。”吾受敕,奉以周旋,不敢失坠。微子相之力,吾几无今日矣。若与謇之从事,一如子相也。’又敕謇之曰:‘今以卿作辅于齐,副朕所望。若齐王德业修备,富贵自当锺卿一门。若有不善,罪亦相及。’时齐王擅宠,乔令则之徒,深见昵狎,謇之知其非,不能匡正。及王得罪,謇之竟坐除名。
及帝幸辽东,召检校燕郡事。帝班师至燕郡,坐供顿不给,配戍岭南,卒于洭口。子威明。
论曰:高氏籍四胡之势,跨有山东,周文承二将之余,创基关右,似商、周之不敌,若汉、楚之争雄。又连官渡之兵,未定鸿沟之约。虽弘农、沙苑,齐卒先奔;而河桥、北芒,周师桡败。于是竞图进取,各务兵戈,齐谓兼并有余,周则自守不足。韦孝宽奇材异度,纬武经文,居要害之地,受干城之托。东人怙恃其众,悉力来攻,将欲酾酒未央,饮马清渭。孝宽迺冯兹雉堞,抗彼仇雠,事甚析骸,势危负户,终能奋其智勇,应变无方,城守六旬,竟摧大敌。齐人既焚营宵遁,高氏遂愤恚而殂。虽即墨破燕,晋阳存赵,何以能尚?若使平阳不守,邺城无众人之师;玉壁启关,函谷失封泥之固。斯岂一城之得丧,实亦二国之兴亡者欤。
韦敻隐不负人,贞不绝俗,怡神坟籍,养素丘园,哀乐无以动其心,名利不足干其虑,确乎不拔,实近代之高人也。明帝比诸园、绮,岂徒然哉!世康风神雅量,一代称伟,簪缨人物,见重京华。瑱素望高风,亦云美矣。
柳虬兄弟,雅道是基,并能誉重搢绅,岂虚至也。庆束带立朝,匪躬是蹈,莅官从政,清白著美。至于畏避权宠,违忤宰臣,虽取诎于一时,实获申于千载矣。机立身行己,本以宽雅流誉,至于登朝正色,可谓不违直道。虽陵谷迁贸,终以雅正自居,古所谓以道事人,斯之谓矣。述虽干略见称,终乃败于骄宠,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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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六十五‧列传第五十三  达奚武 若干惠 怡峰 刘亮 王德 赫连达 韩果 蔡祐 常善 辛威 厍狄昌 梁椿 梁台 田弘子仁恭 孙德懋
达奚武字成兴,代人也。祖眷,父长,并为镇将。
武少倜傥好驰射,贺拔岳征关右,引为别将。及岳为侯莫陈悦所害,武与赵贵收尸归平凉,同翊戴周文帝。从平悦,封须昌县伯。
大统初,自大丞相府中兵参军出为东秦州刺史。齐神武与窦泰、高敖曹三道来侵,周文欲并兵击泰,诸将多异议,唯武及苏绰与周文意同,遂禽之。周文进图弘农,遣武从两骑觇候。武与其候骑遇,即交战,斩六级,获三人而反。齐神武趣沙苑,周文复遣武觇之。武从三骑,皆衣敌人衣,至暮,下马潜听其军号,历营若警夜者,有不如法者,往往挞之。具知敌情以告,周文遂从破之。进爵高阳郡公。
四年,周文援洛阳,武为前峰,与李弼破莫多娄贷文。又进至河桥,力战,斩其司徒高敖曹。再迁雍州刺史。复从战芒山,时大军不利,齐神武乘胜进军至陕。武御之,乃退。十七年,诏武经略汉川。梁梁州刺史宜丰侯萧脩固守南郑。武围之,脩请服。会梁武陵王遣其将杨干运等救脩,脩更不下。武击走干运,脩乃降。自剑门以北悉平。明年,振旅还京师。朝议欲以武为柱国,武曰:‘我作柱国,不应在元子孝前。’固辞。以大将军出镇玉壁。
周孝闵帝践祚,授柱国、大司寇。齐北豫州刺史司马消难举州来附,诏武与杨忠迎消难以归。武成初,转大宗伯,进封郑国公。齐将斛律敦侵汾、绛,武御之,敦退。武筑柏壁城,留开府权严、薛羽生守之。保定三年,迁太保。其年,大军东伐,随公杨忠引突厥自北道,武以三万骑自东道期会晋阳。武至平阳,后期不进,而忠已还,武尚未知。齐将斛律明月遗武书曰:‘鸿鹤已翔于寥廓,罗者犹视于沮泽也。’武览书,乃班师。出为同州刺史。明年,从晋公护东伐。时尉迟迥围洛阳,为敌所败。武与齐王宪于芒山御之。至夜,收军。宪欲待明更战。武曰:‘洛阳军散,人情骇动,不因夜速还,明日欲归不得。’宪从之,遂全军而返。天和三年,转太傅。
武微时,奢侈好华饰。及居重位,不持威仪,行常单马,左右从一两人而已,门外不施戟,恒画掩一扉。或谓曰:‘公位冠群后,何轻率若是?’武曰:‘吾昔在布衣,岂望富贵!今日富贵,不可顿忘畴昔。且天下未平,国恩未报,安可过事威容乎?’言者惭而退。武之在同州,时旱,武帝敕武祀华岳。岳庙旧在山下,常所祈祷。武谓僚属曰:‘吾备位三公,不能燮理阴阳,不可同于众人,在常祀所,必须登峰展诚,寻其圣奥。’岳既高峻,人迹罕通。武年逾六十,唯将数人攀藤而上,于是稽首祈请。晚不得还,即于岳上藉草而宿。梦一白衣来执武手曰:‘快辛苦。’甚相嘉尚。武遂惊觉,益用祗肃。至旦,云雾四起,俄而澍雨,远近霑洽。武帝闻之,玺书劳武,赐彩百匹。
武性贪吝,其为大司寇也,在库有万钉金带,当时宝之,武因入库,乃取以归。主者白晋公护,护以武勋重,不彰其过,因而赐之。时论深鄙焉。薨,赠太傅、十五州诸军事、同州刺史,谥曰桓。子震嗣。
震字猛略。少骁勇,走及奔马。周文尝于渭北校猎,时有兔过周文前,震与诸将竞射之,马倒而坠。震足不倾踬,因步走射之,一发中兔。顾马才起,遂回身腾上。周文喜曰:‘非此父不生此子。’乃赐震杂彩一百段。后封魏昌县公。明帝初,拜司右中大夫,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武成初,进爵广平郡公,除华州刺史。震虽出自膏腴,少习武艺,然颇有政术。天和六年,拜柱国。
建德初,袭爵郑国公。从平邺,赐妾二人、女乐一部,拜大宗伯。震父尝为此职,时论荣之。宣政中,出为原州总管。隋开皇初,薨于家。
震弟惎,大象末,为益州刺史,与王谦据蜀起兵,被诛。
若干惠字惠保,代武川人也。其先与魏俱起,以国为姓。父树利周,从魏广阳王深征葛荣,战没,赠冀州刺史。
惠以别将从贺拔岳,以功封北平县男。及岳为侯莫陈悦所害,惠与寇洛、赵贵等同谋翊戴周文。仍从平悦,拜直阁将军。从禽窦泰,复弘农,破沙苑,惠每先登陷阵。加侍中、开府仪同三司、封长乐郡公。大统四年,从魏文帝东巡洛阳,与齐神武战于河桥,力战破之。七年,迁领军。
及高仲密举北豫州来附,周文迎之。军至洛阳,齐神武屯于芒山。惠为右军,与中军大破之。齐神武兵乃萃左军,军将赵贵等战不利。会日暮,齐神武进兵攻惠,惠击之,皆披靡。至夜中,神武骑复来追惠。惠徐下马,顾命厨人营食。食讫,谓左右曰:‘长安死,此中死,异乎?’乃建旗鸣角,收军而还。神武追骑惮惠,疑有伏兵,不敢逼。至弘农,见周文,陈贼形势,恨其垂成之功,亏于一篑,歔欷不自胜。周文壮之,迁司空。惠性刚质,有勇力,容貌魁岸。善于抚御,将士莫不怀恩。及侯景内附,朝议欲收辑河南,今惠以本官镇鲁阳。遇病,薨于军。
惠于诸将年最少。早丧父,事母以孝闻。周文尝造射堂新成,与诸将宴射。惠窃叹曰:‘亲老矣,何时办此!’周文闻之,即日徙堂于惠宅。其见重如此。及薨,为流涕久之。惠丧至,又临抚焉。加赠秦州刺史,谥曰武烈。子凤嗣。
凤字达摩,有识度。袭父爵长乐郡公,尚周文女。位开府仪同三司、大驭中大夫。后录惠佐命功,封凤徐国公,拜柱国。
怡峰字景阜,辽西人也。本姓默台,因避难改焉。高祖宽,燕辽西郡守,魏道武时归朝,拜羽真,赐爵长虵公。曾祖文,冀州刺史。
峰少以骁勇闻。从贺拔岳讨万俟丑奴,赐爵蒲阴县男。岳被害,峰与赵贵等同谋翊戴周文,进爵为伯。及齐神武与孝武帝构隙,文帝令峰与都督赵贵赴洛阳。至潼关,属孝武西迁,峰即从周文帝拔回洛,复潼关。后以讨曹泥功,进爵华阳县公。又从破窦泰于小关。复弘农,破沙苑,进爵乐陵郡公。仍与元季海、独孤信复洛阳。东魏行台任祥率步骑万余攻颍川,峰复以轻骑五百邀击,大破之。自是威名转盛。加授开府仪同三司。
及周文与东魏战河桥,时峰为左军,不利,与李远先还,周文遂班师。诏原其罪。拜夏州刺史。大统十五年,东魏围颍川,峰与赵贵赴援。至南阳,病卒。峰沈毅有胆略,得士卒心,当时号骁将。周文嗟悼者久之。赠华州刺史,谥曰襄威。
子昂嗣。位开府仪同三司。朝廷追录峰功,封昂阙郡公。
昂弟光,少以峰勋,赐爵安平县侯,加开府仪同三司。
光弟春,少知名,位吏部下大夫、仪同三司。
刘亮,中山人也,本名道德。父特真,位领人酋长。魏大统中,以亮着勋,追赠恒州刺史。
亮少倜傥,有从横计略,姿貌魁杰,见者惮之。以都督从贺拔岳西征,以功封广兴县子。侯莫陈悦害岳,亮与诸将谋迎周文。及平悦后,悦党豳州刺史孙定儿仍据州不下,众至数万。周文令亮袭之。定儿以义兵犹远,未为之备。亮乃轻将二十骑,先竖一纛于近城高岭,即驰入城中。定儿方置酒高会,卒见亮至,众皆骇愕。亮乃麾兵斩定儿,悬首州门,号令贼党。仍遥指城外纛,命二骑曰:‘出追大军。’贼党忷惧,一时降服。
及周文置十二军,简诸将领之,亮领一军。每征讨,常与怡峰俱为骑将。以复潼关功,封饶阳县伯。寻加侍中。从禽窦泰,复弘农,战沙苑,并力战有功。迁开府仪同三司、大都督,进爵长广公。以母忧去职,居丧毁瘠。周文嗟其至性,每忧惜之。起复本官。
亮以勇敢见知,为当时名将,兼屡陈谋策,多合机宜。周文谓曰:‘卿文武兼资,即孤之孔明也。’乃赐名亮,并赐姓侯莫陈氏。出为东雍州刺史,为政清静,百姓安之。卒于州。丧还京,周文亲临之,泣而谓人曰:‘股肱丧矣,腹心何寄!’令鸿胪卿监护丧事,追赠太尉,谥曰襄。后配飨周文庙廷。子昶嗣。
昶尚周文女西河长公主,大象中,位柱国、秦灵二州总管,以亮功封彭国公。隋开皇中,坐事死。
昶弟静,天水郡守。静弟恭,开府仪同三司、饶阳县伯。恭弟干,上仪同三司、褒中侯。
王德字天恩,代武川人也。少善骑射,虽不经师训,以孝悌称。初从尔朱荣讨元颢,赐爵同官县子。又从贺拔岳讨平万俟丑奴,别封深泽县男。及侯莫陈悦害岳,德与寇洛等议,翊戴周文,于是除平凉郡守。德虽不知书,至于断决处分,良吏无以过。泾州所部五郡,德常为最。
及孝武西迁,进封下博县伯,行东雍州事。在州未几,百姓怀之。赐姓乌丸氏。大统元年,进爵为公,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北雍州刺史。后常从周文征伐,累有战功,加开府、侍中,进爵河间郡公。先是河、渭间种羌屡叛,以德有威名,拜河州刺史。群羌率服。后卒于泾州刺史,谥曰献。德性厚重廉慎,言行无择。母几年百岁,后德终。
子庆嗣,小名公奴。性谨厚,位开府仪同三司。初德丧父,贫无以葬,乃卖公奴并一女以营葬事。因遭兵乱,不复相知。及德在平凉,始得之,遂名曰庆。
赫连达字朔周,盛乐人,勃勃之后也。曾祖库多汗,因避难改姓杜氏。
达性刚鲠有胆力。少从贺拔岳征讨有功,赐爵长广乡男。及岳为侯莫陈悦所害,赵贵建议迎周文,达赞成其议,请轻骑告周文,仍迎之。诸将或欲南追贺拔胜,或云东告朝廷。达又曰:‘此皆远水不救近火,何足道哉!’谋遂定,令达驰往。周文见达恸哭,遂以数百骑南赴平凉,令达率骑据弹筝峡。时百姓惶惧奔散者,军争欲掠之。达止之,乃抚以恩信,人皆悦附。周文闻而嘉之。加平东将军。周文谓诸将曰:‘当清水公遇祸之日,君等性命悬于贼手。杜朔周冒万死之难,远来见及,遂得同雪仇耻。劳而不酬,何以劝善?’乃赐马二百疋。
孝武入关,褒叙勋义,以达首迎元帅,匡复秦、陇,进爵魏昌县伯。从仪同李虎破曹泥。后复弘农,战沙苑,皆有功。诏复姓赫连。以达勋望兼隆,乃除云州刺史,进爵为公。从大将军达奚武攻汉中。梁宜丰侯萧脩拒守积时,后乃送款。开府贺兰愿德等以其食尽,欲急攻取之。达曰:‘不战而获城,策之上也。无容利其子女,贪其财帛,仁者不为。如其困兽犹鬬,则成败未可知。’武遂受脩降。师还,迁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进爵蓝田县公。
保定初,为大将军、夏州总管。达虽非文吏,然性质直,遵奉法度,轻于鞭挞,而重慎死罪。性又廉俭。边境胡人或馈达羊,达欲招异类,报以缯帛。主司请用官物。达曰:‘羊入我厨,物出官库,是欺上也。’命取私帛与之。识者嘉其仁恕。寻进爵乐川郡公,位柱国。薨。
子迁嗣。位大将军、蒲州刺史。
韩果字阿六拔,代武川人也。少骁雄,善骑射。贺拔岳西征,引为帐内,击万俟丑奴。后从周文讨平侯莫陈悦。大统初,累进爵为石城公。果性强记,兼有权略,善伺敌虚实,揣知情状。有潜匿溪谷欲为间侦者,果登高望之,所疑处,往必有获。周文由是以果为虞候都督。每从征行,常领候骑,昼夜巡察,略不眠寝。
从平窦泰于潼关,周文因其规划,军以胜返,赏真珠金带一条。又从复弘农,破沙苑,战河桥,并有功。历朔、安二州刺史。从战芒山,军还,除河东郡守。又从大将军破稽胡于北山。胡地险阻,人迹罕至,果进兵穷讨,散其种落。稽胡惮果劲勇趫捷,号为着翅人。周文闻之,笑曰:‘著翅之名,宁减飞将。’累迁开府仪同三司、进爵褒中郡公。保定三年,拜少师,进位柱国。天和初,授华州刺史。为政宽简,吏人称之。薨。
子明嗣。为黎州刺史,与尉迟迥同谋反,被诛。
蔡祐字承先,其先陈留圉人也。曾祖绍为夏州镇将,徙居高平,因家焉。父袭,名著西州。魏正光中,万俟丑奴乱关中,袭乃背贼归洛阳。拜齐安郡守。及孝武西迁,始拔难西归。赐爵平舒县伯,除岐、雍二州刺史。
祐性聦敏,有行检。袭之背贼东归,祐年十四,事母以孝闻。及长,有膂力。周文在原州,召为帐下亲信。及迁夏州,以祐为都督。侯莫陈悦害贺拔岳,诸将迎周文,周文将赴之。夏州首望弥姐元进等阴有异计。周文微知之,召元进等入计事,既而目祐。祐即出外,衣甲持刀直入,叱元进而斩之,并其党伏诛。一坐皆战栗。于是与诸将盟,同心诛悦。周文以此重之,谓祐曰:‘吾今以尔为子,尔其父事我。’后迎孝武于潼关,以前后功封苌乡县伯。后从禽窦泰,复弘农,战沙苑,皆有功。授平东将军、太中大夫。
又从战河桥,祐下马步鬬,左右劝乘马以备急卒。祐怒之曰:‘丞相养我如子,今日岂以性命为念?’遂率左右十余人,齐声大呼,杀伤甚多。敌以其无继,围之十余重。祐乃弯弓持满,四面拒之。东魏人乃募厚甲长刀者,直进取祐。去祐可三十步,左右劝射之。祐曰:‘吾曹性命,在此一矢耳,岂虚发哉!’敌人可十步,祐乃射之,中其面,应弦而倒,便以矟刺杀之。敌乃稍却。祐乃徐引退。是战也,西军不利,周文已还。祐至弘农,夜与周文会。周文字之曰:‘承先,尔来吾无忧矣!’周文惊,不得寝,枕祐股上乃安。以功进爵为公,授京兆郡守。
高仲密举北豫来附,周文率军援之,与齐神武遇于芒山。祐时着明光铁铠,所向无敌。齐人咸曰:‘此是铁猛兽也。’皆避之。历青、原二州刺史,寻除大都督。遭父忧,请终丧纪,弗许。累迁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赐姓大利稽氏,进爵怀宁郡公。六官建,授兵部中大夫。周文不豫,祐与晋公护、贺兰祥等侍疾。及周文崩,祐悲慕不已,遂得气疾。
周孝闵帝践祚,拜少保。祐与尉迟纲俱掌禁兵。时帝信任司会李植等,谋害晋公护。祐每泣谏,帝不听。寻而帝废。明帝之为公子也,与祐特相友昵,及即位,礼遇弥隆。加拜小司马。御膳每有异味,辄以赐祐,群臣朝宴,每被别留,或至昏夜,列炬鸣笳,送祐还宅。祐以过蒙殊遇,常辞疾避之。至于婚姻,尤不愿结于权要。寻以本官权镇原州。顷之,授宜州刺史。未之部,卒于原州。
祐少与乡人李穆布衣齐名,常相谓曰:‘大丈夫当建立功名,以取富贵,安能久处贫贱。’言讫,各大笑。后皆如言。及从征伐,为士卒先。军还,诸将争功,祐终无所竞。周文每叹之曰:‘承先口不言勋,孤当代其论叙。’性节俭,所得禄秩,皆散宗族,身死之日,家无余财。赠柱国大将军、原州都督,谥曰庄。子正嗣。
祐弟泽,颇好学,有干能。后为州刺史,以不从司马消难被害。
常善,高阳人也。家本豪族。魏孝昌中,从尔朱荣入洛,封房城县男。后周文平侯莫陈悦,除天水郡守。累迁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西安州刺史,转蔚州刺史。频莅二藩,有政绩。进爵永阳郡公。周孝闵帝践祚,拜大将军、宁州总管。保定二年,入为小司徒。卒,赠柱国大将军、都督、延州刺史。子昂和嗣。
辛威,陇西人也。少慷慨有志略。初从贺拔岳征伐有功,假辅国将军、都督。及周文统岳众,见威奇也,引为帐内,封白土县伯,后进爵为公。累迁开府仪同三司,赐姓普屯氏。出为鄜州刺史。威时望既重,朝廷以桑梓荣之,迁河州刺史、本州大中正。频领二镇,颇得人和。周孝闵帝践祚,拜大将军,进爵枹罕郡公。宣政元年,进位上柱国。大象二年,进封宿国公,复为少傅。薨。
威性持重,有威严。历官数十年,未尝有过,故得以身名终。兼其家有义,五世同居,时以此称之。
子永达嗣。位仪同大将军。
厍狄昌字恃德,神武人也。少便弓马,有膂力。及长,进止闲雅,胆气壮烈,每以将帅自许。从尔朱天光定关中。天光败,又从贺拔岳征讨。及岳被害,昌与诸将议翊戴周文。从平侯莫陈悦,赐爵阴盘县子。后从迎孝武,复潼关,改封长子县子。大统初,累迁开府仪同三司,进爵方城郡公。六官建,授稍伯中大夫。周孝闵帝践祚,拜大将军。卒。
梁椿字千年,代人也。初从尔朱荣入洛,又从贺拔岳讨平万俟丑奴,仍从周文平侯莫陈悦。大统中,累以战功封东平郡公,位开府仪同三司。周孝闵帝践祚,除华州刺史,改封清陵郡公。保定元年,拜大将军,卒于位。赠都督、恒州刺史,谥曰烈。
椿性果毅,善于抚纳,所获赏物,分赐麾下,故每践敌场,咸得其死力。雅好俭素,不营赀产,时论以此称焉。
子明,以椿功赐爵丰阳县公。后袭椿爵,旧封回授弟朗。
梁台字洛都,苌池人也。少果敢,有志操。从尔朱天光平关、陇,赐爵陇城乡男。及天光败于韩陵,贺拔岳又引为心膂。岳为侯莫陈悦所害,台与诸将翊戴周文。从平悦,累功授颍州刺史,赐姓贺兰氏。累迁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侍中。周孝闵帝践阼,进爵中部县公。
保定四年,拜大将军。时大军围洛阳,久不拔。齐骑奄至,齐公宪御之。有数人为敌所执,已去。台单马突入,射杀两人,敌皆披靡,被执者遂还。齐公宪每叹曰:‘梁台果毅胆决,不可及也。’五年,拜鄜州刺史。
台性疏通,恕以待物,至于莅人,尤以惠爱为心。不过识千余字,口占书启,词意可观。年过六十,犹能被甲跨马,足不蹑镫,驰射弋猎,矢不虚发。后以疾卒。
田弘字广略,高平人也。少慷慨,有谋略。初陷万俟丑奴。尔朱天光入关,弘自原州归顺。及周文统众,弘求谒见,乃论时事,即处以爪牙之任。又以迎孝武功,封鹑阴县子。周文尝以所著铁甲赐弘,云:‘天下若定,还将此甲示孤也。’累功赐姓纥干氏,授原州刺史。以弘勋望兼至,故以衣锦荣之。周文在同州,文武并集,乃谓之曰:‘人人如弘尽心,天下岂不早定?’即授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魏废帝元年,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平蜀后,梁信州刺史萧韶等未从朝化,诏弘讨平之。又讨西平反羌及凤州叛氐等,并破之。每临阵,推锋直前,身被一百余箭,破骨者九,马被十矟。朝廷壮之。周孝闵践阼,进爵雁门郡公。保定元年,出为岷州刺史。弘虽武将,而动遵法式,百姓赖安之。三年,从随公杨忠伐齐,拜大将军。后进柱国大将军,历位大司空、少保、襄州总管。薨于州。子仁恭嗣。
仁恭字长贵。性宽仁,有局度。历位幽州总管。隋文帝受禅,进上柱国,拜太子太师,甚见亲重。尝幸其第,宴饮极欢,礼赐甚厚。寻奉诏营太庙,进爵观国公,拜右武卫大将军,转左武卫大将军。卒官。赠司空,谥曰敬。子世师嗣。
次子德懋,少以孝友知名。开皇初,以父军功赐爵平原郡公,授太子千牛备身。丁父艰,哀毁骨立,庐于墓侧,负土成坟。帝闻而嘉之,遣员外散骑侍郎元志就吊焉。复降玺书存问,赐帛及米,下诏表其闾。大业中,位尚书驾部郎,卒官。
时有玉城郡公王景、鲜虞县公谢庆恩并位上柱国;大义公辛遵及其弟韶并位柱国。隋文帝以其俱佐命功臣,特加崇贵,亲礼与仁恭等,事皆亡失云。
论曰:周文接丧乱之际,乘战争之余,发迹平凉,抚征关右。于时外虞孔炽,内难方殷,羽檄交驰,戎轩屡驾,终能荡清逋孽,克固鸿基。虽禀筭于庙堂,实责成于将帅。达奚武、若干惠、怡峰、刘亮、王德、赫连达、韩果、蔡祐、常善、辛威、厍狄昌、梁椿、梁台、田弘等,并兼资勇略,咸会风云,或效绩中权,或立功方面,均分休戚,同济艰危,可谓国之爪牙,朝之御侮者也。而叶协规文后,得隽小关,周瑜赤壁之谋,贾诩乌巢之策,何以能尚?一言兴邦,斯之谓矣。惠、德本以果毅知名,而能率由孝道,虽图史所叹,何以加焉?勇者不必有仁,斯不然矣。以赫连达之先识而加之以仁恕,蔡祐之敢勇而终之以不伐,斯岂企及之所致乎,抑亦天性而已。仁恭出内荣显,岂徒然哉。德懋道协天经,亦足嘉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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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六十六‧列传第五十四  王杰 王勇 宇文虬 耿豪 高琳 李和子彻 伊娄穆 达奚寔 刘雄 侯植 李延孙 韦祐 陈欣 魏玄 泉仚 李迁哲 杨干运 扶猛 阳雄 席固 任果
王杰,金城直城人也,本名文达。父巢,魏榆中镇将。
杰少有壮志,每以功名自许。从孝武西迁,赐爵都昌县子。周文奇其才,尝谓诸将曰:‘王文达万人敌也,但恐勇决太过耳。’从复潼关,破沙苑,争河桥,战芒山,皆以勇敢闻。亲待日隆,于是赐姓宇文氏,进爵为公。累迁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恭帝元年,从于谨围江陵。时栅内有人,善用长矟,将士登者,多为所毙。谨令杰射之,应弦而倒。登者乃得入,遂拔之。谨曰‘济我大事者在公此箭也。’周孝闵帝践祚,进爵张掖郡公,为河州刺史。朝廷以杰勋望俱重,故授以本州。后与随公杨忠自漠北伐齐。又从齐公宪东御齐将斛律明月。进位柱国。建德初,除泾州总管,颇为百姓所慕。宣帝即位,拜上柱国。薨。赠七州诸军事、河州刺史,追封鄂国公,谥曰威。
子孝迁,位开府仪同大将军。
王勇,代武川人也,本名胡仁。少雄健,有胆决。数从侯莫陈悦、贺拔岳征讨,功居多,拜别将。周文为丞相,封包信县子。从禽窦泰,复弘农,战沙苑,气盖众军,所当必破。周文叹其勇敢,赏赐特隆,进爵为公。大军不利,唯胡仁及王文达、耿令贵三人力战,皆有殊功。军还,拜上州刺史,以雍州、岐州、北雍州拟授胡仁等。然州颇有优劣,文令探筹取之。胡仁遂得雍州,文达得岐州,令贵得北雍州。仍赐胡仁名勇,令贵名豪,文达名杰,以彰其功。进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恭帝元年,从柱国赵贵征蠕蠕,破之,进爵新阳郡公,赐姓库汗氏。又论讨蠕蠕功,别封永固县伯。时有别封者,例听回授次子,勇独请封兄子兴,时人义之。寻进位大将军。勇性雄猛,为当时骁将。矜功伐善,好论人之恶,时论亦以此鄙之。柱国侯莫陈崇勋高望重,与诸将同谒晋公护,闻勇数论人短,乃于众中折辱之。勇惭恚,因疽发背卒。
子昌嗣。官至大将军。
宇文虬字乐仁,伐武川人也。骁悍有胆略。少从征讨,累有战功,封南安侯。孝武西迁,以独孤信为行台,信引虬为帐内都督。随信奔梁。大统三年归阙,进爵为公。禽窦泰,复弘农,及沙苑、河桥之战,皆有功。又从独孤信讨梁仚定,破之。累迁南秦州刺史、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虬每经行阵,必身先士卒,故上下同心,战无不克。后除金州刺史、大将军。卒。
耿豪,钜鹿人也,本名令贵。其先家于武川。豪少粗犷,有武艺,好以气陵人。贺拔岳西征,引为帐内。岳被害,归周文,以武勇见知。豪亦自谓所事得主。从讨侯莫陈悦及迎孝武,录前后功,封平原子。沙苑之战,豪杀伤甚多,血染甲裳尽赤。周文叹曰:‘令贵武猛,所向无前,观其甲裳,足以为验,不须更论级数也。’进爵为公。后周文战芒山,豪谓所部曰‘大丈夫除贼,须右手拔刀,左手把矟,直斫直刺,慎莫畏死。’遂大呼独入,敌人锋刃乱下,当时咸谓豪殁。俄然奋刀而还。战数合,当豪前者死伤相继。又谓左右曰:‘吾岂乐杀人,但壮士除贼,不得不尔。若不能杀贼,又不为人所伤,何异逐坐人也!’周文嘉之。拜北雍州刺史,赐姓和稽氏。进位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豪性凶悍,言多不逊,周文惜其骁勇,每优容之。豪亦自谓意气冠群,终无所屈。李穆、蔡祐初与豪同时开府,后并居豪之右。豪不能平,谓周文曰:‘人间物议,谓豪胜李穆、蔡祐。’周文曰:‘何以言之?’豪曰:‘人言李穆、蔡祐是丞相髆髀,耿豪、王勇,丞相咽项,以在上,故为胜也。’豪之粗猛皆此类。卒,周文痛惜之。
子雄嗣。位至大将军。
高琳字季珉,其先高丽人也。仕于燕,又归魏,赐姓羽真氏。琳母尝祓禊泗演,遇见一石,光彩朗润,遂持以归。是夜,梦人衣冠有若仙者,谓曰:‘夫人向所将来石,是浮磬之精。若能宝持,必生令子。’母惊寤,举身流汗。俄而有娠,及生,因名琳,字季珉。从孝武西迁,封钜野县子。河桥之役,琳勇冠诸军。周文谓曰:‘公即我之韩、白也。’复从战芒山,除正平郡守。齐将东方老来寇,琳击之。老中数创乃退,谓其左右曰:‘吾经阵多矣,未见如此健儿。’后除鄜州刺史,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侍中。
周孝闵帝践祚,进爵犍为郡公。武成二年,讨平文州氐。师还,帝宴群公卿士,仍赋诗言志。琳诗末章云:‘寄言窦车骑,为谢霍将军。何以报天子?沙漠静妖氛。’帝大悦曰:‘獯、猃陆梁,未时款塞,卿言有验,国之福也。’天和三年,为江陵副总管。时陈将吴明彻来寇,总管田弘与梁主萧岿出保纪南城,唯琳与梁仆射王操固守江陵三城以抗之。昼夜拒战,凡经十旬,明彻退走。岿表言其状,帝乃优诏追琳入朝,亲加劳问。六年,进位柱国。薨。赠本官,加五州诸军事、冀州刺史,谥曰襄。
子儒袭爵。位仪同大将军。
李和本名庆和,朔方岩绿人也。父僧养,以累世雄豪,为夏州酋。
和少敢勇有识度,状貌魁伟,为州里所推。贺拔岳作镇关中,引为帐内都督。后从周文,累迁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夏州刺史,赐姓宇文氏。周文尝谓诸将曰:‘宇文庆和累经任委,每称吾意。’又赐名意焉。改封永丰县公。保定二年,除司宪中大夫。寻改封德广郡公,出为洛州刺史。和前在夏州,颇留遗惠,及有此授,商、洛父老莫不想望德音。和至州,以仁恕训物,狱讼为之简静。进柱国大将军。
隋开皇元年,迁上柱国。和立身刚简,老而逾励,诸子趋事,若奉严君。以意是周文帝赐名,帝朝已革;庆和则父之所命,义不可违。至是,遂以和为名。二年,薨。赠本官,加司徒公,谥曰肃。子彻嗣。
彻字广达。性刚毅,有器干。周武帝时,从皇太子西征吐谷浑,以功赐爵周昌县男。从武帝平齐,录前后功,再进爵。迁左武卫将军。及隋晋王广镇并州,妙选府官,诏彻总晋王府军事,进爵齐安郡公。时蜀王秀亦镇益州,上谓侍臣曰:‘安得文同王子相,武如李广达者乎!’其见重如此。明年,突厥沙钵略可汗犯塞,上令卫王爽为元帅击之,以彻为长史。遇虏于白道,行军总管李充请袭之。诸将多以为疑,唯彻奖成其事,请同行,遂掩击大破之。沙钵略弃所服金甲而遁。以功加上大将军。沙钵略因此称藩。改封安道郡公。
开皇十年,进位柱国。及晋王为扬州总管,以彻为司马,改封德广郡公。寻徙封城阳郡公。其后突厥犯塞,彻复领行军总管破之。及左仆射高颎得罪,以彻素与颎善,被疏忌。后出怨言,上闻,召入卧内赐宴,言及平生,因遇鸩卒。大业中,其妻元氏为孽子安远诬以咒诅,伏诛。
伊娄穆字奴干,代人也。父灵,善骑射,为周文所知,尝谓之曰:‘若伊尹阿衡于殷,致主尧、舜。卿既姓伊,庶卿不替前绪。’于是赐名尹焉。历卫将军、隆州刺史、卢奴县公。
穆弱冠为周文帐内亲信,以机辩见知。历中书舍人、通直散骑常侍。尝入白事,周文望见悦之,字之曰:‘奴干作仪同面见我矣。’于是拜仪同三司,赐封安阳县伯。周孝闵帝践阼,进位骠骑大将军。建德中,卒。
达奚寔字什伏代,河南洛阳人也。父显相,武卫将军。
寔少修立,有干局。从魏孝武西迁,封临汾县伯。从周文禽窦泰,复弘农,破沙苑,皆力战有功。累迁相府从事中郎。寔性严重,深见器遇。六官建,行蕃部中大夫,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进爵平阳县公。周保定初,卒于刺史。谥曰恭。子丰嗣。
刘雄字猛雀,临洮子城人也。少机辩,慷慨有大志。初为周文亲信,后拜中大夫,兼中书舍人,赐姓宇文氏。周孝闵帝践阼,加大都督。天和中,累迁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周昌侯。历位纳言、内史中大夫、候正。武帝尝从容谓曰:‘古人云:“富贵不归故乡,犹衣锦夜游。”’乃以雄为河州刺史。雄先已为本县令,复有此授,乡里荣之。及皇太子西征吐谷浑,雄自凉州从滕王逌先入,功居多,加上开府仪同三司。从平并州,拜上大将军,进爵赵郡公。平邺城,进柱国。宣政元年,突厥寇幽州,雄战殁。赠亳州总管。
子昇嗣。以雄死王事,授仪同大将军。
侯植字仁干,其先上谷人也。高祖恕,为北地太守,子孙因家于北地之三水。
植少倜傥,有大节,容貌奇伟,武艺绝伦。仕魏为义州刺史,甚有政绩。后从孝武西迁,赐姓侯伏侯氏。从周文破沙苑,战河桥,进大都督。凉州刺史宇文仲和据州作逆,植从开府独孤信讨禽之,封肥城县公,赐姓贺屯氏。后从于谨平江陵,进骠骑大将军、闻府仪同三司,别封一子汧源县伯。
周孝闵帝践阼,进爵郡公。时帝幼冲,晋公护执政,植从兄龙恩为护所亲。及护诛赵贵,诸宿将等多不自安。植谓从兄龙恩曰:‘主上春秋既富,安危系于数公,若多诛戮,自立威权,何止社稷有累卵之危,恐吾宗亦缘此败。兄安得知而不言!’龙恩竟不能用。植又承间言于护曰:‘公以骨肉之亲,当社稷之寄,愿推诚王室,拟迹伊、周,则率土幸甚。’护曰:‘我誓以身报国,卿岂谓吾有他志邪?’又闻其先与龙恩言,乃阴忌之。植惧不免祸,遂以忧卒。赠大将军、平州刺史,谥曰节。子定嗣。及护伏诛,龙恩及其弟万寿并预其祸。武帝以植忠于朝廷,特免其子孙。
李延孙,伊川人也。父长寿,性雄豪,少与蛮酋结托,侵掠阙南。魏孝昌中,朝议恐其为乱,乃以长寿为防蛮都督,给其鼓节。长寿尽其智力,防遏群蛮,伊川左右,寇盗为之稍息。永安之后,长寿徒侣日盛,魏帝藉其力用,因而抚之。累迁北华州刺史,赐爵清河郡公。及孝武西迁,长寿率励义士拒东魏。后为广州刺史。东魏遣行台侯景攻之,城陷,遇害。追赠太尉。
延孙亦雄武,有将率才略,少从长寿征讨,以勇敢闻。贺拔胜为荆州刺史,表延孙为都督,肃清鸦路,颇有力焉。及长寿被害,延孙乃还,收集其父之众。自孝武西迁后,朝士流亡。广陵王欣、录尚书长孙承业、颍川王斌之、安昌王子均及建宁、江夏、陇东诸王并百官等携持妻子来投延孙者,即率众卫送,并赠以珍玩,咸达关中。齐神武深患之,遣行台慕容绍宗等数道攻击,延孙大破之。乃授延孙京南行台、节度河南诸军事、广州刺史。寻进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大都督,赐爵华山郡公。延孙既蒙重委,每以克清伊、洛为己任,频以寡击众,威振敌境。大统四年,为其长史杨伯兰所害。赠司空。
子人杰,有祖、父风。官至开府仪同三司,改封颍川郡公。
韦祐字法保,京兆山北人也,以字行。为州郡著姓。父义,上洛郡守。魏大统中,以法保著勋,追赠秦州刺史。
法保少好游侠,而质直少言,所与交游,皆轻猾亡命。父没,事母以孝闻。慕李长寿之为人,遂娶其女,因寓居阙南。正光末,王公避难者或依之,多得全济,以此为贵游所德。及孝武西迁,法保赴行在所,封固安县男。
及长寿被害,其子延孙收长寿余众,守御东境。朝廷恐延孙兵少,乃除法保东洛州刺史,配兵数百,以援延孙。法保至潼关,弘农郡守韦孝宽谓曰:‘恐子此役,难以吉还。’法保曰:‘古人称不入兽穴,不得兽子。安危之事,未可预量。’遂倍道兼行。与延孙兵接,乃并势置栅于伏流。未几,周文追法保与延孙还朝,赏劳甚厚。除河南尹。及延孙被害,法保乃率所部据延孙旧栅。尝与东魏战,流矢中颈,从口中出,久之乃苏。大统九年,镇九曲城。及侯景以豫州附,法保率兵赴。景欲留之,法保疑其贰,乃固辞还所镇。十五年,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寻进爵为公。会东魏遣军送粮馈宜阳,法保潜邀之,中流矢,卒于阵。谥曰庄。
子初嗣。位开府仪同大将军、阎韩防主。
陈欣字永怡,宜阳人也。少骁勇,有气侠,姿貌魁岸,同类咸敬惮之。孝武西迁后,欣乃于辟恶山招集勇敢少年,寇掠东魏,仍密遣使归附。授立义大都督,赐爵霸城县男。累迁宜阳郡守。恭帝二年,进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宜阳邑大中正,赐姓尉迟氏。周文以欣着绩累载,赠其祖昆及父兴孙俱为仪同三司,位刺史。东魏洛州刺史独孤永业,号有智谋,往来境上。欣与韩雄等恒令间谍觇其动静,齐兵每至,辄破之。故永业深惮欣等,不敢为寇。周孝闵帝践阼,进爵许昌县公。后除熊州刺史,卒于州。
欣与韩雄里闬姻娅,少相亲昵,俱总兵境上三十余载。每御捍,二人相赴,常若影响。故数对勍敌,而常保功名。虽并有武力,至于挽强射中,欣不如雄;散财施惠,得士众心,则雄不如欣。身死之日,将吏荷其恩德,莫不感恸。
子万敌嗣。朝廷以欣雅得士心,还令万敌领其部曲。
魏玄字僧智,其先任城人也,后徙于新安。玄少慷慨,有胆略。孝武西迁,东魏北徙,人情各怀去就,玄每率乡兵抗拒东魏。芒山之役,大军不利,宜阳、洛州皆为东魏守,而玄母及弟并在宜阳。玄以为忠孝不两立,乃率义徒还阙南镇抚。周文手书劳之,除洛阳令,封广宗县子。
周保定元年,累迁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镇阎韩。迁熊州刺史,政存简惠,百姓悦之。转和州刺史、伏流防主,进爵为公。及齐将斛律明月率众向宜阳,兵威甚盛,玄率众御之,每战辄克。后以疾卒于位。
泉仚字思道,上洛丰阳人也。世雄商洛,自晋东度,常贡属江东。曾祖景言,魏太延五年率乡里归化,仍引王师平商洛。拜建节将军,假宜阳郡守,世袭本县令,封丹水侯。父安志,复为建节将军、宜阳郡守,领本县令,降爵为伯。
屳九岁丧父,哀毁类于成人。服阕袭爵,年十二。乡人皇平、陈合等三百余人诣州,请仚为县令。州为申上。时吏部尚书郭祚以仚年少,请别选遣,终此一限,令仚代之。宣武诏依皇平等所请。巴俗事道,尤重老子之术。仚虽童幼,而好学恬静,百姓安之。寻以母忧去职。县中父老复表请起复本任。后除上洛郡守。及萧宝夤反,遣兵趣青泥,图取上洛,豪族泉、杜二姓密应之。仚与刺史董绍掩袭,二姓散走,宝夤亦退。迁淅州刺史,别封泾阳县伯。
永安中,大破梁将王玄真于顺阳,除东雍州刺史,进爵为侯。部人杨羊皮,太保椿之从弟,恃椿,侵扰百姓。守宰多被其陵侮,皆畏而不敢言。仚收之,将加极法。杨氏惭惧,阖宗请恩。自此豪右无敢犯者。性又清约,纤毫不扰于人。在州五年,每于乡里运米自给。梁魏兴郡与洛州接壤,表请内属。诏仚为行台尚书以抚纳之。大行台贺拔岳以仚昔莅东雍,为吏人所怀,乃表仚复为刺史。诏许之。蜀人张国隽聚党剽劫,州郡不能制,仚收戮之,阖境清肃。
及齐神武专政,孝武有西顾之心,欲委仚以山南之事,乃除洛州刺史。未几,帝西迁。齐神武率众至潼关,仚遣其子元礼御之,神武不敢进。上洛人都督泉岳,其弟猛略与拒阳人杜窋等谋翻洛州以应东魏。仚知之,杀岳及猛略,传首诣阙。大统元年,加开府仪同三司,兼尚书右仆射,进爵上洛郡公。仚志尚廉慎,每除一官,忧见颜色,寝食辄减。至是频让,魏帝手诏不许。三年,高敖曹围逼州城,杜窋为其乡导。仚拒守旬余,矢尽援绝,城乃陷焉。谓敖曹曰:‘泉仚力屈,志不服也。’及窦泰被禽,敖曹退走,遂执仚而东,以窋为刺史。仚临发,密戒二子元礼、仲遵曰:‘吾生平志愿,不过令长,幸逢圣会,位亚台司。今爵禄既隆,年齿又暮,前途夷险,抑亦可知。汝等堪立功效,不得以我在东,遂亏臣节也。’乃挥涕而诀。闻者莫不愤叹。寻卒于邺。
元礼少有志气,好弓马,颇闲草隶,有士君子之风。赐爵临洮县伯,散骑常侍。及洛州陷,与仚俱被执而东。元礼于路逃归。时杜窋虽为刺史,然巴人素轻杜而重泉。及元礼至,与仲遵相见,感父临别之言,潜与豪右结托。遂率乡人袭州城,斩窋,传首长安。朝廷嘉之,代袭洛州刺史。从周文战于沙苑,中流矢卒。子贞嗣。
仲遵一名恭。少谨实,涉猎经史。年十三为郡主簿,十四为县令。及长,有武艺。高敖曹攻洛州,与仚力战拒守。矢尽,以棒杖捍之,为流矢中目,不堪复战。及城陷,士卒叹曰:‘若二郎不伤,岂至于此!’仚之东也,仲遵以被伤不行。后与元礼斩窋,以功封丰阳县伯,东豫州刺史。及元礼战没,复以仲遵为洛州刺史,颇得誉。
大统十三年,行荆州刺史事。梁司州刺史柳仲礼每为边寇,周文令仲遵率乡兵,从开府杨忠讨之。梁随郡守桓和拒守不降。忠谓诸将曰:‘先取仲礼,则桓和不攻而自服也。’仲遵对曰:‘若弃和深入,仲礼未即就禽,则首尾受敌,此危道也。’忠从之。仲遵以计由己出,乃先登城,遂禽和。从击仲礼,又获之。进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本州大中正,复行荆州刺史、十三州诸军事。寻遭母忧,请终丧制,不许。大将军王雄南征上津、魏兴,仲遵从雄讨平之。遂于上津置南洛州,以仲遵为刺史。仲遵留情抚接,百姓安之。
初,蛮帅杜青和自称巴州刺史,以州入附,朝廷因其所据而授之,仍隶东梁州都督。青和以仲遵善于抚御,请隶仲遵。朝议以山川非便,弗之许也。青和遂结安康酋帅黄众宝等,举兵共围东梁州。复遣王雄讨平之,改巴州为洵州,隶于仲遵。先是东梁州刺史刘孟良在职贪婪,人多背叛。仲遵以廉简处之,群蛮帅服。
仲遵虽出自巴夷,而有方雅之操,历官之处,皆以清白见称。朝廷又以其父临危抗节,乃令袭爵上洛郡公,旧封听回授一子。寻出为都督、金州刺史。卒官。赠大将军、三州刺史,谥曰庄。
子暅嗣。位至开府仪同大将军。
李迁哲字孝彦,安康人也。世为山南豪族,仕于江左。父元直,仕梁,历东梁、衡二州刺史、散骑常侍、沌阳侯。
迁哲少修立,有识度,慷慨善谋画。起家文德主帅。其父为衡州,留迁哲本乡,监统部曲事。时年二十,抚驭群下,甚得其情。后袭爵沌阳侯,位都督、东梁州刺史。侯景篡逆,迁哲外御边寇,自守而已。
大统十七年,周文遣达奚武、王雄等略地山南,迁哲军败,遂降于武。然犹意气自若。武乃执送京师。周文责以不早归国。荅曰:‘不能死节,实以此愧耳。’周文深嘉之,封沌阳县伯。
恭帝初,直州人乐炽、洋州人黄国等连结为乱。周文以迁哲信着山南,乃令与开府贺若敦同经略。炽等寻并平荡,仍与敦南出徇地。迁哲先至巴州,入其封郭。梁巴州刺史牟安人开门请降。安人子宗彻等犹据巴城不下,迁哲攻克之。军次鹿城,城主遣使请降。迁哲谓其众曰:‘纳降如受敌,吾观其使,瞻视犹高,得无诈也?’遂不许之。梁人果于道左设伏以邀迁哲,迁哲进击破之,遂屠其城。自此巴、濮之人,降款相继。军还,周文赐以所服紫袍玉带及所乘马,加授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除直州刺史,即本州也。仍给军仪鼓节,令与田弘同讨信州。
时信州为蛮酋向五子王等所围,弘遣迁哲赴援。比至,信州已陷。五子王等闻迁哲至,狼狈遁走。迁哲入据白帝,贺若敦等复至,遂共追五子王等,破之。及田弘旋军,周文令迁哲留镇白帝。信州先无仓储,军粮匮乏。迁哲乃收葛根造粉,兼米以给之,迁哲亦自取供食。时有异膳,即分赐兵士。有疾患者,又亲加医药。以此军中感之,人思效命。黔阳蛮田乌度、田乌唐等每抄掠江中,为百姓患。迁哲随机出讨,杀获甚多。由是诸蛮畏威,各送粮饩。又遣子弟入质者千有余家,迁哲乃于白帝城外筑城以处之。并置四镇,以静峡路。自此寇抄颇息,军粮赡给焉。周明帝初,授都督、信州刺史。二年,进爵西城县公。
武成元年,朝于京师。明帝甚礼之,赐甲第及庄田等。天和三年,进位大将军。诏迁哲率金、上等诸州兵镇襄阳。五年,陈将章昭达攻逼江陵,梁明帝告急于襄州,卫公直令迁哲往救焉。迁哲率其所部守江陵外城,自率骑出南门,又令步兵自北门出,两军首尾邀之,陈人多投水死。是夜,陈人又窃于城西堞以梯登城,登者已百数人。迁哲又率骁勇捍之,陈人复溃。俄而大风暴起,迁哲乘暗出兵击其营,陈人大乱,杀伤甚众。江陵总管陆腾复破之于西堤,陈人乃遁。建德二年,进爵安康郡公。三年,卒于襄州。赠金州总管,谥曰壮武。
迁哲累叶雄豪,为乡里所服。性复华侈,能厚自奉养。妾媵至有百数,男女六十九人。缘汉千余里间,第宅相次,姬媵之有子者,分处其中,各有僮仆侍婢阍人守护。迁哲每鸣笳导从,往来其间,纵酒欢宴,尽生平之乐。子孙参见,或忘其年名者,披簿以审之。
长子敬仁,先迁哲卒。第六子敬猷嗣,还统父兵,位仪同大将军。
迁哲弟显,位上仪同大将军。
杨干运字玄邈,傥城兴势人也。少雄武,为乡闾信服。为安康郡守。陷梁,仕历潼、南梁二州刺史。及武陵王萧纪称尊号,以干运威服巴、渝,乃拜梁州刺史,镇潼州,封万春县公。时纪与其兄湘东王绎争帝。干运兄子略劝干运归附,干运然之。会周文令干运孙法洛至,略即夜送之。干运送款,周文密赐干运铁券,授开府仪同三司、侍中、梁州刺史、安康郡公。及尉迟迥征蜀,遂降迥。迥因此进军成都,数旬克之。及至京师,礼遇隆渥。寻卒于长安。赠尚书右仆射。子端嗣。
略亦以归附功,位至开府仪同三司、大将军,封上庸县伯。
干运女婿乐广,安州刺史,封安康县公。
扶猛字宗略,上甲黄土人也。其种落号白兽蛮。猛仕梁,位南洛、北司二州刺史,封宕渠县男。魏废帝元年,以众降。周文厚加抚纳,复爵宕渠县男,割二郡为罗州,以猛为刺史。令从开府贺若敦南讨信州。敦令猛直道白帝,所由之路,人迹不通。猛乃梯山扪葛,备历艰阻,遂入白帝城。抚慰人夷,莫不悦附。以功进开府仪同三司。俄而信州蛮反,猛复从贺若敦平之,进爵临江县公。后从田弘破汉南诸蛮,进位大将军。卒。
阳雄字元略,上洛邑阳人也。累叶豪族。父猛,从孝武西迁,以功封郃阳伯,位征东将军、扬州刺史。
雄起家奉朝请,以军功封安平县侯。得子孙相袭拜邑阳郡守。累迁平州刺史,进爵玉城县公,加开府仪同三司、骠骑大将军。历京兆尹、户部中大夫,进位大将军,转中外府长史,迁江陵总管,改封鲁阳县公。卒于镇。追封郡公,谥曰怀。雄善附会,能自谋身,故任兼出内,保全爵禄。子长宽嗣。
席固字子坚,其先安定人也。高祖衡,因姚氏之乱,寓居襄阳,仕晋,为建威将军,遂为襄阳著姓。
固少有远志。梁大同中,为齐兴郡守。久居郡职,士多附之,遂有亲兵千余人。梁元帝时,迁兴州刺史,军人募从者至五千余人。固欲自据一州,以观时变。大统中,以地归魏。时周文方南取江陵,西定蜀、汉,闻固至,甚礼遇之。就拜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大都督、侍中、丰州刺史,封新丰县公。后转湖州刺史,启求入觐。及至,进爵静安郡公。寻拜昌归宪三州诸军事、昌州刺史。固居家孝友,莅官颇有声绩。卒于州,赠大将军、五州刺史,谥曰肃,敕襄州赐其墓田。子雅嗣。
雅字彦文。性方正,少以孝闻。位大将军。
雅弟英,上开府仪同大将军。
任果字静鸾,南安人也。本方隅豪族。父褒,仕梁,为沙州刺史、新巴县公。
果性勇决,志在立功。魏废帝元年,率所部来附。周文嘉其远至,待以优礼。果因面陈取蜀策,深被纳之。乃授沙州刺史、南安县公。从尉迟迥伐蜀。寻进授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及成都平,除始州刺史。周文以其方隅首领,早立忠节,进爵乐安郡公,赐以铁券,听相传袭,并赐路车驷马及仪卫等以光宠之。寻为刺客所害。
论曰:王杰、王勇、宇文虬、耿豪、高琳、李和、伊娄穆、侯植等咸以果毅之姿,效节扰攘之际,各能屠坚覆锐,自致其功,高爵厚位,固其宜也。仲尼称无求备于一人,信矣。夫文士怀温恭之操,其弊也懦弱;武夫禀刚烈之资,其弊也敢悍。故有使酒不逊之祸,拔剑争功之尤,大则莫全其生,小则仅而获免。耿豪、王勇不其然乎!
李延孙、韦祐、陈欣、魏玄等以勇略之姿,受捍城之委。灌瓜赠药,虽有愧于昔贤;御侮折冲,足方驾于前烈。用能观兵伊、洛,保据崤、函,齐人阻西路之谋,周朝缓东贡之虑,皆其力也。
泉仚长自山谷,素无月旦之誉,而临难慷慨,无失人臣之节,岂非蹈仁义之徒欤!元礼、仲遵,聿遵其志,卒成功业,庶乎克负荷矣。
李遵哲、杨干运、席固之徒,属方隅扰攘,咸知委质,遂享爵位,以保终始。观迁哲之对周文,有尚义之气。干运受任武陵,乖事人之道。若乃校其优劣,固不可同年而语。阳雄任兼文武,声著土内,抑亦志能之士也。
旧史有代人宇文盛,字保兴,以武毅显,盛弟丘,字胡奴,盛子述,位柱国,并有传。然事无足可纪。盛见子述传首,丘略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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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六十七‧列传第五十五  崔彦穆 杨纂 段永 令狐整子熙 唐永子瑾 柳敏子昂 王士良
崔彦穆字彦穆,清河东武城人,魏司空安阳侯林之九世孙也。曾祖𫖮,后魏平东府咨议参军。祖蔚,遭从兄司徒浩之难,南奔江左。仕宋,为给事黄门侍郎、汝南义阳二郡守。延兴初,复归于魏,拜颍川郡守,因家焉。后终于郢州刺史。父幼,位终永昌郡守。隋开皇初,以献皇后外曾祖,追赠上开府仪同三司、新州刺史。
彦穆幼明悟,神彩卓然。魏吏部尚书陇西李神儁,有知人之鉴,见而叹曰:‘王佐才也。’永安末,除司徒府参军事,再迁大司马从事中郎。孝武西迁,彦穆时不得从。大统三年,乃与兄彦珍于成皋举义,因攻拔荥阳,禽东魏郡守苏淑。仍与乡郡王元洪威攻颍川,斩其刺史李景遗。即拜荥阳郡守,寻赐爵千乘县侯。十四年,授散骑常侍、司农卿。时军国草创,众务殷繁,周文乃引彦穆入幕府,兼掌文翰。及于谨伐江陵,彦穆以本官从平之。
周明帝初,进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俄拜安州刺史,总管十二州诸军事。入为御正大夫。陈氏请敦邻好,诏彦穆使焉。彦穆风韵闲旷,器度方雅,善玄言,解谈谑,甚为江表所称。转户部中大夫,进爵为公。天和三年,聘齐还,除金州刺史,总管七州诸军事,进位大将军。寻征拜小司徒。
及宣帝崩,隋文帝辅政,三方起兵,以彦穆为行军总管,与襄州总管王谊讨司马消难。军次荆州,总管独孤永业有异志,遂收而戮之。及事平,隋文帝征王谊入朝,即以彦穆为襄州刺史,总管六州诸军事,加授上大将军,进爵东郡公。顷之,永业家自理得雪,彦穆坐除名。寻复官爵。开皇元年卒。子君绰嗣。
君绰性夷简,博览经史,有父风。大象末,丞相府賔曹参军。
君绰弟君肃,解巾道王侍读,大象末,颍川郡守。
杨纂,广宁人也。父安仁,魏朔州镇将。纂少慷慨有志略,勇力兼人。年二十,从齐神武起兵于信都,以军功,稍迁武州刺史。自以赏薄,志怀怨愤,每叹曰:‘大丈夫富贵何必故乡!若以妻子经怀,岂不沮人雄志!’大统初,乃间行入关。周文执纂手曰:‘人所贵者忠义也,所惧者危亡也,其能不惮危亡,蹈兹忠义者,今方见之于卿耳。’即授征南将军、大都督,封永兴县侯。
从周文解洛阳围,经河桥、芒山之战,纂每先登,军中咸推其敢勇。累迁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进爵为公,赐姓莫胡卢氏。俄授岐州刺史。周孝闵帝践阼,进爵宋熙郡公。保定元年,位大将军,改封陇东郡公,除陇州刺史。从隋公杨忠东伐,至并州而还。天和六年,进授柱国大将军,转华州刺史。
纂性质朴,又不识文字,前后莅职,但推诚信而已。吏人以其忠恕,颇亦怀之。寻卒于州。
子睿,位至上柱国、渔阳郡公。
段永字永賔,其先辽西石城人,晋幽州刺史疋䃅之后也。曾祖愄,仕魏黄龙镇将,因徙高陆之河阳焉。
永幼有志操,闾里称之。魏正光末,北镇扰乱,遂携老幼,避地中山。后赴洛阳,拜平东将军,封沃阳县伯。青州人崔社客举兵反,永讨平之。进爵为侯,除左光禄大夫。
时有贼魁元伯生,西自崤、潼,东至巩、洛,屠陷城壁,所在为患。孝武遣京畿大都督疋娄昭讨之,昭请以五千人行。永进曰:‘此贼既无城栅,唯以寇抄为资,取之在速,不在众也。若星驰电发,出其不虞,精骑五百足矣。’帝然其计,于是命永代昭,以五百骑倍道兼进,遂破平之。
及帝西迁,永时不及从。大统初,乃结宗人,潜谋归款。密与都督赵业等袭斩西中郎将慕容显和,传首京师。以功别封昌平县子,徐州刺史。从禽窦泰,复弘农,破沙苑,并有战功,进爵为公。河桥之役,永力战先登,授南汾州刺史。累迁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赐姓尔绵氏。废帝元年,授恒州刺史。于时朝贵多其部人,谒永之日,冠盖盈路,当时荣之。周孝闵帝践阼,进爵广城郡公。历文、瓜二州刺史,户部中大夫。保定四年,拜大将军。永历任内外,所在颇有声称,轻财好士,朝野以此重焉。
天和四年,授小司寇。寻为右二军总管,率兵北道讲武。遇疾,卒于贺葛城。丧还,武帝亲临,赠使持节、柱国大将军、同华等五州刺史,谥曰基。
子岌嗣。位至仪同三司、兵部下大夫。
令狐整字延保,敦煌人也,本名延。世为西土冠冕。曾祖嗣,祖绍安,官至郡守,咸为良二千石。父虬,早以名德着闻,仕历瓜州司马、敦煌郡守、郢州刺史,封长城县子。魏大统末,卒于家。周文帝伤悼之,遣使者监护丧事,又敕乡人为营坟垄。赠龙骧将军、瓜州刺史。
整幼聦敏,沈深有识量,学艺骑射,并为河右所推。刺史魏东阳王元荣辟整为主簿,加荡寇将军。整进趋详雅,对扬辩畅,谒见之际,州府倾目。荣器整德望,尝谓僚属曰:‘令狐延保,西州令望,方成重器,岂州郡之职所可絷维?但一日千里,必基武步,寡人当委以庶务,画诺而已。’
顷之,孝武西迁,河右扰乱。荣杖整防捍,州境获宁。及邓彦窃据瓜州,拒不受代,整与开府张穆等密应使者申徽,执彦送京师。周文嘉其忠节,表为都督。寻而城人张保又杀刺史成庆,与凉州刺史宇文仲和构逆,规据河西。晋昌人吕兴等复害郡守郭肆,以郡应保。初,保等将图为乱,虑整守义不从,既杀成庆,因欲及整。然人之望,复恐其下叛之,遂不敢害。虽外加礼敬,内甚忌整。整亦伪若亲附,而密欲图之。阴令所亲说保曰:‘君与仲和结为唇齿,今东军渐逼凉州,彼势孤危,恐不能敌。若或摧衄,则祸及此土。宜分遣锐师,星言救援。二州合势,则东军可图。然后保境息人,计之上者。’保然之,而未知所任。整又令说保曰:‘历观成败,在于任使,所择不善,旋致倾危。令狐延保兼资文武,才堪统御,若使为将,蔑不济矣。’保纳其计,且以整父兄等并在城中,弗之疑也,遂令整行。整至玉门郡,召集豪杰,说保罪逆,驰还袭之。先定晋昌,斩吕兴,进军击保。州人素服整威名,并弃保来附。保遂奔吐谷浑。
众议推整为刺史。整曰:‘本以张保肆逆,杀害无辜,阖州之人,俱陷不义。今者同心,务在除凶,若共相推荐,复恐效尤致祸。’于是乃推波斯使主张道义行州事。具以状闻。诏以申徽为刺史。征整赴阙,授寿昌郡守,封襄武县男。周文谓整曰:‘卿早建殊勋,今官位未足酬赏,方当与卿共平天下,同取富贵。’遂立为瓜州义首。
整以国难未宁,常愿举宗效力,遂率乡亲二千余人入朝,随军征讨。整善于抚驭,躬同丰约,是以士众并忘羁旅,尽其力用。周文尝从容谓整曰:‘卿远祖立忠而去,卿今立忠而来,可谓积善余庆,世济其美者也。’整远祖汉建威将军迈,不为王莽屈,其子称避地河右,故周文称之云。累迁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周文又谓整曰:‘卿勋同娄、项,义等骨肉,立身敦雅,可以范人。’遂赐姓宇文氏,并赐名整焉。宗人二百余户,并列属籍。
周孝闵帝践阼,拜司宪中大夫,处法平允,为当时所称。进爵彭城县公。初,梁兴州刺史席固以州来附,周文以固为丰州刺史。固莅职既久,犹习梁法,凡所施为,多亏政典。朝议密欲代之,而难其选。令整权镇丰州,委以代固之略。整广布威恩,倾身抚接,数月之间,化洽州府。于是除整丰州刺史,以固为湖州。丰州旧不居民中,赋役参集,劳逸不均。整请移居武当,诏可其奏。奖励抚导,迁者如归,旬月之间,城府周备。固之迁也,其部曲多愿留为整左右,整谕以朝制,弗之许焉,莫不流涕而去。及整秩满代至,人吏恋之,老幼送整,远近毕集,数日停留,方得出界。其得人心如此。
拜御正中大夫,出为中华郡守,转同州司会,迁始州刺史。整雅识情伪,尤明政术,恭谨廉慎,常惧盈满,故历居内外,所在见称。进位大将军。晋公护之初执政也,欲委整以腹心。整辞不敢当,颇忤其意,护以此疏之。及护诛,附会者咸伏法,而整独保全。时人称其先觉。卒。赠本官,加四州诸军事、鄜州刺史,谥曰襄。子熙嗣。
熙字长熙。性严重,有雅量,虽在私室,终日俨然。不妄通賔客,凡所交结,必一时名士。博览群书,尤明三礼,善骑射,颇知音律。起家以通经为吏部上士,转夏官府都上士,俱有能名。以母忧去职,殆不胜丧。其父戒之曰:‘大孝在于安亲,义不绝嗣。吾今见存,汝又只立,何得过尔毁顿,贻吾忧也?’熙自是稍加𫗴粥。服阕,除少驾部。复丁父忧,非杖不起。人有闻其哭声,莫不为之下泣。
河阴之役,诏令墨衰从事,授职方下大夫,袭彭城县公。及武帝平齐,以留守功,进位仪同。历司勋、吏部二曹中大夫,甚有当时誉。隋文帝受禅之际,熙以本官行纳言事。寻除司徒左长史,加上仪同,进爵河南郡公。时吐谷浑寇边,以行军长史从元帅元谐讨之,以功进上开府。
后拜沧州刺史,在职数年,风教大洽,称为良二千石。开皇四年,上幸洛阳。熙来朝,吏人恐其迁,悲泣于道。及还,百姓出境迎谒,欢叫盈路。在州获白乌、白麞、嘉麦,甘露降于庭前柳树。八年,徙为河北道行台度支尚书。吏人追思,相与立碑颂德。及行台废,累迁鸿胪卿。后以本官兼吏部尚书,往判五曹尚书事,号为明干。上甚任之。及上祠太山,还次汴州,恶其殷盛,多有奸侠,以熙为汴州刺史。下车,禁游食,抑工商,人有向术开门者杜之,船客停于郭外,星居者勒为聚落,侨人逐令归本,其有滞狱,并决遣之,令行禁止。上闻而嘉之,顾侍臣曰:‘邺都,天下难临处,敕相卅刺史豆卢通,令习熙法。’其年来朝,考绩为天下之最。赐帛三百疋,颁告天下。
以岭南夷数起乱,征拜桂州总管、十七州诸军事,许以便宜从事,刺史已下官,得承制补授,给帐内五百人。赐帛五百疋,发传送其家累,改封武康郡公。熙至部,大弘恩信。其溪洞渠帅更相谓曰:‘前总管皆以兵威相胁,今者乃以手教相谕,我辈其可违乎!’于是相率归附。先是州县生梗,长吏多不得之官,寄政于总管府。熙悉遣之,为建城邑,开设学校,人夷感化焉。
时有甯猛力者,与陈后主同日生,自言貌有贵相,在陈世已据南海。平陈后,文帝因而抚之,即拜安州刺史。然骄倨恃险,未常参谒。熙手书谕之,申以交友之分。其母有疾,熙复遗以药。猛力感之,诣府请谒,不敢为非。熙以州县多有同名,于是奏改安州为钦州,黄州为峰州,利州为智州,德州为驩州,东宁州为融州。上皆从之。在职数年,上表以年老疾患,请解所任。优诏不许,赐以医药。
熙奉诏令交州渠帅李佛子入朝,佛子欲为乱,请至仲冬上道。熙意在羁縻,遂从之。有人诣阙,讼熙受佛子赂而舍之。上闻。佛子反问至,上大怒,以为信然,遣使锁熙诣阙。熙性素刚,郁郁不得志,行至永州,忧愤病卒。上怒不解,没其家财。及行军总管刘方禽佛子送京师,言熙实无赃。上悟,乃召其四子听仕。少子德棻最知名。
整弟休,幼聦敏,有文武材用。与整同起兵逐张保,授帅都督。后为中外府乐曹参军。时诸功臣多为本州刺史。晋公护谓整曰:‘以公勋望,应得本州,但朝廷藉公委任,无容远出。然公一门之内,须有衣锦之荣。’乃以休为敦煌郡守。在郡十余年,甚有政绩。卒于合州刺史。
唐永,北海平寿人也。本居晋昌之愤安县,晋乱,徙于丹阳。祖揣,始还魏,官至北海太守,因家焉。父伦,青州刺史。
永身长八尺,少耿介,有将帅才,读班超传,慨然有万里之志。正光中,为北地太守,当郡别将。俄而贼将宿勤明达、车金雀等寇郡境,永击破之,境内稍安。永善驭下,士人竞为之用。临阵常著帛裙襦,把角如意以指麾处分,辞色自若。在北地四年,与贼数十战,未常败北。时人语曰:‘莫陆梁,恐尔逢唐将。’永所营处,至今犹称唐公垒也。行台萧宝夤表永为南豳州刺史,夷人送故者,莫不垂泪,当路遮留,随数日,始得出境。
大统元年,拜东雍州刺史,寻加卫将军,封平寿伯。卒,赠司空公。永性清廉,家无蓄积,妻子不免饥寒,世以此称之。
子陵,少习武艺,颇闲吏职,位大都督、应州刺史、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陵子悟,美风仪,博涉经史,文咏可观。周大象中,颇被宣帝任遇,位至内史下大夫、汉阳公。隋文帝得政,废于家而卒。陵弟瑾。
瑾字附璘。性温恭,有器量,博涉经史,雅好属文。身长八尺二寸,容貌甚伟。年十七,周文闻其名,乃贻永书曰:‘闻公有二子,曰陵、曰瑾,陵从横多武略,瑾雍容富文雅,可并遣入朝,孤欲委以文武之任。’因召拜尚书员外郎、相府记室参军事。军书羽檄,瑾多掌之。从破沙苑,战河桥,并有功,封姑臧县子。累迁尚书右丞、吏部郎中。于时魏室播迁,庶务草创,朝章国典,瑾并参之。迁户部尚书,进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赐姓宇文氏。
时燕公于谨,勋高望重,朝野所属。白周文,言瑾学行兼修,愿与之同姓,结为兄弟,庶子孙承其余论,有益义方。周文叹异者久之,更赐瑾姓万纽于氏。谨乃深相结纳,敦长幼之序;瑾亦庭罗子孙,行弟侄之敬。其为朝望所宗如此。进爵临淄县伯。转吏部尚书,铨综衡流,雅有人伦之鉴。以父忧去职,寻起令视事。时六尚书皆一时之秀,周文自谓得人,号为六俊,然瑾尤见器重。
于谨南伐江陵,以瑾为元帅府长史,军中谋略,多出瑾焉。江陵既平,衣冠仕伍,并没为仆隶。瑾察其才行有片善者,辄议免之,赖瑾获济者甚众。时论多焉。及军还,诸将多因虏掠,大获财物。瑾一无所取,唯得书两车,载之以归。或白周文曰:‘唐瑾大有辎重,悉是梁朝珍玩。’周文初不信之,然欲明其虚实,密遣使检阅之,唯见坟籍而已。乃叹曰:‘孤知此人来二十许年,明其不以利干义。向若不令检视,恐常人有投杼之疑。孤所以益明之耳。凡受人委任当如此也。’论平江陵功,进爵为公。
六官建,授礼部中大夫。出为蔡州刺史,历拓州、硖州,所在皆有德化,人吏称之。转荆州总管府长史。入为吏部中大夫,历御正、纳言、内史中大夫。曾未十旬,遂迁四职,搢绅咸以为荣。久之,除司宗中大夫,兼内史。寻卒于位。赠小宗伯,谥曰方。
瑾性方重,有风格,退朝休假,恒着衣冠以对妻子,遇迅雷风烈,虽闲夜晏寝,必起,冠带端笏危坐。又好施与,家无余财,所得禄赐,常散之宗族,其尤贫乏者,又割膏腴田宅以振之。所留遗子孙者,并墝埆之地。朝野以此称之。撰新仪十篇,所著赋、颂、碑、诔二十余万言。孙大智嗣。
瑾次子令则,性好篇章,兼解音律,文多轻艳,为时人所传。天和初,以齐驭下大夫使于陈。大象中,官至乐部下大夫。仕隋,位太子左庶子。皇太子勇废,被诛。
柳敏字白泽,河东解县人,晋太常纯之七世孙也。父懿,魏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汾州刺史。
敏九岁而孤,事母以孝闻。性好学,涉猎经史,阴阳卜筮之术,靡不习焉。年未弱冠,起家员外散骑侍郎。累迁河东郡丞。朝议以敏之本邑,故有此授。敏虽统御乡里,而处物平允,甚得时誉。及周文克复河东,见而器异之,乃谓之曰:‘今日不喜得河东,喜得卿也。’即拜丞相府参军事。
俄转户曹参军,兼记室。每有四方賔客,恒令接之,爰及吉凶礼仪,亦令监综。又与苏绰等修撰新制,为朝廷政典。迁礼部郎中,封武城县子,加帅都督,领本乡兵。俄进大都督。遭母忧,居丧,旬日之间,鬓发半白。寻起为吏部郎中,毁瘠过礼,杖而后起。周文见而叹异之,特加廪赐。及尉迟迥伐蜀,以敏为行军司马,军中筹略,并以委之。益州平,进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迁尚书,赐姓宇文氏。六官建,拜礼部中大夫。
周孝闵帝践阼,进爵为公。又除河东郡守,寻复征拜礼部。出为郢州刺史,甚得物情。及将还朝,夷夏士人,感其惠政,并赍酒肴及物产候之于路。敏乃从他道而还。复拜礼部,后改礼部为司宗,仍以敏为之。
敏操履方正,性又恭勤,每日将朝,必夙兴待旦。又久处台阁,明练故事,近仪或乖先典者,皆案据旧章,刊正取中。迁小宗伯,监修国史。转小司马,又监修律令。进位大将军,出为鄜州刺史,以疾不之部。武帝平齐,进爵武德郡公。敏自建德以后,寝疾积年,武帝及宣帝并亲幸其第问疾焉。开皇元年,进位上大将军、太子太保。其年卒。赠五州诸军事、晋州刺史。临终戒其子等,丧事所须,务从简约。其子等并涕泣奉行。少子昂。
昂字千里。幼聦颖有器识,干局过人。周武帝时,为内史中大夫、开府仪同三司,赐爵文城郡公,当途用事,百僚皆出其下。昂竭诚献替,知无不为,谦虚自处,未尝骄物,时论以此重之。武帝崩,受遗辅政,稍被宣帝疏,然不离本职。隋文帝为丞相,深自结纳。文帝以为大宗伯。拜日,遂得偏风,不能视事。文帝受禅,疾愈,加上开府,拜潞州刺史。昂见天下无事,上表请劝学行礼。上览而善之,优诏荅昂,自是天下州县皆置博士习礼焉。昂在州,甚有惠政,卒官。
子调,历秘书郎、侍御史。左仆射杨素尝于朝堂见调,因独言曰:‘柳条通体弱,独摇不须风。’调敛版正色曰:‘调信无取,公不当以为侍御;信有可取,不应发此言。公当具瞻之地,枢机何可轻发!’素甚奇之。炀帝嗣位,累迁尚书左司郎中。时王纲不振,朝士多赃货,唯调清素守常,为时所美,然干用非其所长。
王士良字君明,其先太原晋阳人也。后因晋乱,避地凉州。魏太武平沮渠氏,曾祖景仁归魏,为敦煌镇将。祖公礼,平城镇司马,因家于代。父延,兰陵郡守。
士良少修谨,不妄交游。孝庄末,尔朱仲远启为府参军事。历大行台郎中、谏议大夫,封石门县男。后与纥豆陵步藩交战,军败,为藩所禽,遂居河右。伪行台纥豆陵伊利钦其才,擢授右丞,妻以孙女。士良既为姻好,便得尽言,遂晓以祸福,伊利等即归附。朝廷嘉之。太昌初,进爵晋阳县子,寻进爵琅邪县侯,授太中大夫、右将军。出为殷州车骑府司马。
东魏徙邺之后,置京畿府,专典兵马。时齐文襄为大都督,以士良为司马,领外兵参军。寻迁长史,加安西将军,徙封符垒县侯。武定初,除行台右中兵郎中,又转大将军府属、从事中郎,仍摄外兵事。王思政镇颍川,齐文襄率众攻之,授士良大行台左丞,加镇西将军,进爵为公,令辅其弟演于并州居守。
齐文宣即位,入为给事黄门侍郎,领中书舍人,仍总知并州兵马事,加征西将军,别封新丰县子。俄除骠骑将军、尚书吏部郎中。文宣自晋阳赴邺宫,复以士良为尚书左丞,统留后事。仍迁御史中丞,转七兵尚书。未几,入为侍中,转殿中尚书。顷之,复为侍中、吏部尚书。士良少孤,事继母梁氏以孝闻。及卒,居丧合礼。文宣寻起令视事,士良屡表陈诚,再三不许,方应命。文宣见其毁瘠,乃许之。因此卧疾历年,文宣每自临视。疾愈,除沧州刺史。乾明初,征还邺,授仪同三司。孝昭即位,遣三道使搜扬人物。士良与尚书令赵郡王高叡、太常卿崔昂分行郡国,但有一介之善者,无不以闻。齐武成初,除太子少傅、少师,复除侍中,转太常卿,寻加开府仪同三司。出为豫州道行台、豫州刺史。
保定四年,晋公护东伐,权景宣以山南兵围豫州,士良举城降。授大将军、小司徒,赐爵广昌郡公。寻除荆州总管,行荆州刺史。复入为小司徒。俄除鄜州刺史,转荆州刺史。士良去乡既久,忽临本州,耆老故人,犹有存者,远近咸以为荣。加授上大将军,以老病乞骸骨,优诏许之。开皇元年卒,时年八十二。
子德衡,大象末,仪同大将军。
论曰:昔阳货外叛,庶其窃邑,而春秋讥之;韩信背项,陈平归汉,而史迁美之。盖以运属既安,君道已著,则徇利忘德者罪也;时逢扰攘,臣礼未备,则转祸为福者可也。崔彦穆、杨纂、段永等昔在山东,沈沦下位,并以羁旅之士,邅回于燕雀之伍,终佩龟组,可谓见机者乎。令狐整干用确然,雅望重于河右,处州里则勋著方隅,升朝廷则绩宣出内,而畏避权宠,克保终吉,不然何以自致显名而取高位也。熙历职流誉,风政克举,虽古之循吏,亦何以加兹,而毫厘为爽,丘山成过,唯命也夫!唐永良能之名,所在著美,清白之誉,显于累职,所谓干能之士也。瑾、敏并挺杞梓之林,蕴瑚琏之器,博观载籍,多识旧章,固乃国之名臣,时之领袖,周无君子,斯焉取斯。王士良之仕于齐,职居卿牧,而失忠与义,临难苟免,其背叛之徒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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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六十八‧列传第五十六 豆卢宁子𪟝 孙毓 杨绍子雄 王雅子世积 韩雄子禽 贺若敦子弼 弟谊
豆卢宁字永安,昌黎徒何人。其先本姓慕容氏,燕北地王精之后也。高祖胜,以燕。皇始初归魏,授长乐郡守,赐姓豆卢氏。或云北人谓归义为‘豆卢’,因氏焉,又云避难改焉,未详孰是。父苌,魏柔玄镇将,有威重,见称于时。武成中,以宁勋,追赠柱国大将军、少保、涪陵郡公。
宁少骁果,有志气,身长八尺,美姿容,善骑射。魏永安中,以别将随尔朱天光入关。以破万俟丑奴功,赐爵灵寿县男。尝与梁仚定遇于平凉川,相与肄射,乃相去百步县莎草以射之,七发五中。仚定服其能,赠遗甚厚。天光败,从侯莫陈悦。及周文讨悦,宁与李弼来归。
孝武西迁,以奉迎勋,封河阳县伯,后进爵为公。从禽窦泰,复弘农,破沙苑,除卫大将军、兼大都督。大统七年,从于谨破稽胡帅刘平伏于上郡。及梁仚定反,以宁为军司,监陇右诸军事。贼平,进位侍中、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九年,从周文迎高仲密,与东魏战于芒山。迁左卫将军,进爵范阳郡公。十六年,拜大将军。羌帅傍乞铁匆及郑五丑等反叛,宁讨平之。恭帝二年,改封武阳郡公,迁尚书右仆射。周孝闵帝践祚,授柱国大将军。武成初,出为同州刺史。迁大司寇,进封楚国公,邑万户,别食盐亭县一千户,收其租赋。保定四年,授岐州刺史。属大兵东讨,宁舆疾从军。薨于同州。赠太保、十州诸军事、同州刺史,谥曰昭。
初,宁未有子,养弟永恩子𪟝。及生子赞,亲属皆请赞为嗣。宁曰:‘兄弟之子犹子也,吾何择焉。’遂以𪟝嗣。时以此多之。及宁薨,𪟝袭爵。
𪟝字定东。生时,周文亲幸宁家称庆,时遇新破齐军,周文因字曰定东。𪟝聦悟,有器局。初以勋臣子封义安县侯。周闵帝受禅,授稍伯下大夫、开府仪同三司,改封丹阳郡公。明帝时,为左武伯中大夫。𪟝自以经业未通,请解职游露门学。帝嘉之,敕以本官就学。齐王宪纳𪟝妹为妃,恩礼愈厚。
武帝嗣位,渭源烧当羌因饥作乱,以𪟝有才略,拜渭州刺史。甚有惠政,华夷悦服,大致祥瑞。鸟鼠山俗呼为高武陇,其下渭水所出。其山绝壁千寻,由来乏水,诸羌苦之。𪟝马足所践,忽飞泉涌出。有白乌翔止厅前,乳子而后去,有白狼见于襄武。人为之谣曰:‘我有丹阳,山出玉浆。济我人夷,神乌来翔。’百姓因号其泉曰玉浆泉。后丁父艰,毁瘁过礼。袭爵楚国公。
大象二年,累迁利州总管,寻拜柱国。隋文帝为丞相,益州总管王谦作乱,𪟝婴城固守。谦将达奚惎等攻之,起土山,凿城为七十余穴,堰江以灌之。𪟝时战士不过二千,昼夜相拒。经四旬,梁睿军且至,贼解去。授上柱国,赐一子爵中山县公。
开皇中,为夏州总管。帝以其家贵盛,勋效克彰,后为汉王谅纳其女为妃,恩遇弥厚。七年,追守利州功,诏食始州临津县邑千户。十年,以疾征还京师,诏诸王并至𪟝第,中使顾问,道路不绝。卒,谥曰襄。
子贤嗣。位显州刺史、大理少卿、武贲郎将。次子毓。
毓字道生,少英果,有气节。汉王谅出镇并州,毓以妃兄为王府主簿。以征突厥功,授仪同三司。及炀帝即位,谅纳咨议王𫠆谋作乱。毓苦谏不从,因谓其弟懿曰:‘吾匹马归朝,自得免祸。此乃身计,非为国也。今且伪从,以思后计。’毓兄显州刺史贤言于帝曰:‘臣弟毓素怀志节,必不从乱,但逼凶威,不能克遂。臣请从军,与毓为表里,谅不足图也。’帝许之。贤密遣家人赍敕书至毓所,与之计。谅将往介州,令毓与总管属朱涛留守。毓与涛议拒之,涛拂衣不从,毓追斩之。时谅司马皇甫诞以谏被囚,毓出之,与协计,及开府、盘石侯宿勤武等闭城拒谅。部分未定,有人告谅。谅攻之,城陷,见害,时年二十八。谅平,赠大将军,封正义县公,谥曰愍。
子愿师嗣。拜仪同三司。大业初,行新令,五等并除。未几,帝复下诏改封雍丘侯,复以愿师袭。
赞以宁勋,建德初,赐爵华阴县侯。累迁开府仪同大将军,进爵武阳郡公。
永恩少有识度,与宁俱归周文。以迎孝武功,封新兴伯。屡从征讨,皆有功,进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周孝闵帝践祚,授鄯州刺史,改封沃野县公。保定元年,入为司会中大夫。宁封楚国公,请以先封武阳郡三千户益沃野之封,诏许焉。卒于官。赠少保,谥曰敬。子通嗣。
通字平东,一名会,弘厚有器局。在周,以父功赐爵临贞县侯,改封沃野县公。位开府、北徐州刺史。开皇初,进爵南陈郡公,尚隋文帝妹昌乐县长公主。历定相二州刺史、夏洪二州总管,并以宽惠称。卒官。谥曰安。子宽嗣。
杨绍字子安,弘农华阴人也。祖兴,魏新平郡守。父国,中散大夫。
绍少慷慨有志略,屡从征伐,力战有功。普泰初,封平乡县男。大统元年,进爵冠军县公。四年,为鄜城郡守。绍性恕直,兼有威惠,百姓安之。累迁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鄜州刺史,赐姓叱吕引氏。周孝闵帝践祚,进爵傥城郡公,位大将军。卒,赠成、文等八州刺史,谥曰信。子雄嗣。
雄初名惠,美姿容,有器度,雍容闲雅,进止可观。周武帝时,为太子司旅下大夫。帝幸云阳宫,卫王直作乱,袭肃章门,雄逆拒破之。封武阳郡公,迁右卫上大夫。大象中,进爵邘国公。隋文帝为丞相,雍州牧、毕王贤构作难,雄时为别驾,知其谋,以告文帝。贤伏诛,以功授柱国、雍州牧,仍领相府虞候。周宣帝葬,备诸王有变,令雄率六千骑送至陵所。进位上柱国。
文帝受禅,除左卫将军,兼宗正卿。迁右卫大将军,参预朝政。封广平王,以邘公别封一子。雄请封弟士贵,朝廷许之。或奏高颎朋党者,帝言之于朝,雄深明其虚,帝亦以为然。雄时贵宠,冠绝一时,与高颎、虞庆则、苏威称为‘四贵’。雄宽容下士,朝野顾属。帝阴忌之,不欲其典兵马,乃改授司空,外示优崇,而内实夺其权也。雄乃闭门不通賔客。寻改封清漳王。仁寿初,帝以清漳不允声望,命职方进地图,指安德郡示群臣曰:‘此号足为名德相称。’乃改封安德王。
大业初,授太子太傅。元德太子薨,检校郑州刺史。迁怀州刺史、京兆尹。帝亲征吐谷浑,诏雄总管浇河道诸军。及还,改封观王。辽东之役,检校左翊卫大将军,出辽东道。次泸河镇,遘疾薨。帝为之废朝,诏鸿胪监护丧事。有司请谥曰懿,帝曰:‘王道高雅俗,德冠生灵。’乃谥曰德。赠司徒、襄国等十郡太守。
子恭仁,位吏部侍郎。
恭仁弟𬘭,性和厚,颇有文学。历义州刺史、淮南郡太守。及父薨,起为司隶大夫。辽东之役,杨玄感反,其弟玄纵自帝所逃赴其兄,路逢𬘭,𬘭避人偶语久之。司隶刺史刘休文奏之。时恭仁将兵于外,帝寝其事。𬘭忧,发病而卒。
雄弟达,字士达,有学行,仕周、位仪同、内史下大夫,封遂宁县男。文帝受禅,拜给事黄门侍郎,进爵为子。迁兼吏部侍郎,加开府。转内史侍郎、鄯郑赵三州刺史,俱有能名。平陈后,帝差品天下牧宰,达为第一,擢拜工部尚书,加上开府。达为人弘厚,有局度,杨素每曰:‘有君子貌兼君子心者,唯杨达耳。’献皇后及文帝山陵制度,达并参预焉。炀帝嗣位,转纳言,领营东都副监。辽东之役,领右武卫将军,进位左光禄大夫。卒于师。赠吏部尚书、始安侯,谥曰恭。
王雅字度容,阐熙新人也。少沈毅,木讷寡言。有胆勇,善骑射。周文闻其名,召入军,以功赐爵居庸县子。从禽窦泰于潼关。
沙苑之战,雅谓所部曰:‘彼军殆有百万,今我不满万人,常理论之,实难与敌。但相公神武,以顺讨逆,岂计众寡?大丈夫不以此时破贼,何用生为!’乃擐甲出战,所向披靡,周文壮之。又从战芒山。时大军失利,诸将皆退,雅独拒之。敌人见其无继,步骑竞进。雅左右奋击,斩九级,敌众稍退,雅乃还。周文叹曰:‘王雅举身悉是胆也!’进爵为伯。累迁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明帝初,除汾州刺史。励精为政,人庶悦附,自远至者七百余家。卒于夏州刺史。子世积嗣。
世积容貌魁岸,腰带十围,风神爽拔,有人杰之表。在周,以功拜上仪同,封长子县公。隋文帝受禅,进封宜阳郡公。高颎美其才能,甚善之。尝谓颎曰:‘吾辈俱周臣子,社稷沦没,若何?’颎深拒之。未几,授蕲州总管。平陈之役,以舟师自蕲水趣九江。以功进位柱国、荆州总管。后桂州人李光仕作乱,世积以行军总管讨平之,进位上柱国,甚见隆重。
世积见帝性忌刻,功臣多获罪,由是纵酒,不与执政言及时事。上以为有酒疾,舍之宫内,令医者疗之。世积诡称疾愈,始得就第。及征辽东,世积与汉王并为行军元帅。至柳城,遇疾而还。拜凉州总管,令骑士七百人送之官。
未几,其亲信安定皇甫孝谐有罪,吏捕之,亡抵世积,不纳,由是有憾。孝谐竟配防桂州,事总管令狐熙,熙又不礼焉。甚困穷,因徼幸上变,称:‘世积尝令道人相其贵不,道人云:“当为国主。”谓其妻曰:“夫人当为皇后。”又将之凉州,其所亲谓世积曰:“河西天下精兵处,可图大事。”世积曰:“凉州土旷人稀,非用武国。”’由是被征,案其事。有司奏:‘左卫大将军元旻、右卫大将军元胄、左仆射高颎,并与世积交通,受其名马之赠。’世积竟坐诛,旻、胄等免官,拜孝谐为上大将军。
韩雄字木兰,河南东垣人也。祖景,孝文时为赭阳郡守。
雄少敢勇,膂力绝人,工骑射,有将率材略。及孝武西迁,雄便慷慨有立功之志。大统初,遂与其属六十余人于洛西举兵,数日间,众至千人,与河南行台杨琚共为掎角。每抄掠东魏,所向克获。东魏洛州刺史韩贤以状闻,邺乃遣其军司慕容绍宗与贤合势讨雄。战数十合,雄众略尽,兄及妻子皆为贤所获,将以为戮。乃遣人告雄曰:‘若雄至,皆免之。’雄乃诣贤军,即随贤还洛。潜引贤党,谋欲袭之。事泄,遁免。
谒周文于弘农,封武阳县侯,遣还乡里,更图进取。雄乃招集义众,从独孤信入洛阳。芒山之役,周文命雄邀齐神武于隘道。神武怒,命三军并力取雄,雄突围得免。除东徐州刺史。东魏雍州刺史郭叔略接境,颇为边患。雄密图之,轻将十骑,夜入其境,伏于道侧,遣都督韩仕于略城服东魏人衣服,诈若自河阳叛投关西者。略出驰之。雄自后射之,再发咸中,遂斩略首。除河南尹,进爵为公。寻进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侍中、河南邑中正。周孝闵帝践祚,进爵新义郡公,赐姓宇文氏。明帝二年,除都督、中州刺史。
雄久在边,具知敌人虚实,每率众深入,不避艰难。前后经四十五战,虽时有胜负,而雄志气益壮,东魏深惮之。卒于镇。赠大将军、五州诸军事,谥曰威。子禽嗣。
禽字子通,少慷慨,以胆略称。容貌魁岸,有雄杰之表。性又好书,经史百家皆略知大旨。周文见而异之,令与诸子游集。以军功稍迁仪同三司,袭爵新义郡公。武帝伐齐,禽说下独孤永业于金墉城。及平范阳,加上仪同、永州刺史。隋文帝作相,迁和州刺史。陈将甄庆、任蛮奴、萧摩诃等共为声援,频寇江北,前后入界。禽屡挫其锋,陈人夺气。
开皇初,文帝潜有吞江南志,拜禽庐州总管,委以平陈之任,甚为敌人所惮。及大举伐陈,以禽为先锋。禽领五百人宵济,袭采石,守者皆醉,遂取之。进攻姑熟,半日而拔。次于新林。江南父老素闻其威信,来谒军门,昼夜不绝。其将樊巡、鲁世真、田瑞等相继降。晋王遣行军总管杜彦与禽合军。陈叔宝遣领军蔡征守朱雀航,闻禽将至,众惧而溃。任蛮奴为贺若弼所败,弃军降禽。禽以精骑直入朱雀门。陈人欲战,蛮奴㧑之曰:‘老夫尚降,诸君何事!’众皆散走。遂平金陵,执陈主叔宝。时贺若弼亦有功,乃下诏晋王曰:‘此二公者,朕本委之,悉如朕意。以名臣之功,成太平之业,天下盛事,何用过此!’又下优诏于禽、弼曰:‘申国威于万里,宣朝化于一隅,使东南之人俱出汤火,数百年贼旬日廓清,专是公之功也。高名塞于宇宙,盛业光于天壤。逖听前古,罕闻其匹。班师凯入,诚知非远,相思之甚,寸阴若岁。’
及至京,弼与禽争功于上前,弼曰:‘臣在蒋山死战,破其锐卒,禽其骁将,震扬威武,遂平陈国。禽略不交阵,岂臣之比!’禽曰:‘本奉明旨,令臣与弼同取伪都。弼乃敢先期,逢贼遂战,致将士伤死甚多。臣以轻骑五百,兵不血刃,直取金陵,降任蛮奴,执陈叔宝,据其府库,倾其巢穴。弼至夕方扣北掖门,臣启关而纳之。斯乃救罪不暇,安得与臣为比!’上曰:‘二将俱合上勋。’于是进位上柱国,赐物八千段。有司劾禽纵士卒淫污陈宫,坐此不得国公及真食邑。
大军之始出也,上敕有司曰:‘亡国物,我一不以入府,可于苑内筑五垛,当悉赐文武百官大射以取之。’及是,上御玄堂,大陈陈之奴婢货贿,会王公文武官七品已上,武职领兵都督已上,及诸考使以射之。
先是,江东谣曰:‘黄斑青骢马,发自寿阳涘,来时冬气末,去日春风始。’皆不知所谓。禽本名禽武,平陈之际,又乘青骢马,往返时节与歌相应,至是方悟。后突厥来朝,上谓曰:‘汝闻江南有陈国天子乎?’对曰:‘闻之。’上命左右引突厥诣禽前,曰:‘此是执得陈国天子者。’禽厉然顾之,突厥惶恐不敢仰视。其威容如此。别封寿光县公,真食千户。以行军总管屯金城,御备胡寇,即拜凉州总管。
俄征还京,恩礼殊厚。无何,其邻母见禽门下仪卫甚盛,有同王者,母异而问之。其中人曰:‘我来迎王。’忽不见。又有人疾笃,忽惊走至禽家曰:‘我欲谒王。’左右问何王,曰:‘阎罗王。’禽子弟欲挞之,禽止之曰:‘生为上柱国,死作阎罗王,亦足矣。’因寝疾卒。子世谔嗣。
世谔倜傥骁捷,有父风。杨玄感乱,引为将,每战先登。玄感败,为吏所拘。时帝在高阳,送诣行在所。世谔日令守者市酒肴以酣畅,扬言曰:‘吾死在朝夕,不醉何为!’渐以酒进守者,守者狎之,遂饮令醉,因得逃奔山贼,不知所终。
禽母弟僧寿,字玄庆,亦以勇烈知名。周武帝时,为侍伯中旅下大夫。隋文帝得政,从韦孝宽平尉迟迥,以功授大将军,封昌乐县公。开皇初,拜安州刺史。时禽为庐州总管,朝廷不欲其兄弟同在淮南,转熊、蔚二州刺史,进爵广陵郡公。寻以行军总管击破突厥于鸡头山。后坐事免。数岁,复拜蔚州刺史。突厥甚惮之。后检校灵州总管事。从杨素破突厥,进位上柱国,改封江都郡公。
炀帝即位,封新蔡郡公,自是不复任用。大业五年,从幸太原。时有京兆人达奚通妾王氏,能清歌,朝臣多相命观之,僧寿亦预焉。坐除名。寻命复位,卒于京师。子孝基。
僧寿弟洪,字叔明,少骁勇,善骑射,膂力过人。仕周,以军功拜大都督。隋文帝为丞相,从韦孝宽破尉迟迥,加上开府,封甘棠县侯。及帝受禅,进爵为公。开皇九年,平陈之役,授行军总管。及陈平,晋王广大猎于蒋山,有猛兽在围中,众皆惧,洪驰马射之,应弦而倒。陈氏诸将列观,皆叹伏焉。王大喜,赐缣百匹。寻以功加柱国,拜蒋州刺史,转廉州。
时突厥屡为边患,朝廷以洪骁勇,令检校朔州总管事。寻拜代州总管。仁寿元年,突厥达头可汗犯塞,洪率蔚州刺史刘隆、大将军李药王拒之。遇虏于恒安,众寡不敌,洪四面搏战,身被重创,将士沮气。虏悉众围之,矢下如雨。洪伪与虏和,围少懈。洪率所领溃围而出,死者太半,杀虏亦倍。洪及药王除名,隆竟坐死。炀帝北巡,至恒安,见白骨被野,以问侍臣,曰:‘往者韩洪与虏战处也。’帝悯然伤之,收葬骸骨,命五郡沙门为设斋供,拜洪陇西太守。
未几,朱崖人王万昌作乱,诏洪平之。以功加金紫光禄大夫,领郡如故。俄而万昌弟仲通复叛,又诏洪平之。还师未几,旋遇疾卒。
贺若敦,河南洛阳人也。其先居漠北,世为部落大人。曾祖贷,魏献文时入国,为都官尚书,封安富县公。祖伏连,仕魏,位云州刺史。
父统,勇健不好文学,以祖荫为秘书郎。永安初,从太宰元天穆讨邢杲,以功封当亭子。齐神武初起,以统为颍州长史。执刺史田迅,以州降,拜兖州刺史,赐爵当亭县公。历位北雍、恒二州刺史。卒,赠司空公,谥曰哀。
敦少有气干。统之将执田迅也,虑事不果,又以累弱既多,难以自拔,沈吟者久之。敦年十七,进策赞成其谋。统流涕从之,遂定谋归西。时群盗蜂起,大龟山贼张世显潜来袭统,敦挺身赴战,手斩七八人,贼乃走。统大悦,谓左右僚属曰:‘我少从军旅,战阵非一,如此儿年时胆略,未见其人。非唯成我门户,亦当为国名将。’
明年,从河内公独孤信于洛阳被围,敦弯三石弓,箭不虚发。信乃言于周文,引至麾下,授都督,封安陵县伯。尝从校猎甘泉宫,时围人不齐,兽多越逸。周文大怒,人皆股战。围内唯有一鹿,俄亦突围而走。敦跃马驰之,鹿上东山。敦弃马步逐,至山半,便乃掣之而下。周文大悦,诸将因得免责。累迁太子庶子。废帝二年,拜右卫将军。俄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进爵广乡县公。
时岷蜀初开,人情尚梗。巴西人谯淹据南梁州,与梁西江州刺史王开业共为表里,扇动群蛮。周文令敦讨平之,进爵武都郡公,拜典祀中大夫。寻为金州都督。蛮帅向白彪、向五子王等聚众为寇,围逼信州。诏敦与开府田弘赴救,未至而城已陷。乃进军追讨,遂平信州。是岁,荆州蛮帅文子荣自号仁州刺史,复令敦与开府潘招讨禽子荣,并虏其众。
武成元年,入为军司马。陈将侯瑱、侯安都等围逼湘州,遏绝粮援,乃令敦度江赴救。敦连战破瑱,乘胜遂次湘州。俄而秋水汛溢,江路遂断。粮援既绝,恐瑱等知其粮少,乃于营内多为土聚,覆之以米,召侧近村人,阳有所访问,随即遣之。瑱等闻之,良以为实。敦又增修营垒,造庐舍,示以持久。湘、罗之间遂废农业。瑱等无如之何。初,土人亟乘轻船,载米粟及笼鸡鸭以饷瑱军,敦患之。乃伪为土人,装船伏甲士于中。瑱军人望见,谓饷船之至,逆来争取,敦甲士遂禽之。又敦军数有叛人乘马投瑱,瑱辄纳之。敦又别取一马,牵以趣船,令船中逆以鞭鞭之。如是者再三,马便畏船不上。后伏兵于江岸,使人乘畏船马以招瑱军,诈云投附。瑱便遣兵迎接,竞来牵马。马既畏船不上,伏兵发,尽杀之。此后实有馈饷及亡奔瑱者,犹谓敦之诈,并不敢受。相持岁余,瑱等不能制,求借船送敦度江。敦虑其或诈,谓曰:‘舍我百里,当为汝去。’瑱等遂留船,于是将兵去津路百里。敦觇之非诈,勒众而还。在军病死者十五六。晋公护以敦失地无功,除其名。
保定五年,累迁中州刺史,镇函谷。敦恃功负气,顾其流辈皆为大将军,敦独未得,兼以湘州之役,全军而反,翻被除名,每出怨言。晋公护怒,征还,逼令自杀。临刑,呼子弼谓曰:‘吾必欲平江南,然心不果,汝当成吾志。吾以舌死,汝不可不思。’因引锥刺弼舌出血,诫以慎口。建德初,追赠大将军,谥曰烈。
弼字辅伯。少有大志,骁勇便弓马,解属文,博涉书记,有重名。周齐王宪闻而敬之,引为记室。封当亭县公,迁小内史。与韦孝宽伐陈,攻拔数十城,弼计居多。拜寿州刺史,改封襄邑县公。隋文帝为丞相,尉迟迥作乱,帝恐弼为变,遣长孙平驰驿代之。
及帝受禅,阴有平江南志,访可任者。高颎荐弼有文武才干,于是拜吴州总管,委以平陈事,弼忻然以为己任。与寿州总管源雄并为重镇。弼遗雄诗曰:‘交河骠骑幕,合浦伏波营,勿使骐𬴊上,无我二人名。’献取陈十策,上称善,赐以宝刀。
开皇九年,大举伐陈,以弼为行军总管。将度江,酹酒祝曰:‘弼亲承庙略,远振国威,若使福善祸淫,大军利涉;如事有乖违,得葬江鱼腹中,死且不恨。’先是,弼请缘江防人每交代际,必集历阳。于是大列旗帜,营幕被野,陈人以为大兵至,悉发国中士马。既知防人交代,其众复散。后以为常,不复设备。及此,弼以大军济江,陈人弗觉。袭陈南徐州,拔之,执其刺史黄恪。军令严肃,秋毫不犯,有军士于人间酤酒者,弼立斩之。进屯蒋山之白土冈,陈将鲁广达、周智安、任蛮奴、田瑞、孔范、萧摩诃等以劲兵拒战。田瑞先犯,击走之。鲁广达等相继递进,弼军屡却。弼揣知其骄,士卒且惰。于是督厉将士,殊死战,遂大破之。麾下士开府员明禽摩诃至,弼命左右牵斩之。摩诃颜色自若,弼释而礼之。从北掖门入。时韩禽已执陈叔宝。弼至,呼叔宝视之。叔宝惶惧流汗,股栗再拜。弼谓曰:‘小国之君当大国卿,拜,礼也。入朝不失作归命侯,无劳恐惧。’
既而弼恚恨不获叔宝,于是与禽相诟,挺刃而出。令蔡征为叔宝作降笺,命乘骡车归己,事不果。上闻弼有功,大悦,下诏褒扬之。晋王以弼先期决战,违军命,于是以弼属吏。上驿召之,及见,迎劳曰:‘克定三吴,公之功也。’命登御坐,赐物八千段,加位上柱国,进爵宋国公,真食襄邑三千户,加宝剑、宝带、金瓮、金盘各一,并雉尾扇、曲盖,杂彩二千段,女乐二部,又赐陈叔宝妹为妾。拜右领军大将军。
平陈后六年,弼撰其画策上之,谓为御授平陈七策。上弗省,曰:‘公欲发扬我名,我不求名,公宜自载家传。’七策:‘其一,请广陵顿兵一万,番代往来。陈人初见设备,后以为常,及大兵南伐,不复疑也。其二,使兵缘江时猎,人马喧噪。及兵临江,陈人以为猎也。其三,以老马多买陈船而匿之,买弊船五六十艘于渎内。陈人觇以为内国无船。其四,积苇荻于扬子津,其高蔽舰。及大兵将度,乃卒通渎于江。其五,涂战船以黄,与枯荻同色,故陈人不预觉之。其六,先取京口仓储,速据白土冈,置兵死地,故一战而克。其七,臣奉敕,兵以义举。及平京口,俘五千余人,便悉给粮劳遣,付其敕书,命别道宣喻。是以大兵度江,莫不草偃,十七日之间,南至林邑,东至沧海,西至象林,皆悉平定。’
转右武候大将军。弼时贵盛,位望隆重,其兄隆为武都郡公,弟柬万荣郡公,并刺史、列将。弼家珍翫不可胜计,婢妾曳绮罗者数百,时人荣之。
弼自谓功名出朝臣之右,每以宰相自许。既而杨素为右仆射,弼仍为将军,甚不平,形于言色,由是免官,弼怨望愈甚。后数载,下弼狱,上谓曰:‘我以高颎、杨素为宰相,汝每昌言此二人唯堪啖饭耳,是何意也?’弼曰:‘颎,臣之故人,素,臣之舅子,臣并知其为人,诚有此语。’公卿奏弼怨望,罪当死。上曰:‘臣下守法不移,公可自求活理。’弼曰:‘臣恃至尊威灵,将八千兵度江,即禽陈叔宝,窃以此望活。’上曰:‘此已格外酬赏,何用追论!’弼曰:‘平陈之日,诸公议不许臣行。推心为国,已蒙格外重赏,今还格外望活。’既而上低徊者数日,惜其功,特令除名。岁余,复其爵位。上亦忌之,不复任使,然每宴赐,遇之甚厚。
十九年,上幸仁寿宫,䜩王公,诏弼为五言诗,词意愤怨,帝览而容之。明年春,弼又有罪,在禁所,咏诗自若。上数之曰:‘人有性善行恶者,公之为恶,乃与行俱。有三太猛:嫉妒心太猛,自是非人心太猛,无上心太猛。昔在周朝,已教他儿子反,此心终不能改邪?’他日,上谓侍臣曰:‘初欲平陈时,弼谓高颎曰:“陈叔宝可平。不作高鸟尽,良弓藏邪?”颎云:“必不然。”平陈后,便索内史,又索仆射。我语颎曰:“功臣正宜授勋官,不可豫朝政。”弼后语颎:“皇太子于己,出口入耳,无所不尽。公终久何必不得弼力,何脉脉邪!”意图镇广陵,又求荆州总管,并是作乱处,意终不改也。’
后突厥入朝,上赐之射,突厥一发中的。上曰:‘非弼无能当此。’乃命弼。弼再拜祝曰:‘臣若赤诚奉国,当一发破的;如不然,发不中也。’弼射一发而中。上大悦,顾谓突厥曰:‘此人天赐我也!’
炀帝之在东宫,尝谓曰:‘杨素、韩禽、史万岁三人,俱良将也,优劣如何?’弼曰:‘杨素是猛将,非谋将;韩禽是鬬将,非领将;史万岁是骑将,非大将。’太子曰:‘然则大将谁也?’弼拜曰:‘唯殿下所择。’弼意自许为大将。及炀帝嗣位,尤被疏忌。大业三年,从驾北巡至榆林。时为大帐,下可坐数千人,召突厥启人可汗飨之。弼以为太侈,与高颎、宇文 38b8.gif 等私议得失,为人所告,竟坐诛,时年六十四。妻子为官奴婢,群从徙边。
子怀亮,慷慨有父风。以柱国世子,拜仪同三司。坐弼为奴,俄亦诛死。
敦弟谊。谊性刚果,有干略。周文据关中,引之左右,累迁仪同三司、略阳公府长史。周闵帝受禅,封霸城县子,加开府,历原、信二州总管。及兄敦以谗毁伏诛,坐免官。从武帝平齐,拜洛州刺史,进封建威县侯。开皇中,位左武候将军、海陵郡公。后以突厥为边患,谊素有威名,拜灵州刺史,进位柱国。谊时年老,犹能重铠上马,甚为北夷所惮。数载,上表乞骸骨,卒于家。子举袭爵。
论曰:周文帝属祸乱之辰,以征伐而定海内,大则连兵百万,系之以存亡,小则转战边亭,不阕于旬月。是以兵无少长,士无贤愚,莫不投笔要功,横戈请奋。豆卢宁、杨绍、王雅、韩雄等,或攀翼云汉,底绩屯夷,虽运移年代,而名成终始,美矣哉!豆卢𪟝誉宣分竹,毓节见临危,可谓载德象贤也。观德王位登台衮,庆流后嗣,保兹宠禄,实仁厚之所致乎!王世积俊才虽多,适足为害者矣。贺若敦志略慷慨,深入敌境,勍寇绝其粮道,江淮阻其归涂。临危而策出无方,事迫而雄心弥厉,故能利涉死地,全师以反。而茂勋莫纪,严刑已及,天下是以知宇文护之不能终其位也。
自南北分隔,将三百年。隋文爰应千龄,将一函夏。贺若弼慷慨,申必取之长策,韩禽奋发,贾余勇以争先。隋氏自此一戎,威加四海。稽诸天道,或时有废兴;考之人谋,实二臣之力。其俶傥英略,贺弼居多,武毅威雄,韩禽称重。方于晋之王、杜,勋庸绰有余地。然贺弼功成名立,矜伐不已,竟颠殒于非命,亦不密以失身。若念父临终之言,必不及于斯祸。韩禽累叶将家,威声动俗,敌国既破,名遂身全,幸也。广陵、甘棠,咸有武艺,骁雄胆略,并为当时所推,赳赳干城,难兄难弟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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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六十九‧列传第五十七  申徽 陆通弟逞 厍狄峙 杨荐 王庆 赵刚子仲卿 赵昶 王悦 赵文表 元定 杨 22dcb.gif
申徽字世仪,魏郡人也。六世祖钟,为后赵司徒。冉闵末,中原丧乱,钟子邃避地江左。曾祖爽,仕宋位雍州刺史。祖隆道,宋北兖州刺史。父明仁,郡功曹,早卒。
徽少与母居,尽力孝养。及长,好经史。性审慎,不妄交游。遭母忧,丧毕,乃归于魏。元颢入洛,以元邃为东徐州刺史,邃引徽为主簿。颢败,邃被槛车送洛阳,故吏賔客并委去,唯徽送之。及邃得免,乃广集賔友,叹徽有古人风。寻除太尉府行参军。
孝武初,徽以洛阳兵难未已,遂间行入关见周文。周文与语,奇之,荐之于贺拔岳,岳亦雅相敬待,引为賔客。周文临夏州,以徽为记室参军兼府主簿。周文察徽沉密有度量,每事信委之,乃为大行台郎中。时军国草创,幕府务殷,四方书檄皆徽之辞也。以迎孝武功,封博平县子、本州大中正。大统初,进爵为侯。四年,拜中书舍人,修起居注。河桥之役,大军不利,近侍之官分散者众,徽独不离左右,魏帝称叹之。十年,迁给事黄门侍郎。
先是,东阳王元荣为瓜州刺史,其女婿刘彦随焉。及荣死,瓜州首望表荣子康为刺史,彦遂杀康而取其位。属四方多难,朝廷不遑问罪,因授彦刺史。频征不奉诏,又南通吐谷浑,将图叛逆。周文难于动众,欲以权略致之,乃以徽为河西大使,密令图彦。徽轻以五十骑行,既至,止于賔馆。彦见徽单使,不以为疑。徽乃遣一人微劝彦归朝,以揣其意,彦不从。徽又使赞成其住计,彦便从之,遂来至馆。徽先与瓜州豪右密谋执彦,遂叱而缚之。彦辞无罪,徽数之曰:‘君无尺寸之功,滥居方岳之重,恃远背诞,不恭贡职,戮辱使人,轻忽诏命。计君之咎,实不容诛。但受诏之日,本令相送归阙,所恨不得即申明罚,以谢边远耳。’于是宣诏慰劳吏人及彦所部,复云大军续至,城内无敢动者。使还,迁都官尚书。
十二年,瓜州刺史成庆为城人张保所杀,都督令狐延等起义逐保,启请刺史。以徽信洽西土,拜假节、瓜州刺史。徽在州五稔,俭约率下,边人乐而安之。十六年,征兼尚书右仆射,加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废帝二年,进爵为公,正右仆射,赐姓宇文氏。
徽性勤至,凡所居官,案牍无大小皆亲自省览,以是事无稽滞,吏不得为奸。后虽历公卿,此志不懈。出为襄州刺史。时南方初附,旧俗官人皆通饷遗。徽性廉慎,乃画杨震像于寝室以自戒。及代还,人吏送者数十里不绝。徽自以无德于人,慨然怀愧,因赋诗,题于清水亭。长幼闻之,皆竞来就读,递相谓曰:‘此是申使君手迹。’并写诵之。
明帝以御正任总丝纶,更崇其秩为上大夫,员四人,号大御正,又以徽为之。历小司空、少保,出为荆州刺史。入为小司徒、小宗伯。天和六年,上疏乞骸骨,诏许之。薨,赠泗州刺史,谥曰章。
子康嗣。位泸州刺史、司织下大夫、上开府。
康弟敦,汝南郡守。敦弟静,齐郡守。静弟处,上开府、同昌县侯。卒。
陆通字仲明,吴郡人也。曾祖载,从宋武帝平关中,军还,留载随其子义真镇长安,遂没赫连氏。魏太武平赫连氏,载仕魏,位中山郡守。
父政,性至孝。其母吴人,好食鱼。北土鱼少,政求之常苦难。后宅侧忽有泉出,而有鱼,遂得以供膳。时人以为孝感所致,因谓其泉为孝鱼泉。从尔朱天光讨伐。及天光败,归周文。周文为行台,以政为行台左丞、原州长史,赐爵中都县伯。大统中,卒。
通少敦敏好学,有志节。幼从政在河西,遂逢寇难,与政相失。通乃自拔东归,从尔朱荣。荣死,又从尔朱兆。及尔朱氏灭,乃入关。周文时在夏州,引为帐内督。顷之,贺拔岳为侯莫陈悦所害。时有传岳军府已亡散者,周文忧之,通以为不然。居数日,问至,果如所策。自是愈见亲礼,遂昼夜陪侍,家人罕见其面。通虽处机密,愈自恭谨,周文以此重之。后以迎孝武功,封都昌县伯。
大统元年,进爵为侯。从禽窦泰,复弘农。沙苑之役,力战有功。又从解洛阳围。军还,属赵青雀反于长安,周文将讨之,以人马疲弊,不可速行,又谓青雀等一时陆梁,不足为虑,乃云:‘我到长安,但轻骑临之,必当面缚。’通进曰:‘青雀等既以大军不利,谓朝廷倾危,同恶相求,遂成反乱。然其逆谋久定,必无迁善之心。且其诈言大军败绩,东寇将至,若以轻骑往,百姓谓为信然,更沮兆庶之望。大兵虽疲弊,精锐犹多,以明公之威,率思归之众,以顺讨逆,何虑不平?’周文深纳之,因从平青雀。录前后功,进爵为公,徐州刺史。以寇难未平,留不之部。与于谨讨刘平伏,加大都督。从周文援玉壁,进仪同三司。
九年,高仲密以地来附,通从若干惠战于芒山。众军皆退,唯惠与通率所部力战。至夜中乃阴引还,敌亦不敢逼。进授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太仆卿,赐姓部六孤氏,进爵绥德郡公。周孝闵践祚,拜小司空。保定五年,累迁大司寇。
通性柔谨,虽久处列位,常清慎自守。所得禄赐,尽与亲故共之,家无余财。常曰:‘凡人患贫而不贵,不患贵而贫也。’建德元年,转大司马。其年薨。通弟逞。
逞字季明,初名彦,字世雄。魏文帝常从容谓之曰:‘尔既温裕,何因乃字世雄?且为世之雄,非所宜也。于尔兄弟又复不类。’遂改焉。逞少谨密,早有名誉。兄通先以军功别受茅土,乃让父爵中都县伯令逞袭之。起家羽林监、周文内亲信。时辈皆以骁勇自达,唯逞独兼文雅,周文由此加礼遇焉。大统十四年,参大丞相府军事,寻兼记室。保定初,累迁吏部中大夫,历蕃部、御伯中大夫,进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徙授司宗中大夫,转军司马。逞干识详明,历任三府,所在着绩。朝廷嘉之,进爵为公。
天和三年,齐遣侍中斛斯文略、中书侍郎刘逖来聘。初修邻好,盛选行人,诏逞为使主,尹公正为副以报之。逞美容止,善辞令,敏而有礼,齐人称焉。还届近畿,诏令路车仪服郊迎而入,时人荣之。四年,除京兆尹。郡界有豕生数子,经旬而死。其家又有豮,遂乳养之,诸豚赖之以活,时论以逞仁政所致。俄迁司会中大夫,出为河州刺史。晋公护雅重其才,表为中外府司马,颇委任之。寻复为司会,兼纳言,迁小司马。及护诛,坐免官。
顷之,起为纳言。又以疾不堪剧任,乃除宜州刺史。故事,刺史奉辞,例备卤簿,逞以时属农要,奏请停之。武帝深嘉焉,诏遂其所请,以彰雅操。逞在州有惠政,吏人称之。东宫初建,授太子太保。卒,赠大将军。子操嗣。
厍狄峙,其先辽东人,本姓段,匹䃅之后也,因避难改焉。后徙居代,世为豪右。祖凌,武威郡守。父贞,上洛郡守。
峙少以弘厚知名,善骑射,有谋略。仕魏,位高阳郡守,政存仁恕,百姓颇悦之。孝武西迁,峙乃弃官从入关。大统元年,拜中书舍人,参掌机密,以恭谨见称。迁黄门侍郎。
时与东魏争衡,蠕蠕乘虚,屡为边患,朝议欲结和亲,乃使峙往。峙状貌魁梧,善于辞令,蠕蠕主雅信重之,自是不复为寇。周文谓峙曰:‘昔魏绛和戎,见称前史。以君方之,彼有愧色。’封高邑县公。累迁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拜侍中。蠕蠕灭后,突厥强盛,虽与周通好,而外连齐氏。周文又令峙衔命喻之。突厥感悟,即执齐使归诸京师。进爵安丰郡公,历小司空、小司寇。
明帝初,为益州刺史、都督三十一州诸军事。峙性宽和,尚清靖,为夷獠所安。后为宜州刺史。入为少师。以年老,乞骸骨,诏许之。卒,谥曰定。
子嶷嗣,少知名,位开府仪同三司、职方中大夫、蔡州刺史。卒官。
嶷弟征,从平齐,以功拜仪同大将军,赐爵乐陵县公。
征弟徽,亦以军功至仪同大将军、保城县男。
徽弟嵚,性弘厚,有局度,以齐右下大夫从武帝东伐,入并州。军败,侍臣歼焉。及帝之出,唯嵚侍从。以功授上仪同大将军,迁开府,历右宫伯,赐爵乐城县侯。仕隋,位至户部尚书。
杨荐字承略,秦郡宁夷人也。父宝,昌平郡守。
荐幼孤,早有名誉,性廉谨,喜怒不形于色。魏永安中,随尔朱天光入关讨群贼,封高邑县男。周文临夏州,补帐内都督。及平侯莫陈悦,使荐入洛请事,孝武授周文关西大行台,仍除荐直阁将军。时冯翊长公主嫠居,孝武意欲归诸周文,乃令武卫元毗喻旨。荐归白周文,又遣荐入洛阳请之,孝武即许焉。孝武欲向关中,荐赞成其计。孝武曰:‘卿归语行台迎我。’周文又遣荐与长史宇文测出关候接。孝武至长安,进爵清水县子。
大统元年,蠕蠕请和亲,周文遣荐与杨宽使,并结婚而还。进爵为侯。又使荐纳币于蠕蠕。魏文帝郁久闾后崩,周文遣仆射赵善使蠕蠕,更请婚。善至夏州,闻蠕蠕贰于东魏,欲执使者。善惧,乃还。周文乃使荐往,赐黄金十斤,杂彩三百匹。荐至蠕蠕,责其背惠食言,并论结婚之意。蠕蠕感悟,乃遣使随荐报命焉。
及侯景来附,周文令荐助镇遏。荐知景翻覆,遂求还,具陈事实,周文乃遣使密追助景之兵。寻而景叛。
十六年,大军东讨,周文恐蠕蠕乘虚寇掠,乃遣荐往,更论和好,以安慰之。进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
周孝闵帝践阼,除御伯大夫,进爵姚谷县公,仍使突厥结婚。突厥可汗弟地头可汗阿史那库头居东面,与齐通和,说其兄欲背先约。计谋已定,将以荐等送齐。荐知其意,乃正色责之,辞气慷慨,涕泗横流。可汗惨然良久曰:‘幸无所疑,当共平东贼,然后发遣我女。’乃令荐先报命,仍请东讨。以奉使称旨,迁大将军。保定四年,又纳币于突厥。还,行小司马,又行大司徒。从陈公纯等逆女于突厥,进爵南安郡公。天和三年,迁总管梁州刺史。后以疾卒。
王庆字兴庆,太原祁人也。父因,魏灵州刺史、怀德县公。
庆少开悟,有才略。初从周文征伐,复弘农,破沙苑,并有战功,每获殊赏。大统十年,授殿中将军。周孝闵帝践阼,晋公护引为典签。庆枢机明辩,渐见亲待,授大都督。武成元年,以前后功,赐爵始安县男。二年,行小賔部。保定二年,使吐谷浑,与其分疆,仍论和好之事。浑主悦服,遣所亲随庆贡献。
初,突厥与周和亲,许纳女为后。而齐人知之,惧成合从之势,亦遣使求婚,财馈甚厚。突厥贪其重赂,便许之。朝议以魏氏昔与蠕蠕结婚,遂为齐人离贰,今者复恐改变,欲遣使结之。遂授庆左武伯,副杨荐为使。是岁,遂兴入并之役。庆乃引突厥骑,与隋公杨忠至太原而还。及齐人许送皇姑及世母,朝廷遂与通和。突厥闻之,复致疑阻,于是又遣庆往谕之。可汗感悦,结好如初。五年,复与宇文贵使突厥逆女。自此,以庆信着北蕃,频岁出使。后更至突厥,属其可汗暴殂,突厥谓庆曰:‘前后使来,逢我国丧者,皆剺面表哀。况今二国和亲,岂得不行此事!’庆抗辞不从。突厥见其守正,卒不敢逼,武帝闻而嘉之。录庆前后使功,迁开府仪同三司、兵部中大夫,进爵为公。历丹、中二州刺史,为政严肃,吏不敢犯。
大象元年,授小司徒,加上大将军、总管汾石二州五镇诸军事、汾州刺史。又除延州总管,进位柱国。开皇元年,进爵平昌郡公。卒于镇,赠上柱国,谥曰庄。子淹嗣。
赵刚字僧庆,河南洛阳人也。祖宁,魏高平太守。父和,永平中,陵江将军。南讨度淮,闻父丧,辄还。所司将致之于法,和曰:‘罔极之恩,终天莫报。若许安厝,礼毕而即罪戮,死且无恨。’言讫号恸,悲感傍人。主司以闻,遂宥之。丧毕,除宁远将军。大统初,追赠胶州刺史。
刚少机辩,有干能。起家奉朝请,累迁金紫光禄大夫,领司徒府从事中郎,加阁内都督。及孝武与齐神武构隙,刚密奉旨,召东荆州刺史冯景昭。未及发,而神武已逼洛阳,孝武西迁。景昭集府僚文武,议其去就,司马冯道和请据州待北方处分。刚抽刀投地曰:‘公若为忠臣,可斩道和。如欲从贼,可见杀!’景昭感悟,遂率众赴关右。属侯景逼穰城,东荆州人杨欢等起兵应景,以其众邀景昭于路。景昭战败,刚遂没于蛮。后自赎免,乃见东魏东荆州刺史李魔怜,劝令归关西。魔怜纳之,使刚至并州,密观事势。神武引刚内宴,因令刚赍书申敕荆州。刚还报魔怜,仍说魔怜斩杨欢等,以州归西,魔怜乃使刚入朝。大统初,刚于灞上见周文,具陈关东情实。周文嘉之,封阳邑县子。论复东荆州功,进爵临汝县伯。
初,贺拔胜、独孤信以孝武西迁之后,并流寓江左。至是,刚言于魏文帝,请追而复之。乃以刚为兼给事黄门侍郎,使梁魏兴,赍移书与其梁州刺史杜怀宝等。即与刚盟歃,受移送建康,仍遣人随刚报命。是年,又诏刚使三荆,听在所便宜从事。使还,称旨,进爵武成县侯,除大丞相府帐内都督。复使魏兴,重申前命。寻而梁人礼送贺拔胜、独孤信等。
顷之,御史中尉董绍进策,请图梁汉,以绍为行台、梁州刺史。刚以为不可,而朝议已决,遂出军。绍竟无功还,免为庶人。除刚颍川郡守。高仲密以北豫州来附,兼大行台左丞,持节赴颍川节度义军。师还,刚别破侯景前驱于南陆,复获其郡守二人。时有流言,传刚东叛,神武因设反间,声遣迎接。刚乃率骑袭其丁坞,拔之。周文知刚无贰,乃加赉焉。除营州刺史,进爵为公。
渭州人郑五丑构逆,与叛羌傍乞铁匆相应,令刚往镇之。将发,魏文帝引见内寝,举觞属刚曰:‘昔侯景在东,为卿所困。黠羌小丑,岂足劳卿谋虑也?’时五丑已克定夷镇,所在立栅。刚至,并攻破之,散其党与。五丑于是西奔铁匆,刚又进破铁匆伪广宁郡。属宇文贵等西讨,诏以刚行渭州事,资给粮饩。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入为光禄卿。六官建,拜膳部中大夫。
周孝闵帝践祚,进爵浮阳郡公,出为利州总管。沙州氐恃险逆命,刚再讨复之。方州生獠,自此始从赋役。刚以信州滨江负阻,乃表请讨之。诏刚率利、沙等十四州兵往经略焉。仍加授渠州刺史。刚初至,渠帅惮其军威,相次降款。刚师出逾年,士卒疲弊,寻复亡叛,后遂以无功而还。又与所部仪同尹才失和,被征赴阙,遇疾,卒于路。赠中、淅、涿三州刺史,谥曰成。子元卿,弟仲卿。
仲卿性粗暴,有膂力。周齐王宪甚礼之。以军功位上仪同,为畿伯中大夫。后以平王谦功,进位大将军,封长垣县公。隋文帝受禅,进河北郡公,寻拜石州刺史。法令严猛,纤介之失无所宽舍,鞭笞辄至二百。吏人战栗,无敢违犯,盗贼屏息,皆称其能。迁朔州总管。时塞北盛兴屯田,仲卿总统之。微有不理者,仲卿辄召主掌挞其胸背,或解衣倒曳于荆棘中,时人谓之於菟。事多克济,由是收获岁广,边戍无馈运之忧。
会突厥启人可汗求婚,上许之。仲卿因是间其骨肉,遂相攻击。十七年,启人窘迫,与隋使长孙晟投通汉镇。仲卿率骑千余援之,达头不敢逼。潜遣人诱致启人所部,至者二万余家。其年,从高颎指白道以击达头,仲卿为前锋。至族蠡山,与虏遇,交战七日,大破之。追奔至乞伏泊,复启人。突厥悉众而至,仲卿为方阵,四面拒战,经五日。会高颎大兵至,合击之,虏乃败走。追度白道,逾秦山七百余里。时突厥降者万余家,上令仲卿处之恒安。以功进上柱国。朝廷虑达头掩袭启人,令仲卿屯兵二万以备之,代州总管韩洪、永康公李药王、蔚州刺史刘隆等将步骑一万镇恒安,达头来寇,韩洪军大败。仲卿自乐宁镇邀击,斩千余级。
明年,督役筑金河、定襄二城以居启人。时有上表言仲卿酷暴,上命御史王伟按之,并实。惜其功,不罪,因劳之曰:‘知公清正,为下所恶。’赐物五百段。仲卿益恣,由是免官。
仁寿初,检校司农卿。蜀王秀之得罪,奉诏往益州按之。秀賔客经过处,仲卿必深文致法,州县长吏坐者太半。上以为能,赏奴婢五十口、黄金二百两、米粟五千石、奇宝杂物称是。炀帝嗣位,判兵部、工部二尚书事。卒官。谥曰肃。子世弘嗣。
赵昶字长舒,天水南安人也。曾祖襄,仕魏,至中山郡守,因家于代焉。
昶少聦敏,有志节。弱冠,以材力闻。魏北中郎将高千镇陕,以昶为长史、中军都督。周文平弘农,擢为相府典签。
大统九年,大军失律于芒山,清水氐酋李鼠仁自军逃还,凭险作乱。周文将讨之,先求可使者,遂令昶使焉。见鼠仁,喻以祸福。群凶或从或不,从其命者,复将加刃于昶。而昶神色自若,志气弥厉。鼠仁感悟,遂相率降。氐梁道显叛,攻南由,周文复遣昶慰喻之,道显等皆即款附。东秦州刺史魏光因徙其豪帅三十余人并部落于华州,周文即以昶为都督领之。先是,汾州胡叛,再遣昶慰劳之,皆知其虚实。及大军往讨,昶为先驱,遂破之。以功封章武县伯。
十五年,拜安夷郡守,带长虵镇将。氐俗荒犷,昶威怀以礼,莫不悦服。期岁之后,乐从军者千余人。加授帅都督。时属军机,科发切急,氐情难之,复相率谋叛。昶又潜遣诱说,离间其情。因其携贰,遂轻往临之。群氐不知所为,咸来见昶,乃收其首逆者二十余人斩之,余众遂定。朝廷嘉之,除大都督,行南秦州事。时氐帅盖闹等反,昶复讨禽之。又与史宁破宕昌羌、獠二十余万。拜武州刺史。恭帝初,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潭水羌叛,杀武陵、潭水二郡守。昶率仪同骆天人等讨平之。
周明帝初,凤州人仇周贡、魏兴等反,自号周公,破广化郡,攻没诸县,分兵西入,围广业、脩城二郡。广业郡守薛爽、脩城郡守杜杲等请昶为援。遣使报杲,为周贡党樊伏兴等所获。兴等知昶将至,解脩城围,据泥功岭,设六伏以待昶。昶至,遂遇其伏,合战破之。广业之围亦解,昶追之至泥阳川而还。兴州人段吒及氐酋姜多复反,攻没郡县,昶讨斩之。
昶自以被拔擢居将帅之任,倾心下士,虏获氐、羌,抚而使之,皆为昶尽力。周文常曰:‘不烦国家士马而能威服氐、羌者,赵昶有之矣。’至是,明帝录前后功,进爵长道郡公,赐姓宇文氏,赏劳甚厚。二年,征拜賔部中大夫,行吏部。寻以疾卒。
王悦字众喜,京兆蓝田人也。少有气干,为州里所称。周文初定关陇,悦率募乡里从军,屡有战功。
大统元年,除相府刑狱参军,封蓝田县伯。四年,东魏将侯景攻围洛阳,周文赴援,悦又率乡里千余人从军至洛阳。将战之夕,悦罄其行资,市牛飨战士。悦所部尽力,斩获居多。迁大行台右丞,转左丞。久居管辖,颇获时誉。
十三年,侯景据河南来附,仍请兵为援,周文先遣韦法保、贺兰愿德等帅众助之。悦言于周文曰:‘侯景之于高欢,始则笃乡党之情,末乃定君臣之契,位居上将,职重台司,论其分义,有同鱼水。今欢始死,景便离贰,岂不知君臣之道有违,忠义之礼不足?盖其图既大,不恤小嫌。然尚能背德于高氏,岂肯尽节于朝廷!今若益之以势,援之以兵,非唯侯景不为池中之物,亦恐朝廷贻笑将来也。’周文纳之,乃遣追法保等,而景寻叛。后拜京兆郡守、散骑常侍,迁大行台尚书。
从达奚武征梁汉。军出,武令悦说其城主杨贤,悦乃贻之书,贤于是遂降。悦又白武云:‘白马冲要,是必争之地。今城守寡弱,易可图也。若蜀兵更至,攻之实难。’武然之,即令悦率轻骑径趣白马。悦示其祸福,梁将深悟,遂以城降。时梁武陵王萧纪果遣其将任珍奇,欲先据白马。行次关城,闻其已降,乃还。及梁州平,周文即以悦行刺史事。招携初附,人吏安之。
废帝二年,征还本任。属改行台为中外府,尚书员废,悦以仪同领兵还乡里。悦既久居显职,及此之还,私怀怏怏,犹陵驾乡里,失于宗党之情。其长子康恃悦旧望,遂自骄纵。所部军人将有婚礼,康乃非理陵辱。军人诉之,悦及康并坐除名,仍配远防。及于谨伐江陵,令悦从军展效。江陵平,因留镇之。
周孝闵帝践祚,依例复官,授郢州刺史。寻拜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大都督、司水中大夫,进爵蓝田县侯。俄迁司宪中大夫,赐姓宇文氏,又进爵河北县公。性俭约,不营生业,虽出内荣显,家徒四壁而已,明帝手敕劳勉之。保定元年,卒于位。
子康嗣,官至司邑下大夫。
赵文表,其先天水西人也,后徙居南郑。累世为二千石。父,性方严,有度量。位御伯中大夫,封昌国县伯。赠虞、绛二州刺史,谥曰贞。
文表少而修谨,志存忠节。起家为周文亲信,累迁左金紫光禄大夫。保定五年,授畿伯下大夫,迁许国公宇文贵府长史。寻拜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仍从贵使突厥迎皇后,进止仪注,皆令文表典之。文表斟酌而行,皆合礼度。及皇后将入境,突厥托以马瘦徐行,文表虑其为变,遂说突厥使罗莫缘曰:‘后自发彼蕃,已淹时序,途经沙漠,人马疲劳。且东寇每伺间隙,吐谷浑亦能为变,今君以可汗爱女,结姻上国,曾无防虑,岂人臣之体乎?’莫缘然之,遂倍道兼行,数日至甘州。以迎后功,别封伯阳县伯。
天和三年,除梁州总管府长史。所管地名恒棱者,方数百里,并夷、獠所居,恃其险固,常怀不轨,文表率众讨平之。迁蓬州刺史。政尚仁恕,夷、獠怀之。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又加大将军,进爵为公。
大象中,拜吴州总管。时开府于𫖮为吴州刺史。及隋文帝执政,尉迟迥等举兵,远近骚然,人怀异望。𫖮自以族大,且为国家肺腑,惧文表负己,谋欲先之,乃称疾不出。文表往问之,𫖮遂手刃文表,因令其吏人告云:‘文表谋反。’仍驰启其状。帝以诸方未定,恐𫖮为变,遂授𫖮吴州总管以安之。后知文表无异志,虽不罪𫖮,而听其子仁海袭爵。
元定字愿安,河南洛阳人也。祖比,魏婺州刺史。父道龙,钜鹿郡守。
定惇厚少言,内沈审而外刚毅。从周文讨侯莫陈悦,以功拜步兵校尉。孝武西迁,封高邑县男。定有勇略,累从征伐,每战必陷阵,然未尝自言其功。周文深重之,诸将亦称其长者。累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进爵为公。废帝二年,以宗室进封建城郡王。三年,行周礼,爵随例降,改封长湖郡公。
周明帝初,拜岷州刺史。威恩兼济,甚得羌豪之情,先时生羌据险不賔者,至是,并出山谷,从征赋焉。及定代还,羌豪等咸恋慕之。保定中,授左宫伯中大夫。久之,转左武伯中大夫,进位大将军。
天和二年,陈湘州刺史华皎举州归梁,梁主欲因其隙更图攻取,乃遣使请兵,诏定从卫公直率众赴之。梁人与华皎皆为水军,定为陆军,直总督之。俱至夏口,而陈郢州坚守不下,直令定围之。陈遣其将淳于量、徐度、吴明彻等水陆来拒,皎为陈人所败,直得脱身归梁。定既孤军县隔,进退无路,陈人乘胜,水陆逼之。定乃率所部,斫竹开路,且战且行,欲趋湘州,而湘州已陷。徐度等知定穷迫,遣使伪与定通和,重为盟誓,许放还国。定疑其诡诈,欲力战死之。而定长史长孙隆及诸将等多劝定和,定乃许之。于是与度等刑牲歃血,解仗就船。为度所执,所部众军亦被囚虏,送诣丹阳。居数月,忧愤发病卒。子乐嗣。
杨字显进,正平高凉人也。祖贵、父猛,并为县令。
乃具船以济王师。颢平,封肥如县伯,加镇远将军、步兵校尉、行济北郡事。进都督、平东将军、太中大夫。
从孝武入关,进爵为侯,加抚军将军、银青光禄大夫。时东魏迁邺,周文欲知其所为,乃遣入朝者。
时弘农为东魏守,遂移据东雍州。
周文以分遣讫,遂于夜中拔还邵郡。朝廷嘉其权以全军,即授建州刺史。
时东魏以正平为东雍州,遣薛荣祖镇之。乃先遣奇兵,急攻汾桥。荣祖果尽出城中战士,于汾桥拒守。其夜,又率兵攻而复之。转正平郡守。又击破东魏南绛郡,虏其郡守屈僧珍。录前后功,封郃阳县伯。
芒山之战,久从军役,未及葬父。至是,表请迁葬。诏赠其父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晋州刺史,赠其母夏阳县君,并给仪卫,州里荣之。
及齐神武围玉壁,别令侯景趣齐子岭。为刺史,率所部兵镇之。
保定四年,迁少师。其年,大军围洛阳,诏之立勋也,有慷慨壮烈之志,及军败,遂就虏以求苟免,时论以此鄙之。朝廷犹录其功,不以为罪,令其子袭爵。
论曰:申徽局量深沉,文之以经史,陆通鉴悟明敏,饰之以温恭,并夙奉龙颜,早蒙任遇,效宣提戟,功预披荆,义结周旋,恩生契阔。遂得入居端揆,出抚列藩。虽以识用成名,抑亦情兼惟旧。陆逞于戎旅之际,以文雅见知,出境播延誉之能,莅官著从政之美,历居显要,岂徒然哉!厍狄峙建和戎之功,杨荐成入关之策,赵刚之克剪凶狡,赵昶之怀服氐、羌,王悦之料侯景,文表之谲突厥,或明称先觉,或识表见机,观其立功立事,皆一时志力之士也。元定败亡,同黄权之无路;杨之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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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七十‧列传第五十八  韩褒 赵肃子轨 张轨 李彦 郭彦 梁昕 皇甫璠子诞 辛庆之族子昂 王子直 杜杲 吕思礼 徐招 檀翥 孟信 宗懔 刘璠子祥 兄子行本 柳遐子庄
韩褒字弘业,颍川颍阳人也。祖瓌,魏平凉郡守、安定郡公。父演,恒州刺史。
褒少有志尚,好学而不守章句。其师怪问之,对曰:‘文字之间,常奉训诱,至于商较异同,请从所好。’师因此奇之。及长,涉猎经史,深沈有远略。属魏室丧乱,避地夏州。时周文帝为刺史,素闻其名,待以客礼。及贺拔岳为侯莫陈悦所害,诸将遣使迎周文。周文问以去留之计,褒曰:‘此天授也,何可疑乎!’周文纳焉。及为丞相,引为录事参军,赐姓侯吕陵氏。大统初,迁行台左丞,赐爵三水县伯、丞相府从事中郎,出镇淅、郦。居二年,征拜丞相府司马,进爵为侯。
出为北雍州刺史。州带北山,多有盗贼。褒密访之,并豪右所为也,而阳不之知,厚加礼遇,谓曰:‘刺史起自书生,安知督盗?所赖卿等共分其忧耳。’乃悉召杰黠少年素为乡里患者,置为主帅,分其地界,有盗发而不获者,以故纵论。于是诸被署者莫不惶惧,皆首伏曰:‘前盗发者,并某等为之。’所有徒侣,皆列其姓名,或亡命隐匿者,亦悉言其所在。褒乃取盗名簿藏之,因大榜州门曰:‘自知行盗者,可急来首,即除其罪。尽今月不首者,显戮其身,籍没妻子,以赏前首者。’旬日之间,诸盗咸悉首尽。褒取名簿勘之,一无差异,并原其罪,许以自新。由是群盗屏息。入为给事黄门侍郎,迁侍中。
除都督、西凉州刺史。羌胡之俗,轻贫弱,尚豪富。豪富之家,侵渔百姓,同于仆隶。故贫者日削,豪者益富。褒乃悉募贫人,以充兵士,优复其家,蠲免徭赋。又调富人财物以振给之。每西域商货至,又先尽贫者市之。于是贫富渐均,户口殷实。废帝元年,为会州刺史。后以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进爵为公。
累迁汾州刺史。先是,齐寇数入,人废耕桑,前后刺史,莫能防捍。褒至,适会寇来,乃不下属县。人既不备,以故多被抄掠。齐人喜于不觉,以为州先未集兵,今还必不能追蹑,由是益懈,不为营垒。褒已先勒精锐,伏北山中,分据险阻,邀其归路。乘其众怠,纵伏击之,尽获其众。故事,获生口者,并送京师,褒因是奏曰:‘所获贼众,不足为多,俘而辱之,但益其忿耳。请一切放还,以德报怨。’有诏许焉。自此抄兵颇息。迁河州总管,仍转凤州刺史。寻以年老请致事,诏许之。天和五年,拜少保。
褒历事三帝,以忠厚见知。武帝深相敬重,常以师道处之,每入朝见,必有诏令坐,然始论政事。卒,赠泾、岐、燕三州刺史,谥曰贞。
子继伯嗣。仕隋,位终卫尉少卿。
赵肃字庆雍,河南洛阳人也。世仕河西。及沮渠氏灭,曾祖武始归于魏,赐爵金城侯。祖兴,中书博士。父申侯,举秀才,为后军府主簿。
肃早有操行,知名于时。孝昌中,起家殿中侍御史,累迁左将军、太中大夫。东魏天平初,除新安郡守,秩满还洛阳。大统三年,独孤信东讨,肃率宗人为乡导。授司州别驾,监督粮储,军用不匮。周文帝闻之,谓人曰:‘赵肃可谓洛阳主人也。’九年,行华山郡事。
十三年,除廷尉少卿。明年元日,当行朝礼,非有封爵者不得预焉。肃时未有茅土,左仆射长孙俭启周文请之。周文乃召肃谓曰:‘岁初行礼,岂得使卿不预!然何为不早言也?’于是令肃自选封名。肃曰:‘河清乃太平之应,窃所愿也。’于是封清河县子。十六年,除廷尉卿,加征东将军。肃久在理官,执心平允,凡所处断,咸得其情。廉慎自居,不营产业,时人以此称之。十七年,进位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赐姓乙弗氏。
先是,周文命肃撰法律,肃积思累年,遂感心疾。去职,卒于家。子轨。
轨少好学,有行检。周蔡王引为记室,以清苦闻。隋文帝受禅,为齐州别驾,有能名。其东邻有桑,葚落其家,轨遣人悉拾还其主,戒其诸子曰:‘吾非以此求名,意者非机杼物,不愿侵人。汝等宜以为戒。’在州考绩连最。持节使者郃阳公梁子恭上状,文帝赐以米帛甚优,令入朝。父老将送者,各挥涕曰:‘别驾在官,水火不与百姓交,是以不敢以杯酒相送。公清如水,请酌一杯水奉饯。’轨受饮之。至京,诏与牛弘撰定律令格式。
时卫王爽为原州总管,召为司马。在道夜行,其左右马逸入田中,暴人禾。轨驻马待明,访知禾主,酬直而去。原州人吏闻之,莫不改操。后检校硖州刺史,甚有恩惠。转寿州总管长史。芍陂旧有五门堰,芜秽不通。轨劝课吏人,更开三十六门,灌田五千余顷,人赖其利。秩满归,卒于家。子弘安、弘智,并知名。
张轨字元轨,济北临邑人也。父崇,高平令。轨少好学,志识开朗。初在洛阳,家贫,与乐安孙树仁为莫逆之友,每易衣而出,以此见称。轨常谓所亲曰:‘秦、雍之间,必有王者。’尔朱氏败后,遂杖策入关。贺拔岳以轨为记室参军,典机密。寻转仓曹。时谷籴踊贵,或有请贷官仓者。轨曰:‘以私害公,非吾宿志。济人之难,讵得相违?’乃卖所服衣物,籴粟以振其乏。
及岳被害,周文帝以轨为都督,从征侯莫陈悦。悦平,使于洛阳,见领军斛斯椿。椿曰:‘高欢逆谋,已传行路,人情西望,以日为年。未知宇文何如贺拔也?’轨曰:‘宇文公文足经国,武足定乱,至于高识远度,非愚管所测。’椿曰:‘诚如卿言,真可恃也。’周文为行台,授轨郎中。孝武西迁,除中书舍人,封寿张县子,兼著作佐郎,修起居注。迁给事黄门侍郎,兼吏部郎中。出为河北郡守。在郡三年,声绩甚著,临人政术,有循吏之美。大统间言宰人者,多推尚之。入为丞相府从事中郎,行武功郡事。章武公导出镇秦州,以轨为长史。废帝元年,进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二年,赐姓宇文氏,行南秦州事。恭帝二年,征拜度支尚书,复除陇右府长史。卒于位,谥曰质。
轨性清素,临终之日,家无余财,唯有书数百卷。
子肃,周明帝初为宣纳上士,转中外府记室参军、中山公训侍读。早有才名,性颇轻猾,时人比之魏讽。卒以罪考竟终。
李彦字彦士,梁郡下邑人也。祖光之,魏淮南郡守。父静,南青州刺史。
彦少有节操,好学慕古。孝昌中,解褐奉朝请。孝武入关,兼著作佐郎,修起居注。大统初,除通直散骑侍郎,累迁左户郎中。十二年,省三十六曹为十二部,改授户部郎中,封平阳县子。废帝初,拜尚书右丞,转左丞。
彦在尚书十有五载,属军国草创,庶务殷繁,留心省阁,未尝懈怠。断决如流,略无疑滞。台阁莫不叹其公勤,服其明察。迁给事黄门侍郎,仍左丞。赐姓宇文氏。出为鄜州刺史。彦以东夏未平,固辞州任,诏许之。拜兵部尚书,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仍兼著作。六官建,改授军司马,进爵为伯。
彦性谦恭,有礼节,虽居显要,于亲党之间恂恂如也。轻财重义,好施爱士,时论以此称之。然素多疾,而勤于莅职,虽沈顿枕席,犹理务不辍,遂至于卒。谥曰敬。
彦临终遗诫其子等曰:‘昔人以窾木为椟,葛累为缄,下不乱泉,上不泄臭,实吾平生之志也。但事既矫枉,恐为世士所讥。今可敛以时服,葬于硗之地,勿用明器、刍涂及仪卫等。尔其念哉。’朝廷嘉焉,不夺其志。
子昇明嗣。少历显职。大象末,太府中大夫、仪同大将军。仕隋,终于齐州刺史。
子仁政,长安县长。义军至,以罪诛。
郭彦,太原阳曲人也。其先从官关右,遂居冯翊。父胤,灵武令。
彦少知名,周文帝临雍州,辟为西曹书佐。累迁虞部郎中。大统十二年,初选当州首望,统领乡兵,除帅都督。以居郎官著称,封龙门县子,进大都督。恭帝元年,除兵部尚书,仍以本兵从柱国于谨南伐江陵。进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进爵为伯。六官建,拜户部中大夫。
周孝闵帝践祚,出为澧州刺史。蛮左生梗,不营农业。彦劝以耕稼,人皆务本,亡命之徒,咸从赋役。先是,以澧州粮储乏少,每令荆州递送。自彦莅职,仓庾充实,无复转输之劳。齐南安城主冯显密遣使归降,其众未之知也。柱国宇文贵令彦率兵应接。时齐人先令显率所部送粮南下,彦惧其众不从命,乃于路邀之,显因得自拔。其众果拒战,彦纵兵奋击,并虏获之。以南安无备,即引军掩袭,遂有其城。晋公护嘉之,进爵怀德县公。入为工部中大夫。
保定四年,晋公护东讨,彦从尉迟迥攻洛阳,迥复令彦与权景宣出汝南。及军次豫州,使彦镇之。天和中,为陇右总管府长史。卒于官。赠小司空、宜鄜丹三州刺史。
梁昕字元明,安定乌氏人也。世为关中著姓。其先因官,徙居京兆之盩厔。祖重耳,漳县令。父劝儒,中散大夫,赠泾州刺史。
昕少温恭,见称州里。从尔朱天光征讨,拜右将军、太中大夫。周文帝迎魏孝武,军次雍州,昕以三辅望族上谒。周文见昕容貌瓌伟,深赏异之,即授右府长流参军。累迁丞相府主簿。大统十二年,除河南郡守,迁东荆州刺史。昕抚以仁惠,蛮夷悦之。封安定县子。周孝闵帝践祚,进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明帝初,进爵胡城县伯。天和初,拜工部中大夫,出为陕州总管府长史。
昕性温裕,有干能,历官内外,咸着声称。寻卒官。赠大将军,谥曰贞。
昕弟荣,位计部下大夫、开府仪同三司、朝那县伯。赠泾、宁、豳三州刺史,谥曰静。
子𪩘,仕隋,为给事郎。贞观中,终于郑州刺史。
皇甫璠字景瑜,安定三水人也。世为西州著姓,后徙居京兆。父和,本州中从事。大统末,追赠散骑常侍、仪同三司、泾州刺史。
璠少忠谨,有干略。永安中,辟州都督。周文帝为牧,补主簿,以勤事被知。大统四年,引为丞相府行参军。周孝闵帝践祚,为守庙下大夫、长乐县子。保定中,为鸿州刺史,入为小纳言。累迁蕃部中大夫,进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璠性平和,小心奉法,安贞守志,恒以清白自处,当时称为善人。建德三年,为随州刺史,政存简惠,百姓安之。卒官,赠交、渭二州刺史,谥曰恭。
子谅,少知名。大象中,位吏部下大夫。谅弟诞。
诞字玄虑,少刚毅,有器局。开皇中,累迁治书侍御史,朝臣无不肃惮焉。后为尚书左丞。时汉王谅为并州总管,朝廷盛选僚佐,拜诞并州总管司马,总府政事,一以咨之。谅甚敬焉。及炀帝即位,谅用咨议王𫠆谋,发兵作乱。诞数谏止,谅不纳。诞因流涕,以死固请。谅怒囚之。及杨素将至,谅屯清源以拒之。谅主簿豆卢毓出诞于狱,协谋闭城拒谅。谅袭击破之,并抗节遇害。帝以诞亡身殉国,嘉悼者久之。诏赠柱国,封弘义公,谥曰明。
子无逸嗣。寻为淯阳太守,甚有声称。大业初,令行,旧爵例除。以无逸诚义之后,赐爵平舆侯。入为刑部侍郎,守右武卫将军。
初,汉王谅之反,州县莫不响应。有岚州司马陶世模、繁畤令敬钊,并抗节不从。
世模,京兆人。性明敏,有器干。仁寿初,为岚州司马。谅反,刺史乔锺葵将赴之,世模以义拒之。临之以兵,辞气不挠,锺葵义而释之。军吏请斩之,于是被囚。及谅平,拜开府,授大兴令。从卫玄击杨玄感,以功进位银青光禄大夫。
钊字积善,河东蒲阪人。父元约,周布宪中大夫。钊,仁寿中为繁畤令,甚有能名。汉王谅反,师陷其城,贼帅墨弼执送伪将乔锺葵,署为代州总管司马。钊正色拒之,誓之以死。会锺葵败,钊遂免。卒于朝邑令。
辛庆之字余庆,陇西狄道人也。世为陇右著姓。父显宗,冯翊郡守,赠雍州刺史。
庆之少以文学征诣洛阳,对策第一,除秘书郎。属尔朱氏作乱,魏孝庄帝令司空杨津为北道行台,节度山东诸军以讨之。津启庆之为行台左丞,与参谋议。至邺,闻孝庄帝崩,遂出兖、冀间,谋结义徒,以赴国难。寻而节闵帝立,乃还洛阳。及贺拔岳为行台,复启庆之为行台吏部郎。大统初,从周文帝东讨,为行台左丞。六年,行河东郡事。九年,入为丞相府右长史,兼给事黄门侍郎,除度支尚书,复行河东郡事。迁南荆州刺史,加仪同三司。
庆之位遇虽隆,而率性俭素,车马衣服亦不尚华侈。志量淹和,有儒者风度,特为当时所重。又以其经明行修,令与卢诞等教授诸王。废帝二年,拜秘书监。卒官。子加陵,王寝上士。庆之族子昂。
昂字进君。数岁便有成人志行。有善相人者,谓其父仲略曰:‘公家虽世载冠冕,然名德富贵,莫有及此儿者。’仲略亦重昂志气,深以为然。年十八,侯景辟为行台郎中。景后来附,昂遂入朝,除丞相府行参军。后追论归朝勋,封襄城县男。
及尉迟迥伐蜀,昂占募从军。蜀平,迥表昂为龙州长史,领龙安郡事。州带山谷,旧俗生梗。昂威惠洽著,吏人畏而爱之。成都一方之会,风俗舛杂,迥以昂达于从政,复表昂行成都令。昂到县,便与诸生祭文翁学堂,因共欢宴,谓诸生曰:‘子孝臣忠,师严友信,立身之要,如斯而已。若不事斯语,何以成名?各宜自勉,克成令誉。’昂言切理至,诸生等并深感悟,归而告其父老曰:‘辛君教诫如此,不可违之。’于是井邑肃然,咸从其化。迁梓潼郡守。六官建,入为司隶上士,袭爵繁昌县公。
保定二年,为小吏部。时益州殷阜,军国所资,经涂艰险,每苦劫盗。诏昂使于益、梁,军人之务皆委决焉。昂抚导荒梗,颇得宁静。天和初,陆腾讨信州蛮,诏昂便于通、渠等州运粮馈之。时临、信、楚、合等诸州人庶多从逆,昂谕以祸福,赴者如归。乃令老弱负粮,壮夫拒战,莫有怨者。使还,属巴州万荣郡人反叛,围郡城,昂于是遂募通、开二州,得三千人,倍道兼行,出其不意。又令其众皆作中国歌,直趣贼垒。谓有大军赴救,望风瓦解。朝廷嘉其权以济事,诏梁州总管、杞国公亮即于军中赏昂奴婢二十口,缯彩四百疋。又以昂威信布于宕渠,遂表为渠州刺史。转通州。推诚布信,甚得夷獠欢心。秩满还京,首领皆随昂诣阙朝觐。以昂化洽夷落,进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时晋公护执政,昂稍被护亲待,武帝颇衔之。及诛护,加之捶楚,因此遂卒。
昂族人仲景,好学,有雅量。其高祖钦,后赵吏部尚书、雍州刺史,子孙因家焉。父欢,魏陇州刺史、朱阳公。仲景年十八,举文学,对策高第。拜司空府主簿。建德中,位内史下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卒于家。子衡。
王子直字孝正,京兆杜陵人也。世为郡右族。父琳,州主簿、东雍州长史。
子直性节俭,有干能。魏正光中,州辟主簿,起家奉朝请。永安初,拜鸿胪少卿。孝武西迁,封山北县男。大统初,汉炽屠各阻兵于南山,与陇东屠各共为唇齿。周文帝令子直率泾州步骑五千讨破之。赐书劳问,除尚书左外兵郎中,兼中书舍人。从解洛阳围,经河桥战。兼尚书左丞,出为秦州总管府司马。时凉州刺史宇文仲和据州逆命,子直从陇右大都督独孤信讨平之。复入为大行台郎中,兼丞相府记室,除太子中庶子,领齐王友。寻行冯翊郡事。废帝元年,拜使持节、大都督,行瓜州事。务以德政化人,西土悦附。恭帝初,征拜黄门侍郎。卒官。
子宣礼,柱国府参军。
杜杲字子晖,京兆杜陵人也。祖建,魏辅国将军,赠蒙州刺史。父皎,仪同三司、武都郡守。
杲学涉经史,有当世干略。其族父攒,清贞有识鉴,深器重之,常曰:‘吾家千里驹也。’攒时仕魏,为黄门侍郎,兼度支尚书、卫大将军、西道大行台,尚孝武妹新丰公主,因荐之朝廷。永熙三年,起家奉朝请。周明帝初,为脩城郡守。属凤州人仇周贡等构乱,攻逼脩城,杲信洽于人,部内遂无叛者。寻率郡兵与开府赵昶合势,并破平之。入为司会上士。
初,陈文帝弟安成王顼为质于梁,及江陵平,顼随例迁长安。陈人请之,周文帝许而未遣。至是,帝欲归之,命杲使焉。陈文帝大悦,即遣使报聘,并赂黔中数州地,仍请画野分疆,永敦邻好。以杲奉使称旨,进授都督,行小御伯,更往分界。陈于是归鲁山郡。帝乃拜顼柱国大将军,诏杲送之还国。陈文帝谓杲曰:‘家弟今蒙礼遣,实是周朝之惠。然不还鲁山,亦恐未能及此。’杲荅曰:‘安成之在关中,乃咸阳一布衣耳。然是陈之介弟,其价岂止一城?本朝亲睦九族,恕己及物,上遵太祖遗旨,下思继好之义,所以发德音者,盖为此也。若知止侔鲁山,固当不贪一镇。况鲁山梁之旧地,梁即本朝藩臣,若以始末言之,鲁山自合归国。云以寻常之土,易己骨肉之亲,使臣犹谓不可,何以闻诸朝廷!’陈文帝惭恧久之,乃曰:‘前言戏之耳!’自是接遇有加常礼。及还,引升殿,亲降御座,执手以别。朝廷嘉之,授大都督、小载师下大夫,行小纳言,复聘于陈。
及华皎来附,诏令卫公直、都督元定等援之。定等并没。自是连兵不息,东南搔动。武帝授杲御正中大夫,使陈,论保境息人之意。陈宣帝遣其黄门侍郎徐陵谓杲曰:‘两国通好,彼朝受我叛人,何也?’杲曰:‘陈主昔在本朝,非慕义而至,主上授以柱国,位极人臣,子女玉帛,备礼将送,今主社稷,孰谓非恩?郝烈之徒,边人狂狡,曾未报德,而先纳之。今受华氏,正是相报。过自彼始,岂在本朝!’陵曰:‘彼纳华皎,志图吞噬。此受郝烈,容之而已。且华皎方州列将,窃邑叛亡。郝烈一百许户,脱身逃窜。大小有异,岂得同年而语乎?’杲曰:‘大小虽殊,受降一也。若论先后,本朝无失。’陵曰:‘周朝送主上还国,既以为恩,卫公共元定度江,孰云非怨?计恩与怨,亦足相埒。’杲曰:‘元定等军败身囚,其怨已灭。陈主负扆冯玉,其恩犹在。且怨由彼国,恩起本朝,以怨酬恩,未之闻也。’陵笑而不荅。杲因陈和通之便,陵具以闻。陈宣许之,遂遣使来聘。
建德初,授司城中大夫,仍使于陈。宣帝谓杲曰:‘长湖公军人等虽筑馆处之,然恐不能无北风之恋。王褒、庾信之徒既羁旅关中,亦当有南枝之思耳。’杲揣陈宣意欲以元定军将士易王褒等,乃荅之曰:‘长湖总戎失律,临难苟免,既不死节,安用此为!且犹牛之一毛,何能损益。本朝之议,初未及此。’陈宣帝乃止。及杲还,至石头,又遣谓之曰:‘若欲合从,共图齐氏,能以樊、邓见与,方可表信。’杲荅曰:‘合从图齐,岂唯弊邑之利?必须城镇,宜待得之于齐。先索汉南,使臣不敢闻命。’还,除司仓中大夫,又使于陈。
杲有辞辩,闲于占对,前后将命,陈人不能屈,陈宣帝甚敬异之。时元定已卒,乃礼送开府贺拔华及定棺柩,杲受之以归。除河东郡守,迁温州刺史,赐爵义兴县伯。大象元年,征拜御正中大夫,复使陈。二年,除申州刺史,加开府仪同大将军,进爵为侯。除同州刺史。
隋开皇元年,以杲为同州总管,进爵为公。俄迁工部尚书。二年,除西南道行台兵部尚书。寻以疾卒。
子运,大象末,宣纳上士。
杲兄长晖,位仪同三司。
吕思礼,东平寿张人也。性温润,不杂交游。年十四,受学于徐遵明,长于论难,诸生为之语曰:‘讲书论易锋难敌。’十九,举秀才,对策高第,除相州功曹参军。葛荣围邺,思礼有守御勋,赐爵平陆县伯,除栾城令。
普泰中,仆射司马子如荐为尚书二千石郎中。寻以地寒被出,兼国子博士。乃求为关西大行台郎中,与姚幼瑜、茹文就俱入关。为行台贺拔岳所重,专掌机密,甚得时誉。岳为侯莫陈悦所害,赵贵等议遣赫连达迎周文帝,思礼预其谋。乃周文为关西大都督,以思礼为府长史,寻除行台右丞。以迎魏孝武功,封汶阳县子,加冠军将军,拜黄门侍郎。魏文帝即位,领著作郎,除安东将军、都官尚书,兼七兵、殿中二曹事。从禽窦泰,进爵为侯。大统四年,以谤讪朝政赐死。
思礼好学有才,虽务兼军国,而手不释卷。昼理政事,夜即读书,令苍头执烛,烛烬夜有数升。沙苑之捷,命为露布,食顷便成,周文叹其工而且速。所为碑诔表颂,并传于世。七年,追赠车骑将军、定州刺史。
子亶嗣。大象中,位至驾部下大夫。
时有博陵崔腾,早有名誉,历职清显,为丞相府长史,亦以投书谤议赐死。
除招字思贤,高平金乡人也。世为着姓。招少好法律及朝廷旧事,发言措笔,常欲辩析秋毫。初入洛阳,虽未登仕,已为时知,朝廷疑事多预议焉。廷昌中,从征浮山堰有功,赐爵高广男。乃广阳王深北讨鲜于脩礼,启为员外散骑侍郎、深府长流参军。招陈策请离间之,葛荣竟杀脩理,自为魁帅。以功进爵为侯。永安初,射策甲科,除员外散骑常侍,领尚书仪曹郎中。招少习吏事,未能精究朝仪,常恨才达,恐名迹不立。久之,方转二千石郎中。
尔朱荣死,尔朱世隆屯兵河桥,庄帝以招为行台左丞,自武牢北度,引马场、河内之众以抗世隆。后尔朱兆得招,锁送洛阳,仲远数招罪,将斩之。招曰:‘不亏君命,得死为幸。’仲远重之,曰:‘凡人受命,理各为主。今若为戮,何以劝人臣?’乃释之,用为行台右丞。及仲远南奔,招独还洛。
永熙末,从孝武入关中,拜给事黄门侍郎,兼尚书右丞。时朝廷播迁,典章遗阙,至于台省法式,皆招所记,论者多焉。大统三年,拜骠骑将军、侍中。时文帝舅子王起化犯罪死,有诏追赠,招执奏正之。后卒于度支尚书。子山云嗣。
檀翥字凤翔,高平金乡人也。六世祖毓,晋步兵校尉。父江,始还北,仕至太常少卿,赠兖州刺史。
翥十岁丧父,还京师宅,与营人杂居。虽幼孤寒,不与邻人来往。好读书,解属文,能鼓琴,早为琅邪王诵所知。年十九,以名家子为魏明帝挽郎。后客游三辅。时毛遐为行台,镇北雍,表翥为行台郎中。庄帝既诛尔朱荣,遐使翥诣京师,因除著作佐郎,郎中如故。
后孝武帝西幸,除兼中书舍人,修国史。大统初,又兼著作佐郎。以守关迎驾勋,封高唐子。后坐谈论轻躁,为黄门侍郎徐招所纠,死于廷尉狱。
孟信字脩仁,广川索卢人也。家世贫寒,颇传学业。信常曰:‘穷则变,变则通。吾家世传儒学,而未有通官,当由儒非世务也。’遂感激,弃书从军。永熙末,除奉朝请。
从孝武帝入关,封东州子,赵平太守。政尚宽和,权豪无犯。山中老人曾以酒馈之,信和颜接引,殷勤劳问。乃自出酒,以铁铛温之,素木盘盛芜菁葅,唯此而已。又以一铛借老人,但执一杯,各自斟酌,申酬酢之意。谓老人曰:‘吾至郡来,无人以一物见遗,今卿独有此饷。且食菜已久,欲为卿受一 3e60.gif 进之。酒尽方别。
及去官,居贫无食。唯有一老牛,其兄子卖之,拟供薪米。券契已讫,市法应知牛主住在所。信适从外来,见买牛人,方知其卖也。因告之曰:‘此牛先来有病,小用便发,君不须也。’杖其兄子二十。买牛人嗟异良久,呼信曰:‘孟公,但见与牛,未必须其力也。’苦请不得,乃罢。买牛者,周文帝帐下人,周文深叹异焉。
未几,举为太子少师,后迁太子太傅,儒者荣之。特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辞老请退,周文不夺其志,赐车马、几杖、衣服、床帐。卒于家。赠冀州刺史,谥曰戴。子儒。
宗懔字元懔,南阳涅阳人也。八世祖承,永嘉乱,讨陈敏有功,封柴桑县侯,除宜都郡守。卒官。子孙因居江陵。父高之,梁山阴令。
懔少聦敏,好读书,昼夜不倦,语辄引古事,乡里呼为‘小儿学士’。梁大同六年,举秀才。以不及二宫元会,例不对策。及梁元帝镇荆州,谓长史刘之遴曰:‘贵乡多士,为举一有意少年。’之遴以懔应命,即日引见,令兼记室。尝夕被召宿省,使制龙川庙碑,一夜便就。诘朝呈上,梁元帝叹美之。后历临汝、建城、广晋三县令。遭母忧去职,哭辄欧血,两旬之内,绝而复苏者三。每旦有群乌数千集于庐舍,候哭而来,哭止而去,时论以为孝感所致。
梁元帝即位,擢为尚书侍郎,封信安县侯,累迁吏部尚书。懔父高之先为南台书侍御史,犯宪。懔愿父释罪,当终身菜食。高之理雪,故懔菜食,乡里称之。在元帝府,府中多言其矫。至是,大进鱼肉,国子祭酒沛国刘让之曰:‘本知卿不忠,犹谓卿孝。今日便是忠孝并无。’懔不能对。懔博学有才藻,口未尝誉人,朋友以此少之。
初,侯景平后,梁元帝议还建邺,唯懔劝都渚宫,以乡在荆州故也。及江陵平,与王褒等入关。周文帝以懔名重南土,甚礼之。周孝闵帝践祚,拜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明帝即位,又与王褒等在麟趾刊定群书,数蒙宴赐。保定中,卒。有集二十卷行于世。
刘璠字宝义,沛人也。六世祖敏,以永嘉乱,徙居广陵。父臧,性方正,笃志好学,居家以孝闻。仕梁,为著作郎。
璠九岁而孤,居丧合礼。少好读书,兼善文笔。十七,为上黄侯萧晔所器重。范阳张绾,梁之外戚,才高口辩,见推于世。以晔懿贵,亦假借之。璠年少未仕,而负才使气,不为之屈。绾尝于新渝侯宅,因酒后诟京兆杜杲曰:‘寒士不逊。’璠厉色曰:‘此坐谁非寒士?’璠本意在绾,而晔以为属己,辞色不平。璠曰:‘何王之门不可曳长裾也!’遂拂衣而去。晔谢之,乃止。后随晔在淮南,璠母在建康遘疾,璠弗之知。尝忽一日举身楚痛,寻而家信至,云其母病。璠即号泣戒道,绝而又苏。当身痛之辰,即母死之日。居丧毁瘠,遂感风气,服阕后一年,犹杖而后起。及晔终于毗陵,故吏多分散,璠独奉晔丧还都,坟成乃退。梁简文时在东宫,遇晔素重,诸不送者多被劾责,唯璠独被优赏。解褐王国常侍,非其好也。
璠少慷慨,好功名,志欲立事边城,不乐随牒平进。会宜丰侯萧脩出为北徐州刺史,即请为其轻车府主簿,兼记室参军。脩为梁州,又板为中记室,补华阳太守。属侯景度江,梁室大乱,脩以璠有才略,甚亲委之。时寇难繁兴,未有所定,璠乃喟然赋诗以见志。其末章曰:‘随会平王室,夷吾匡霸功。虚薄无时用,徒然慕昔风。’脩开府,置佐史,以璠为咨议参军,仍领记室。梁元帝承制,授树功将军、镇西府咨议参军,赐书曰:‘邓禹文学,尚或执戈;葛洪书生,且云破贼。前修无远,属望良深。’元帝寻以脩绍鄱阳之封,且为雍州刺史,复以璠为脩平北府司马。
及武陵王纪称制于蜀,以璠为中书侍郎。遣召璠,使者八反,乃至蜀。又以为黄门侍郎,令长史刘孝胜深布心腹,使工画陈平度河归汉图以遗之。璠苦求还,中记室韦登私曰:‘殿下忍而蓄憾,足下不留,将致大祸。脱使盗遮于葭萌,则卿殆矣。孰若共构大厦,使身名俱美哉!’璠正色曰:‘卿欲缓颊于我邪?我与府侯分义已定,岂以宠辱夷险易其心乎!丈夫立志,当死生以之耳。殿下方布大义于天下,终不逞志于一人。’纪知不为己用,乃厚赠而遣之。临别,纪又解其佩刀赠璠曰:‘想见物思人。’璠曰:‘敢不奉扬威灵,克翦奸宄。’纪于是遣使拜脩为益州刺史,封随郡王,以璠为府长史,加蜀郡太守。
还至白马西,属达奚武军已至南郑,璠不得入城,遂降武。周文帝素闻其名,先戒武曰:‘勿使刘璠死。’故武先令璠赴阙。周文见之如旧,谓仆射申徽曰:‘刘璠佳士,古人何以过之!’徽曰:‘晋人灭吴,利在二陆。明公今平梁汉,得刘璠也。’时南郑尚拒守,达奚武请屠之,周文将许焉,唯令全脩一家而已。璠乃请之于朝,周文怒而不许也。璠泣而固请,移时不退。柳仲礼侍侧,曰:‘
此烈士也。’
周文既纳萧脩降,又许其反国。脩至长安累月,未之遣也。璠因侍宴,周文曰:‘我于古谁比?’曰:‘常以公命世英主,汤、武莫逮。今日所见,曾是齐桓、晋文之不若。’周文曰:‘我不得比汤、武,望与伊、周为匹,何桓、文之不若乎?’对曰:‘齐桓存三亡国,晋文不失信于伐原。’语未终,周文抚掌曰:‘我解尔意,欲激我耳。’即命遣脩。脩请与璠俱还,周文不许。以璠为中外府记室,迁黄门侍郎、仪同三司。尝卧疾居家,对雪兴感,乃作雪赋以遂志焉。初,萧脩在汉中与萧纪笺,及荅西魏书、移襄阳文,皆璠辞也。
周明帝初,授内史中大夫,掌纶诰。寻封平阳县子。在职清白简亮,不合于时,左迁同和郡守。璠善于抚御,莅职未期,生羌降附者五百余家。前后郡守多经营以致赀产,唯璠秋毫无所取。妻子并随羌俗,食麦衣皮,始终不改。洮阳、洪和二郡羌常越境诣璠讼理。蔡公广时镇陇右,嘉其善政。及迁镇陕州,欲启璠自随,羌人乐从者七百人,闻者莫不叹异。陈公纯作镇陇右,引为总管府司录,甚礼敬之。卒于官。著梁典三十卷,有集二十卷,行于世。子祥。
祥字休征。幼聦慧,賔客见者皆号神童。事嫡母以至孝闻。其伯父黄门郎璆,有名江左,在岭南,闻而奇之,乃令名祥字休征。后以字行于世。十岁能属文,十二通五经。仕梁,为宜丰侯记室参军。江陵平,随例入关中。齐公宪召为记室,府中书记皆令掌之。封汉安县子。宪进爵为王,以休征为王友。俄除内史上士。武帝东征,休征陪侍帷幄,平齐露布即休征文也。累迁车骑大将军、仪同大将军。历长安、万年二县令,颇获时誉。卒于官。
初,璠所撰梁典始就,未及刊定而卒,临终谓休征曰:‘能成我志,其在此书乎!’休征修定缮写,勒成一家,行于世。
行本,璠兄子也。父瓌,仕梁,历职清显。行本起家梁武陵王国常侍。遇萧脩以梁州北附,遂与叔父璠归周,寓居新丰。每以讽读为事,精力忘疲,虽衣食乏绝,晏如也。性刚烈,有不可夺之志。周大冢宰宇文护引为中外府记室。武帝亲总万机,转御正中士,兼领起居注。
累迁掌朝下大夫。周代故事,天子临轩,掌朝典笔砚,持至御坐,则承御大夫取进之。及行本为掌朝,将进笔于帝,承御复欲取之。行本抗声曰:‘笔不可得。’帝惊视问之,行本曰:‘臣闻设官分职,各有司存。臣既不得佩承御刀,承御亦焉得取臣笔。’帝曰:‘然。’因令二司各行所职。
及宣帝嗣位,多失德,行本切谏忤旨,出为河内太守。及尉迟迥作乱,攻怀州,行本率吏人拒之,拜仪同,赐爵文安县子。
隋文帝践祚,拜谏议大夫,检校中书侍郎。上尝怒一郎,于殿前笞之。行本进曰:‘此人素清,其过又小。’上不顾。行本正当上前曰:‘陛下不以臣不肖,令臣在左右。臣言若是,陛下安得不听?臣言若非,当致之于理,安得轻臣而不顾?臣所言非私!’因置笏于地而退,上敛容谢之,遂原所笞者。
时天下大同,四夷内附,行本以党项羌密迩封域,最为后服,上表劾其使者曰;‘臣闻南蛮遵校尉之统,西域仰都护之威。比见西羌,鼠窃狗盗,不父不子,无君无臣,异类殊方,于斯为下。不悟羁縻之惠,讵知含养之恩,狼戾为心,独乖正朔。使人近至,请付推科。’上奇其志。雍州别驾元肇言于上曰:‘有一州吏,受人馈钱二百文,律令杖一百。然臣下车之始,与其为约。此吏故违,请加徒一年。’行本驳之曰:‘律令之行,盖发明诏。今肇乃敢重其教命,轻忽宪章,亏法取威,非人臣之礼。’上嘉之,赐绢百匹。
拜太子左庶子,领书侍御史如故。皇太子虚襟敬惮。时唐令则为左庶子,太子昵狎之,每令以弦歌教内人。行本责之曰:‘庶子当匡太子以正道,何嬖昵房帷之间哉!’令则甚惭而不能改。时沛国刘臻、平原明克让、河南陆爽等并以文学为太子所亲。行本怒其不能调护,每谓三人曰:‘卿等正解读书耳。’时左卫率长史夏侯福为太子所昵,尝于阁内与太子戏。福大笑,声闻于外。行本时在阁下闻之,待其出,数之曰:‘汝何小人,敢为亵慢!’因付执法者推之。太子为请,乃释之。太子尝得良马,令福乘而观之。太子甚悦,因欲令行本复乘。行本正色曰:‘至尊置臣于庶子位,欲辅导殿下以正道,非为殿下作弄臣。’太子惭而止。
复以本官领大兴令,权贵惮其方正,无敢至其门者。由是请托路绝,吏人怀之。未几,卒于官,上甚伤惜之。及太子废,上曰:‘嗟乎!若使刘行本在,勇当不及此乎!’行本无子。
柳遐字子昇,河东解人,宋太尉元景从孙也。祖叔珍,义阳内史,事见南史。父季远,梁宜都太守。
遐幼而爽迈,神彩嶷然,髫岁便有成人之量。笃好文学,动合规矩。其世父庆远特器异之,谓曰:‘吾昔逮事伯父太尉公,尝谓吾云:“我昨梦汝登一楼,甚峻丽,吾以坐席与汝。汝后名宦必达,恨吾不及见耳。”吾向聊复昼寝,又梦将昔时坐席还以赐汝,汝之官位当复及吾。特宜勉励,以应嘉祥也。’梁西昌侯藻镇雍州,遐时年十二,以百姓礼修谒,风仪端肃,进止详雅。藻羡之,试遣左右践遐衣裾,欲观其举措。遐徐步稍前,曾不顾盻。仕梁稍迁尚书功论郎。陈郡谢举时为仆射,引遐与语,甚嘉之,顾谓人曰:‘江汉英灵见于此矣。’
岳阳王萧詧于襄阳承制,授遐吏部郎,赐爵闻喜公。寻进位持节、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及詧践帝位于江陵,以襄阳来归,辞詧曰:‘陛下中兴鼎业,龙飞旧楚。臣昔因幸会,早奉名节,理当以身许国,期之始终。自晋氏南迁,臣宗族盖寡,从祖太尉、世父仪同、从父司空,并以位望隆重,遂家于金陵;唯留先臣独守坟柏,尝诫臣等,使不违此志。今襄阳既入北朝,臣若陪随銮跸,进则无益尘露,退则有亏先旨。’詧重违其志,遂许之。因留乡里,以经籍自娱。
周文帝、明帝频征,固辞以疾。及詧殂,遐举哀,行旧臣之服。保定中,又征之,遐始入朝,授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霍州刺史。遐导人务先以德,再三不用命者,乃微加贬异,示耻而已。其下感而化之,不复为过,咸曰:‘我君仁惠如此,其可欺乎!’卒,赠金、安二州刺史。
遐有至行。初为州主簿,其父卒于扬州,遐自襄阳奔赴,六日而至,哀感行路,毁悴不可识。后奉丧西归,中流风起,舟中人相顾失色。遐抱棺号恸,愬天求哀,俄顷风止浪息。其母尝乳间发疽,医云:‘此疾无可救理,唯得人吮脓,或望微止其痛。’遐应声即吮,旬日遂瘳。咸以为孝感所致。性又温裕,略无喜愠之容。弘奖名教,未尝论人之短。尤尚施与,家无余财。临终遗诫薄葬,其子等并奉行之。有十子,靖、庄最知名。
靖字思休,少方雅,博览坟籍。仕梁,正员郎。随遐入周,授大都督,历河南、德广二郡守。所居皆有政术,吏人畏而爱之。然性爱闲素,其于名利澹如也。及秩满还乡,便有终焉之志。隋文帝践极,特诏征之,以疾固辞。优游不仕,闭门自守,所对唯琴书而已。足不历园庭,殆将十载。子弟奉之若严君焉。其有过者,靖必下帷自责,于是长幼相率拜谢于庭,靖然后见之,勗以礼法。乡里亦慕而化之,或有不善者,皆曰:‘唯恐柳德广知也。’时论方之王烈。前后总管到官,皆亲至靖家问疾,遂以为故事。秦王俊临州,赉以几杖,并致衣物。靖唯受几杖,余并固辞。其为当时所重如此。开皇中,寿终。
庄字思敬,少有器量,博览坟籍,兼善辞令。济阳蔡大宝有重名于江左,时为岳阳王萧詧咨议,见庄,叹曰:‘襄阳水镜,复在于兹!’大宝遂以其女妻之。俄而詧辟为参军。及詧称帝,累迁鸿胪卿。
及隋文帝辅政,萧岿令庄奉书入关。时三方构难,文帝惧岿有异志,及庄还,谓曰:‘孤昔以开府从役江陵,深蒙梁主殊眷。今主幼时艰,猥蒙顾托。梁主弈业重光,委诚朝廷,而今已后,方见松筠之节。君还申孤此意于梁主也。’遂执庄手而别。时梁之将帅咸请与尉迟迥连衡,进可尽节于周氏,退可席卷山南,唯岿疑不可。会庄至自长安,申文帝结托之意,遂言于岿曰:‘今尉迟迥虽曰旧将,昏耄已甚。消难、王谦常人之下者,非有匡合之才。况山东、庸蜀从化日近,周室之恩未洽于朝廷。臣料之,迥等终当覆灭,随公必移周国,未若保境息人,以观其变。’岿深以为然。未几,消难奔陈,迥及谦相次就戮。岿谓庄曰:‘近若从众言,社稷已不守矣。’
文帝践祚,庄又入朝,帝深慰勉之。及为晋王广纳妃于梁,庄因是往来四五反,前后赐物数千段。梁国废,授开府仪同三司,除给事黄门侍郎。
庄明习旧章,雅达政事,凡所驳正,帝莫不称善。苏威为纳言,重庄器识,常奏帝云:‘江南人有学业者,多不习世务;习世务者,又无学业。能兼之者,不过柳庄。’高颎亦与庄甚厚。
庄与陈茂同官,不能降意。茂见上及朝臣多属意于庄,心每不平。帝与茂有旧,谮愬颇行。尚书省尝奏犯罪人,依法合流,而上处以大辟。庄据法执之,帝不从,由是忤旨。俄属尚药进丸药不称旨,茂因奏庄不亲监,帝怒。十一年,徐璒等反于江南,诏庄以行军总管长史随军讨之。璒平,即授饶州刺史,甚有能名。卒于官。
论曰:韩褒奉事三帝,以忠厚知名。赵肃平允当官,张轨循良播美,李彦誉流省阁,郭彦信着蛮貊,历官出纳,并当时之选也。梁昕、皇甫璠、辛庆之、王子直、杜杲之徒,并关右之旧族。或纡组登朝,获当官之誉,或张旃出境,有专对之才,既茂国猷,克隆家业,美矣!魏文帝云:‘文人不护细行。’其吕思礼之谓乎!徐招、檀翥、孟信各以才学自业,又加之以清介,并志能之士也。宗懔才辞干局,见重梁元,逮乎播越秦中,不预政事,岂亡国俘虏不与图存者乎?梁氏据有江东五十余载,挟策纪事,盖亦多人。刘璠学思通博,有著述之誉,虽传疑传信,颇有详略,而属辞比事,为一家之言。行本正色抗言,具存乎骨鲠。柳遐立身之道,进退有节,观其眷恋坟陇,其孝可移于朝廷;尽礼旧主,其忠可事于新君。夫能推此类以求贤,则知人几于易矣。庄亮直之风,不殒门表,忠而获谤,盖亦自古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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