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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延章

[二十四史] 北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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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七十一‧列传第五十九  隋宗室诸王 蔡景王整 滕穆王瓒 道宣王嵩 卫昭王爽 河间王弘 义城公处纲 离石太守子崇 文帝四王 炀帝三子
蔡景王整,隋文帝之次弟也。文帝四弟,唯整及滕穆王瓒与帝同生,次道宣王嵩,次卫昭王爽并异母。
整,周明帝时以武元军功,赐爵陈留郡公,位开府、车骑大将军。从武帝平齐,力战而死。文帝初居武元之忧,率诸弟负土为坟,人植一柏,四根郁茂,西北一根整栽者独黄。后因大风雨,并根失之,果终不吉。文帝作相,赠柱国、大司徒、八州刺史。及受禅,追封谥焉。
子智积袭。又封其弟智明为高阳郡公,智才开封县公。寻拜智积开府仪同三司,授同州刺史,仪卫资送甚盛。
整娶同郡尉迟纲女,生智积。开皇中,有司奏智积将葬尉太妃,帝曰:‘昔几杀我。我有同生二弟,并倚妇家势,常憎疾我。我向之笑云:“尔既嗔我,不可与尔角嗔。”并云:“阿兄止倚头额。”时有医师边隐逐势,言我后百日当病癫。二弟私喜,以告父母。父母泣谓我曰:“尔二弟大剧,不能爱兄。”我因言:“一日有天下,当改其姓。夫不爱其亲而爱他人者,谓之悖德,当改之为悖。”父母许我此言。父母亡后,二弟及妇又谗我,言于晋公。于时每还,欲入门,常不喜,如见狱门。托以患气,常锁阁静坐,唯食至时暂开阁。每飞言入耳,窃云:“复未邪?”当时实不可耐,羡人无兄弟。世间贫家兄弟多相爱,由相假藉;达官兄弟多相憎,争名利故也。’
智积在同州,未尝嬉戏游猎,听政之暇,端坐读书,门无私谒。有侍读公孙尚义,山东儒士,府佐杨君英、萧德言,并有文学,时延于坐。所设唯饼果,酒才三酌。家有女妓,唯年节嘉庆奏于太妃前。始,文帝龙潜时,与景王不睦,太妃尉氏又与独孤皇后不相谐,以是智积常怀危惧,每自贬损。帝亦以是哀怜之。人或劝智积为产业,智积曰:‘昔平原露朽财帛,苦其多也。吾幸无可露,何更营乎!’有五男,止教读论语、孝经而已,亦不令交通賔客。或问其故,智积曰:‘恐儿子有才能以致祸也。’开皇二十年,征还京,无他职任,阖门自守,非朝觐不出。炀帝即位,滕王纶、卫王集并以谗构得罪,高阳公智明亦以交通夺爵,智积愈惧。大业三年,授弘农太守,委政僚佐,清静自居。
及杨玄感作逆,自东都引军而西,智积谓官属曰:‘玄感欲西图关中,若成其计,则根本固矣。当以计縻之,使不得进。不出一旬,自可禽耳。’乃玄感军至城下,智积登陴詈辱之,玄感怒甚,留攻之。城门为贼所烧,智积乃更益火,贼不得入。数日,宇文述等军至,合击破之。寻拜宗正卿。
十二年,从驾江都,寝疾。帝时疏薄骨肉,智积每不自安,及遇患,不呼医。临终,谓所亲曰:‘吾今日始知得保首领没于地矣!’时人哀之。有子道玄。
滕穆王瓒字恒生,一名慧。仕周,以武元军功,封竟陵郡公,尚周武帝妹顺阳公主。保定四年,累迁纳言。瓒贵公子,又尚公主,美姿容,好书爱士,甚有当时誉,时人号曰杨三郎。武帝甚亲爱之。平齐之役,诸王咸从,留瓒居守,谓曰:‘六府事殷,一以相付,朕无西顾之忧矣。’宣帝即位,迁吏部中大夫,加上仪同。
宣帝崩,文帝入禁中,将总朝政,令废太子勇召之。瓒素与帝不协,不从,曰:‘作隋国公恐不能保,何乃更为族灭事邪!’文帝作相,拜大宗伯,典修礼律,进位上柱国、邵国公。瓒见帝执政,恐为家祸,阴有图帝计,帝每优容之。及受禅,立为滕王,拜雍州牧。帝数与同坐,呼为阿三。后坐事去牧,以王就第。
瓒妃宇文氏,素与独孤皇后不平,至是郁郁不得志,阴有咒诅。帝命瓒出之,瓒不忍离绝,固请。帝不得已,从之,宇文氏竟除属籍。由是恩礼更薄。开皇十一年,从幸栗园,坐树下,方饮酒,鼻忽流血,暴薨,时年四十四。人皆以为遇鸩。子纶嗣。
纶字斌籀,性弘厚,美姿容,颇知锺律。文帝受禅,封邵国公。明年,拜邵州刺史。晋王广纳妃于梁,诏纶致礼,甚为梁人所敬。
纶以穆王故,当文帝世,每不自安。炀帝即位,尤被猜忌。纶忧惧,呼术者王琛问之。琛荅曰:‘王相禄不凡。滕即腾也,此字足为善应。’有沙门惠恩、崛多等,颇解占候,纶每与交通,尝令此三人为厌胜法。有人告纶怨望咒诅,帝令黄门侍郎王弘穷验之。弘希旨奏纶厌蛊恶逆,坐当死。帝令公卿议之,司徒杨素等曰:‘纶怀恶之由,积自家世。惟皇运之始,四海同心,在于孔怀,弥须协力。其先乃离阻大谋,弃同即异。父悖于前,子逆于后,为恶有将,其罪莫大。请依前科。’帝以皇族不忍,除名徙边郡。
大业七年,帝征辽东,纶欲上表,请从军自效,为郡司所遏。未几,徙珠崖。及天下大乱,为贼林仕弘逼,携妻子窜儋耳。后归国,封怀化县公。寻病卒。
纶弟坦,字文籀,初封竟陵郡公,坐纶徙长沙。
坦弟猛,字武籀,徙衡山。
猛弟温,字明籀,初徙零陵。温好学,解属文,既而作零陵赋以自寄,其词哀思。帝见而怒之,转徙南海。
温弟诜,字弘籀,前亦徙零陵。帝以其修谨,袭封滕王,以奉穆王嗣。大业末,于江都为宇文化及所害。
道宣王嵩,在周以武元军功,赐爵兴城公。早卒。文帝受禅,追封谥焉,以滕穆王瓒子静袭。卒,谥曰悼。无子,以蔡王智积子世澄袭。
卫昭王爽字师仁,小字明达。在周以武元军功,于襁褓中封同安郡公。六岁而武元崩,为献皇后所养,由是宠爱特异诸弟。年十七,为内史上大夫。文帝执政,授蒲州刺史、柱国。及受禅,立为卫王,所生李氏为太妃。爽位雍州牧、右领军大将军,权领并州总管,上柱国、凉州总管。爽美风仪,有器局,政甚有声。大军北伐,河间王弘、豆卢𪟝、窦荣定、高颎、虞庆则等分道而进,以爽为元帅,俱受爽节度。亲率李充等四将出朔州,遇沙钵略可汗于白道,接战,大破之,沙钵略中重疮而遁。帝大悦,赐爽真食梁安县千户。六年,复为元帅,步骑十五万出合川,突厥遁逃。征为纳言。帝甚重之。
未几,爽疾,帝使薛荣宗视之,云众鬼为厉。爽令左右驱逐之。居数日,有鬼物来击荣宗,走下阶而毙。其夜爽薨,年二十五。赠太尉、冀州刺史。子集嗣。
集字文会,初封遂安王,寻袭封卫王。炀帝时,诸侯王恩礼渐薄,猜防日甚,集忧惧,乃呼术者俞普明章醮以祈福助。有人告集咒诅,宪司希旨,锻成其狱,奏集恶逆,坐当死。诏下其议,杨素等曰:‘集密怀左道,厌蛊君亲,是君父之罪人,非臣子之所赦,请论如律。’时滕王纶坐与相连,帝不忍加诛,除名远徙边郡。天下乱,不知所终。
河间王弘字辟恶,文帝从祖弟也。祖爱敬,早卒。父元孙,少孤,随母郭氏养于舅族。及武元帝与周文建义关中,元孙时在邺,惧为齐人所诛,因假外家姓为郭氏。元孙死,齐为周灭,弘始入关。与文帝相得,帝哀之,为买田宅。
弘性明悟,有文武干略。数从征伐,累迁开府仪同三司。文帝为丞相,常置左右,委以心腹。帝诣周赵王宅,将及于难,弘时立于户外,以卫文帝。寻加上开府,赐爵永康县公。及受禅,拜大将军,进爵郡公。寻赠其父柱国、尚书令、河间郡公。其年,立弘为河间王,拜右卫大将军。寻进柱国,以行军元帅出灵州道征突厥,大破之。拜宁州总管,进上柱国。政尚清静,甚有恩惠。迁蒲州刺史,得以便宜从事。时河东多盗贼,弘奏为盗者百余人,投之边裔,州境恬然,号为良吏。每晋王广入朝,弘辄领扬州总管,及王归藩,弘复还蒲州。在州十余年,风教大洽。炀帝嗣位,拜太子太保。岁余,薨。大业六年,追封郇王。子庆嗣。
庆倾曲善候时变。帝猜忌骨肉,滕王纶等皆被废放,唯庆获全。累迁荥阳太守,颇有政绩。
及李密据洛口仓,荥阳诸县多应密。庆勒兵拒守。岁余,城中粮尽,兵势日蹙。密遗庆书曰:‘王之先世,家住山东,本姓郭氏,乃非杨族。娄敬之于汉高,殊非血胤;吕布之于董卓,良异天亲。芝焚蕙叹,事不同此。江都荒湎,流宕忘归,骨肉崩离,人神怨愤。举烽火于骊山,诸侯莫至;浮胶船于汉水,还日未期。王独守孤城,援绝千里,粮糇支计,仅有月余,弊卒之多,才盈数百。有何恃赖,欲相抗拒?求枯鱼于市肆,即事非虚;因归雁以运粮,竟知何日!止恐祸生匕首,衅发萧墙,空以七尺之躯,悬赏千金之购,可为酸鼻者也。幸能三思,自求多福。’于时江都败问亦至,庆得书,遂降于密,改姓为郭氏。密破,归东都,又为杨氏,越王侗不之责也。及侗称制,拜宗正卿。
世充既僭伪号,降爵为郇国公,复为郭氏。世充以兄女妻之,署荥州刺史。及世充将败,庆欲将妻同归长安,其妻曰:‘国家以妾奉箕帚于公者,欲以申厚意,结公心耳。今父叔穷迫,家国阽危,而不顾婚姻,孤负付属,为全身之计,非妾所能责公也。妾若至长安,公家一婢耳,何用妾为!愿送还东都,君之惠也。’庆不许,其妻遂沐浴靓庄,仰药而死。庆遂归国,为宜州刺史、郇国公,复姓杨氏。其嫡母元太妃,年老,两目丧明,世充斩之。
义城公处纲,文帝族父也。生长北边,少习骑射。在周,以军功拜上仪同。文帝受禅,赠其父锺葵柱国、尚书令、义城县公,以处纲袭焉。累迁右领军将军。纲虽无才艺,而性质直,在官强济,亦为当时所称。拜蒲州刺史,吏人悦之。卒于秦州总管,谥曰恭。
弟处乐,官至洛州刺史。汉王谅反,朝廷以为二心,废锢不齿。
离石太守子崇,武元帝族弟也。父盆生,赠荆州刺史。子崇少好学,涉猎书记,有风仪,爱贤好士。开皇初,拜仪同,以车骑将军恒典宿卫。后为司门侍郎。炀帝嗣位,累迁候卫将军,坐事免。未几,复检校将军事。从帝幸汾阳宫,子崇知突厥必为寇,屡请早还京师,不纳。寻有雁门之围。及贼退,帝怒之曰:‘子崇怯懦,妄有陈请,惊动我众心,不可居爪牙寄。’出为离石郡太守,有能名。自是突厥屡寇边塞,胡贼刘六儿复拥众劫掠郡境,子崇表请兵镇遏。帝复大怒,令子崇行长城。子崇行百余里,四面路绝,不得进而归。
岁余,朔方梁师都、马邑刘武周等各作乱,郡中诸胡复反。子崇患之,言欲朝集,遂与心腹数百人自孟门关将还京师。遇道路隔绝,退归离石。左右闻太原兵起,不复入城,各叛去。子崇悉收叛者父兄斩之。后数日,义兵至,城中应之。城陷,为仇家所杀。
文帝五男,皆文献皇后所生。长曰房陵王勇,次炀帝,次秦孝王俊,次庶人秀,次庶人谅。
房陵王勇,小名𪾢地伐。周世以武元军功,封博平县侯。及文帝辅政,立为世子,拜大将军、左司卫,封长宁郡公。出为洛州总管、东京少冢宰,总统旧齐之地。后征还京师,进上柱国、大司马,领内史御正,诸禁卫皆属焉。文帝受禅,立为皇太子,军国政事及尚书奏死罪已下,皆令勇参决。
帝以山东人多流冗,遣使案检,又欲徙人北实边塞。勇上书谏,以为‘恋土怀旧,人之本情,波迸流离,盖不获已。有齐之末,主暗时昏,周平东夏,继以威虐,人不堪命,致有逃亡,非厌家乡,愿为羁旅。若假以数岁,沐浴皇风,逃窜之徒,自然归本。虽北夷犯边,令所在严固,何待迁配,以致劳扰’?上览而嘉之。时晋王广亦表言不可,帝遂止。是后时政不便,多所损益,帝每纳之。
帝常从容谓群臣曰:‘前世皇王,溺于嬖幸,废立之所由生。朕傍无姬侍,五子同母,可谓真兄弟也。岂若前代,多诸内宠,孽子忿争,为亡国之道邪!’
勇颇好学,解属词赋,性宽仁和厚,率意任情,无矫饰之行。引明克让、姚察、陆开明等为之賔友。勇尝文饰蜀铠,帝见而不悦,恐致奢侈之渐,因诫之曰:‘我历观前代帝王,未有奢华而能长久者。汝当储后,若不上称帝心,下合人意,何以承宗庙之重,居兆人之上?吾昔衣服,各留一物,时复看以自警戒。又拟分赐汝兄弟。恐汝以今日皇太子之心,忘昔时之事,故令高颎赐汝我旧所带刀子一枚,并葅酱一合,汝昔作上士时所常食如此。若存忆前事,应知我心。’
后经冬至,百官朝勇,勇张乐受贺。帝知之,问朝臣:‘近闻至节,内外百官相率朝东宫,是何礼也?’太常少卿辛亶对曰:‘于东宫是贺,不得言朝。’帝曰:‘改节称贺,正可三数十人,逐情各去。何因有司征召,一朝普集,太子法服设乐以待之?东宫如此,殊乖礼制。’乃下诏曰:‘皇太子虽居上嗣,义兼臣子,而诸方岳牧正冬朝贺,任土作贡,别上东宫。事非典则,宜悉停断。’
自此恩宠始衰,渐生疑阻。时帝令选强宗入上台宿卫,高颎奏:‘若尽取强者,恐东宫宿卫太劣。’帝作色曰:‘我有时行动,宿卫须得雄毅。太子毓德东宫,左右何须强武?如我商量,恒于交番之日,分向东宫上下,团伍不别,岂非好事邪?我熟见前代,公不须仍踵旧风!’盖疑颎男尚勇女,形于此言,以防之。
勇多内宠,昭训云氏嬖幸,礼匹于嫡。而妃元氏无宠,尝遇心疾,二日而薨。献皇后意有他故,甚责望勇。又自妃薨,云昭训专擅内政,后弥不平,颇求勇罪过。晋王广知之,弥自矫饰,姬妾恒备员数,唯与萧妃居处。皇后由是薄勇,愈称晋王德行。后晋王来朝,车马侍从,皆为俭素,接朝臣,礼极卑屈,声名籍甚,冠于诸王。临还扬州,入内辞皇后,因哽咽流涕,伏不能兴。皇后泫然泣下,相对歔欷。王曰:‘臣性识愚下,常守平生昆弟之意,不知何罪,失爱东宫,恒畜盛怒,欲加屠陷。每恐谗谮出于杼轴,鸩毒遇于杯杓。’皇后忿然曰:‘𪾢地伐渐不可耐,我为伊索得元家女,望隆基业,竟不闻作夫妻,专宠阿云,有如许豚犬。前新妇本无病痛,忽尔暴亡,遣人投药,致此夭逝。事已如此,我亦不穷。何因复于汝处发如此意?我在尚尔,我死后当鱼肉汝乎?每思东宫竟无正嫡,至尊千秋万岁后,遣汝等兄弟向阿云儿前再拜问讯,此是几许大苦痛邪!’晋王又拜,呜咽不能止,皇后亦悲不自胜。
此别之后,知皇后意移,始构夺宗之计。因引张衡定策,遣褒公宇文述深交杨约,令喻旨于越公素,具言皇后此语。素瞿然曰:‘但不知皇后如何?但如所言,吾又何为者!’后数日,素入侍宴,微称晋王孝悌恭俭有礼,用此揣皇后意。后泣曰:‘公言是也。我儿大孝顺,每闻至尊及我遣内使到,必迎于境首。又其新妇亦大可怜,我使婢去,常与同寝共食。岂如𪾢地伐共阿云相对而坐,终日酣宴,昵近小人,疑阻骨肉!我所以益怜阿 21849.gif 者,尝恐暗地杀之。’素既知意,盛言太子不才。皇后遂遗素金,始有废立之意。
勇颇知其谋,忧惧,计无所出。闻新丰人王辅贤能占候,召而问之。辅贤曰:‘白虹贯东宫门,太白袭月,皇太子废退象也。’以铜铁五兵造诸厌胜。又于后园内作庶人村,屋宇卑陋,太子时于中寝息,布衣草褥,冀以当之。帝知其不安,在仁寿宫,使杨素观勇。素至东宫,偃息未入,勇束带待之,故亦不进以怒勇,勇衔之,形于言色。素还,言勇怨望,恐有他变。帝甚疑之。皇后又遣人伺觇东宫,纤介事皆闻奏,因加媒糱,构成其罪。帝惑之,遂疏忌勇。迺于玄武门达至德门量置人候,以伺动静,皆随事奏闻。又东宫宿卫人,侍官已上,名籍悉令属诸卫府,有健儿者咸屏去之。
晋王又令段达私货东宫幸臣姬威,令取太子消息,密告杨素。于是内外諠谤,过失日闻。段达胁姬威曰:‘东宫罪过,主上皆已知之。已奉密诏,定当废立。君能告之,则大富贵。’威遂许诺。
开皇二十年,车驾至自仁寿宫,御大兴殿,谓侍臣曰:‘我新还京师,进开怀欢乐,不知何意,翻悒然愁苦。’吏部尚书牛弘对曰:‘由臣等不称职,故至尊忧劳。’帝既数闻谗谮,疑朝臣具委,故有斯问,冀闻太子之愆。弘既此对,大乖本指。帝因作色谓东宫官属曰:‘仁寿宫去此不远,令我每还京师,严备如入敌国。我为患利,不脱衣卧。夜欲得近厕,故在后房。恐有惊急,还就前殿。岂非尔辈欲坏我家国邪!’乃执唐令则等数人,付所司讯鞫。令杨素陈东宫事状,以告近臣。素显言之曰:‘奉敕向京,令皇太子检校刘居士余党。太子忿然作色,肉战泪下,云:“居士党已尽,遣我何处穷讨?尔作右仆射,受委自求,何关我事!”又云:“昔大事不遂,我先被诛。今作天子,竟乃令我不如弟,一事已上,不得自由。”因长叹回视云:“我大觉身妨!”又云:“诸王皆得奴,独不与我!”乃向西北奋头,喃喃细语。’帝曰:‘此儿不堪承嗣久矣。皇后恒劝我废,我以布素时生,复长子,望其渐改,隐忍至今。勇昔从南兖州来,语卫王曰:“阿娘不与我一好妇女,亦是可恨。”因指皇后侍儿曰:“皆我物。”此言几许异事!其妇初亡,即以斗帐安余老妪。新妇初亡,我深疑使马嗣明药杀。我曾责之,便怼曰:“会当杀元孝矩。”此欲害我而迁怒耳。初,长宁诞育,朕与皇后共抱养之,自怀彼此,连遣来索。且云定兴女,在外私合而生,想此由来,何必是其体胤?昔晋太子取屠家女,其儿即好屠割。今傥非类,便乱宗祏。又刘金𬴊,佞人也,呼定兴作家翁。定兴愚人,受其此语。我前解金𬴊者,为其此事。勇昔在宫,引曹妙达共定兴女同宴,妙达在外云:“我今得劝妃酒。”直以其诸子偏庶,畏人不服,故逆纵之,欲收天下望耳。我虽德惭尧舜,终不以万姓付不肖子。我恒畏其加害,如防大敌,今欲废之,以安天下。’
左卫大将军元旻谏曰:‘废立大事,天子无贰言,诏旨若行,后悔无及。谗言罔极,惟陛下察之。’旻辞直争强,声色俱厉,帝不荅。
时姬威又表告太子非法,帝使威尽言。威对曰:‘皇太子由来共臣语,唯意在骄奢,欲得樊川以至散关,总规为苑。兼云:“昔汉武将起上林苑,东方朔谏,赐朔黄金百斤,几许可笑!我实无金辄赐此等。若有谏者,正当斩之,不过杀百许人,自然永息。”前苏孝慈解左卫率,皇太子奋髯扬肘曰:“大丈夫当有一日,终不忘之,决当快意。”又宫内所须,尚书多执法不与,便怒曰:“仆射已下五人,会展三人脚,便使知慢我之祸。”又于苑内筑一小城,春夏秋冬作役不辍,营起亭殿,朝造夕改。每云:“至尊嗔我多侧庶,高纬、陈叔宝岂是孽子乎?”尝令师姥卜吉凶,语臣曰:“至尊忌在十八年,此期促矣。”’帝泫然曰:‘谁非父母生,乃至于此!我有旧使妇女,令看东宫,奏云:“勿令广平王至皇太子处。东宫憎妇,亦广平王教之。”元赞亦知其阴恶,劝我于左藏东加置两队。初平陈后,宫人好者悉配春坊,如闻不知厌足,于外更有求访。朕近览齐书,见高欢纵其儿子,不胜忿愤,安可效尤!’于是勇及诸子皆被禁锢,部分收其党与。杨素舞文锻炼,以成其狱。勇由是遂败。
居数日,有司承素意,奏‘元旻身备宿卫,常曲事于勇,情有附托。在仁寿宫,裴弘将勇书于朝堂与旻,题封云,勿令人见’。帝曰:‘朕在仁寿宫,有纤小事,东宫必知,疾于驿马,怪之甚久,岂非此徒邪?’遣武士执旻及弘付法。
先是,勇尝于仁寿宫参起居还,涂中见一枯槐树,根干蟠错,大且五六围,顾左右曰:‘此堪作何器用?’或对曰:‘古槐尤堪取火。’于时卫士皆佩火燧,勇因令匠者造数千枚,欲以分赐左右。至是,获于库。又药藏局贮艾数斛,亦搜得之。大将为怪,以问姬威。威曰:‘太子此意别有所在。比令长宁王已下,诣仁寿宫还,每常急行,一宿便至。恒饲马千匹,云径往捉城门,自然饿死。’素以威言诘勇,勇不服曰:‘窃闻公家马数万匹,勇忝备位太子,有马千匹,乃是反乎?’素又发泄东宫服玩似加雕饰者,悉陈于庭,以示文帝群官,为太子罪。帝曰:‘前簿王世积,得妇女领巾,状似矟幡,当时遍示百官,欲以为戒。今我儿乃自为之。领巾为矟幡,此是服妖。’使将诸物示勇以诘之。皇后又责之罪。帝使使问勇,勇不服。
太史令袁充进曰:‘臣观天文,皇太子当废。’上曰:‘玄象久见矣。’群臣无敢言者。于是使人召勇。勇见使者,惊曰:‘得无杀我邪?’帝戎服陈兵,御武德殿,集百官立于东面,诸亲立于西面,引勇及诸子列于殿庭。命薛道衡宣诏废勇及其男女为王、公主者并为庶人。命道衡谓勇曰:‘尔之罪恶,人神所弃,欲求不废,其可得邪!’勇再拜曰:‘臣合尸之都巿,为将来鉴诫。幸蒙哀怜,得全性命。’言毕,泣下流襟,既而舞蹈而去。左右莫不悯默。
又下诏:‘左卫大将军元旻,任掌禁兵,委以心膂,乃包藏奸伏,离间君亲,崇长厉阶,最为魁首。太子左庶子唐令则,策名储贰,位长宫僚,谄曲取容,音技自进,躬执乐器,亲教内人,赞成骄侈,导引非法。太子家令邹文腾,专行左道,偏被亲昵,占问国家,希觊灾祸。左卫率司马夏侯福,内事谄谀,外作威势,陵侮上下,亵浊宫闱。典膳监元淹,谬陈爱憎,开示怨隙,进引妖巫,营事厌祷。前吏部侍郎萧子宝,往居省阁,旧非宫臣,进画奸谋,要射荣利。前主玺下士何竦,假托玄象,妄说妖怪,志图祸乱,心在速发;兼诸奇服,皆竦规模,增长骄奢,糜费百姓。此之七人,为害斯甚,并处斩刑,妻妾子孙皆没官。车骑将军阎毗、东郡公崔君绰、游骑尉沈福宝、瀛州人章仇太翼等四人,所为之事,并是悖逆,论其状迹,罪合极刑。但未能尽戮,并特免死,各决杖一百,身及妻子资财田宅悉没官。副将作大匠高龙叉,预追番丁,辄配东宫使役,营造亭舍,进入春坊;率更令晋文建、通直散骑侍郎判司农少卿事元衡,料度之外,私自出给,虚破丁功,擅割园地。并处自尽。’于是集群官于广阳门外,宣诏以戮之。乃移勇于内史省,给五品料食。立晋王广为皇太子,仍以勇付之,复囚于东宫。赐杨素物三千段,元胄、杨约并千段,杨难敌五百段,皆鞫勇之功赏也。
时文林郎杨孝政上书谏,言:‘皇太子为小人所误,不宜废黜。’帝怒,挞其胸。寻而贝州长史裴肃表称‘庶人罪黜已久,当克己自新,请封一小国’。帝知勇黜不允天下情,乃征肃入朝,具陈废立意。
时勇自以废非其罪,频请见上,面申冤屈。皇太子遏不得闻。勇于是升树叫,闻于帝,冀得引见。杨素因奏言:‘勇情志昏乱,又癫鬼所著,不可复收。’帝以为然,卒不得见。
帝遇疾于仁寿宫,皇太子入侍医,奸乱事闻于帝。帝抵床曰:‘枉废我儿!’遣追勇。未及发使而崩,秘不发丧。遽收柳述、元岩,系大理狱,伪敕赐庶人死。追封房陵王,不为立嗣。
勇有十男:云昭训生长宁王俨、平原王裕、安城王筠。高良娣生安平王嶷、襄城王恪。王良媛生高阳王该、建安王韶。成姬生颍川王煚。后宫生孝实、孝范。
初,俨诞,帝闻之曰:‘此乃皇太孙,何乃生不得地!’云定兴奏曰:‘天生龙种,所以因云而出。’时人以为敏对。六岁,封长宁郡王。勇败,亦坐废。上表求宿卫,辞情哀切,帝览之恻然。杨素进曰:‘伏愿圣心同于螫手,不宜留意。’炀帝践祚,俨常从行,遇鸩卒。诸弟分徙岭外,皆敕杀之。
秦王俊字阿祇。开皇元年,立为秦王。二年,拜上柱国、河南道行台尚书令、洛州刺史,时年十二。加右武卫大将军,领关东兵。三年,迁秦州总管,陇右诸州尽隶焉。俊仁恕慈爱,崇敬佛道,请为沙门,不许。六年,迁山南道行台尚书令。伐陈之役,为山南道行军元帅,督三十总管,水陆十余万,屯汉口,为上流节度。寻授扬州总管、四十四州诸军事,镇广陵。转并州总管、二十四州诸军事。
初,颇有令问,文帝闻而大悦。后渐奢侈,违犯制度,出钱求息。帝遣按其事,与相连坐者百余人。于是盛修宫室,穷极侈丽。俊有巧思,每亲运斤斧,工巧之器,饰以珠玉。为妃作七宝幂篱,重不可戴,以马负之而行。征役无已。置浑天仪、测景表。又为水殿,香涂粉壁,玉砌金阶,梁柱楣栋之间,周以明镜,间以宝珠,极莹饰之美。每与賔客伎女弦歌于上。
俊颇好内,妃崔氏性妒,甚不平之,遂于瓜中进毒。俊由是遇疾,征还京师。以俊奢纵,免官,以王就第。左武卫将军刘昇谏曰:‘秦王非有他过,但费官物、营廨舍而已。臣谓可容。’帝曰:‘法不可违。’昇固谏,帝忿然作色,昇乃止。杨素复进谏,以秦王过不应至此。帝曰:‘我是五儿之父,非兆人之父。若如公意,何不别制天子儿律!以周公为人,尚诛管、蔡。我诚不及周公远矣,安能亏法乎!’卒不许。
俊疾笃,含银,银色变,以为遇蛊。未能起,遣使奉表陈谢。帝责以失德。大都督皇甫统上表请复王官,不许。岁余,以疾笃,复拜上柱国。二十年六月,薨于秦邸。帝哭之数声而已,曰:‘晋王前送一鹿,我令作脯,拟赐秦王。今亡,可置灵坐之前。心已许之,不可亏信。’帝及后往视,见大蜘蛛、大蛷螋从枕头出,求之不见。穷之,知妃所为也。俊所为侈丽物悉命焚之。敕送终之具,务从俭约,以为后世法。王府僚佐请立碑,帝曰:‘欲求名,一卷史书足矣,何用碑为!若子孙不能保家,徒与人作镇石耳。’
妃崔氏以毒王故,下诏废绝,赐死于其家。子浩,崔氏所生也。以其母谴死,遂不得立。于是以秦国官为丧主。俊长女永丰公主,年十三,遭父忧,哀慕尽礼,免丧,遂绝酒肉。每忌日,辄流涕不食。有开府王延者,性忠厚,领俊亲信兵十余年,俊甚礼之。及俊疾,延恒在阁下,衣不解带。俊薨,勺饮不入口者数日,羸顿骨立。帝闻悯之,赐以御药,授骠骑将军,典宿卫。俊葬日,延号恸而绝。帝嗟异之,令通事舍人吊祭,诏葬延于俊墓侧。
炀帝即位,立浩为秦王,以奉孝王嗣。封浩弟湛济北侯。后以浩为河阳都尉。杨玄感作逆之际,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勒兵讨之。至河阳,修启于浩,浩诣述营,共相往复。有司劾浩以诸侯交通内臣,竟坐废免。宇文化及弑逆,立浩为帝。化及败于黎阳,北走魏县,自僭为帝,因而害之。
湛骁果有胆烈。大业初,为荥阳太守,坐浩免,亦为化及所害。
庶人秀,开皇元年,立为越王。未几,徙封于蜀,拜柱国、益州总管、二十四州诸军事。二年,进上柱国、西南道行台尚书令,本官如故。岁余而罢。十二年,入为内史令、右领军大将军。寻出镇于蜀。
秀有胆气,容貌瓌伟,美须髯,多武艺,甚为朝臣所惮。帝每谓文献皇后曰:‘秀必以恶终。我在当无虑,至兄弟必反。’兵部侍郎元衡使于蜀,秀深结于衡,以左右为请。衡既还京师,请益左右,帝不许。大将军刘哙之讨西爨,帝令上开府杨武通将兵继进。秀使嬖人万知先为武通行军司马,帝以秀任非其人,谴责之。因谓群臣曰:‘坏我法者,必在子孙。譬如猛兽,物不能害,反为毛间虫所损食耳。’于是遂分秀所统。
秀渐奢侈,违犯制度,车马被服拟于天子。及太子勇废,秀甚不平。皇太子恐秀终为后变,阴令杨素求其罪状而谮之。仁寿二年,征还京师,见不与语。明日,使使切让之。皇太子及诸王流涕庭谢,帝曰:‘顷者俊糜费财物,我以父道训之。今秀蠹害生灵,当以君道绳之。’乃下以法。开府庆整谏曰:‘庶人勇既废,秦王已薨,陛下儿子无多,何至如是!蜀王性甚耿介,今被责,恐不自全。’帝大怒,欲断其舌。因谓群臣曰:‘当斩秀于巿以谢百姓。’乃令杨素、苏威、牛弘、柳述、赵绰推之。太子阴作偶人,书帝及汉王姓字,缚手钉心,令人埋之华山下,令杨素发之。又作檄文曰‘逆臣贼子,专弄威柄,陛下唯守虚器,一无所知’,陈甲兵之盛,云‘指期问罪’,置秀集中,因以闻奏。帝曰:‘天下宁有是邪!’乃废为庶人,幽之内侍省,不得与妻子相见,令给獠婢二人驱使之。与连坐百余人。
秀既幽逼,愤懑不知所为,乃上表陈己愆,请与其爱子爪子相见,并请赐一穴,令骸骨有所。帝乃下诏数其罪曰:‘汝地居臣子,情兼家国,庸蜀险要,委以镇之。汝乃干纪乱常,怀恶乐祸, 4079.gif 睨二宫,伫望灾衅,容纳不逞,结构异端。我有不和,汝便觇候,望我不起,便有异心。皇太子,汝兄也,次当建立,汝假托妖言,乃云不终其位。妄称鬼怪,又道不得入宫,自言骨相非人臣,德业堪承重器。妄道清城出圣,欲己当之,诈称益州龙见,托言吉兆。重述木易之姓,更修成都之宫,妄说禾乃之名,以当八千之运。横生京师妖异,以证父兄之灾;妄造蜀地征祥,以符己身之箓。汝岂不欲得国家恶也?天下乱也?辄造白玉之珽,又为白羽之箭,文物服饰,岂似有君?鸠集左道,符书厌镇。汉王于汝,亲则弟也,乃画其形像,题其姓名,缚手钉心,枷锁杻械。仍云请西岳华山慈父圣母神兵九亿万骑,收杨谅魂神,闭在华山下,勿令散荡。我之于汝,亲则父也,复云请西岳华山慈父圣母,赐为开化杨坚夫妻,回心欢喜。又画我形像,缚手撮头,仍云请西岳神兵收杨坚魂神。如此形状,我今不知杨谅、杨坚是汝何亲也!包藏凶慝,图谋不轨,逆臣之迹也。希父之灾,以为身幸,贼子之心也。怀非分之望,肆毒心于兄,悖恶之行也。嫉妒于弟,无恶不为,无孔怀之情也。违犯制度,坏乱之极也。多杀不辜,豺狼之暴也。剥削人庶,酷虐之甚也。唯求财货,巿井之业也。专事妖邪,顽嚚之性也。弗克负荷,不材之器也。凡此十者,灭天理,逆人伦,汝皆为之,不祥之甚也。欲免患祸,长守富贵,其可得乎!’
后听与其子同处。炀帝即位,禁锢如初。宇文化及之弑逆也,欲立秀为帝,群议不许。于是害之,并其诸子。
庶人谅,字德章,一名杰,小字益钱。开皇元年,立为汉王。十二年,为雍州牧,加上柱国、右卫大将军,转左卫大将军。十七年,出为并州总管,帝幸温汤而送之。自山以东,至于沧海,南拒黄河,五十二州尽隶焉。特许以便宜,不拘律令。十八年,起辽东之役,以谅为行军元帅。至辽水,师遇疾疫,不利而还。十九年,突厥犯塞,以谅为行军元帅,竟不临戎。文帝甚宠爱之。
谅自以居天下精兵处,以太子谗废,居常怏怏,阴有异图。遂讽帝云:‘突厥方强,太原即为重镇,宜修武备。’帝从之。于是大发工役,缮修器械,贮纳于并州。招集亡命,左右私人,殆将数万。王𫠆者,梁将王僧辩之子,少倜傥,有奇略,为谅咨议参军。萧摩诃者,陈氏旧将。二人俱不得志,每郁郁思乱,并为谅亲善。
及蜀王以罪废,谅愈不自安。会文帝崩,使车骑屈突通征之,不赴,遂发兵反。总管司马皇甫诞谏,谅怒,收系之。王𫠆说谅曰:‘王所部将吏家属尽在关西,若用此等,即宜长驱深入,直据京都,所谓疾雷不及掩耳。若但欲割据旧齐之地,宜任东人。’谅不能专之,乃兼用二策,唱言:‘杨素反,将诛之。’
总管府兵曹河东裴文安说谅曰:‘井陉以西,是王掌握内,山东士马,亦为我有,宜悉发之。分遣羸兵,屯守要路,仍令随方略地;率其精锐,直入蒲津。文安请为前锋,王以大军继后,风行电击,顿于霸上,咸阳以东可指麾而定。京师震扰,兵不暇集,上下相疑,群情离骇,我即陈兵号令,谁敢不从!旬日之间,事可定矣。’谅大悦。于是遣所署大将军余公理将兵出太谷,以趣河阳。大将军綦良出滏口,以趣黎阳。大将军邓建出井陉,以略燕、赵。柱国乔锺馗出雁门。署文安为柱国,纥单贵、王聃、大将军茹茹天保、侯莫陈惠直指京师。未至蒲津百余里,谅忽改图,令纥单贵断河桥,守蒲州,而召文安。文安至曰:‘兵机诡速,本欲出其不意。王既不行,文安又返,使彼计成,大事去矣。’谅不对。于是从乱者十九州,乃以王聃为蒲州刺史,裴文安为晋州,薛粹为绛州,梁菩萨为潞州,韦道正为韩州,张伯英为泽州。遣伪署大将军常伦进兵绛州,遇晋州司法仲孝俊之子,谓曰:‘吾晓天文遁甲,今年起兵,得晋地者王。’孝俊闻之曰:‘皇太子常为晋王,故曰晋地,非谓反徒也。’时潞州有官羊生羔,二首相背,以为谅之咎征。
炀帝遣杨素率骑五千,袭王聃、纥单贵于蒲州,破之,于是率步骑四万趣太原。谅使赵子开守高壁,杨素击走之。谅大惧,拒素于蒿泽。属天大雨,谅欲旋师,王𫠆谏曰:‘杨素悬军,士马疲弊,王以锐卒亲戎击之,其势必举。今见敌而还,示人以怯,阻战士之心,益西军之气,愿必勿还。’谅不从,退守清源。素进击之,谅与官兵大战,死者万八千人。谅退保并州,杨素进击之,谅乃降。百僚奏谅罪当死,帝曰:‘朕终鲜兄弟,情不忍言,欲屈法恕谅一死。’于是除名,绝其属籍,竟以幽死。
先是,并州谣言:‘一张纸,两张纸,客量小儿作天子。’时伪署官告身皆一纸,别授则二纸。谅闻谣喜曰:‘我幼字阿客,“量”与“谅”同音,吾于皇家最小。’以为应之。
子颢,因而禁锢。宇文化及弑逆之际,遇害。
炀帝三男:萧皇后生元德太子昭、齐王暕。萧嫔生赵王杲。
元德太子昭,炀帝长子也。初,文帝以开皇三年四月庚午,梦神自天而降,云是天神将生降。寤,召纳言苏威以告之。及闻萧妃在并州有娠,迎置大兴宫之客省。明年正月戊辰而生昭,养于宫中,号大曹主。三岁时,于玄武门弄石师子,文帝与文献皇后至其所。文帝适患腰痛,举手冯后,昭因避去,如此者再三。文帝叹曰:‘天生长者,谁复教乎!’由是大奇之。文帝尝谓曰:‘当为尔娶妇。’应声而泣。文帝问其故,对曰:‘汉王未婚时,恒在至尊所,一朝娶妇,便则出外。惧将违离,是以啼耳。’上叹其有至性,特钟爱焉。
年十二,立为河南王。仁寿初,徙为晋王。拜内史令,兼左卫大将军,转雍州牧。炀帝即位,便幸洛阳宫,昭留守京师。及大业元年,帝遣使者立为皇太子。
昭有武力,能引强。性谦冲,言色恂恂,未尝忿怒。其有深可嫌责者,但云‘大不是’。所膳不许多品,帷席极于俭素。臣吏有老父母,必亲问其安否,岁时皆有惠赐。其仁爱如此。明年,朝于洛阳,后数月,将还京师,愿得少留,帝不许。拜请无数,体素肥,因致劳疾。帝令巫者视之,云房陵王为祟。未几而薨,时年二十三。先是,太史奏言楚分有丧,于是改封越公杨素于楚。及昭薨日,而素亦薨,盖隋、楚同分也。诏内史侍郎虞世基为哀册文,帝深追悼之。
昭妃慈州刺史博陵崔弘昇女。后秦王妃以蛊毒获谴,昭奏曰:‘恶逆者,乃新妇之姑,请离之。’乃娶滑国公京兆韦寿女为妃。昭有子三人:韦妃生恭皇帝,大刘良娣生燕王倓,小刘良娣生越王侗。
倓字仁安,敏慧美姿容,炀帝于诸孙中特所钟爱,常置左右。性好读书,尤重儒素,造次所及,有若成人。良娣早终,每忌日未尝不流涕呜咽,帝由是益奇之。宇文化及弑逆之际,倓觉变,欲入奏,恐露其事,因与梁公萧钜、千牛宇文皛等穿芳林门侧水窦入。至玄武门,诡奏曰:‘臣卒中恶,命悬俄顷,请得面辞,死无所恨。’冀见帝,为司宫者所遏,竟不得闻。俄而难作,遇害,时年十六。
越王侗字仁谨,美姿容,性宽厚。大业三年,立为越王。帝每巡幸,侗常留守东都。杨玄感反,与户部尚书樊子盖拒之。事平,朝于高阳,拜高阳太守。俄以本官留守东都。十三年,帝幸江都,复令侗与金紫光禄大夫段达、太府卿元文都、摄户部尚书韦津、右武卫将军皇甫无逸等总留台事。
宇文化及之弑逆,文都等议尊立侗,大赦,改元曰皇泰。谥帝曰明,庙号世祖,追尊元德太子为孝成皇帝,庙号世宗,尊其母刘良娣为皇太后。以段达为纳言、右翊卫大将军、摄礼部尚书,王世充为纳言、左翊卫大将军、摄吏部尚书,元文都为内史令、左骁卫大将军,卢楚亦内史令,皇甫无逸为兵部尚书、右武卫大将军,郭文懿为内史侍郎,赵长文为黄门侍郎,委以机务,为金书铁券,藏之宫掖。于时洛阳称段达等为‘七贵’。
未几,宇文化及以秦王浩为天子,来次彭城,所经城邑,多从逆党。侗惧,遣使者盖琮、马公政招怀李密。密遂请降,侗大忻悦,礼其使甚厚。即拜密为太尉、尚书令、魏国公,令拒化及。仍下书曰:
我大隋之有天下,于兹三十八载。高祖文皇帝圣略神功,载造区夏。世祖明皇帝则天法地,混一华戎。东暨蟠木,西通细柳,前逾丹徼,后越幽都,日月之所临,风雨之所至,圆首方足,禀气食毛,莫不尽入提封,皆为臣妾。加以宝贶毕集,灵瑞咸臻,作乐制礼,移风易俗。智周寰海,万物咸受其赐;道济天下,百姓用而不知。世祖往因历试,统临南服,自居皇极,顺兹望幸。所以往岁省方,展礼肆觐,停銮驻跸,按驾清道,八屯如昔,七萃不移。岂意衅起非常,逮于轩陛,灾生不意,延及冕旒。奉讳之日,五情崩殒,攀号荼毒,不能自胜。
且闻之自古,代有屯剥,贼臣逆子,何世无之。至如宇文化及,世传庸品。其父述,往属时来,早沾厚遇,赐以昏媾,置之公辅。位尊九命,禄重万锺,礼极人臣,荣冠世表,徒承海岳之恩,未有涓尘之荅。化及以此下材,夙蒙顾眄,出入外内,奉望阶墀。昔陪藩国,统领卫兵,及从升皇祚,陪列九卿。但本性凶狠,恣其贪秽,或交结恶党,或侵掠商货,事重刑签,状盈狱简。在上不遗簪履,恩加草芥,应至死辜,每蒙恕免。三经除解,寻复本职;再徙边裔,仍即追还。生成之恩,昊天罔极;奖擢之义,人事罕闻。化及枭獍为心,禽兽不若,纵毒兴祸,倾覆行宫。诸王兄弟,一时残酷,痛暴行路,世不忍言。有穷之在夏时,犬戎之于周世,衅辱之极,亦未是过。朕所以刻骨崩心,饮胆尝血,瞻天视地,无处自容。
今王公卿士,庶尹百辟,咸以大宝鸿名,不可颠坠,元凶巨猾,须早夷殄,翼戴朕躬,嗣守宝位。顾惟寡薄,志不逮此。今者出黼扆而仗旄钺,释衰麻而擐甲胄,衔冤誓众,忍泪临兵,指日遄征,以平大盗。且化及伪立秦王之子,幽遏比于拘囚;其身自称霸相,专擅拟于九五。履践禁御,据有宫闱,昂首扬眉,初无惭色。衣冠朝望,外惧凶威,志士诚臣,内怀愤怨。以我义师,顺彼天道,枭夷丑族,匪夕伊朝。
太尉、尚书令魏公,丹诚内发,宏略外举,率勤王之师,讨违天之逆。果毅争先,熊罴竞进,金鼓振詟,若火焚毛,锋刃从横,如汤沃雪。魏公志存匡济,投袂前驱,朕亲御六军,星言继轨。以此众战,以斯顺举,擘山可以动,射石可以入。况贼拥此人徒,皆有离德,京都侍卫,西忆乡家,江左淳人,南思邦邑。比来表书骆驿,人信相寻。若王师一临,旧章暂睹,自应解甲倒戈,冰销叶散。且闻化及自恣,天夺其心,杀戮不辜,挫辱人士,莫不道路以目,号天跼地。朕今复仇雪耻,枭轘者一人,拯溺救焚,所哀者士庶。唯望天鉴孔殷,祐我宗社,亿兆感义,俱会朕心。枭戮元凶,策勋饮至,四海交泰,称朕意焉。兵术军机,并受魏公节度。
密见使者,大悦,北面拜伏,臣礼甚恭,遂东拒化及。
七贵颇不协。未几,元文都、卢楚、郭文懿、赵长文等为世充所杀,皇甫无逸遁归京师。世充诣侗所陈谢,辞情哀苦。侗以为至诚,命之上殿,被发为盟,誓无贰志。自是侗无所关预。
及世充破李密,众望益归之,遂自为郑王,总百揆,加九锡,备法物,侗不能禁。段达、云定兴等十人入见侗曰:‘天命不常,郑王功德甚盛,愿陛下遵唐、虞之迹。’侗怒曰:‘天下者,高祖之天下,东都者,世祖之东都。若隋德未衰,此言不可而发。必天命有改,亦何论于禅让!公等或先朝旧臣,或勤王立节,忽有斯言,朕亦何望!’神色凛然,侍卫者莫不流汗。既而退朝,对良娣而泣。世充更使谓曰:‘今海内未定,须得长君,待四方乂安,复子明辟。必若前盟,义不违负。’侗不得已,逊位于世充,遂被幽于含凉殿。世充僭伪号,封潞国公。
有宇文儒童、裴仁基等谋诛世充,复尊立侗。事泄,并见害。世充兄世恽因劝世充害侗,世充遣其侄行本赍鸩诣侗曰:‘愿皇帝饮此酒。’侗知不免,请与母相见,不许。遂布席焚香礼佛,祝曰:‘从今以去,愿不生帝王尊贵家。’及仰药,不能时绝,更以帛缢之。世充伪谥曰恭皇帝。
齐王暕字世朏,小字阿孩。美容仪,疏眉目,少为文帝所爱。开皇中,立为豫章王。及长,颇涉经史,尤工骑射。初为内史令。仁寿中,拜扬州总管、江淮以南诸军事。炀帝即位,进封齐王。大业二年,帝初入东都,盛陈卤簿,暕为军导。转豫州牧。俄而元德太子薨,朝野注望,咸以暕当嗣。帝又敕吏部尚书牛弘妙选官属,公卿由是多进子弟。明年,转雍州牧,寻徙河南尹、开府仪同三司。元德太子左右二万余人悉隶于暕,宠遇益隆。自乐平公主及诸戚属竞来致礼,百官称谒,填咽道路。
暕颇骄恣,昵近小人,所行多不法。遣乔令则、刘虔安、裴该、皇甫谌、厍狄仲锜、陈智伟等采求声色狗马。令则等因此放纵,访人家有女者,辄矫暕命呼之,载入暕宅,因缘藏匿,恣行淫秽而后遣之。仲锜、智伟二人诣陇西,挝炙诸胡,责其名马,得数匹以进于暕。暕令还主,仲锜等诈言王赐,将归家,暕不之知也。又乐平公主尝奏帝,云柳氏女美者,帝未有所荅。久之,主复以柳氏进暕,暕纳之。后帝问主柳氏女所在,主曰:‘在齐王所。’帝不悦。暕于东都营第,大门无故崩,厅事中折,识者以为不祥。
后从帝幸榆林,暕督后军,步骑五万,恒与帝相去数十里而舍。会帝于汾阳宫大猎,诏暕以千骑入围。暕大获麋鹿以献,而帝未有得也,怒从官,皆言为暕左右所遏,兽不得前。帝于是怒,求暕罪失。时制县令无故不得出境,有伊阙令皇甫诩幸于暕,违禁将之汾阳宫;又京兆人达奚通有妾王氏善歌,贵游宴聚,多或要致,于是展转亦入王家。御史韦德裕希旨劾暕。帝令甲士千余,大索暕第,因穷其事。
暕妃韦氏,户部尚书冲之女也,早卒。暕遂与妃姊元氏妇通,生一女。外人皆不得知,阴引乔令则于第内酣宴,令则称庆,脱暕帽以为欢。召相工遍视后庭,相工指妃姊曰:‘此产子者当为皇后,贵不可言。’时国无储副,暕自谓次当得立。又以元德太子有三子,内常不安,阴挟左道,为厌胜事。至是,皆发。帝大怒,斩令则等数人,妃姊赐死,暕府僚皆斥之边远。时赵王杲犹在孩孺,帝谓侍臣曰:‘朕唯有暕一子,不然者,当肆诸巿朝,以明国宪也。’
暕自是恩宠日衰,虽为京尹,不复关预时政。帝恒令武贲郎将一人监其府事,暕有微失,辄奏之。帝亦虑暕生变,所给左右,皆以老弱备员而已。暕每怀危惧,心不自安。又帝在江都宫元会,暕具法服将朝,无故有血从裳中而下;又坐斋中,见群鼠数十,至前而死,视皆无头。暕甚恶之。俄而化及作乱,兵将犯跸,帝闻之,顾萧后曰:‘得非阿孩也?’其见疏忌如此。化及复令人捕暕,时尚卧未起,贼进,暕惊曰:‘是何人?’莫有报者。暕犹谓帝令捕之,曰:‘诏使且缓,儿不负国家!’贼曳至街,斩之,及其二子亦遇害。暕竟不知杀者为谁。时年三十四。
有遗腹子愍,与萧后同入突厥,处罗可汗号为隋王。中国人没入北蕃者,悉配之以为部落,以定襄城处之。及突厥灭,乃获之。贞观中,位至尚衣奉御。永徽初,卒。
赵王杲小字季子。年七岁,以大业九年封赵王。寻授光禄大夫,历河南尹,行江都太守。杲聦令,美容仪,帝有所制词赋,杲多能诵之。性至孝,尝见帝风动,不进膳,杲亦终日不食。又萧后尝灸,杲先请试炷,后不许之。杲泣请曰:‘后所服药,皆蒙尝之。今灸,愿听尝炷。’悲咽不已。后为停灸,由是尤钟爱。后遇化及反,杲在帝侧,号恸不已。裴虔通使斩之帝前而血湔御服。时年十二。
论曰:周建懿亲,汉开盘石,内以敦睦九族,外以辑宁亿兆,深根固本,崇奖王室,安则有以同其乐,衰则有以恤其危,所由来久矣。自魏、晋已下,多失厥中,不遵王度,各徇所私。抑之则势齐于匹夫,抗之则权侔于万乘,矫枉过正,非一时也。得失详于前史,不复究而论焉。隋文昆弟之恩,素非笃睦,闺房之隙,又不相容。至于二世承基,兹弊愈甚。是以滕穆暴薨,人皆窃议,蔡王将没,自以为幸。唯卫王养于献后,故任遇特隆,而诸子迁流莫知死所,悲夫!其锡以茅土,称为盘石,行无甲兵之卫,居与皂吏为伍。外内无虞,颠危不暇,时逢多难,将何望哉!河间属乃葭莩,地非宠逼,故高位厚秩,与时终始。杨庆二三其德,志在苟生,变本宗如反掌,弃慈母若遗迹,及身而绝,固宜然矣。
文帝五子,莫有终其天年。房陵资于骨肉之亲,笃于君臣之义,经纶缔构,契阔夷险,抚军监国,凡二十年。虽三善未称,而视膳无阙。恩宠既变,谗言间之,顾复之慈,顿隔于人理,父子之道,遂灭于天性。隋室将亡之效,众庶皆知之矣。慎子曰:‘一兔走街,百人逐之;积兔于巿,过者不顾。’岂其无欲哉?分定故也。房陵分定久矣,而帝一朝易之,开逆乱之源,长觊觎之望。又维城肇建,崇其威重,恃宠而骄,厚自封植,进之既逾制,退之不以道,俊以忧卒,实此之由。俄属天步方艰,谗人已胜,尺布斗粟,莫肯相容。秀窥岷、蜀之阻,谅起晋阳之甲,成兹乱常之衅,盖亦有以动之也。棠棣之诗徒赋,有庳之封无期,或幽囚于囹圄,或颠殒于鸩毒。本根既绝,枝叶毕翦,十有余年,宗社沦陷。自古废嫡立庶,覆族倾宗者多矣,考其乱亡之祸,未若有隋之酷。诗云:‘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后之有国有家者,可不深戒哉!
元德谨重,有君人之量,降年不永,哀哉!齐王敏慧可称,志不及远,颇怀骄僭,故帝疏而忌之,内无父子之亲,貌展君臣之敬。身非积善,国有余殃,至令赵及燕、越,皆不得死,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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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七十二‧列传第六十 高颎 牛弘 李德林
高颎字昭玄,一名敏,自言勃海蓨人也。其先因官北边,没于辽左。曾祖暠,以太和中自辽东归魏,官至卫尉卿。祖孝安,位兖州刺史。
父賔,仕东魏,位谏议大夫。大统六年,避谗弃官奔西魏,独孤信引賔为僚佐,赐姓独孤氏。及信诛,妻子徙蜀。隋文献皇后以賔父之故吏,每往来其家。賔敏于从政,果敢断决。赐爵武阳县伯,历位齐公宪府长史、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襄州总管府司录,卒于州。及颎贵,开皇中,赠礼部尚书、武阳公,谥曰简。
颎少明敏,有器局,略涉文史,尤善词令。初,孩孺时,家有柳树,高百许尺,亭亭如盖。里中父老曰:‘此家当出贵人。’年十七,周齐王宪引为记室。袭爵武阳县伯,再迁内史下大夫。以平齐功,拜开府。
隋文帝得政,素知颎强明,久习兵事,多计略,意欲引之入府。遣邘公杨惠谕意,颎承旨忻然,曰:‘愿受驱驰。纵公事不成,亦不辞灭族。’于是为府司录。时长史郑译、司马刘昉并以奢纵被疏,帝弥属意于颎,委以心膂。尉迟迥起兵也,帝令韦孝宽伐之,军至河阳,莫敢先进。帝以诸将不一,令崔仲方监之,仲方辞以父在山东。时颎见刘昉、郑译等并无去意,遂自请行,深合上旨。受命便发,遣人辞母云,忠孝不可两兼,歔欷就路。至军,为桥于沁水,贼于上流纵火筏,颎预为土狗以御之。既度,焚桥而战,大破之。军还,侍宴于卧内,帝撤御帷以赐之。进位柱国,改封义宁县公,迁丞相府司马,任寄益隆。
及帝受禅,拜尚书左仆射、纳言,进封勃海郡公。朝臣莫与为比,帝每呼为独孤而不名也。颎佯避权势,上表逊位,让于苏威。帝欲成其美,听解仆射。数日,帝曰:‘苏威高蹈前朝,颎能举善。吾闻进贤受上赏,宁可令去官!’于是令颎复位。俄拜左卫大将军,本官如故。突厥屡为边患,诏颎镇遏缘边。及还,赐马百疋,牛羊千计。领新都大监,制度多出于颎。颎每坐朝堂北槐树下以听事,其树不依行列,有司将伐之。帝特命勿去,以示后人。其见重如此。又拜左领军大将军,余官如故。母忧去职,二旬,起令视事。颎流涕辞让,不许。
开皇二年,长孙览、元景山等伐陈,令颎节度诸军。会陈宣帝殂,颎以礼不伐丧,奏请班师。萧岩之叛,诏颎绥集江汉,甚得人和。帝尝问颎以取陈之策,颎曰:‘江北地寒,田收差晚,江南土热,水田早熟。量彼收获之际,微征士马,声言掩袭。贼必屯兵御守,足得废其农时。彼既聚兵,我更解甲,再三若此,贼以为常。后更集兵,彼必不信,犹豫之顷,我乃济师,登陆而战,兵气益倍。又江南土薄,舍多竹茅,所有储积,皆非地窖。密遣行人,因风纵火,待彼修立,而更烧之。不出数年,自可财力俱尽。’帝用其策,由是陈人益弊。
九年,晋王广大举伐陈,以颎为元帅长史,三军皆取断于颎。及陈平,晋王欲纳陈主宠姬张丽华。颎曰:‘武王灭殷,戮妲己。今平陈国,不宜取丽华。’乃命斩之,王甚不悦。及军还,以功加上柱国,进爵齐国公,赐物九千段,定食千乘县千五百户。帝劳之曰:‘公伐陈后,人云公反,朕已斩之。君臣道合,非青蝇所间也。’颎又逊位,优诏不许。
是后右卫将军庞晃及将军卢贲等,前后短颎于帝。帝怒,皆被疏黜。因谓颎曰:‘独孤公犹镜也,每被磨莹,皎然益明。’未几,尚书都事姜晔、楚州行参军李君才并奏称水旱不调,罪由高颎,请废黜之。二人俱得罪而去,亲礼逾密。帝幸并州,留颎居守。及还,赐缣五千疋,行宫一所为庄舍。其夫人贺拔氏寝疾,中使顾问不绝。帝亲幸其第,赐钱百万,绢万疋,复赐以千里马。尝从容命颎与贺若弼言及平陈事,颎曰:‘贺若弼先献十策,后于蒋山苦战破贼。臣文吏耳,焉敢与猛将论功!’帝大笑,时论嘉其有禳。寻以其子表仁尚太子勇女,前后赏赐,不可胜计。
时荧惑入太微,犯左执法。术者刘晖私于颎曰:‘天文不利宰相,可修德以让之。’颎不自安,以晖言奏之。上厚加赏慰。突厥犯塞,以颎为元帅击破之。又出白道,进图入碛,遣使请兵,近臣言颎欲反,帝未有所荅,颎亦破贼而还。
时太子勇失爱,帝潜有废立志,谓颎曰:‘晋王妃有神告之,言王必有天下。’颎跪曰:‘长幼有序,不可废。’遂止。独孤皇后知颎不可夺,阴欲去之。初,颎夫人卒,后言于帝曰:‘高仆射老矣,而丧夫人,陛下何以不为之娶?’帝以后言告颎,颎流涕谢曰:‘臣今已老,退朝唯斋居读佛经而已。虽陛下垂哀之深,至于纳室,非臣所愿。’帝乃止。至是,颎爱妾产男,帝闻极欢,后甚不悦,曰:‘陛下当复信颎邪?始陛下欲为颎娶,颎心存爱妾,面欺陛下,今其诈已见。’帝由是疏颎。
会议伐辽东,颎固谏不可。帝不从,以颎为元帅长史,从汉王征辽东,遇霖潦疾疫,不利而还。后言于帝曰:‘颎初不欲行,陛下强之,妾固知其无功矣。’又帝以汉王年少,专委军于颎。颎以任寄隆重,每怀至公,无自疑意。谅所言多不用,因甚衔之。及还,谅泣言于后曰:‘免颎杀,幸矣!’帝闻,弥不平。俄而上柱国王积以罪诛,当推核之际,乃有禁中事,云于颎处得之。帝欲成颎罪,闻此大惊。时上柱国贺若弼、吴州总管宇文 38b8.gif 、刑部尚书薛胄、户部尚书斛律孝卿、兵部尚书柳述等明颎无罪,帝愈怒,皆以之属吏。自是朝臣莫敢言。颎竟坐免,以公就第。
未几,帝幸秦王俊第,召颎侍宴。颎歔欷悲不自胜,独孤皇后亦对之泣,左右皆流涕。帝谓曰:‘朕不负公,公自负朕也。’因谓侍臣曰:‘我于高颎胜儿子,虽或不见,常似目前。自其解落,瞑然忘之,如本无高颎。不可以身要君,自云第一也。’顷之,颎国令上颎阴事,称:‘其子表仁谓颎曰:“昔司马仲达初托疾不朝,遂有天下。公今遇此,安知非福?”’于是帝大怒,囚颎于内史省而鞫之。宪司复奏颎他事,云:‘沙门真觉尝谓颎曰:“明年国有大丧。”尼令晖复云:“十七、八年,皇帝有大厄。十九年不可过。”’帝闻益怒,顾谓群臣曰:‘帝王岂可力求。孔丘以大圣之才,作法垂于后代,宁不欲大位邪?天命不可耳。颎与子言,自比晋帝,此何心乎?’有司请斩之,帝曰:‘去年杀虞庆则,今兹斩王积,如更诛颎,天下谓我何!’于是除颎名。
初,颎为仆射,其母诫之曰:‘汝富贵已极,但有斫头耳,尔其慎之!’颎由是常恐祸变。及此,颎欢然无恨色,以为得免祸。
炀帝即位,拜太常卿。时有诏收周、齐故乐人及天下散乐。颎奏:‘此乐久废。今若征之,恐无识之徒弃本逐末,递相教习。’帝不悦。帝时侈靡,声色滋甚,又起长城之役。颎甚病之,谓太常丞李懿曰:‘周天元以好乐而亡,殷监不远,安可复尔!’时帝遇启人可汗恩礼过厚,颎谓太府卿何稠曰:‘此虏颇知中国虚实、山川险易,恐为后患。’复谓观王雄曰:‘近来朝廷殊无纲纪。’有人奏之,帝以为讪谤朝政,诛之,诸子徙边。
颎有文武大略,明达政务。及蒙任寄之后,竭诚尽节,进引贞良,以天下为己任。苏威、杨素、贺若弼、韩禽等皆颎所荐,各尽其用,为一代名臣。自余立功立事者,不可胜数。当朝执政将二十年,朝野推服,物无异议,时致升平,颎之力也。论者以为真宰相。及诛,天下无不伤惜,至今称冤不已。所有奇策良谋及损益时政,颎皆削稿,代无知者。
子盛道,位莒州刺史,徙柳城卒。道弟弘德,封应国公,晋王记室;次弟表仁,勃海郡公。徙蜀郡。
牛弘字里仁,安定鹑觚人也。其先尝避难,改姓辽氏。祖炽,本郡中正。父元,魏侍中、工部尚书、临泾公,复姓牛氏。
弘在襁褓,有相者见之,谓其父曰:‘此儿当贵,善爱养之。’及长,须貌甚伟,性宽裕,好学博闻。仕周,历位中外府记室、内史上士、纳言上士,专掌文翰,修起居注。后袭封临泾公,转内史下大夫、仪同三司。
开皇初,授散骑常侍、秘书监。弘以典籍遗逸,上表请开献书之路,曰:
昔周德既衰,旧经紊弃。孔子以大圣之才,开素王之业,宪章祖述,制礼刊诗,正五始而修春秋,阐十翼而弘易道。及秦皇驭宇,吞灭诸侯,先王坟籍,扫地皆尽。此则书之一厄也。汉兴,建藏书之策,置校书之官。至孝成之代,遣谒者陈农求遗书于天下,诏刘向父子雠校篇籍。汉之典文,于斯为盛。及王莽之末,并从焚烬。此则书之二厄也。光武嗣兴,尤重经诰,未及下车,先求文雅。至肃宗亲临讲肄,和帝数幸书林,其兰台、石室、鸿都、东观,秘牒填委,更倍于前。及孝献移都,吏人扰乱,图画缣帛,皆取为帷囊。所收而西,裁七十余乘,属西京大乱,一时燔荡。此则书之三厄也。魏文代汉,更集经典,皆藏在秘书,内外三阁,遣秘书郎郑默删定旧文,论者美其朱紫有别。晋氏承之,文籍尤广。晋秘书监荀勗定魏内经,更著新簿。属刘、石冯陵,从而失坠。此则书之四厄也。永嘉之后,寇窃竞兴,其建国立家,虽传名号,宪章礼乐,寂灭无闻。刘裕平姚,收其图籍,五经子史,才四千卷,皆赤轴青纸,文字古拙,并归江左。宋秘书丞王俭依刘氏七略,撰为七志。梁人阮孝绪亦为七录。总其书数,三万余卷。及侯景度江,破灭梁室,秘省经籍,虽从兵火,其文德殿内书史,宛然犹存。萧绎据有江陵,遣将破平侯景,收文德之书及公私典籍重本七万余卷,悉送荆州。及周师入郢,绎悉焚之于外城,所收十才一二。此则书之五厄也。
后魏爰自幽方,迁宅伊洛,日不暇给,经籍阙如。周氏创基关右,戎车未息。保定之始,书止八千,后加收集,方盈万卷。高氏据有山东,初亦采访,验其本目,残阙犹多。及东夏初平,获其经史,四部重杂,三万余卷。所益旧书,五千而已。今御出单本,合一万五千余卷,部帙之间,仍有残缺。比梁之旧目,止有其半。至于阴阳河洛之篇,医方图谱之说,弥复为少。
臣以经书自仲尼迄今,数遭五厄,兴集之期,属膺圣代。今秘藏见书,亦足披览,但一时载籍,须令大备。不可王府所无,私家乃有。若猥发明诏,兼开购赏,则异典必致,观阁斯积。
上纳之,于是下诏,献书一卷,赉缣一疋。一二年间,篇籍稍备。进爵奇章公。
三年,拜礼部尚书,奉敕修撰五礼,勒成百卷,行于当代。弘请依古制,修立明堂,上议曰:
窃谓明堂者,所以通神灵,感天地,出教化,崇有德。黄帝曰合宫,尧曰五府,舜曰总章,布政兴教,由来尚矣。周官考工记曰:‘夏后氏代室,堂脩二七,广四脩一。’郑玄注云:‘脩十四步,其广益以四分脩之一,则广十七步半也。’‘殷人重屋,堂脩七寻,四阿重屋。’郑云:‘其脩七寻,广九寻也。’‘周人明堂,度九尺之筵,南北七筵。五室,凡室二筵。’郑玄云:‘此三者,或举宗庙,或举王寝,或举明堂,互言之明其制同也。’马融、王肃、干宝所注,与郑亦异,今不具出。汉司徒马宫议云:‘夏后氏代室,室显于堂,故命以室。殷人重屋,屋显于堂,故命以屋。周人明堂,堂大于夏室,故命以堂。夏后氏益其堂之广百四十四尺,周人明堂,以为两序间大夏后氏七十二尺。’若据郑玄之说,则夏室大于周堂,如依马宫之言,则周堂大于夏室。后王转文,周大为是。但宫之所言,未详其义。此皆去圣久远,礼文残缺,先儒解说,家异人殊。郑注玉藻亦云:‘宗庙路寝,与明堂同制。’王制曰:‘寝不逾庙。’明大小是同。今依郑注,每室及堂,止有一丈八尺,四壁之外,四尺有余。若以宗庙论之,祫享之日,周人旅酬六尸,并后稷为七,先公昭穆二尸,先王昭穆二尸,合十一尸,三十六主,及君北面行事于二丈之堂,愚不及此。若以正寝论之,便须朝宴。据燕礼:‘诸侯宴则賔及卿大夫脱屦升坐。’是知天子宴,则三公九卿并升堂。燕义又云:‘席小卿次上卿。’言皆侍席。止于二筵之间,岂得行礼?若以明堂论之,总享之时,五帝各于其室。设青帝之位,须于木室内少北西面。太昊从食,坐于其西,近南北面。祖宗配享者,又于青帝南,稍退西面。丈八之室,神位有三,加以簠簋豆笾,牛羊之俎,四海九州美物咸设,复须席上升歌,出樽反坫,揖让升降,亦以隘矣。据兹而说,近是不然。
案刘向别录及马宫、蔡邕等所见,当时有古文明堂礼、王居明堂礼、明堂图、明堂大图、明堂阴阳、太山通义、魏文侯孝经传等,并说古明堂事。其书皆亡,莫得而正。今明堂月令者,郑玄云是吕不韦著,春秋十二纪之首章,礼家钞合为记。蔡邕、王肃云周公作,周书有月令第五十三,即此也。各有证明,文多不载。束皙以为夏时书。刘𤩽云:‘不韦鸠集儒者,寻于圣王月令之事而记之。不韦安能独为此记?’今案不得全称周书,亦不可即为秦典,其内杂有虞、夏、殷之法,皆圣王仁恕之政也。蔡邕具为章句,又论之曰:‘明堂所以宗祀其祖,以配上帝也。夏后氏曰代室,殷人曰重屋,周人曰明堂。东曰青阳,南曰明堂,西曰总章,北曰玄堂,内曰太室。圣人南面而听,向明而治,人君之位莫不正焉。故虽有五名,而主以明堂也。制度之数,各有所依。方一百四十四尺,坤之策也,屋圆楣径二百一十六尺,乾之策也。太庙明堂方六丈,通天屋径九丈,阴阳九六之变,且圆盖方覆,九六之道也。八闼以象卦,九室以象州,十二宫应日辰。三十六户,七十二牖,以四户八牖乘九宫之数也。户皆外设而不闭,示天下以不藏也。通天屋高八十一尺,黄锺九九之实也。二十八柱布四方,四方七宿之象也。堂高三尺,以应三统,四向五色,各象其行。水阔二十四丈,象二十四气,于外,以象四海。王者之大礼也。’观其模范天地,则象阴阳,必据古文,义不虚出。今若直取考工,不参月令,青阳总章之号不得而称,九月享帝之礼不得而用。汉代二京所建,与此说悉同。
建安之后,海内大乱,魏氏三方未平,无闻兴造。晋则侍中裴𬱟议‘直为一殿,以崇严父之祀,其余杂碎,一皆除之’。宋、齐已还,咸率兹礼,前王盛事,于是不行。后魏代都所造,出自李冲,三三相重,合为九屋。檐不覆基,房间通街,穿凿处多,迄无可取。及迁洛阳,更加营构,五九纷竞,遂至不成。宗祀之事,于焉靡托。
今皇猷遐阐,化覃海外,方建大礼,垂之无穷。弘等不以庸虚,谬当议限。今检明堂必须五室者何?尚书帝命验曰:‘帝者承天立五府,赤曰文祖,黄曰神斗,白曰显纪,黑曰玄矩,苍曰灵府。’郑玄注曰:‘五府与周明堂同矣。’且三代相沿,多有损益,至于五室,确然不变。夫室以祭天,天实有五,若立九室,四无所用。布政视朔,自依其辰。郑司农云‘十二月分在青阳等左右之位’,不云居室。郑玄亦云‘每月于其时之堂而听政焉’。礼图画个,皆在堂偏,是以须为五室。明堂必须上圆下方者何?孝经援神契曰:‘明堂者,上圆下方,八窗四达,布政之宫。’礼记盛德篇曰:‘明堂四户八牖,上圆下方。’是以须为圆方。明堂必须重屋者何?案考工记,夏言‘九阶,四旁两夹窗,门堂三之二,室三之一’。殷、周不言者,明一同夏制。殷言‘四阿重屋’,周承其后不言屋,制亦尽同可知也。其‘殷人重屋’之下,本无五室之文。郑注云:‘五室者,亦据夏以知之。’明周不云重屋,因殷则有,灼然可见。礼记明堂位曰:‘太庙,天子明堂。’言鲁为周公之故,得用天子礼乐,鲁之太庙,与周之明堂同。又曰:‘复庙重檐,刮楹达向,天子之庙饰。’郑注:‘复庙,重屋也。’据庙既重屋,明堂亦不疑矣。春秋文公十三年,‘太室屋坏’,五行志曰:‘前堂曰太庙,中央曰太室,屋其上重者也。’服虔亦云:‘太室,太庙之上屋也。’周书作洛篇曰:‘乃立太庙宗宫路寝明堂,咸有四阿反坫,重亢重廊。’孔晁注云:‘重亢,累栋;重廊,累屋也。’依黄图所载,汉之宗庙皆为重屋。此去古犹近,遗法尚存,是以须为重屋。明堂必须为辟雍者何?礼记盛德篇云:‘明堂者,明诸侯尊卑也。外水曰辟雍。’明堂阴阳录曰:‘明堂之制,周圜行水,左旋以象天,内有太室,以象紫宫。’此则明堂有水之明文也。然马宫、王肃以为明堂、辟雍、太学同处,蔡邕、卢植亦以为明堂、灵台、辟雍、太学同实异名。邕云:‘明堂者,取其宗祀之清貌,则谓之清庙,取其正室,则曰太室,取其堂,则曰明堂,取其四门之学,则曰太学,取其周水圜如璧,则曰辟雍。其实一也。’其言别者,五经通义曰:‘灵台以望气,明堂以布政,辟雍以养老教学。’三者不同。袁准、郑玄亦以为别。历代所疑,岂能辄定?今据郊祀志云:‘欲为明堂,未晓其制。济南人公玉带上黄帝时明堂图,一殿无壁,盖之以茅,水圜宫垣,天子从之。’以此而言,其来则久。汉中元二年,起明堂、辟雍、灵台于洛阳,并别处。然明堂亦有璧水,李尤明堂铭曰‘流水洋洋’是也。以此须有辟雍。
今造明堂,须以礼经为本。形制依于周法,度数取于月令,遗阙之处,参以余书,庶使该详沿革之理。其五室九阶,上圆下方,四阿重屋,四旁两门,依考工记、孝经说。堂方一百四十四尺,屋圆楣径二百一十六尺,太室方六丈,通天屋径九丈,八闼二十八柱,堂高三尺,四向五色,依周书月令论。殿垣方在内,水周如外,水内径三百步,依太山、盛德记、觐礼经。仰观俯察,皆有则象,足以尽诚上帝,祗配祖宗,弘风布教,作范于后矣。
上以时事草创,未遑制作,竟寝不行。
六年,除太常卿。九年,诏定雅乐,又作乐府歌词,撰定圆丘五帝凯乐,并议乐事。弘上议云:
谨案礼,五声六律,十二管还相为宫。周礼奏黄锺,歌大吕,奏太蔟,歌应锺,皆旋相为宫之义。蔡邕明堂月令章句曰:‘孟春月则太蔟为宫,姑洗为商,蕤賔为角,南吕为征,应锺为羽,大吕为变宫,夷则为变征。他月放此。’故先王之作律吕也,所以辨天地四方阴阳之声。扬子云曰:‘声生于律,律生于辰。’故律吕配五行,通八风,历十二辰,行十二月,循环转运,义无停止。譬如立春木王火相,立夏火王土相,季夏余分,土王金相,立秋金王水相,立冬水王木相。递相为宫者,谓当其王月,名之为宫。今若十一月不以黄锺为宫,十三月不以太蔟为宫,便是春木不王,夏土不相。岂不阴阳失度,天地不通哉?刘歆锺律书云:‘春宫秋律,百卉必雕;秋宫春律,万物必荣;夏宫冬律,雨雹必降;冬宫夏律,雷必发声。’以斯而论,诚为不易。且律十二,今直为黄锺一均,唯用七律,以外五律竟复何施?恐失圣人制作本意。故须依礼作还相为宫之法。
上曰:‘不须作旋相为宫,且作黄锺一均也。’弘又论六十律不可行:
谨案续汉书律历志:‘元帝遣韦玄成问京房于乐府。房对:“受学故小黄令焦延寿。六十律相生之法:以上生下,皆三生二;以下生上,皆三生四。阳下生阴,阴上生阳,终于中吕,十二律毕矣。中吕上生执始,执始下生去灭,上下相生,终于南事,六十律毕矣。十二律之变至于六十,犹八卦之变至于六十四也。冬至之声,以黄锺为宫,太蔟为商,姑洗为角,林锺为征,南吕为羽,应锺为变宫,蕤賔为变征。此声气之元,五音之正也。故各统一日。其余以次运行,当日者各自为宫,而商征以类从焉。”房又曰:“竹声不可以度调,故作准以定数。准之状如瑟,长一丈而十三弦,隐间九尺,以应黄锺之律九寸。中央一弦,下画分寸,以为六十律清浊之节。”执始之类,皆房自造。房云受法于焦延寿,未知延寿所承也。至元和元年,待诏候锺律殷肜上言:“官无晓六十律以准调音者。故待诏严嵩,具以准法教其子宣,愿召宣补学官,主调乐器。”太史丞弘试宣十二律,其二中,其四不中,其六不知何律,宣遂罢。自此律家莫能为准施弦。熹平六年,东观召典律者太子舍人张光问准意。光等不知,归阅旧藏,乃得其器,形制如房书,犹不能定其弦缓急,故史官能辩清浊者遂绝。其可以相传者,唯大榷常数及候气而已。’据此而论,房法汉世已不能行。沈约宋志曰:‘详案古典及今音家,六十律无施于乐。’礼云‘十二管还相为宫’,不言六十。封禅书云:‘大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而悲,破为二十五弦。’假令六十律为乐得成,亦所不用,取大乐必易,大礼必简之意也。
又议曰:
案周官云:‘大司乐掌成均之法。’郑众注云:‘均,调也。乐师主调其音。’三礼义宗称‘周官奏黄锺者,用黄锺为调,歌大吕者,用大吕为调。奏者谓堂下四县,歌者谓堂上所歌。但以一祭之间,皆用二调’。是知据宫称调,其义一也。明六律六吕迭相为宫,各自为调。今见行之乐,用黄锺之宫,乃以林锺为调,与古典有违。案晋内书监荀勗依典记,以五声十二律还相为宫之法,制十二笛。黄锺之笛,正声应黄锺,下征应林锺,以姑洗为清角。大吕之笛,正声应大吕,下征应夷则。以外诸均,例皆如是。然今所用林锺,是勗下征之调。不取其正,先用其下,于理未通,故须改之。
上甚善其议,诏弘与姚察、许善心、何妥、虞世基等正定新乐。是后议置明堂,诏弘条上故事,议其得失。上甚敬重之。
时杨素恃才矜贵,贱侮朝臣,唯见弘未尝不改容自肃。素将击突厥,诣太常与弘言别。弘送素至中门而止,素谓曰:‘大将出征,故来叙别,何相送之近也?’弘遂揖而退。素笑曰:‘奇章公可谓其智可及,其愚不可及也。’亦不以屑怀。寻授大将军,拜吏部尚书。
时帝又令弘与杨素、苏威、薛道衡、许善心、虞世基、崔子发等并召诸儒,论新礼降杀轻重。弘所立议,众咸推服之。及献皇后崩,王公已下不能定其仪注。杨素谓弘曰:‘公旧学,时贤所仰。今日之事,决在于公。’弘了不辞让,斯须之间,仪注悉备,皆有故实。素叹曰:‘衣冠礼乐尽在此矣,非吾所及也!’弘以三年之丧,祥禫具有降杀,期服十一月而练者,无所象法,以闻于帝。帝下诏除期练之礼,自弘始也。
弘在吏部,先德行后文才,务在审慎。虽致缓滞,所有进用,并多称职。吏部侍郎高孝基,鉴赏机晤,清慎绝伦,然爽俊有余,迹似轻薄,时宰多以此疑之。唯弘深识其真,推心任委。隋之选举,于斯为最,时论服弘识度之远。
炀帝之在东宫,数有诗书遗弘,弘亦有荅。及嗣位,尝赐弘诗曰:‘晋家山吏部,魏代卢尚书,莫言先哲异,奇才并佐余。学行敦时俗,道素乃冲虚,纳言云阁上,礼仪皇运初。彝伦欣有叙,垂拱事端居。’其同被赐诗者,至于文词赞扬,无如弘美。大业二年,进位上大将军。三年,改右光禄大夫。从拜恒岳,坛𫮃珪币牲牢,并弘所定。还下太行山,炀帝尝召弘入内帐,对皇后赐以同席饮食。其亲重如此。弘谓其子曰:‘吾受非常之遇,荷恩深重。汝等子孙,宜以诚敬自立,以荅恩遇之隆。’六年,从幸江都,卒。帝伤惜之,赗赠甚厚。归葬安定,赠开府仪同三司、光禄大夫、文安侯,谥曰宪。
弘荣宠当世,而车服卑俭,事上尽礼,待下以仁,讷于言而敏于行。上尝令宣敕,弘至阶下,不能言,退还拜谢,云并忘之。上曰:‘传语小辩,故非宰臣任也。’愈称其质直。大业之代,委遇弥隆。性宽厚,笃志于学,虽职务繁杂,书不释手。隋室旧臣,始终信任,悔吝不及,唯弘一人而已。弟弼,好酒而酗,尝醉射杀弘驾车牛。弘还宅,其妻迎谓曰:‘叔射杀牛。’弘闻,无所怪问,直荅曰:‘作脯。’坐定,其妻又曰:‘叔忽射杀牛,大是异事。’弘曰:‘已知。’颜色自若,读书不辍。其宽和如此。有文集十二卷行于世。
长子方大,亦有学业,位内史舍人。
次子方裕,凶险无仁心,在江都与裴虔通等谋杀逆,事见司马德戡传。
李德林字公辅,博陵安平人。祖寿,魏湖州户曹从事。父敬族,历太学博士、镇远将军。魏静帝时,命当世通人正定文籍,以为内校书,别在直阁省。
德林幼聦敏,年数岁,诵左思蜀都赋,十余日便度。高隆之见而叹异之,遍告朝士云:‘若假其年,必为天下伟器。’邺京人士多就宅观之,月余车马不绝。年十五,诵五经及古今文集,日数千言。俄而该博坟典,阴阳纬候无不通涉。善属文,词核而理畅。魏收尝对高隆之谓其父曰:‘贤子文笔,终当继温子昇。’隆之大笑曰:‘魏常侍殊己嫉贤,何不近比老彭,乃远求温子!’
年十六,遭父艰,自驾灵舆,反葬故里。时严寒,单缞跣足,州里人物由是敬慕之。居贫轗轲,母氏多疾,方留心典籍,无复宦情。其后母病稍愈,逼令仕进。齐任城王湝为定州刺史,重其才,召入州馆,朝夕同游,殆均师友。
后举秀才,尚书令杨遵彦考为上第,授殿中将军。及长广王作相,引为丞相府行参军。未几,王即帝位,累迁中书舍人,加通直散骑侍郎,别典机密。寻丁母艰,以至孝闻,朝廷嘉之。裁百日,夺情起复,固辞不起。魏收与阳休之论齐书起元事,百司会议。收与德林致书往复,词多不载。后除中书侍郎,仍诏修国史。时齐帝留情文雅,召入文林馆,与黄门侍郎颜之推同判文林馆事。累迁仪同三司。
周武帝平齐,遣使就宅宣旨云:‘平齐之利,唯在于尔,宜入相见。’仍令从驾至长安,授内史上士,诏诰格式及用山东人物,一以委之。周武谓群臣曰:‘我常日唯闻李德林与齐朝作书檄,我正谓其是天上人。岂言今日得其驱使,复为我作文书,极为大异。’神武公纥豆陵毅荅曰:‘臣闻明主圣王,得骐𬴊凤皇为瑞,是圣德所感,非力能致之。瑞物虽来,不堪使用。如李德林来受驱策,亦是陛下圣德感致,有大才用,胜于骐𬴊凤皇远矣。’帝大笑曰:‘诚如公言。’宣政末,授御正下大夫。后赐爵成安县男。
宣帝大渐,隋文帝初受顾命,令邘国公杨惠谓德林曰:‘朝廷赐令总文武事,今欲与公共成,必不得辞。’德林荅曰:‘愿以死奉公。’隋文大悦,即召与语。刘昉、郑译初矫诏召隋文受命辅少主,总知内外兵马事。译欲授隋文冢宰,译自摄大司马,昉为小冢宰。德林私启:‘宜作大丞相,假黄钺,都督内外诸军事。’遂以译为相府长史,昉为相府司马,二人由是不平。以德林为相府属,加仪同大将军。
未几而三方构乱,指授兵略,皆与之参详。军书羽檄,朝夕顿至,一日之中,动逾百数。或机速竞发,口授数人,文意百端,不加治点。郧公韦孝宽为东道元帅,师次永桥,沁水长,孝宽师未得度。长史李询密启:‘诸大将受尉迟迥饟金。’隋文得启,以为忧,议欲代之。德林曰:‘临敌代将,自古所难,乐毅所以辞燕,马服以之败赵也。公但以一腹心,明于智略,素为诸将所信伏者,速至军所,观其情伪。纵有异意,必不敢动。’隋文曰:‘公不发此言,几败大事!’即令高颎驰驿往军所,为诸将节度,竟成大功。凡厥谋谟,皆此类也。
进授丞相府从事内郎。禅代之际,其相国总百揆、九锡殊礼诏策笺表玺书,皆德林之辞也。隋文登祚之日,授内史令。初,将受禅,虞庆则等劝隋文尽灭宇文氏,德林固争以为不可。隋文怒,由是品位不加,唯依班例,授上仪同,进爵为子。
开皇元年,敕令与太尉于翼、高颎等同修律令。讫,奏闻,别赐骏马及九环金带。五年,敕令撰录作相时文翰,勒成五卷,谓之霸朝杂集。隋文省读讫,明旦谓德林曰:‘自古帝王之兴,必有异人辅佐。我昨读霸朝集,方知感应之理。昨宵恨夜长,不得早见公面。’于是追赠其父定州刺史、安平县公,谥曰孝。隋文后幸邺,德林以疾不从。敕书追之,后御笔注云:‘伐陈事意,宜自随也。’时高颎入京,上语颎曰:‘德林若患未堪行,宜自至宅,取其方略。’帝以之付晋王广。
初,大象末,文帝以逆人王谦宅赐之,寻又改赐崔谦,帝令德林自选一好宅并庄店作替。德林乃奏取逆人高阿那肱卫国县巿店八十区为替。九年,车驾幸晋阳,店人表诉,称地是平人物,高氏强夺,于内造舍。上责德林。德林请勘逆人文簿及本换宅之意,上不听,悉追店给所住者。由是嫌之。初,德林称其父为太尉咨议,以取赠官,李元操等阴奏之曰:‘德林父终于校书,妄称咨议。’上甚衔之。至是,复庭议忤意,因数之曰:‘公为内史,典朕机密,比不预计议者,以公不弘耳。朕方以孝理天下,故立五教以弘之。公言孝由天性,何须设教。然则孔子不当说孝经也?又罔冒取店,妄加父官,朕实忿之而未能发。今当以一州相遣耳。’因出为湖州刺史。在州逢旱,课人掘井溉田,为考司所贬。岁余,卒官,时年六十一。赠大将军、廉州刺史,谥曰文。将葬,敕令羽林百人,并鼓吹一部,以给丧事,祭以太牢。
德林美容仪,善谈吐,器量沈深,时人未能测。齐任城王湝、赵彦深、魏收、陆卬大相钦重。德林少孤,未有字,魏收谓之曰:‘识度天才,必至公辅,吾辄以此字卿。’从宦已后,即典机密,性慎密,尝言古人不言温树,何足称也。少以才学见知,及位望稍高,颇伤自任,争竞之徒,更相谮毁。所以运属兴王,功参佐命,十余年间竟不徙级。所撰文集,勒成八十卷,遭乱亡失,见五十卷行于代。
子百药,博涉多才,词藻清赡。大业末,位建安郡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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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七十三‧列传第六十一  梁士彦 元谐 虞庆则 元胄 达奚长儒 贺娄子干兄诠 史万岁 刘方冯昱 王 22dcb.gif  杨武通 陈永贵 房兆 杜彦 周摇 独孤楷弟盛 乞伏慧 张威 和洪 阴寿子世师 骨仪 杨义臣
梁士彦字相如,安定乌氏人也。少任侠,好读兵书,颇涉经史。周武帝将平东夏,闻其勇决,自扶风郡守除为九曲镇将,进位上开府,封建威县公,齐人甚惮之。后以熊州刺史从武帝拔晋州,进位大将军,除晋州刺史。及帝还后,齐后主亲攻围之,楼堞皆尽,短兵相接。士彦慷慨自若,谓将士曰:‘死在今日,吾为尔先!’于是勇烈齐奋,呼声动地,无不一当百。齐师少却,乃令妻妾及军人子女,画夜修城,三日而就。武帝六军亦至,齐师围解。士彦见帝,持帝须泣,帝亦为之流涕。时帝欲班师,士彦叩马谏。帝从之,执其手曰:‘朕有晋州,为平齐之基,宜善守之。’及齐平,封郕国公,位上柱国、雍州主簿。宣帝即位,除徐州总管。与乌丸轨禽陈将吴明彻、裴忌于吕梁,略定淮南地。
隋文帝作相,转亳州总管。尉迟迥反,为行军总管,及韦孝宽击之,令家僮梁默等为前锋,士彦继之,所当皆破。及迥平,除相州刺史。深见忌,征还京师。闲居无事,恃功怀怨,与宇文忻、刘昉等谋反。将率僮仆候上享庙之际以发机。复欲于蒲州起事,略取河北,捉黎阳关,塞河阳路,劫调布为牟甲,募盗贼为战士。其甥裴通知而奏之。帝未发其事,授晋州刺史,欲观其志。士彦欣然谓昉等曰:‘天也!’又请仪同薛摩儿为长史,帝从之。后与公卿朝谒,帝令执士彦、忻、昉等于行间,诘之状,犹不伏,捕薛摩儿至对之。摩儿具论始末云:‘第二子刚垂泣苦谏,第三子叔谐曰:“作猛兽须成斑。”’士彦失色,顾曰:‘汝杀我!’于是伏诛,时年七十二。有子五人。
操字孟德,位上开府、义乡县公,早卒。
刚字永固,位大将军、通政县公、泾州刺史。以谏公获免,徙瓜州。叔谐坐士彦诛。
梁默者,士彦之苍头也,骁武绝人。士彦每从征伐,常与默陷阵。仕周,位开府。开皇末,以行军总管从杨素征突厥,进位大将军。又从平杨谅,授柱国。大业五年,从炀帝征吐谷浑,力战死之。赠光禄大夫。
元谐,河南洛阳人也。家世贵盛。谐性豪侠,有气调。少与隋文帝同受业于国子,甚相友爱。后以军功,累迁大将军。及帝为相,引致左右。谐谓帝曰:‘公无党,譬如水间一堵墙,大危矣。公其勉之!’及帝受禅,顾谐笑曰:‘水间墙竟何如也?’进位上大将军,封乐安郡公。奉诏参修律令。
时吐谷浑将定城王钟利旁率骑度河,连结党项。谐率兵出鄯州,趣青海,邀其归路。相遇于丰利山,谐击走之,又破其太子可博汗。其名王十七人、公侯十三人,各率其所部来降。诏授上柱国,别封一子县公。谐拜宁州刺史,颇有威惠。然性刚愎,好排诋,不能取媚于左右。尝言于上曰:‘臣一心事主,不曲取人意。’上曰:‘宜终此言。’后以公事免。
时上柱国王谊有功于国,与谐俱无位任,每相往来。胡僧告谐、谊谋反,帝按其事,无状,慰谕释之。未几,谊诛,谐渐被疏忌。然以龙潜之旧,每预朝请,恩礼无亏。及平陈,百僚大宴,谐进曰:‘陛下威德远被,臣前请突厥可汗为候正,陈叔宝为令史,今可用臣言。’帝曰:‘朕平陈国,本以除逆,非欲夸诞。公之所奏,殊非朕心。突厥不知山川,何能警候?叔宝昏醉,宁堪驱使?’谐默然而退。
后数岁,有人告谐与从父弟上开府滂、临泽侯田鸾、上仪同祁绪等谋反。帝令按其事。有司奏:‘谐谋令祁绪勒党项兵,即断巴蜀。时广平王雄、左仆射高颎二人用事,谐欲谮去之,云:“左执法星动已四年矣,状一奏,高颎必死。”又言:“太白犯月,光芒相照,主杀大臣,雄必当之。”谐与滂尝同谒帝,私谓滂曰:“我是主人,殿上者贼也。”因令滂望气,滂曰:“彼云似蹲狗走鹿,不如我辈有福德云。”’帝大怒,谐、滂、鸾、绪并伏诛,籍没其家。
虞庆则,京兆栎阳人也,本姓鱼。其先仕赫连氏,遂家灵武,世为北边豪杰。父祥,周灵武太守。
庆则幼雄毅,性俶傥,身长八尺,有胆智,善鲜卑语,身被重铠,带两鞬,左右驰射,本州豪侠皆敬惮之。初以射猎为事,中更折节读书,常慕傅介子、班仲升之为人。仕周,为中外府外兵参军事,袭爵沁源县公。越王盛讨平稽胡,将班师,内史下大夫高颎与盛谋,须文武干略者镇遏之,表请庆则,于是拜石州总管。甚有威惠,稽胡慕义归者八千余户。
开皇元年,历位内史监、吏部尚书、京兆尹,封彭城郡公,营新都总监。二年,突厥入寇,庆则为元帅讨之。部分失所,士卒多寒冻,堕指者千余人。偏将达奚长儒率骑兵二千人别道邀贼,为虏所围,庆则按营不救。由是长儒孤军独战,死者十八九。上弗之责也。寻迁尚书右仆射。
后突厥主摄图将内附,请一重臣充使,诏庆则往。摄图恃强,庆则责以往事,摄图不服。其介长孙晟又说谕之,摄图及弟叶护皆拜受诏,因称臣朝贡,请永为藩附。初,庆则出使,帝敕曰:‘我欲存立突厥,彼送公马,但取五三疋。’摄图见庆则,赠马千疋,又以女妻之。帝以庆则功高,皆无所问。授上柱国,封鲁国公,食任城县千户,以彭城公回授第二子义。
平陈后,帝幸晋王第,置酒会群臣。高颎等奉觞上寿。帝曰:‘高颎平江南,虞庆则平突厥,可谓茂功矣。’杨素曰:‘皆由至尊威德所被。’庆则曰:‘杨素前出兵武牢、硖石,若非至尊威德,亦无克理。’遂互相长短。御史欲弹之,帝曰:‘今日计功为乐,并不须劾。’帝观群臣宴射,庆则进曰:‘臣蒙赉酒,令尽乐,御史在侧,恐醉被弹。’帝赐御史酒,遣之出。庆则奉觞上寿,极欢。帝谓诸公曰:‘饮此酒,愿我与公等子孙常如今日,世守富贵。’九年,转为右卫大将军,寻改为右武候大将军。
十七年,岭南人李世贤据州反,议欲讨之。诸将二三请行,皆不许。帝顾谓庆则曰:‘位居宰相,爵为上公,国家有贼,遂无行意,何也?’庆则拜谢恐惧,帝乃遣焉。为桂州道行军总管,以妇弟赵什柱为随府长史。什柱与庆则爱妾通,恐事彰,乃宣言:‘庆则不欲此行。’帝闻之。先是,朝臣出征,帝皆宴别,礼赐遣之。庆则南讨辞帝,帝色不悦,庆则由是怏怏不得志。暨平世贤还,归桂镇,观眺山川形势,曰:‘此诚险固,加以足粮。若守得其人,攻不可拔。’遂使什柱驰诣京奏事,观帝颜色。什柱至京,因告庆则谋反。帝按验之,于是伏诛。拜什柱为大将军。
庆则子孝仁,幼豪侠任气,拜仪同,领晋王亲信。坐父事除名。炀帝嗣位,以藩邸之旧,授候卫长史,兼领金谷监,监禁苑。有巧思,颇称旨。大业九年,伐辽,迁都水丞,充使监运,颇有功。然性奢华,以骆駞负函盛水养鱼而自给。后或告其为不轨,遂见诛。
元胄,河南洛阳人,魏昭成帝之六代孙也。祖顺,魏濮阳王。父雄,武陵王。
胄少英果,多武艺,美须眉,有不可犯之色。周齐王宪见而壮之,引致左右,数从征伐。官至大将军。隋文帝初被召入,将受顾托,先呼胄,次命陶澄,并委以腹心,恒宿卧内。及为丞相,每典军在禁中,又引弟威俱入侍卫。
周赵王招谋害帝,帝不之知,乃将酒肴诣其宅。赵王引帝入寝室,左右不得从,唯杨弘与胄兄弟坐于户侧。赵王令其二子进瓜,因将刺帝。及酒酣,赵王欲生变,以佩刀子刺瓜,连啖帝,将为不利。胄进曰:‘相府有事,不可久留。’赵王呵之曰:‘我与丞相言,汝何为者!’叱之使却。胄瞋目愤气,扣刀入卫。赵王问其姓名,胄以实对。赵王曰:‘汝非昔事齐王者乎?诚壮士也!’因赐之酒,曰:‘吾岂有不善之意邪?卿何猜警如是!’赵王伪吐,将入后阁,胄恐其为变,扶令上座,如此者再三。赵王称喉干,命胄就厨取饮,胄不动。会滕王逌后至,帝降阶迎之,胄耳语劝帝速去。帝犹不悟,曰:‘彼无兵马,复何能为?’胄曰:‘兵马悉他家物,一先下手,大事便去。胄不辞死,死何益邪?’复入坐。胄闻屋后有被甲声,遽请曰:‘相府事殷,公何得如此?’因扶帝下床,趣而去。赵王将追帝,胄以身蔽户,王不得出。帝及门,胄自后而至。赵王恨不时发,弹指出血。及诛赵王,赏赐不可胜计。
帝受禅,封武陵郡公,拜左卫将军。寻迁右卫大将军。帝从容曰:‘保护朕躬,成此基业,元胄功也。’历豫、亳、淅三州刺史。时突厥屡为边患,朝廷以胄素有威名,拜灵州总管,北夷甚惮焉。征为右卫大将军,亲顾益隆。尝正月十五日,帝与近臣登高,时胄下直,驰诏召之。及见,谓曰:‘公与外人登高,未若就朕也。’赐宴极欢。晋王广每致礼焉。房陵王之废也,胄预其谋。帝正穷东宫事,左卫大将军元旻苦谏,杨素乃谮之。帝大怒,执旻于仗。胄时当下直,不去,因奏曰:‘臣向不下直者,为防元旻耳。’复以此言激怒帝,帝遂诛旻。
蜀王秀之得罪,胄坐与交通,除名。炀帝即位,不得调。时慈州刺史上官政坐事徙岭南,将军丘和亦以罪废。胄与和有旧,因数从之游,酒酣,谓和曰:‘上官政诚壮士也,今徙岭表,得无大事乎?’因自拊腹曰:‘若是公者,不徒然矣!’和明日奏之,胄竟坐死。于是征政为骁骑将军,拜和代州刺史。
达奚长儒字富仁,代人也。祖俟,魏定州刺史。父庆,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长儒少怀节操,胆烈过人。十五,袭爵乐安公。为周文帝引为亲信,以质直恭朴,授子都督。数有战功。天和中,除渭南郡守,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从武帝平齐,迁上开府,进爵成安郡公,别封一子县公。宣政元年,除左将军勇猛中大夫。
后与乌丸轨围陈将吴明彻于吕梁,陈援军至,轨令长儒拒之。长儒取车轮数百,系以大石,沈之清水,连毂相次以待之。船舰碍轮不得进,长儒纵奇兵大破之,获吴明彻,以功进位大将军。寻授行军总管,北巡沙塞,卒与虏遇,大破之。
文帝作相,王谦举兵于蜀,沙氐杨永安扇动利、兴、武、文、沙、龙等六州以应谦,诏长儒击破之。谦二子自京师逃归其父,长儒并捕斩之。文帝受禅,进位上大将军,封蕲郡公。
开皇二年,突厥沙钵略可汗并弟叶护及藩那可汗寇掠而南,诏以长儒为行军总管击之。遇于周槃,众寡不敌,军中大惧,长儒慷慨,神色愈烈。为虏所冲突,散而复聚,且战且行,转鬬三日,五兵咸尽,士卒以拳殴之,手皆骨见,杀伤万计,虏气稍夺,于是解去。长儒身被五疮,通中者二,其战士死者十八九。突厥本欲大掠秦、陇,既逢长儒,兵皆力战,虏意大沮,明日,于战处焚尸恸哭而去。文帝下诏褒美,授上柱国,余勋回授一子。其战亡将士,皆赠官三转,子孙袭之。
历宁、鄜二州刺史,母忧去职。长儒性至孝,水浆不入口五日,毁悴过礼,殆将灭性,天子嘉叹。起为夏州总管,匈奴惮之,不敢窥塞。以病免。又除襄州总管,转兰州。文帝遣凉州总管独孤罗、原州总管元褒、灵州总管贺若谊等发卒备胡,皆受长儒节度。长儒率众出祁连山北,西至蒲类海,无虏而还。转荆州总管,帝谓曰:‘江陵国之南门,今以委卿,朕无虑也。’卒官。谥曰威。
子暠,大业中,位太仆少卿。
贺娄子干字万寿,本代人也。随魏氏南迁,世居关右。祖道成,魏侍中、太子太傅。父景贤,右卫大将军。
子干少以骁武知名。仕周,累迁少司水,以勤劳封思安县子。大象中,除秦州刺史,进爵为伯。及尉迟迥为乱,子干从韦孝宽讨之。遇贼围怀州,子干与字文述等击破之。文帝大悦,手书慰勉。其后每战先登。及破邺城,与崔弘度逐迥至楼上。进位上开府,封武川县公,以思安县伯别封子皎。
开皇元年,进爵钜鹿郡公。其年,吐谷浑寇凉州,子干以行军总管从上柱国元谐击之,功最,优诏褒美,即令子干镇凉州。其年,突厥寇兰州,子干拒之,至可洛峐山,与贼相遇。贼众甚盛,子干阻川为营,贼军不得水数日,人马甚弊,纵击,大破之。于是册授上大将军,征授营新都副监,寻拜工部尚书。其年,突厥复犯塞,以行军总管从窦荣定击之。子干别路破贼,文帝嘉之,遣优诏劳勉之。子干请入朝,诏令驰驿奉见。吐谷浑复寇边,命子干讨之。入掠其国,二旬而还。
文帝以陇西频被寇掠,甚患之。又彼俗不设村坞,敕子干勒人为堡,营田积谷,以备不虞。子干上书曰:‘比见屯田之所,获少费多。但陇右之人,以畜牧为事,若更屯聚,弥不获安。但使镇戍连接,烽候相望,人虽散居,必无所虑。’帝从之。
帝以子干习边事,授榆关总管,迁云州刺史,甚为虏所惮。后数年,突厥雍虞闾遣使请降,并献羊马。诏以子干为行军总管,出西北道应接之。还,拜云州总管,以突厥所献马百疋、羊千口以赐之,乃下书曰:‘自公守北门,风尘不警。突厥所献,还以赐公。’母忧去职。朝廷以榆关重镇,寻起视事。卒官。文帝伤惜久之。赠怀、魏等四州刺史,谥曰怀。子善柱嗣。
子干兄诠,亦有才器。位银青光禄大夫、郑纯深等三州刺史、北地太守、东安郡公。
史万岁,京兆杜陵人也。父静,周沧州刺史。
万岁少英武,善骑射,骁健若飞。好读兵书,兼精占候。年十五,逢周、齐战于芒山,万岁从父在军,旗鼓正相望,万岁令左右趣装急去。俄而周兵大败,其父由是奇之。及平齐之役,其父战没,万岁以忠臣子,拜开府仪同三司,袭爵太平县公。
尉迟迥之乱,万岁从梁士彦击之。军次冯翊,见群雁飞来,万岁谓士彦请射行中第三者。射之,应弦而落,三军莫不悦服。及与迥军遇,每战先登。邺城之阵,官军稍却,万岁乃驰马奋击,杀数十人,众亦齐力,官军复振。迥平,以功拜上大将军。
开皇初,大将军尔朱𪟝以谋反伏诛,万岁颇关涉,坐除名,配敦煌为戍卒。其戍主甚骁武,每单骑深入突厥中,辄大克获,突厥莫敢当。其人深自矜负,数骂辱万岁。万岁患之,自言亦有武用。戍主试令骑射,笑曰:‘小人定可。’万岁因请弓马,复掠突厥中,大得六畜而归。戍主始善之,每与同行,辄入突厥数百里,名詟北夷。窦荣定之击突厥,万岁诣辕门请自效。荣定素闻其名,见而大悦。因遣人谓突厥,当各遣一壮士决胜负。突厥许诺,因遣一骑挑战。荣定遣万岁出应之,万岁驰斩其首而还。突厥大惊,遂引军去。由是拜上仪同,领车骑将军。平陈之役,以功加上开府。
及高智慧等作乱江南,以行军总管从杨素击之。万岁自东阳别道而进,逾岭越海,攻陷溪洞不可胜数。前后七百余战,转鬬千里,寂无声问者十旬,远近皆以万岁为没。万岁乃置书竹筒中,浮之水。汲者得之,以言于素。大悦,上其事。文帝叹嗟。还,拜左领军将军。
先是,南宁夷爨翫降,拜昆州刺史,既而复叛。遂以万岁为行军总管击之。入蜻蛉川,经弄冻,次小勃弄、大勃弄,至于南中。贼前后屯据要害,万岁皆击破之。行数百里,见诸葛亮纪功碑,铭其背曰:‘万岁后,胜我者过此。’万岁令左右倒其碑而进。度西二河,入渠滥川,行千余里,破其三十余部。诸夷大惧,遣使请降,献明珠径寸。于是勒石颂美隋德。万岁请将爨翫入朝,诏许之。爨翫阴有二心,不欲诣阙,因赂万岁金宝,万岁乃舍翫而还。蜀王在益州,知其受赂,遣使将索之。万岁闻而悉以所得金宝沈之于江,索无所获。以功进柱国。晋王广甚钦敬之,待以交友之礼。上知为晋王所善,令万岁督晋王府军事。
明年,爨翫复反。蜀王秀奏万岁受赂纵贼,致生边患。上令穷之,事皆验,罪当死。上数之,万岁曰:‘臣留翫者,恐其州有变,留以镇抚。臣还至泸水,诏书方到,由是不将入朝,实不受赂。’上以万岁心有欺隐,大怒,顾有司曰:‘将斩之。’万岁惧而服罪,顿首请命。左仆射高颎、左卫大将军元旻等进曰:‘史万岁雄略过人,每行兵用师之处,未尝不身先士卒,虽古名将未能过也。’上意稍解,于是除名。岁余,复官爵。寻拜河州刺史,复领行军总管以备胡。
开皇末,突厥达头可汗犯塞,上令晋王及杨素出灵武道,汉王谅与万岁出马邑道。万岁率柱国张定和、大将军李药王、杨义臣等出塞,至大斤山,遇虏。达头遣使问曰:‘隋将为谁?’候骑曰:‘史万岁也。’突厥复曰:‘得非敦煌戍卒乎?’候骑曰:‘是也。’达头闻而引去。万岁驰追百余里乃及,击大破之,逐北入碛数百里,虏遁逃而还。杨素害其功,谮万岁云:‘突厥本降,初不为寇。’遂寝其功。万岁数抗表陈状,上未之悟。会上从仁寿宫初还京师,废皇太子,穷东宫党与。上问万岁所在,万岁实在朝堂,杨素见上方怒,因曰:‘万岁谒东宫矣。’以激怒上。上谓信然,令召万岁。时所将士卒在朝堂称冤者数百人,万岁谓曰:‘吾今日为汝极言于上。’及见上,言将士有功,为朝廷所抑,词气愤厉,忤上。上大怒,命左右ó杀之。既而追悔不及,因下诏罪状之。万岁死之日,天下士庶闻者,识与不识,无不冤惜。
万岁为将,不修营伍,令士卒各随所安,无警夜之备,虏亦不敢犯。临阵对敌,应变无方,号为良将。子怀义嗣。
刘方,京兆长安人也。性刚决,有胆气。仕周,承御上士,以战功拜上仪同。隋文帝为丞相,方从韦孝宽破尉迟迥于相州,以功加开府,赐爵河阴县侯。文帝受禅,进爵为公。开皇三年,从卫王爽破突厥于白道,进位大将军。后历甘、瓜二州刺史。
仁寿中,交州俚人李佛子作乱,据越王故城。左仆射杨素言方有将帅略,于是诏方为交州道行军总管,统二十七营而进。法令严肃,然仁而爱士。长史、度支侍郎敬德亮从军至尹州,疾甚,不能进,留之州馆。分别之际,方哀其危笃,流涕呜咽,感动行路。论者多之,称为良将。至都降岭,遇贼,方遣营主宋纂、何贵、严愿等破之。进兵临佛子,先令人谕以祸福,佛子乃降,送于京师。其有桀黠恐为乱者,皆斩之。
寻授驩州道行军总管,以尚书右丞李纲为司马,经略林邑。方遣钦州刺史宁长真、驩州刺史李晕、上开府秦雄以步骑出越常,方亲率大将军张愻、司马李纲舟师趣北境。大业元年正月,军至海口。林邑王梵志遣兵守险,方击走之。师次阇梨江,贼据南岸立栅,方盛陈旗帜,击金鼓,贼惧而溃。既度江,行三十里,贼乘巨象,四面而至。方以弩射象,象中疮,却蹂其阵,贼奔栅,因攻破之。于是济区栗,进至大缘江,所击皆破。经马援铜柱,南行八日,至其国都。林邑王梵志弃城奔海,获其庙主金人,污其宫室,刻石纪功而还。士卒脚肿死者十四五。方在道遇患卒,帝甚伤惜之,下诏褒美,赠上柱国、卢国公。子通仁嗣。
开皇中,有冯昱、王、杨武通、陈永贵、房兆,俱为边将,名显当时。
昱、骁勇善射,每以行军总管屯兵江北以御陈,为陈人所惮。伐陈之役,及高智慧反,攻讨皆有殊绩。位柱国、白水郡公。
武通,弘农华阴人,性果烈,善驰射。数以行军总管讨西南夷,以功封白水郡公,拜左武卫将军。时党项羌屡为边患,朝廷以其有威名,使镇边,历岷、兰二州总管。复与周法尚讨嘉州叛獠,法尚军初不利,武通为贼断归路。于是束马悬车,出贼不意,频战破之。贼知其孤军无援,倾部落而至。武通转鬬数百里,为贼所拒,四面路绝。武通轻骑挑战,坠马,为贼所执,杀而啖之。
永贵,陇右胡人,本姓白,以勇烈,为文帝所亲爱。数以行军总管领边,每战必单骑陷阵。位柱国、兰利二州总管,封北陈郡公。
兆,代人,本姓屋引氏,刚毅有武略。频为行军总管攻胡,以功位至柱国、徐州总管。并史失其事。
杜彦,云中人也。父迁,葛荣之乱,徙家于豳。
彦性勇决,善骑射。仕周,以军功累迁陇州刺史,赐爵永安县伯。隋文帝为丞相,从韦孝宽击尉迟迥,以功进位上开府,改封襄武县侯,拜魏郡太守。开皇初,授丹州刺史,进爵为公。征为左武卫将军。平陈之役,以行军总管与韩擒相继而进。及陈平,赐物五千段,粟六千石,进位柱国,赐子宝安爵昌阳县公。高智慧等之作乱,复以行军总管从杨素讨平之,斩其渠帅。贼李陁拥众据彭山,彦袭击破之,斩陁,传其首。又击徐州、宜封二洞,悉平。赐奴婢百余口。拜洪州总管,有能名。
及云州总管贺娄子干卒,上悼惜者久之,因谓侍臣曰:‘榆林国之重镇,安得子干之辈乎?’后数日,上曰:‘莫过杜彦。’于是征拜云州总管。北夷畏惮,胡马不敢至塞。后朝廷追录前功,赐子宝虔爵承县公。十八年,辽东之役,以行军总管从汉王至营州。上以彦晓习军旅,令总统五十营事。及还,拜朔州总管。突厥寇云州,上令杨素击走之,犹恐为边患,复拜彦云州总管。以疾征还,卒。
子宝虔,大业末,至文城郡丞。
周摇字世安,河南洛阳人也。其先与魏同源,初姓普乃,及居洛阳,改为周氏。曾祖拔拔,祖右六肱,俱为北平王。父恕延,历行台仆射、南荆州总管。
摇少刚毅,有武艺,性谨厚,动遵法度。仕魏,位开府仪同三司。周闵帝受禅,赐姓车非氏,封金水郡公。历凤、楚二州刺史,吏人安之。从平齐,以战功超授柱国,进封夔国公。未几,拜晋州总管。时隋文帝为定州总管,文献皇后自京师赴州,路经摇所,主礼甚薄。既而白后曰:‘公廨甚富于财,限法不敢辄费。又王臣无得效私。’其质直如此。帝以其奉法,每嘉之。及为丞相,徙封济北郡公,拜豫州总管。帝受禅,复姓周氏。
开皇初,突厥寇边,燕、蓟多被其患,前总管李崇为虏所杀,上思所以镇之,曰:‘无以加周摇。’拜为幽州总管、六州五十镇诸军事。摇修障塞,谨斥候,边人安之。徙寿、襄二州总管,俱有能名,进上柱国。以老乞骸骨,上劳之曰:‘公历仕三代,保兹遐寿,良足善也。’赐坐褥。归第,终于家,谥曰恭。
独孤楷字脩则,不知何许人也,本姓李氏。父屯,从齐神武帝与周师战于沙苑,齐师败绩,因为柱国独孤信所禽,配为士伍,给使信家,渐得亲近,因赐姓独孤氏。
楷少谨厚,便弄马槊,为宇文护执刀。数从征伐,赐爵广阿县公,拜右侍下大夫。从韦孝宽平淮南,以功赐子景云爵西河县公。隋文帝为丞相,进开府,领亲信兵。及受禅,拜右监门将军,进封汝阳郡公。
仁寿初,出为原州总管。时蜀王秀镇益州,上征之,犹豫未发。朝廷恐秀生变,拜楷益州总管,驰传代之。秀果有异志,楷讽谕久之,乃就路。楷察秀有悔色,因勒兵为备。秀至兴乐,去益州四十余里,将反袭楷,密使觇之,知不可犯而止。楷在益州,甚有惠政,蜀中父老于今称之。
炀帝即位,转并州总管。遇疾丧明,上表乞骸骨。帝曰:‘公先朝旧臣,卧以镇之,无劳躬亲簿领也。’以其长子凌云监省郡事。其见重如此。转长平太守。卒,谥曰恭。子凌云、平云、彦云,皆知名。
楷弟盛,性刚烈,有胆略。以藩邸之旧,累迁右屯卫将军。宇文化及之乱,裴虔通引兵至成象殿,宿卫者皆释仗走。盛谓虔通曰:‘何物兵?形势太异!’虔通曰:‘事已然,不预将军事。’盛骂曰:‘老贼,何物语!’不及被甲,与左右十余人逆拒之,为乱兵所杀。越王侗称制,赠光禄大夫、纪国公,谥曰武节。
乞伏慧字令和,马邑鲜卑人也。祖周,魏银青光禄大夫;父纂,金紫光禄大夫。并为第一领人酋长。
慧少慷慨,有大节,便弓马,好鹰犬。齐文襄时,为行台左丞,累迁太仆卿,自永宁县公封宜人郡王。其兄贵和,又以军功为王。一门二王,称为贵显。周武平齐,授使持节、开府仪同大将军,拜佽飞右旅下大夫,转熊渠中大夫。从韦孝宽击尉迟惇于武陟,以功授大将军。及破尉迟迥,进位柱国,赐爵西河郡公。请以官爵让兄,朝廷不许,论者义之。
隋文帝受禅,拜曹州刺史。曹土旧俗,人多奸隐,户口簿帐,恒不以实。慧下车按察,得户数万。迁凉州总管。先是,突厥屡为寇抄,慧严警烽燧,远为斥候,虏竟不入境。后为荆州总管,又领潭桂二州总管、三十一州诸军事。其俗轻剽,慧躬行朴素以矫之,风化大洽。曾见人以簺捕鱼者,出绢买而放之,其仁心如此。百姓美之,号其处曰西河公簺。
炀帝即位,为天水太守。大业五年,征吐谷浑,郡滨西境,人苦劳役,又遇帝西巡,坐御道不整,献食疏薄,帝大怒,命左右斩之。见其无发,乃释之。除名,卒于家。
张威,不知何许人也。父琛,魏弘农太守。
威少倜傥,有大志,善骑射,膂力过人。仕周,以军功位柱国、京兆尹,封长寿县公。王谦作乱,隋文帝以威为行军总管,从梁睿击之。军次通谷,谦守将李三王拒守。睿以威为先锋。三王闭垒不战,威令人激怒之,三王果出阵。威令壮士奋击,三王军溃。大兵继进至开远,谦将赵俨众十万,连营三十里。威凿山通道,攻其背,俨败走,追至成都。及谦平,进位上柱国、泸州总管。
隋文帝受禅,拜幽、洛二州总管,改封晋熙郡公。寻拜河北道行台仆射,后督晋王军府事。迁青州总管。在青州颇事产业,遣家奴于人间鬻芦菔根,其奴缘此侵扰百姓。上深加谴责,坐废于家。后从上祠太山,至洛阳,上责让之,因问威所执笏安在。威顿首曰:‘臣负罪,无颜复执,谨藏于家。’上曰:‘可持来。’威明日奉笏以见,上曰:‘公虽不遵法度,功效实多,今还公笏。’于是复拜洛州刺史。后改封皖城郡公,转相州刺史。卒。
子植,大业中,位至武贲郎将。
和洪,汝南人也。勇烈过人。仕周,以军功位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时龙州蛮任公忻、李国立等聚众为乱,刺史独孤善不能御。朝议以洪有武略,代善为刺史。月余,斩公忻、国立等,皆平之。后从武帝平齐,位上仪同,赐爵北平侯,拜左勋曹下大夫。柱国王轨之禽吴明彻也,洪有功焉,加位开府,迁折冲中大夫。
尉迟迥作乱,洪以行军总管从韦孝宽击之,以功封广武郡公。时东夏初平,物情尚梗,隋文帝以洪有威名,令领冀州事,甚得人和。后拜泗州刺史。属突厥寇边,诏洪为北道行军总管,击走之,追虏至碛而还。后迁徐州总管。卒。
阴寿字罗云,武威人也。父嵩,周夏州刺史。
寿少果烈,有武干,性谨厚。从周武帝平齐,位开府。隋文帝为丞相,引为掾。尉迟迥乱,文帝以韦孝宽为元帅击之,命寿监军。时孝宽有疾,不能亲总戎事,每卧帐中,遣妇人传教命,三军纲纪,皆取决于寿。以功进位上柱国。寻拜幽州总管,封赵郡公。
先是,齐之疏属高宝宁,周武帝拜为营州刺史,性桀黠,得华夷心。及文帝为丞相,遂连契丹、靺鞨举兵反。帝以中原多故,未遑进讨,谕之不下。开皇初,又引突厥围北平。至是,令寿讨之。宝宁弃城奔于碛北,黄龙诸县悉平。寿班师,留开府成道昂镇之。寿患宝宁攻道昂,乃重购获之,北边遂安。卒官,赠司空。
子世师,少有节概,性忠厚,多武艺。以功臣子拜仪同。炀帝嗣位,拜张掖太守,深为戎狄所惮。后拜楼烦太守,迁左翊卫将军,与代王留守京师。及义军至,世师自以世荷隋恩,遂拒守不下。及城平,与京兆郡丞骨仪等见诛。
骨仪,天竺胡人。性刚鲠,有不可夺之志。开皇初,为御史,处法平当,不为势利所回。炀帝嗣位,迁尚书左司郎。于时朝政渐乱,货贿公行,凡当枢要之职,无问贵贱,并家累金宝。天下士大夫莫不变节,而仪励志守常,介然独立。帝嘉其清苦,拜京兆郡丞,公方弥著。时刑部尚书卫玄兼领京兆内史,颇行诡道,辄为仪所执正。玄虽不便之,不能伤。及义兵至,玄恐祸及,辞老病。仪与世师同心协契,父子并诛,其后绝。世师有子弘智等,各以年幼获全。
杨义臣,代人也,本姓尉迟氏。父崇,仕周,为仪同大将军,以兵镇恒山。时隋文帝为定州总管,崇知帝相貌非常,每自结纳,帝甚亲待之。及为丞相,尉迟迥乱,崇以宗族故,自囚,遣使请罪。帝下书慰谕之,即令驰驿入朝,恒置左右。开皇初,封秦兴公。岁余,从行军总管达奚长儒击突厥于周槃,力战而死。赠大将军、豫州刺史,以义臣袭崇官爵。
时义臣尚幼,养于宫中,未弱冠,奉诏宿卫如千牛者数年,赏赐甚厚。上尝言及恩旧,顾义臣嗟叹久之,因下诏赐义臣姓杨氏,编之属籍,为皇从孙。未几,拜陕州刺史。义臣性谨厚,能骑射,有将领才。后突厥达头可汗犯塞,以行军总管出白道,大破之。明年,突厥又寇边,义臣击之,追至大斤山,与虏遇。时太平公史万岁亦至,与义臣合击大破之。万岁为杨素所陷,义臣功竟不录。
炀帝嗣位,汉王谅反。时代州总管李景被谅将乔锺葵所围,义臣时为朔州总管,奉诏救之。锺葵见义臣兵少,悉众拒之。时锺葵亚将王拔骁勇,善用矟,射者不能中,每以数骑陷阵。义臣患之,募能当拔者。有车骑将军杨思恩请当之。义臣见思恩气貌雄勇,顾之曰:‘壮士也!’赐以卮酒。思恩望见拔立于阵后,投觞于地,策马赴之。再往不克,所从骑士退,思恩为拔所杀。拔遂乘之,义臣军北者十余里。于是购得思恩尸,义臣哭之甚恸,三军莫不下泣,所从骑士皆腰斩。义臣自以兵少,悉取军中牛驴,得数千头,复令数百人,人持一鼓,潜驱之磵谷间,出其不意。义臣晡后复与锺葵战,兵初合,命驱牛驴者疾进。一时鸣鼓,埃尘张天,锺葵军不知所以,以为伏兵发,因大溃,纵击破之。以功进位上大将军。累迁太仆卿。
从征吐谷浑,令义臣屯琵琶峡,连营八十里,南接元寿,北连段文振,合围吐谷浑主于覆袁川。复从征辽东,以军将指肃慎道。至鸭绿水,与乙支文德战,每为先锋,一日七捷。后与诸军俱败,竟坐免。俄而复位。明年,以为军副,与大将军宇文述趣平壤。至鸭绿水,会杨玄感作乱班师,检校赵郡太守。妖贼向海公作乱,寇扶风、安定间,义臣奉诏击平之。寻从帝复征辽东,进位左光禄大夫。
时勃海高士达、清河张金称并相聚为盗,攻陷郡县。帝遣将军段达讨之,不能克,诏义臣率辽东还兵击之,大破士达,斩金称。又收降贼,入豆子 2a25b.gif ,讨贼格谦禽之,以状闻奏。帝恶其威名,遽追入朝,贼由是复盛。义臣以功进位光禄大夫,寻拜礼部尚书。卒于官。
论曰:昔韩信愆垓下之期,则项王不灭;英布无淮南之举,则汉道未隆。以二子之勋庸,咸愤怨而葅戮,况乃无古人之殊绩,而怀悖逆之心者乎!梁士彦遭云雷之会,以勇略成名,遂贪天之功以为己力。报者倦矣,施者未厌,将生厉阶,求逞其欲。及兹颠坠,自取之也。元谐、虞庆则、元胄,或契阔艰危,或绸缪恩旧,将安将乐,渐见遗忘,内怀怏怏,矜伐不已。虽时主之刻薄,亦言语以速祸乎!然隋文佐命元功,鲜有终其天命,配享清庙,寂尔无闻。斯盖草创帝图,事出权道,本异同心,故久而愈薄。其牵牛蹊田,虽则有罪,夺之非道,能无怨乎?皆深文巧诋,致之刑辟,帝沈猜之心,固已甚矣。求其余庆,不亦虽哉!
长儒以步卒二千,抗十万之众,师歼矢尽,勇气弥厉,壮矣哉!子干西涉青海,北临玄塞,胡夷慑惮,亦有可称。万岁实怀智勇,善抚士卒,人皆乐死,师不疲劳。北却匈奴,南平夷獠,兵锋所指,威警绝域。论功仗气,犯忤贵臣,偏听生奸,死非其罪,人皆痛惜,有李广之风焉。刘方号令无私,临军严肃,克翦林邑,遂清南海,徼外百蛮,无思不服。杜彦东夏南服,屡有战功,作镇朔垂,胡尘不起。周摇以质真见知。独孤楷以恤人流誉。盛蹈履之地,可以追踪古人。乞伏慧能以国让,亦云美矣。而慧以供帐不厚,至于放黜,君方逞欲,罚亦深哉!阴世师遭天所废,舍命无改,虽异先觉,颇同后凋。义臣时属扰攘,功成三捷,而以功见忌,得没亦为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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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七十四‧列传第六十二  刘昉 柳裘 皇甫绩 郭衍 张衡 杨汪 裴蕴 袁充 李雄
刘昉,博陵望都人也。父孟良,仕魏,位大司农卿。从武帝入关,为梁州刺史。
昉轻狡,有奸数。周武帝时,以功臣子入侍皇太子。及宣帝嗣位,以技佞见狎,出入宫掖,宠冠一时。位小御正,与御正中大夫颜之仪并见亲信。及帝不悆,召昉及之仪俱入卧内,属以后事。帝失喑不复能言。昉见静帝幼冲,又素奇隋文帝。时文帝以后父故,有重名于天下,昉遂与郑译谋,引帝辅政。帝固让,不敢当,昉曰:‘公若为,当速为之。如不为,昉自为也。’帝乃从之。及帝为丞相,以昉为司马。时宣帝弟汉王赞居禁中,每与帝同帐而坐。昉饰美妓进赞,赞甚悦之。昉因说赞曰:‘大王,先帝之弟,时望所归。孺子幼冲,岂堪大事!今先帝初崩,群情尚扰,王且归第。待事宁后,入为天子,此万全计也。’赞时年未弱冠,性识庸下,以为信然,遂从之。文帝以昉有定策功,拜上大将军,封黄国公,与沛国公郑译皆为心膂。前后赏赐钜万,出入以甲士自卫,朝野倾瞩,称为黄、沛。时人语曰:‘刘昉牵前,郑译推后。’
昉自恃功,有骄色。然性粗疏,溺于财利,富商大贾朝夕盈门。于时尉迟迥起兵,帝令韦孝宽讨之。至武陟,诸将不一。帝欲遣昉、译一人往监军,因谓之曰:‘须得心膂以统大军,公两人谁行?’昉辞未尝为将,译以母老为请,帝不怿。而高颎请行,遂遣之。由是恩礼渐薄。又王谦、司马消难相继反,文帝忧之,忘寝与食。昉逸游纵酒,不以职司为意,相府事多所遗落。帝深衔之,以高颎代为司马。是后益见疏忌。及受禅,进柱国,改封舒国公,闲居无事,不复任使。昉自以佐命元功,中被疏远,甚不自安。后遇京师饥,上命禁酒。昉使妾赁屋,当垆酤酒。治书侍御史梁毗劾奏之,有诏不问。昉郁郁不得志。
时上柱国梁士彦、字文忻俱失职怨望,时昉并与之交,数相往来。士彦妻有美色,昉与私通,士彦不之知也,情好弥协,遂相与谋反,许推士彦为帝。后事泄,帝穷问之。昉自知不免,默无所对。诏诛之曰:
上柱国郕国公梁士彦、杞国公宇文忻、柱国舒国公刘昉等,朕受命之初,并展勤力,酬勋报效,荣高禄重。朝夕宴言,备知朕意。但心如溪壑,志等豺狼,不荷朝恩,忽谋逆乱。
士彦称有相者,云其应箓,年过六十,必据九五。初平尉迟迥,暂临相州,已有反心,彰于道路。朕即遣人代之,不声其罪。入京之后,逆意转深。忻、昉之徒,言相扶助。士彦许率僮仆,克期不远,欲于蒲州起事。即断河桥,捉黎阳之关,塞河阳之路。自谓一朝奋发,无人当者。其第二子刚,每常苦谏,第三子叔谐,固深劝奖。朕既闻知,犹恐枉滥,及授晋部之任,欲验蒲州之情。士彦得以欣然,云是天赞。
忻往定邺城,自矜不已,位极人臣,犹恨赏薄。朕深念其功,不计无礼,任以武候,授以领军,寄之爪牙,委之心腹。忻密为异计,树党宫闱,多奏交友,入参宿卫。朕推心待物,言必依许。为而弗止,心迹渐彰,仍解禁兵,令其改悔。而志规不逞,愈结于怀,乃与士彦情意遍厚,俱营贼逆,逢则交谋。委士彦河东,自许关右,蒲津事建,即望从征讨,两军结东西之旅,一举合连横之势,然后北破晋阳,还图宗社。
昉入佐相府,便为非法,三度事发,二度其妇自论。常云姓是‘卯金刀’,名是‘一万日’,刘氏应王,为万日天子。朕训之导之,望其修改。口请自新,志存如旧,亦与士彦情好深重,逆节奸心,尽探肝膈。尝共士彦论太白所犯,问东井之间,思秦地之乱,访轩辕之里,愿宫掖之灾。唯待蒲阪事兴,欲在关内应接。残贼之策,千端万绪。
惟忻及昉,名位并高,宁肯北面曲躬,臣于士彦?乃是各怀不逊,图成乱阶,一得扰攘之基,方逞吞并之事。士彦、忻、昉身为谋首,叔谐赞成父意,议实难容,并已处尽。士彦、忻、昉兄弟叔侄,特恕其命。
临刑,至朝堂,宇文忻见高颎,向之叩头求哀。昉勃然谓忻曰:‘事形如此,何叩头之有!’于是伏诛,籍没其家。后数日,帝素服临射殿,尽取三家资物置于前,命百僚射取之,以为鉴戒云。
柳裘字茂和,河东解人,南齐司空世隆之曾孙也。祖惔,梁尚书左仆射。父明,太子舍人、义兴太守。
裘少聦慧,弱冠有令名。在梁,历位尚书郎、驸马都尉。梁元帝为魏军所逼,遣裘请和于魏。俄而江陵平,遂入关中。周明、武间,自麟趾学士累迁太子侍读,封昌乐县侯。宣帝即位,进爵为公,转御饰大夫。及帝不悆,留侍禁中,与刘昉、韦謩、皇甫绩同谋引隋文帝,曰:‘时不可失,今事已然,宜早定大计。天与不取,反受其殃。’帝从之。进上开府、内史大夫,委以机密。
及尉迟迥作乱,天下骚动,并州总管李穆颇怀犹豫,帝令裘往喻之。裘见穆盛陈利害,穆遂归心。以奉使功,赐彩三百匹,金九环带一腰。时司马消难奔陈,帝即令裘随便安集淮南,赐马及杂物。开皇元年,进位大将军,拜许州刺史。在官清简,人怀之。转曹州刺史。后帝思裘定策功,欲加荣秩,将征之,顾朝臣曰:‘曹州刺史何当入朝?’或曰:‘即今冬也。’乃止。裘寻卒,帝伤惜者久之,谥曰安。子惠童嗣。
皇甫绩字功明,安定朝那人也。祖穆,魏陇东太守。父道,周湖州刺史、雍州都督。
绩三岁而孤,为外祖韦孝宽所鞠养。孝宽以诸子堕业,督以严训,愍绩孤幼,特舍之。绩叹曰:‘我无庭训,养于外氏,不能克躬励己,何以成立!’深自感激,命左右自杖三十。孝宽闻而对之流涕。于是专精好学,略涉经史。周武帝为鲁公时,引为侍读。
建德初,转宫尹中士。武帝尝避暑云阳宫,时宣帝为太子监国。卫刺王作乱,城门已闭,百僚多有遁者。绩闻难赴之,于玄武门遇皇太子,下楼执绩手,悲喜交集。帝闻而善之,迁小宫尹。宣政初,录前后功,封义阳县男,累转御正下士。宣帝崩,隋文帝总己,绩有力焉。加上开府,转内史中大夫,进封郡公。拜大将军。
开皇元年,出为豫州刺史。寻拜都官尚书。转晋州刺史。将之官,稽首言陈有三可灭。帝问其状,绩曰:‘大吞小,一也。以有道伐无道,二也。纳叛臣萧岩,于我有词,三也。陛下若命鹰扬之将,臣请预戎行。’上嘉劳而遣之。陈平,拜苏州刺史。
高智慧作乱江南,州人顾子元等发兵应之,因以攻绩,相持八旬。子元素感绩恩,于冬至日遣使奉牛酒。绩遗之书。子元得书,于城下顿首陈谢。杨素援兵至,合击破之。拜信州总管。俄以病乞骸骨,诏征还京师,赐以御药,中使相望,顾问不绝。卒于家,谥曰安。
子偲嗣。大业中,位尚书主爵郎。
郭衍字彦文,自云太原介休人也。父崇,以舍人从魏孝武帝入关,位侍中。
衍少骁武,善骑射。建德中,以军功累迁仪同大将军。又从周武帝平并州,以功加开府,封武强县公,赐姓叱罗氏。宣政元年,为右中军熊渠中大夫。尉迟迥之乱,从韦孝宽讨之,以功授上柱国,封武山郡公。密劝隋文帝杀周室诸王,早行禅代,由是大被亲昵。
开皇元年,衍复旧姓为郭氏。突厥犯塞,以衍为行军总管,领兵屯平凉。数岁,虏不入境。征为开漕渠大监。部率水工,凿渠引渭水,经大兴城北,东至潼关,漕运四百余里,关中赖之,名曰富人渠。五年,授瀛州刺史,遇秋霖大水,其属县多致漂没,人皆上高树,依大冢。衍亲备船筏,并赍粮食拯救之,民多获济。衍先开仓赈恤,后始闻奏。上大善之,迁授朔州总管。所部有恒安镇,北接蕃境,常劳转运。衍乃选沃饶地,置屯田,岁嬴粟万余石,人免转输之劳。又筑桑干镇,皆称旨。十年,从晋王广出镇扬州。遇江表构逆,命衍为总管,先屯京口。于贵洲南与贼战,败之。仍讨东阳、永嘉、宣城、黟、歙诸洞,尽平之。授蒋州刺史。
衍临下甚倨,事上甚卑。晋王爱昵之,宴赐隆厚。迁洪州总管。王有夺宗之谋,托衍心腹,遣宇文述以情告之。衍大喜曰:‘若所谋事果,自可为皇太子。如其不谐,亦须据淮海,复梁、陈之旧。副君酒客,其如我何!’王因召衍,阴共计议。又恐人疑无故来往,托以妻患瘿,王妃萧氏有术能疗之。以状奏帝,听共妻向江都,往来无度。衍又诈称广州俚反,王乃奏衍行兵讨之。由是大修甲仗,阴养士卒。及王入为太子,征授左监门率,转左宗卫率。文帝于仁寿宫将大渐,太子与杨素矫诏令衍、宇文述领东宫兵,帖上台宿卫,门禁并由之。及上崩,汉王起逆,而京师空虚,使衍驰还,总兵居守。
大业元年,拜左武卫大将军。帝幸江都,令统左军,改授光禄大夫。又从征吐谷浑,出金山道,纳降二万余户。衍能揣上意,阿谀顺旨,帝每谓人曰:‘唯郭衍心与朕同。’又尝劝帝取乐,五日一视事,无得效高祖空自劬劳。帝从之,益称其孝顺。初,新令行,衍封爵从例除。六年,以恩旧封真定侯。从往江都,卒。赠左卫大将军,谥曰襄。
长子臻,武牙郎将。次子嗣本,孝昌令。
张衡字建平,河内人也。祖嶷,魏河阳太守。父允,周万州刺史。
衡幼怀志尚,有骨梗风。十五,诣太学受业,研精覃思,为同辈所推。周武帝居太后忧,与左右出猎,衡露髻舆榇,扣马切谏。帝嘉焉,赐衣一袭,马一匹,擢拜汉王侍读。衡又就沉重受三礼,略究大旨。累迁掌朝大夫。
隋文帝受禅,拜司门侍郎。及晋王广为河北行台,衡历刑部、度支二曹郎。行台废,拜并州总管掾。王转牧扬州,衡复为掾。王甚亲任之,衡亦竭虑尽诚。夺宗之计,多衡所建。迁扬州总管司马。熙州李英林反,署置百官,以衡为行军总管讨平之,拜开府。及王为皇太子,拜衡右庶子。
炀帝嗣位,除给事黄门侍郎、银青光禄大夫。迁御史大夫,甚见亲重。大业三年,帝幸榆林郡,还至太原,谓衡曰:‘朕欲过公宅,可为朕作主人也。’衡驰至河内,与宗族具牛酒。帝上太行,开直道九十里,以抵其宅。帝悦其山泉,留宴三日,因谓衡曰:‘往从先皇拜太山之始,涂经洛阳,瞻望于此,深恨不得相过,不谓今日得谐宿愿。’衡俯伏辞谢,奉觞上寿。帝益欢,赐其宅傍田三十顷、良马一匹、金带、缣彩六百段、衣一袭、御食器一具。衡固让,帝曰:‘天子所至称幸者,盖为此也,不足为辞。’衡复献食于帝,帝令颁赐公卿,下至卫士,无不霑给。
衡以藩邸之旧,恩宠莫与为比,颇自骄贵。明年,帝幸汾阳宫。时帝欲大汾阳宫,令衡与纪弘整具图奏之。衡承间进谏,以比年劳役,百姓疲敝为请。帝意甚不平。后尝目衡谓侍臣曰:‘张衡自谓由其计划,令我有天下。’时齐王暕失爱于上,帝密令人求其罪。有人谮暕违制,将伊阙令皇甫诩从之汾阳宫。又录前幸涿郡及祠恒岳时,父老谒见者,衣冠不整。帝谴衡以宪司皆不能举正,出为榆林太守。
明年,帝复幸汾阳宫,衡督役筑楼烦城,因而谒帝。帝恶衡不损瘦,以为不念咎,因谓曰:‘公甚肥泽,宜且还郡。’衡复之榆林。俄而敕衡督役江都宫。有人诣衡讼宫监者,衡不为理,还以讼书付监,其人大为监所困。礼部尚书杨玄感使至江都,其人诣玄感称冤。玄感固以衡为不可。及与相见,未有所言,又先谓玄感曰:‘薛道衡真为枉死。’玄感具上其事。江都郡丞王世充又奏衡频减顿具。帝怒,锁衡诣江都市,将斩之。既而除名,放还田里。帝每令亲人觇衡所为。
八年,帝自辽东还都,妄言衡怨望,谤讪朝政,帝赐死于家。临死,大言曰:‘我为人作何物事,而望久活!’监刑者塞耳,促令杀之。武德初,以为死非其罪,赠大将军、南阳郡公,谥曰忠。子希玄。
杨汪字元度,本弘农华阴人也。曾祖顺,居河东。父琛,仪同三司。及汪贵,追赠平乡县公。
汪少凶疏,与人群鬬,拳所殴击,无不颠踣。长更折节勤学,专精左氏传,通三礼。解褐周冀王侍读,王甚重之,每曰:‘杨侍读德业优深,孤之穆生也。’后问礼于沉重,受汉书于刘臻,二人曰:‘吾弗如也。’由是知名。累迁夏官府都上士。
隋文帝居相,引知兵事,迁掌朝下大夫。及受禅,赐爵平乡县伯,历秦州总管府长史。每听政暇,必延生徒讲授,时人称之。入为尚书兵部侍郎。数年,帝谓谏议大夫王达曰:‘卿为我一好左丞。’达遂私于汪曰:‘我当荐君为左丞,若事果,当以良田相报也。’汪以达言奏之,达竟获罪,卒拜汪尚书左丞。汪明习法令,果于剖断,当时号为称职。未几,坐事免。后拜洛州长史,转荆州长史。
炀帝即位,追为尚书左丞,寻守大理卿。视事二日,帝将亲省囚徒。时系囚二百余人,汪通宵究审,诘朝而奏,曲尽事情,一无遗误,帝甚嘉之。岁余,拜国子祭酒。帝令百僚就学,与汪讲论。天下通儒硕学多萃焉,论难锋起,皆不能屈。帝令御史书其问荅奏之,省而大悦,赐良马一匹。后加银青光禄大夫。
及杨玄感反,河南赞务裴弘策出师御之,战不利,奔还,遇汪而屏人交语。既而留守樊子盖斩弘策,以状奏汪,帝疑之,出为梁郡通守。后炀帝崩,王世充推越王侗为主,征拜吏部尚书,颇见亲委。及世充僭号,汪复用事。世充平,遂以凶党伏诛。
裴蕴,河东闻喜人也。祖之平,父忌,并南史有传。忌在陈,与吴明彻同见俘于周,周赐爵江夏公,在隋十余年而卒。
蕴明辩有吏干,仕陈,历直阁将军、兴宁令。以父在北,阴奉表于隋文帝,请为内应。及陈平,上悉阅江南衣冠之士,次至蕴,以夙有向化心,超授仪同。仆射高颎不悟上旨,谏曰:‘蕴无功于国,宠逾伦辈,臣未见其可。’又加上仪同,颎复谏。上曰:‘可加开府。’颎乃不敢复言。即日拜开府仪同三司,礼赐优洽。历洋、直、棣三州刺史,俱有能名。
大业初,考绩连最。炀帝闻其善政,征为太常少卿。初,文帝不好声技,遣牛弘定乐,非正声清商及九部四舞之色,皆罢遣从百姓。至是,蕴揣知帝意,奏括天下周、齐、梁、陈乐家子弟,皆为乐户。其六品已下,至于凡庶,有善音乐及倡优百戏者,皆直太常。是后异技淫声咸萃乐府,皆置博士,递相教传,增益乐人至三万余。帝大悦,迁户部侍郎。
时犹承文帝和平后,禁网疏阔,户口多漏。或年及成丁,犹诈为小,未至于老,已免租赋。蕴历为刺史,素知其情,因是条奏,皆令貌阅。若一人不实,则官司解职,乡正、里长皆远流配。又许民相告,若纠得一丁者,令被纠之家代输赋役。是岁大业五年也。诸郡计帐,进丁二十四万三千,新附口六十四万一千五百。帝临朝览状,谓百官曰:‘前代无好人,致此罔冒。今进民口皆从实者,全由裴蕴一人用心。古语云,得贤而理,验之信矣。’由是渐见亲委,拜京兆赞务,发擿纤毫,吏民慑惮。
未几,擢授御史大夫,与裴矩、虞世基参掌机密。蕴善候伺人主微意,若欲罪者,则曲法顺情,锻成其罪;所欲宥者,则附从轻典,因而释之。是后大小之狱皆以付蕴,宪部、大理莫敢与夺,必禀承进止,然后决断。蕴亦机辩,所论法理,言若悬河,或重或轻,皆由其口,剖析明敏,时人不能致诘。
杨玄感之反也,帝遣蕴推其党与,谓蕴曰:‘玄感一呼,从者十万。益知天下人不欲多,多即相聚为盗耳。不尽加诛,则后无以劝。’蕴由是乃峻法理之,所戮者数万人,皆籍没其家。帝大称善,赐奴婢十五口。
司隶大夫薛道衡以忤意获谴,蕴知帝恶之,乃奏曰:‘道衡负才恃旧,有无君之心。见诏书每下,便腹非私议,推恶于国,妄造祸端。论其罪名,似如隐昧,源其情意,深为悖逆。’帝曰:‘然。我少时与此人相随行役,轻我童稚,共高颎、贺若弼等外擅威权。自知罪当诬罔,及我即位,怀不自安,赖天下无事,未得反耳。公论其逆,妙体本心。’于是诛道衡。
又帝问苏威以讨辽之策,威不愿帝复行,且欲令帝知天下多贼,乃诡荅:‘今者之役,不愿发兵,但诏赦群盗,自可得数十万。遣关内奴贼及山东历山飞、张金称等头别为一军,出辽西道;诸河南贼王薄、孟让等十余头,并给舟楫,浮沧海道。必喜于免罪,竞务立功,一岁之间,可灭高丽矣。’帝不怿曰:‘我去尚犹未克,鼠窃安能济乎!’威出后,蕴奏曰:‘此大不逊,天下何处有许多贼?’帝悟曰:‘老革多奸,将贼胁我。欲搭其口,但隐忍之,诚极难耐。’蕴知上意,遣张行本奏威罪恶,帝付蕴推鞫之,乃处其死。帝曰:‘未忍便杀。’遂父子及孙三世并除名。
蕴又欲重己权势,令虞世基奏罢司隶刺史以下官属,增置御史百余人。于是引致奸黠,共为朋党,郡县有不附者,阴中之。于时军国多务,凡是兴师动众,京都留守,及与诸蕃互市,皆令御史监之。賔客附隶,遍于郡国,侵扰百姓,帝弗之知也。以度辽之役,进位银青光禄大夫。
及司马德戡将为乱也,江阳长张惠绍夜驰告之。蕴共惠绍谋,欲矫诏发郭下兵民,尽取荣公护儿节度,收在外逆党宇文化及等,仍发羽林殿脚,遣范富娄等入自西苑,取梁公萧钜及燕王处分,扣门援帝。谋议已定,遣报虞世基。世基疑反者不实,抑其计。须臾,难作。蕴叹曰:‘谋及播郎,竟误人事!’遂见害。子愔,为尚辇直长,亦同日死。
袁充字德符,本陈郡阳夏人也。其后寓居丹阳。祖昂,父君正,俱为梁侍中。
充少警悟,年十余岁,其父党至门,时冬初,充尚衣葛衫。客戏充曰:‘袁郎子,𫄨兮绤兮,凄其以风。’充应声荅曰:‘唯𫄨与绤,服之无斁。’以是大见嗟赏。仕陈,年十七,为秘书郎。历太子舍人、晋安王文学、吏部侍郎、散骑常侍。
及陈灭归国,历蒙、鄜二州司马。充性好道术,颇解占候,由是领太史令。时上将废皇太子,正穷东宫官属,充见上雅信符应,因希旨进曰:‘比观玄象,皇太子当废。’上然之。
充复表奏隋兴以后,日景渐长,曰:‘开皇元年,冬至日影一丈二尺七寸二分,自尔渐短。至十七年,冬至影一丈二尺六寸三分。四年冬至,在洛阳测影,一丈二尺八寸八分。二年,夏至影一尺四寸八分,自尔渐短。至十六年,夏至影一尺四寸五分。周官以土圭之法正日影,日至之影尺有五寸。郑玄云:“冬至之影一丈三尺。”今十六年夏至之影,短于旧影五分,十七年冬至之影,短于旧影三寸七分。日去极近,则影短而日长;去极远,则影长而日短。行内道,则去极近;外道,则去极远。尧典曰:“日短星昴,以正仲冬。”据昴星昏中,则知尧时仲冬,日在须女十度。以历数推之,开皇已来冬至,日在斗十一度,与唐尧之代,去极并近。谨案春秋元命包云:“日月出内道,琁玑得常,天帝崇灵,圣王相功。”京房别对曰:“太平日行上道,升平行次道,霸世行下道。”伏惟大隋启运,上感乾元,影短日长,振古未之有也。’上大悦,告天下。将作役功,因加程课,丁匠苦之。
仁寿初,充言上本命与阴阳律吕合者六十余条而奏之,因上表曰:‘皇帝载诞之初,非止神光瑞气,嘉祥应感。至于本命行年,生月生日,并与天地日月、阴阳律吕,运转相符,表里合会。此诞圣之异,宝历之元。今与物更新,改年仁寿,岁月日子,还共诞圣之时并同,明合天地之心,得仁寿之理。故知洪基长筭,永永无穷。’上大悦,赏赐优崇,侪辈莫之比。
仁寿四年甲子岁,炀帝初即位,充及太史丞高智宝奏言:‘去岁冬至,日景逾长。今岁皇帝即位,与尧受命年合。昔唐尧受命四十九年,到上元第一纪甲子,天正十一月庚戌冬至;陛下即位,其年即当上元第一纪甲子,天正十一月庚戌冬至,正与唐尧同。自放勋以来,凡经八上元,其间绵代,未有仁寿甲子之合。谨案:第一纪甲子,太一在一宫,天目居武德,阴阳历数,并得符同唐尧。唐尧丙辰生,丙子年受命,止合三五。未若己丑甲子,支干并当六合。允一元三统之期,合五纪九章之会,共帝尧同其数,与皇唐比其踪。信所谓皇哉唐哉,唐哉皇哉者矣。’仍讽齐王暕率百官拜表奉贺。
后荧惑守太微者数旬,时缮修宫室,征役繁重,充乃上表称‘陛下修德,荧惑退舍’。百僚毕贺。帝大喜,前后赏赐将万计。时军国多务,充候帝意欲有所为,便奏称天文见象,须有改作,以是取媚于上。大业六年,迁内史舍人。从征辽东,拜朝请大夫、秘书少监。
后天下大乱,帝初罹雁门之厄,又盗贼益起,心不自安。充复托天文,上表陈嘉瑞以媚上曰:
伏惟陛下握录图而驭黔首,提万善而化八纮,以百姓为心,匪一人受庆,先天罔违所欲,后天必奉其时。是以初膺宝历,正当上元之纪;乾之初九,又与本命符会。斯则圣人冥契,故能动合天经。谨案去年已来,玄象星瑞,毫厘无爽。谨录尤异,上天降祥、破突厥等状七事。
其一,去八月二十八日夜,大流星如斗,出王良北,正落突厥营,声如崩墙。其二,八月二十九日夜,复有大流星如斗,出羽林,向北流,正当北方。依占,频二夜流星坠贼所,贼必败散。其三,九月四日夜,频有两星大如斗,出北斗魁,向东北流。依占,北斗主杀伐,贼必破败。其四,岁星主福德,频行京都二处分野。依占,国家之福。其五,去七月内,荧惑守羽林,九月七日已退舍。依占,不出三日,贼必败散。其六,去年十一月二十日夜,有流星赤如火,从东北向西南,落贼帅卢明月营,破其橦车。其七,十二月十五日夜,通汉镇北有赤气亘北方,突厥将亡之应也。依勘城录,河南、洛阳并当甲子,与乾元初九爻及上元甲子符合。此是福地,永无所虑。旋观往政,侧闻前古,彼北溟,告成岱岳,无为汾水。
书奏,帝大悦,超拜秘书令。亲待逾昵,每欲征讨,充皆预知之,乃假托星象,奖成帝意,在位者皆切患之。宇文化及弑逆之际,并诛充。
李雄,勃海蓨人也。父棠,名列诚义传。
雄少慷慨,有壮志。弱冠,从周武帝平齐,以功授帅都督。隋文帝作相,从韦孝宽破尉迟迥,拜上开府,赐爵建昌县公。伐陈之役,以功进位大将军,历郴江二州刺史,并有能名。后坐事免。
汉王谅之反,炀帝将发幽州兵讨之。时窦抗为幽州总管,帝恐其贰,问可任者于杨素。素遂进雄,授上大将军,拜廉州刺史。驰至幽州,止传舍,召募得千余人。抗恃素贵,不时相见。雄遣人谕之,后二日,抗从铁骑二千来诣雄所。雄伏甲禽抗,悉发幽州兵步骑三万,自井陉讨谅。迁幽州总管。寻征拜户部尚书。
雄明辩有器干,帝甚任之。新罗尝遣使朝贡,雄至朝堂与语,因问其冠制所由。其使者曰:‘古弁遗象,安有大国君子不识?’雄因曰:‘中国无礼,求诸四夷。’使者曰:‘自至已来,此言外未见无礼。’宪司以雄失辞,奏劾其事,竟坐免。俄而复职。从幸江都,帝以仗卫不整,顾雄部伍之。雄立指麾,六军肃然。帝大悦曰:‘公真武侯才也。’寻转右候卫大将军。复坐事除名。
辽东之役,帝令从军自效,因从来护儿自东莱将指沧海。会杨玄感反于黎阳,帝疑之,诏锁雄送行在所。雄杀使亡归玄感,玄感每与计焉。及玄感败,伏诛,籍没其家。
论曰:隋文肇基王业,刘昉实启其谋,于时当轴执钧,物无异论。不能忘身急病,以义断恩,方乃虑难求全,偷安怀禄。其在周也,靡忠贞之节;其奉隋也,愧竭命之诚。非义掩其前功,蓄怨兴其后衅,而望不陷刑辟,保贵全生,难矣。柳裘、皇甫绩,因人成事,好乱乐祸,大运光启,并参枢要。斯固在人欲其悦己,在我欲其骂人,理自然也。晏婴有言曰:‘一心可以事百君,百心不可以事一君。’于昉等见之矣。
郭衍,文皇缔构之始,当爪牙之寄;炀帝经纶之际,参心膂之谋。而如脂如韦,以水济水,君所谓可,亦曰可焉,君所谓不,亦曰不焉,功虽居多,名不见重。然则立身行道,可不慎欤!语曰:‘无为权首,将受其咎。’又曰:‘无始祸,无兆乱。’夫忠为令德,施非其人尚或不可,况托足邪径,又不得其人者欤!张衡夺宗之计,实兆其谋,夫动不以顺,能无及于此也?杨汪以学业自许,其终不令,惜乎!裴蕴素怀奸险,巧于附会,作威作福,唯利是视,灭亡之祸,其可免乎!袁充少在江东,初以警悟见许,委质隋氏,更以玄象自矜,要求时幸,干进附入,变动星占,谬增晷景,厚诬天道,乱常侮众。刑兹勿舍,其在斯乎!李雄斯言为玷,取讥夷翟,以乱从乱,何救诛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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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七十五‧列传第六十三  赵煚 赵芬 王韶 元岩 宇文 38b8.gif  伊娄谦 李圆通陈茂 郭荣 庞晃 李安 杨尚希 张煚 苏孝慈 元寿
赵煚字通贤,天水西人也。祖超宗,魏河东太守。父仲懿,尚书左丞。
煚少孤,养母至孝。年十四,有人盗伐其父墓中树者,煚对之号恸,因执送官。见魏右仆射周惠达,长揖不拜,自述孤苦,涕泪交集,惠达为之陨涕叹息者久之。及长,沈深有器局,略涉书记。周文帝引为相府参军事。从破洛阳。及班师,煚请留抚纳亡叛,从之。煚于是帅所领与齐人前后五战,斩获甚众,以功封平定县男。累转中书侍郎。
周闵帝受禅,迁硖州刺史。蛮酋向天王以兵攻信陵、秭归,煚袭击破之,二郡获全。时周人于江南岸置安蜀城以御陈,属霖雨数旬,城颓者百余步。蛮酋郑南乡叛,引陈将吴明彻欲掩安蜀。议者皆劝煚益修守御,煚不从,及遣使说诱江外生蛮向武阳,令乘虚掩袭南乡所居,获其父母妻子。南乡闻之,其党各散,陈兵亦遁。明年,吴明彻屡为寇患,煚与前后十六战,每挫其锋。以功授开府仪同三司,再迁户部中大夫。
周武帝欲收齐河南地,煚谏曰:‘河南洛阳,四面受敌,纵得不可以守。请从河北直指太原,倾其巢穴,可一举以定。’帝不纳,师竟无功。寻从上柱国于翼自三鸦道伐陈,克十九城而还。以谗毁,功不见录。累迁御正上大夫。
煚与宗伯斛斯征素不协,征后出为齐州刺史,坐事下狱,自知罪重,遂逾狱走。帝大怒,购之甚急。煚密奏曰:‘征自以罪重,惧死遁逃,若不北走匈奴,则南奔吴越。征虽愚陋,久历清显,奔彼敌国,无益圣朝。今炎旱为灾,可因兹大赦。’帝从之。征赖而免,煚卒不言。
隋文帝为丞相,加上开府,再迁大宗伯。及践阼,煚授玺绂。进位大将军,赐爵金城郡公,拜相州刺史。朝廷以煚习故事,征拜尚书右仆射。
未几,以忤旨出为陕州刺史,转冀州刺史,甚有威惠。煚尝有疾,百姓奔驰,争为祈祷,其得人情如此。冀州市多奸诈,煚为铜斗铁尺,置于肆,百姓便之。帝闻而嘉焉,颁之天下,以为常法。尝有人盗煚田中蒿,为吏所执。煚曰:‘此乃刺史不能宣风化,彼何罪也?’慰谕遣之,令人载蒿一车赐盗者,盗愧过于重刑。帝幸洛阳,煚来朝,帝劳之。卒于官。
子义臣嗣,位至太子洗马。后同杨谅反,诛。
赵芬字士茂,天水西人也。父谅,周秦州刺史。
芬少有辩智,颇涉经史。周文引为相府铠曹参军,历记室,累迁开府仪同三司。性强济,所居之职,皆有声绩。周武帝亲总万机,拜内史下大夫,转小御正。明习故事。每朝廷有所疑议,众不能决者,芬辄为评断,莫不称善。后为司会。及申国公李穆讨齐,引为行军长史,封淮安县男。再迁东京小宗伯,镇洛阳。
隋文帝为丞相,尉迟迥与司马消难阴谋往来,芬察知之,密白帝。由是深见亲委,迁东京左仆射,进爵郡公。开皇初,罢东京官,拜尚书右仆射,与郢公王谊修律令。俄兼内史令,甚见信任。未几,以老病出为蒲州刺史,加金紫光禄大夫,仍领关东运漕,赐钱百万、粟五千石而遣之。后数年,上表乞骸骨,征还京师。赐以三骥轺车。几杖被褥,归于家。皇太子又致巾帔。后数年,卒,帝遣使致祭,鸿胪监护丧事。
子元恪嗣,位扬州总管司马,左迁候卫长史。
少子元楷,与元恪皆明干世事。元楷,大业中为历阳郡丞,与庐江郡丞徐仲宗俱竭百姓之产,以贡于帝。仲宗迁南郡丞;元楷超拜江都丞,兼领江都宫监。
王韶字子相,自云太原晋阳人也。世居京兆。祖谐,原州刺史。父谅,早卒。
韶幼而方雅,颇好奇节,有识者异之。在周,累以军功,官至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复转军正。周武帝既拔晋州,意欲旋师,韶谏曰:‘取乱侮亡,正在今日。方欲释之而去,臣愚深所未解。’帝大悦。及齐平,进位开府,封晋阳县公,赐口马杂畜万计。迁内史中大夫。宣帝即位,拜丰州刺史,改封昌乐县公。
隋文帝受禅,进爵项城郡公,转灵州刺史,加位大将军。晋王广之镇并州,除行台右仆射,赐彩五百匹。韶性刚直,王甚惮之,每事咨询,不敢违法度。韶尝奉使检行长城,后王穿池,起三山,韶既还,自锁而谏,王谢而罢之。帝闻而嘉叹,赐金百两,并后宫四人。平陈之役,以本官为元帅府司马。及克金陵,韶即镇焉。晋王广班师,留韶于石头防遏,委以后事。岁余,征还。帝谓公卿曰:‘晋王以幼出藩,遂能克平吴、越,王子相之力也。’于是进位柱国,赐奴婢三百口,锦绢五千段。及上幸并州,以其称职,特加劳勉。后上谓曰:‘自朕至此,公须鬓渐白,无乃忧劳所致?柱石之望,唯在于公,努力勉之!’韶辞谢,上劳而遣之。
秦王俊为并州总管,仍为长史。岁余,驰驿入京,劳弊而卒。帝甚伤惜之,谓秦王使者曰:‘语尔王,我前令子相缓来,如何乃遣驰驿?杀我子相,岂不由汝!’言甚凄怆。使有司为立宅,曰:‘往者何用宅为?但以表我深心耳!’又曰:‘子相受我委寄,十有余年,终始不易。宠章未极,舍我而死乎!’发言流涕。因命取子相封事数十纸,传示群臣曰:‘其直言匡正,裨益甚多,吾每披寻,未尝释手。’炀帝即位,追赠司徒、尚书令、灵豳等十州刺史、魏公。子士隆嗣。
士隆略知书计,尤便弓马,慷慨有父风。大业世,颇见亲重,位备身将军,改封耿国公。越王侗称帝,士隆率数千兵自江淮而至。会王世充僭号,甚礼重之,署尚书右仆射。忧愤,疽发背卒。
元岩字君山,河南洛阳人也。父祯,魏敷州刺史。
岩好读书,不守章句,刚鲠有器局,以名节自许,少与勃海高颎、太原王韶同志友善。仕周,为武贲给事。大冢宰宇文护见而器之,以为中外记室。累迁内史中大夫,封昌国县伯。
周宣帝嗣位,为政昏暴,京兆郡丞乐运舆榇诣朝堂,陈帝八失,言甚切至。帝大怒,将戮之,朝臣莫有救者。岩谓人曰:‘臧洪同日,尚可俱死,其况比干乎?若乐运不免,吾将与之俱毙。’诣阁请见,言于帝曰:‘乐运知书奏必死,所以不顾身命者,欲取后世名。陛下若杀之,乃成其名,落其术内。不如劳而遣之,以广圣度。’运因获免。后帝将诛乌丸轨,岩不肯署诏。御正颜之仪切谏不入,岩进继之,脱巾顿颡,三拜三进。帝曰:‘汝欲党乌丸轨耶?’岩曰:‘臣非党轨,正恐滥诛,失天下望。’帝怒,使阉竖搏其面,遂废于家。
隋文帝为丞相,加开府、户部中大夫。及受禅,拜兵部尚书,进爵平昌郡公。岩性严重,明达世务,每有奏议,侃然正色,廷争面折,无所回避,上及公卿皆敬惮之。
时帝惩周代诸侯微弱,以致灭亡,由是分王诸子,权侔王室,以为盘石之固。遣晋王广镇并州,蜀王秀镇益州。二王年并幼,选贞良有重望者为之僚佐。时岩与王韶俱以骨鲠知名,物议称二人才具侔于高颎,由是拜岩为益州总管长史,韶为河北道行台右仆射,帝谓曰:‘公宰相大器,今屈辅我儿,亦如曹参相齐之意。’及岩到官,法令明肃,吏人称焉。蜀王好奢,尝欲取獠口为阉人,又欲生剖死囚,取胆为药。岩皆不奉教,排阁切谏,王辄谢而止。惮岩为人,每循法度。蜀中狱讼,岩所裁断,莫不悦服。有得罪者,谓曰:‘平昌公与罪,吾何怨焉。’上甚嘉之,赏赐优洽。卒于官,上悼惜久之。益州父老莫不陨涕,于今思之。
岩卒后,蜀王为非法,造浑天仪,又共妃出猎,以弹弹人,多捕山獠充宦者,僚佐无能谏止。及秀得罪,上曰:‘元岩若在,吾儿岂有是乎!’
子弘嗣。历给事郎、司朝谒者、北平通守。
宇文字公辅,河南洛阳人也,其先与周同出。祖直力勤,魏钜鹿太守。父珍,周宕州刺史。
慷慨有大节,博学多通。仕周,尝奉使邓至国及黑水、龙涸诸羌,前后降附三十余部。及还,奉诏修定五礼,书成奏之,赐田二顷、粟百石。累迁小吏部,擢八人为县令,皆有异绩,世以为知人。转内史都上士。
武帝将谋出兵河阳以伐齐,策。于是募三辅豪侠少年数百人为别队,从帝攻拔晋州,身被三疮,苦战不息,帝奇而壮之。因从平齐,以功拜上仪同,封武威县公。
宣帝嗣位,为守庙大夫。时突厥寇甘州,帝令侯莫陈昶击之。为监军,谓昶曰:‘宜选精骑,直趋祈连之西。贼若收军,必自蓼泉之北,此地险隘,兼下湿,度其人马,三日方度。彼劳我逸,破之必矣。若邀此路,真上策也。’昶不能用,西取合黎,大军行迟,虏已出塞。
其年,追之不及。遇陈将樊毅,战于漳口,自旦及午,三战三捷。除黄州刺史,转南定州刺史。
开皇初,以前功封平昌县公,入为尚书右丞。时西羌内附,诏与博士论议,词致清远。上大悦,谓群臣曰:‘朕今睹周公之制礼,见宣尼之论孝,实慰朕心。’
时朝廷以晋阳为重镇,并州总管必属亲王,其长史、司马亦一时高选。前长史王韶卒,以有文武干用,出为并州长史。十八年,辽东之役,授元帅汉王府司马,仍领行军总管。军还,历朔、代、吴三州总管,皆有能名。
炀帝即位,拜刑部尚书,仍持节巡省河北。还除泉州刺史。复征拜刑部尚书,转礼部尚书。
谓高颎曰:‘昔周天元好声色亡国,以今方之,不亦甚乎!’又言‘长城之役,幸非急务’。有人奏之,坐诛,天下冤之。所著辞赋二十余万言,为尚书、孝经注行于世。有子俭瑗。
伊娄谦字彦恭,本鲜卑人也。其先世为酋长,随魏南迁。祖信,中部太守。父灵,相、隆二州刺史。
谦性忠直,善辞令。仕周,累迁宣纳上士、使持节、骠骑大将军。武帝将伐齐,召入内殿,问以兵事。对曰:‘伪齐僭擅,跋扈不恭,沈溺倡优,耽昏麹糱。其折冲之将斛律明月已毙谗人之口,上下离心。若命六师齐进,臣之愿也。’帝大笑,因使谦与小司寇拓跋伟聘齐观衅。帝寻发兵。齐主知之,令其仆射阳休之责谦曰:‘贵朝盛夏征兵,马首何向?’荅曰:‘仆拭玉之始,未闻兴师。设复西增白帝之城,东益巴丘之戍,岂足怪哉!’谦参军高遵以情输齐,遂留谦不遣。帝既克并州,召谦劳之。乃执遵付谦,任令报复。谦顿首请赦之。帝曰:‘卿可聚众唾面,令知愧也。’谦跪曰:‘遵罪又非唾面之责。’帝善其言而止。谦竟待遵如初。
寻赐爵济阳县伯,累迁前驱中大夫。大象中,进爵为侯,位开府。隋文帝作相,授亳州总管,俄征还京。耻与逆人王谦同名,因尔称字。文帝受禅,以彦恭为左武候将军,俄拜大将军,进爵为公。后出为泽州刺史,清约自处,甚得人和。以疾去职,吏人攀恋,行数百里不绝。卒于家。子杰嗣。
李圆通,京兆泾阳人也。少孤贱,给使隋文帝家。及帝为隋公,擢授参军事。初,帝少时,每宴客,恒令圆通监厨。圆通性严整,左右婢仆,咸所敬惮。唯世子乳母恃宠轻之,賔客未供,每有干请。圆通不许,或辄持去。圆通大怒,叱厨人挝之数十,叫声彻于阁内,僚吏左右,代其失色。賔去后,帝知之,召圆通命坐赐食,从此独善之,以为堪当大任。
帝作相,赐爵怀昌男。授帅都督,进爵新安子,委以心膂。圆通多力劲捷,长于武用。周氏诸王素惮帝,伺便图为不利,赖圆通保护,获免者数矣。帝深感之,由是参预政事,授相国外兵曹,仍领左亲信。寻授上仪同。帝受禅,拜内史侍郎,领左卫长史,进爵为伯。历左右庶子、给事黄门侍郎、尚书左丞,摄刑部尚书,深被任信。伐陈之役,以行军总管从杨素出信州道,以功进位大将军,改封万安县公,扬州总管长史。秦孝王仁柔自喜,少断决,府中事多决于圆通。入为司农卿,迁刑部尚书,后复为并州长史。孝王以奢得罪,圆通亦坐免。寻检校刑部尚书事。仁寿中,以勋旧进爵郡公。
炀帝嗣位,拜兵部尚书。帝幸扬州,以圆通留守京师。判宇文述田还百姓,述诉其受赂。帝怒,坐是免官。圆通忧惧发病,卒。赠柱国,封爵悉如故。
子孝常,大业末,为华阴令。武德初,以应义旗功,封义安王。
又有陈茂者,河东猗氏人。家世寒微,质直恭谨,为州里所称。文帝为隋国公,引为僚佐,待遇与圆通等。每令典家事,常称旨。后从帝与齐师战于晋州,贼甚盛,帝将挑战,茂固止不得,因捉马鞚。帝怒,拔刀斫其额,流血被面,词气不挠。帝感而谢之,厚加礼敬。帝为丞相,委以心膂。及受禅,拜给事黄门侍郎,封魏城县男,每典机密。转益州总管司马,迁太府卿,进爵为伯。卒官。子政嗣。
政字弘道,倜傥有文武大略,善钟律,便弓马。少养宫中,年十七,为太子千牛备身。京都大侠刘居士重政才气,数从之游。圆通子孝常与政相善,并与居士交结。及居士伏诛,政及孝常从坐,上以功臣子,挞之二百而赦之。由是不得调。炀帝时,历位协律郎、通事谒者、兵曹承务郎。帝以其才,甚重之。宇文化及之乱,以为太常卿。后归大唐,为梁州总管,遇贼见杀。
郭荣字长荣,自云太原人也。父徽,仕魏,为同州司马。时武元皇帝为刺史,由是与隋文帝有旧。徽后位洵州刺史、安城县公。及帝受禅,拜太仆卿,卒官。
荣容貌魁岸,外疏内密,与交者多爱之。周大冢宰宇文护引为亲信。护察荣谨愿,擢为中外府水曹参军。齐寇屡侵,护令荣于汾州观城势。时汾州与姚襄镇相去悬远,荣以二城孤迥,势不相救,请于州镇间更筑城以相控摄,护从之。俄而齐将段孝先攻陷姚襄、汾州二城,唯荣所立者独能自守。护作浮桥出兵,孝先于上流纵大筏击浮桥,护令荣督便水者引取其筏。以功授大都督。护又以稽胡数为寇乱,使绥集之。荣于上郡、延安筑周昌、弘信、广安、招远、咸宁等五城以遏其要路,稽胡由是不能为寇。周武亲总万机,拜宣纳中士。后从平齐,以功封平阳县男,迁司水大夫。
荣少与隋文帝亲狎,帝尝与夜坐月下,谓荣曰:‘吾仰观玄象,俯察人事,周历已尽,我其代之。’荣深自结纳。未几,周宣崩,文帝总百揆,召荣,抚其背笑曰:‘吾言验未?’即拜相府乐曹参军。俄以本官复领藩部大夫。文帝受禅,引为内史舍人,以龙潜之旧,进爵蒲城郡公,位上仪同。累迁通州刺史。仁寿初,西南夷獠多叛,诏荣领八州诸军事、行军总管讨平之。
炀帝即位,入为武候骠骑大将军,以严正闻。后黔安首领田罗驹阻清江作乱,夷陵诸郡人夷多应者,诏荣击平之。迁左候卫将军。从帝西征吐谷浑,拜银青光禄大夫。辽东之役,以功进左光禄大夫。明年,帝复事辽东,荣以为中国疲弊,万乘不宜屡动,乃言于帝,请止行。帝不纳。复从军攻辽东城,荣亲蒙矢石,昼夜不释甲胄。帝知之大悦,每劳勉之。帝后以荣年老,欲出为郡。荣陈请不愿。哀之,拜右候卫大将军。后数日,帝谓百僚曰:‘诚心纯至如郭荣者,固无比矣。’杨玄感之乱,帝令驰守太原。明年,从帝至柳城,卒于怀远镇。帝为废朝,赠兵部尚书,谥曰恭。子福善。
庞晃字元显,榆林人也。父虬,周骠骑大将军。
晃少以良家子召补州都督。周文帝署大都督,领亲信兵,常置左右。晃因徙居关中。后迁骠骑将军,袭爵比阳侯。卫王直出领襄州,晃以本官从。寻与长湖公元定击江南,孤军深入,没于陈。数年,卫王直遣晃弟车骑将军元隽赍绢八百匹赎焉,乃得归。拜上仪同,复事卫王。
时隋文帝出为随州刺史,路经襄阳,卫王令晃诣文帝。晃知帝非常人,深自结纳。及帝去官归京师,晃迎见于襄邑。帝甚欢,与晃同饭,晃因曰:‘公相貌非常,名在图箓,九五之日,幸愿不忘。’帝笑曰:‘何妄言也!’顷之,有一雄雉鸣于庭,帝令晃射之,曰:‘中则有赏。然富贵之日,持以为验。’文帝受禅,与晃言及之,晃再拜曰:‘陛下君临宇内,犹忆曩时之言。’上笑曰:‘公此言何得忘也!’寻加上开府,拜右卫将军,进爵为公。河间王弘之击突厥。
晃性刚悍。时广平王雄当途用事,势倾朝廷,晃每陵侮之。尝于军中卧,见雄不起,雄甚衔之。复与高颎有隙。二人屡谮晃,由是宿卫十余年,官不得进。出为怀州刺史,迁原州总管。卒于官。帝为废朝,谥曰敬。
子长寿,颇知名,位骠骑将军。
李安字玄德,陇西狄道人也。父蔚,仕周,为相燕恒三州刺史、襄武县公。
安美姿容,善骑射。天和中,袭爵襄武公,授仪同、小司右上士。隋文帝作相,引之左右,迁职方中大夫。复拜安弟哲为仪同。安叔父梁州刺史璋时在京师,与周赵王谋害帝,诱哲为内应。哲谓安曰:‘寝之则不忠,言之则不义,失忠与义,何以立身?’安曰:‘丞相,父也,其可背乎!’遂阴白之。及赵王等伏诛,将加官赏,安顿首曰:‘岂可将叔父之命以求官赏?’于是俯伏流涕,悲不自胜。帝为之改容曰:‘我为汝特存璋子。’乃命有司罪止璋身,帝亦为安隐其事而不言。寻授安开府,进封赵郡公,哲上仪同、黄台县男。
文帝即位,历内史侍郎、尚书左丞、黄门侍郎。平陈之役,为杨素司马,仍领行军总管,率蜀兵顺流东下。时陈人屯白沙。安谓诸将曰:‘水战非北人所长。今陈人依险泊船,必轻我无备。夜袭之,贼可破也。’安率众先锋,大破陈师。诏书劳勉,进位上大将军、郢州刺史。转邓州刺史。求为内职,帝重违其意,除左领左右将军。迁右领军大将军。拜哲开府仪同三司、备身将军。兄弟俱典禁卫,恩信甚重。十八年,突厥犯塞,以安为行军总管,从杨素击之。安别出长川,会虏渡河,与战破之。仁寿元年,出安为宁州刺史,哲为卫州刺史。安子琼,哲子玮,始自襁褓,乳养宫中,至是年八九岁,始命归家。其亲顾如是。
帝尝言及作相时事,因愍安兄弟灭亲奉国,乃下诏曰:‘先王立教,以义断恩,割亲爱之情,尽事君之道,用能弘奖大节,体此至公。往者朕登庸惟始,王业初基,宁州刺史赵郡公李安,其叔璋潜结藩枝。包藏不逞。安与弟哲深知逆顺,披露丹心,凶谋既彰,罪人斯得。朕每念诚节,嘉之无已。但以事涉其亲,犹有疑惑,欲使安等名教之方,自处有地。朕常为思审,遂致淹年。今更详案圣典,求诸往事,父子天性,忠孝犹不并立,况复叔侄恩轻,情礼本有差降。忘私奉国,深得正理。宜录旧勋,重弘赏命。’于是拜安、哲俱为柱国,赐缣各五十匹、马百匹、羊千口。以哲为备身将军,进封顺阳郡公。安谓亲族曰:‘虽家获全,而叔父遭祸,今奉此诏,悲愧交怀。’因歔欷悲感,不能自胜。先患水病,于是疾甚而卒。谥曰怀。子琼嗣。少子孝恭,最知名。
哲,炀帝时工部尚书,后坐事除名,配防岭南,道卒。
杨尚希,弘农人也。祖真,魏天水太守。公承宝,商直淅三州刺史。
尚希龆龀而孤,年十一,辞母请受业长安。范阳卢辩见而异之,令入太学,专精不倦,同辈皆共推服。周文帝尝亲临释奠,尚希时年十八,令讲孝经,词旨可观。文帝奇之,赐姓普六茹氏。擢为国子博士,累转舍人上士。明、武世,历太学博士、太子宫尹、计部中大夫。赐爵高都侯,东京司宪中大夫。抚慰山东、河北,至相州而宣帝崩,与相州总管尉迟迥发丧于馆。尚希出谓左右曰:‘蜀公哭不哀而视不安,将有他计。吾不去,将及于难。’遂夜遁。及明,迥方觉,令数十骑追不及,遂归京师。隋文帝以尚希宗室之望,又背迥而至,待之甚厚。及迥屯兵武陟,遣尚希领宗室兵三千人镇潼关。寻授司会中大夫。
文帝受禅,拜度支尚书,进爵为公。岁余,出为河南道行台兵部尚书,加银青光禄大夫。尚希时见天下州郡过多,上表以为‘今郡县倍多于古,或地无百里,数县并置,或户不满千,二郡分领。具僚以众,资费日多,吏卒又倍,租调岁减。清干良材,百分无一,动须数万,如何可充!所谓人少官多,十羊九牧。今存要去闲,并小为大,国家则不亏粟帛,选用则易得贤才’。帝览而嘉之,遂罢天下诸郡。后历位瀛州刺史、兵部礼部二尚书,授上仪同。
尚希性惇厚,兼以学业自通,甚有雅望,为朝廷所重。上时每旦临朝,日侧不倦,尚希谏以为‘陛下宜举大纲,责成宰辅,繁碎之务,非人主所宜亲’。上欢然曰:‘公爱我者。’尚希有足疾,谓曰:‘蒲州出美酒,足堪养病,屈公卧临之。’于是拜蒲州刺史,仍领本州宗团骠骑。尚希在州,甚有惠政,复引瀵水立堤防,开稻田数千顷,人赖其利。卒官。谥曰平。
子旻嗣,后封丹水县公,位安定郡丞。
张煚字士鸿,河间鄚人也。公羡,少好学,多所通涉,仕魏,为荡难将军。从武帝入关,累迁银青光禄大夫。周文引为从事中郎,赐姓叱罗氏。历司织大夫、雍州中从事、应州刺史、仪同三司,赐爵虞乡县公。复入为司成中大夫,典国史。周代公卿,类多武将,唯羡以素业自通,甚为当时所重。后以年老致仕。隋文帝受禅,钦其德望,以书征之。及谒见,敕令勿拜,扶杖升殿,上降榻执手,与之同坐,宴语久之,赐以几杖。会迁都龙首,羡上表劝以俭约,上优诏荅之。卒,赠沧州刺史,谥曰定。所撰老子、庄子义,名道言,五十二篇。
煚好学,有父风。仕魏,位员外侍郎。周文引为外兵曹。明、武世,位冢宰司录,赐爵北平县子。宣帝时,加仪同,进爵为伯。隋文帝为丞相,煚深自推结。帝以其有干用,甚亲遇之。及受禅,拜为尚书右丞,进爵为侯。迁太府少卿,领营新都监丞。丁父忧去职,柴毁骨立。未期,授仪同三司,袭爵虞乡县公。历太府卿、户部尚书。晋王广为扬州总管,授煚司马,加银青光禄大夫。
煚性和厚,有识度,甚有当时誉。后拜冀州刺史,晋王广频表请之,复为晋王长史,检校蒋州事。及晋王为皇太子,复为冀州刺史,位上开府,吏人悦服,称为良二千石。卒官。子慧宝,官至绛郡丞。
开皇中,有刘仁恩者,政绩为天下第一,擢拜刑部尚书。以行军总管从杨素伐陈,与素破陈将吕仲肃于荆门,仁恩计功居多,授上大将军,甚有当时誉。冯翊郭均、上党冯世期并明悟有干略,相继为兵部尚书。此三人俱显名于世,然事行阙落,史莫能知。
苏孝慈,扶风人也。父武,周兖州刺史。
孝慈少沉谨,有器干,美容仪。仕周,位至工部中大夫,封临水县公。隋文帝受禅,进爵安平郡公,拜太府卿。于时王业初基,征天下匠,纤微之巧,无不毕集。孝慈总其事,世以为能。历位兵部尚书,待遇愈密。时皇太子勇颇知时政,上欲重宫官之望,多令大臣领其职,拜孝慈太子右卫率,尚书如故。及于陕州置常平仓,转输京下,以渭水多沙,乍深乍浅,乃决渭水为渠以属河,令孝慈督其役。渠成,上善之,又领太子左卫率,仍判工部、户部二尚书,称为干理。进位大将军,转工部尚书,率如故。
先是,以百僚供费不足,台省府寺咸置廨钱,收息取给。孝慈以为官与百姓争利,非兴化之道,表请公卿已下给职田各有差,上并纳焉。及将废太子,惮其在东宫,出为淅州刺史。太子以孝慈去,形于言色。迁洪州总管,俱有惠政。后桂林山越相聚为乱,诏孝慈为行军总管,击平之。卒官。子会昌。
孝慈兄顺,周眉州刺史。
子沙罗,字子粹。仕周,以破尉迟迥功,授开府仪同三司,封通泰县公。开皇中,历位资、邛二州刺史,检校利州总管。从史万岁击西爨,进位大将军。寻检校益州总管长史。及蜀王秀废,沙罗坐除名。卒于家。子康嗣。
元寿字长寿,河南洛阳人也。祖敦,魏侍中、邵陵王。父宝,周凉州刺史。
寿少孤,性仁孝,九岁丧父,哀毁骨立,宗族乡党咸异之。事母以孝闻。及长,方直,颇涉文史。周武成初,封隆城县侯。保定四年,封仪陇县侯,授仪同三司。隋开皇初,议伐陈,以寿有思理,使于淮浦监修船舰,以强济见称。累迁尚书左丞。
文帝尝出苑观射,文武并从。开府萧摩诃妻患且死,奏请遣子向江南收其家产,御史见而不言。寿奏劾之曰:‘御史之官,义存纠察,直绳莫举,宪典谁寄?今月五日,銮舆徙跸,亲临射苑,开府仪同三司萧摩诃幸厕朝行,预观盛礼,奏称请遣子世略暂往江南重收家产。妻安遇患,弥留有日,安若长逝,世略不合此行。窃以人伦之义,伉俪为重,资爱之道,乌鸟弗亏。摩诃远念资财,近忘匹好,一言才发,名教顿尽。而兼殿内侍御史臣韩征之等亲所闻见,竟不弹纠。若知非不举,情涉阿纵;如不以为非,岂关理识?仪同三司、太子左庶子、检校书侍御史臣刘行本亏失宪体,何所逃愆?臣谬膺朝寄,忝居左辖,无容寝默,谨以状闻。’上嘉纳之。
后授太常少卿,出为基州刺史,有公廉称。入为太府少卿,进位开府。炀帝嗣位,汉王谅反,左仆射杨素为行军元帅,寿为长史。事平,以功授大将军,迁太府卿。大业四年,拜内史令,从帝西讨吐谷浑,寿率众屯金山,东西连营三百余里以围浑主。还拜右光禄大夫。七年,兼左翊卫将军。从征辽东,在道卒。帝哭之甚恸,赠尚书右仆射、光禄大夫,谥曰景。
子敏,颇有才辩,而轻险多诈。寿卒,帝追思之,擢敏守内史舍人。交通博徒,数泄省中语。化及之反,敏创其谋,伪授内史侍郎,为沈光所杀。
论曰:二赵明习故事,当世咸推,及居端右,无闻殊绩。故知人之分器,各有量限,大小云异,不可相逾。晋、蜀二王,帝之爱子,擅以权宠,莫拘宪法。王韶、元岩任当彼相,并见严惮,莫敢为非,謇谔之风,有足称矣。宇文宇量宏远,声望攸归,斯言不密,以致倾殒,惜矣!伊娄谦志识弘深,不念旧恶,请赦高遵之罪,有君子风焉。李圆通、郭荣、庞晃等或陈力经纶之际,或自结龙潜之始,其所以高位厚秩,隆恩殊宠,岂徒然哉!李安虽则灭亲,而于义亦已疏矣。杨尚希誉望隆重,张煚、苏孝慈咸称贞干,并擢自开皇之初,盖当时之选也。元寿之弹行本,有意存夫名教。然其计功称伐,盖不足云,端揆之赠,则为优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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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七十六‧列传第六十四  段文振 来护儿 樊子盖 周罗睺 周法尚 卫玄 刘权 李景 薛世雄
段文振,北海期原人也。祖寿,魏沧州刺史。父威,周洮、河、甘、渭四州刺史。
文振少有膂力,胆智过人,明达世务。初为周冢宰宇文护亲信,护知其有器局干用,擢授中外府兵曹。后从周武帝攻齐海昌王尉相贵于晋州,其亚将侯子钦、崔景嵩为内应,文振杖槊与崔仲方等数十人先登城。文振随景嵩至相贵所,拔佩刀劫之,相贵不敢动,城遂下。及攻并州,陷东门而入,齐安德王延宗惧而出降。录前后勋,将拜柱国,以谗毁获谴,因授上仪同,赐爵襄国县公。进平邺都,又赐绮罗二千段。后从滕王逌击稽胡,破之。又以天官都上士从韦孝宽经略淮南。
俄而尉迟迥作乱,时文振老母妻子俱在邺城,迥遣人诱之,文振不顾。隋文帝引为丞相掾。司马消难之奔陈,文帝令文振安集淮南,还除卫尉少卿,兼内史侍郎。寻以行军长史从达奚震讨平叛蛮,加上开府,迁鸿胪卿。卫王爽北征突厥,以文振为长史,坐勋簿不实免官。后为石、河二州刺史,甚有威惠。迁兰州总管,改封龙岗县公。突厥犯塞,以行军总管击破之,遂北至居延塞。
开皇九年,大举伐陈,为元帅秦王司马,别领行军总管。及平江南,授扬州总管司马,转并州总管司马。以母忧去职。后拜云州总管,迁太仆卿。十九年,突厥犯塞,以行军总管破达头可汗于沃野。文振先与王世积有旧。初,文振北征,世积遗以駞马。比还,世积以罪诛,文振坐与交关,功遂不录。后平越嶲叛蛮,赐奴婢二百口。仁寿初,嘉州獠反,文振以行军总管讨之。引军山谷间,为贼所袭,遂大败。文振复收散兵,竟破之。文振性素刚直,无所降下。初,军次益州,谒蜀王秀,貌颇不恭,秀甚衔之。及此,奏文振师徒丧乱。右仆射苏威与文振有隙,因谮之,坐是除名。及秀废黜,文振上表自申,帝慰谕之,授大将军,拜灵州总管。
炀帝即位,征为兵部尚书,待遇甚重。从征吐谷浑,文振督兵屯雪山,连营三百余里,东接杨义臣,西连张寿,合围浑主于覆袁川。以功进位右光禄大夫。帝幸江都,以文振行江都郡事。
文振见文帝时容纳突厥启人,居于塞内,妻以公主,赏赐重叠,及大业初,恩泽弥厚,恐为国患。乃上表请以时喻遣,令出塞外,然后明设烽候,缘边镇防,务令严重,此乃万世之长策。时兵部侍郎斛斯政专掌兵事,文振知政险薄,不可委以机要,屡言于帝。帝并弗纳。
及辽东之役,授左候卫大将军,出南苏道。在军疾笃,上表以为‘辽东小丑,未服严刑。但夷狄多诈,深须防拟,口陈降款,心怀背叛,诡伏多端,勿得便受。水潦方降,不可淹迟,唯愿严勒诸军,星驰速发,则平壤孤城,势可拔也。若倾其本根,余城自克。如不时定,脱遇秋霖,深为艰弊,兵粮又竭,强敌在前,靺鞨出后,迟疑不决,非上策也’。卒于师。帝省表,悲叹久之,赠光禄大夫、尚书右仆射、北平公,谥曰襄。
长子诠,位武牙郎将。次子纶,少以侠气闻。
文振弟文操,大业中,为武贲郎将,性甚刚严。帝令督秘书省学士。时学士颇存儒雅,文操辄鞭挞之,前后或至千数,时议者鄙之。
来护儿字崇善,本南阳新野人,汉中郎将歙十八世孙也。曾祖成,魏新野县侯,后归梁,徙居广陵,因家焉。位终六合令。祖嶷,步兵校尉、秦郡太守、长宁县侯。父法敏,仕陈终于海陵令。
护儿未识而孤,养于世母吴氏。吴氏提携鞠养,甚有慈训。幼而卓荦,初读诗,至‘击鼓其镗,踊跃用兵’,‘羔裘豹饰,孔武有力’,因舍书叹曰:‘大丈夫在世当如是,会为国灭贼以取功名,安能区区专事笔砚也!’群辈惊其言而壮其志。及长,雄略秀出,志气英远。涉猎书史,不为章句学。
始侯景之乱,护儿世父为乡人陶武子所害,吴氏每流涕为护儿言之。武子宗族数百家,厚自封植。护儿每思复怨,因其有婚礼,乃结客数人,直入其家,引武子斩之,賔客皆慑不敢动。乃以其头祭伯父墓,因潜伏岁余。会周师定淮南,乃归乡里。所住白土村,地居疆埸,数见军旅,护儿常慨然有立功名之志。及开皇初,宇文忻、贺若弼等镇广陵,并深相礼重。除大都督,领本乡兵。破陈将曾永,以功授仪同三司。平陈之役,护儿有功焉,进位上开府,赏物一千段。
十一年,高智慧据江南反,以子总管统兵随杨素讨之。贼据浙江岸为营。周亘百余里,船舰被江,鼓噪而进。护儿言于素曰:‘吴人轻锐,利在舟烜。必死之贼,难与争锋。公且严阵以待之,勿与接刃,请假奇兵数千,潜度江,掩破其壁,使退无所归,进不得战,此韩信破赵之策也。’素以为然。护儿乃以轻舸数百,直登江岸,袭破其营,因纵火,烟焰张天。贼顾火而惧,素因是动,一鼓破之。智慧将逃于海,护儿追至闽中,余党皆平。进位大将军,除泉州刺史,封襄阳县公,食邑一千户,赐物二千段、奴婢百人。护儿招怀初附,威惠兼举。玺书劳问,前后相属。时智慧余党盛道延阻兵为乱,护儿又讨平之。迁建州总管。又与蒲山公李宽讨平黟、歙逆党汪文进,进位柱国,封永宁郡公。文帝嘉其功,使画工图其像以进。十八年,诏追入朝,赐以宫女、宝刀、骏马、锦彩等物,仍留长子楷千牛备身,使护儿还职。
仁寿初,迁瀛州刺史,以善政闻,频见劳勉,炀帝嗣位,被追入朝,百姓攀恋,累日不能出境,诣阙上书致请者,前后数百人。帝谓曰:‘昔国步未康,卿为名将,今天下无事,又为良二千石,可谓兼美矣。’仍除右骁卫大将军,寻迁左。又改上柱国为光禄大夫,徙右翊卫大将军,进封荣国公,恩礼隆密,朝臣无比。大业六年,车驾幸江都,谓护儿曰:‘衣锦昼游,古人所重,卿今是也。’乃赐物二千段,并牛酒,令谒先人墓,宴乡里父老。仍令三品已上并集其宅,酣饮尽日,朝野荣之。
辽东之役,以护儿为平壤道行军总管,兼检校东莱郡太守,率楼船指沧海。入自𬇙水,去平壤六十里。高丽主高元扫境内兵以拒之,列阵数十里。诸将咸惧,护儿笑谓副将周法尚及军吏曰:‘吾本谓其坚城清野以待王师,今来送死,当殄之而朝食。’高元弟建骁勇绝伦,率敢死数百人来致师。护儿命武贲郎将费青奴及第六子左千牛整驰斩其首,乃纵兵追奔,直至城下,俘斩不可胜计,因破其郛,营于城外,以待诸军。高丽昼闭城门,不敢出。会宇文述等众军皆败,乃旋军。以功赐物五千段,以第五子弘为杜城府鹰扬郎将,以先封襄阳公赐其子整。
明年,又出沧海道,师次东莱,会杨玄感反,进攻洛阳,护儿闻之,召裨将周法尚等议旋军讨逆。法尚等咸以无敕,不宜擅还,再三固执不从。护儿厉声曰:‘洛阳被围,心腹之疾。高丽逆命,犹疥癣耳。公家之事,知无不为,专擅在吾,当不关诸人也。有沮议者,军法从事。’即日回军,令子弘及整驰驿奏闻。帝见弘等甚悦,曰:‘汝父擅赴国难,乃诚臣也。’授弘通议大夫,整公路府鹰扬郎将,乃降玺书于护儿曰:‘公旋师之时,是朕敕公之日,君臣意合,远同符契。枭此元恶,期在不遥,勒名太常,非公而谁也!’于是护儿与宇文述破玄感于阌乡,斩平之。还,加开府仪同三司,赐物五千段、黄金千两、奴婢百人,赠父法敏东阳郡太守、永宁县公。
十一年,又率师渡海,破高丽奢卑等二城。高丽举国来战,护儿大破之。将趣平壤,高元震惧,使执叛臣斛斯政诣辽东城下请降。帝许之,诏护儿旋军。护儿集众军谓曰:‘三度出兵,未能平贼。此还也,不可重来。今高丽困弊,野无青草,以我众战,不日克之。吾欲进兵,径围平壤,取其伪主,献捷而归也。’于是拜表请行,不肯奉诏。长史崔君肃固争之,以为不可。护儿曰:‘贼势破矣。吾在阃外,事合专决,宁征得高元,还而获谴,舍此成功,所不能矣。’君肃告众曰:‘若从元帅,违拒诏书,必当奏闻。’诸将惧,乃同劝还师,方始奉诏。及帝于雁门为突厥所围,将选精骑溃围而出,护儿及樊子盖并固谏,乃止。
十二年,驾幸江都,护儿谏曰:‘自皇家受命,将四十年,薄赋轻徭,户口滋殖。陛下以高丽逆命,稍兴军旅,百姓无知,易为咨怨,在外群盗,往往聚结,车驾游幸,深恐非宜。伏愿驻驾洛阳,与时休息,出师命将,扫清群丑,上禀圣筭,指日克除。陛下今幸江都,是臣衣锦之地,臣荷恩深重,不敢专为身谋。’帝闻之。厉色而起,数日不得见。后怒解,方被引入,谓曰:‘公意乃尔,朕复何望!’护儿因不敢言。寻代宇文述为左翊卫大将军。
及宇文化及构逆,深忌之。是日旦将朝,见执。护儿曰:‘陛下今何在?’左右曰:‘今被执矣。’护儿叹曰:‘吾备位大臣,荷国重任,不能肃清凶逆,遂令王室至此,抱恨泉壤,知复何言!’乃遇害。
护儿重然诺,敦交契,廉于财利,不事产业。至于行军用兵,特多谋筭,每览兵法,曰:‘此亦岂异人意也!’善抚士卒,部分严明,故咸得其死力。
子十二人,楷通议大夫,弘金紫光禄大夫,整左光禄大夫。整尤骁勇,善抚御,讨击群盗,所向皆捷。诸贼歌曰:‘长白山头百战场,十十五五把长枪。不畏官军千万众,只怕荣公第六郎。’至是,并遇祸,子侄死者十人,唯少子恒、济二人免。
樊子盖字华宗,庐江人也。祖道则,梁越州刺史。父儒,侯景之乱奔齐,位仁州刺史。
子盖仕齐,位东海北陈二郡太守、员外散骑常侍,封富阳侯。周武帝平齐,授仪同三司、郢州刺史。隋文帝受禅,以仪同领乡兵,后除枞阳太守。平陈之役,以功加上开府,改封上蔡县伯,历辰、嵩、齐三州刺史,转循州总管,许以便宜从事。十八年,入朝,奏岭南地图,赐以良马杂物,加统四州,令还任所,遣光禄少卿柳謇之饯于灞上。
炀帝即位,转凉州刺史,改授银青光禄大夫、武威太守,以善政闻。大业三年,入朝,加金紫光禄大夫。五年,车驾西巡,将入吐谷浑。子盖以彼多瘴气,献青木香,以御雾露。及帝还,谓曰:‘人道公清,定如此不?’子盖谢曰:‘臣安敢清,止是小心不敢纳贿耳。’于是赐之口味百余斛,加右光禄大夫。子盖曰:‘愿奉丹陛。’帝曰:‘公侍朕则一人而已,委以西方,则万人之敌,宜识此心。’六年,帝避暑陇川宫,又云欲幸河西。子盖倾望銮舆,愿巡郡境。帝知之,下诏慰勉之。是岁,朝于江都宫,帝谓曰:‘富贵不还故乡,真衣绣夜行耳。’因敕庐江郡设三千人会,赐米麦六千石,使谒坟墓,宴故老,当时荣之。还除户部尚书。时处罗可汗及高昌王款塞,复以子盖检校武威太守,应接二蕃。辽东之役,摄左武卫将军,出长岑道。后以宿卫不行。加左光禄大夫。其年,帝还东都,使子盖涿郡留守。
九年,驾复幸辽东,命子盖东都留守。属杨玄感作逆,逼城,子盖遣河南赞务裴弘策逆击之,反为所败,遂斩弘策以徇。国子祭酒杨汪小不恭,子盖又将斩之。汪拜谢,顿首流血,久乃释免。于是三军莫不战栗,将吏无敢仰视。玄感每尽锐攻城,子盖徐设备御,至辄摧破。会来护等救至,玄感乃解去。子盖凡所诛杀万人。又检校河南内史。车驾至高阳,追诣行在所,帝劳之,以比萧何、寇恂,加光禄大夫,封建安侯,赐女乐五十人。谓曰:‘朕遣越王留守东都,示以皇枝盘石,社稷大事,终以委公。特宜持重,戈甲五百人而后出,此勇夫重闭之义。无赖不轨者,便诛锄之,凡可施行,无劳形迹。今为公别造玉麟符,以代铜兽。’又指越、代二王曰:‘今以二孙委公与卫文昇耳。宜选贞良宿德有方幅者教习之。’于是赐以良田、甲第。
十年,驾还东都,帝谓子盖曰:‘玄感之反,神明故以彰公赤心耳。析珪进爵,宜有令谟。’是日进爵为济公,言其功济天下,特为立名,无此郡国也。后与苏威、宇文述陪宴积翠池,帝亲以金杯属子盖酒,曰:‘良筭嘉谋,俟公后动,即以此杯赐公,用为永年之瑞。’
十一年,从驾至雁门,为突厥所围。帝欲选精骑溃围出,子盖及来护谏,因垂泣:‘愿暂停辽东之役,以慰众望。圣躬亲出慰抚,厚为勋格,人心自奋,不足为忧。’帝从之。后援兵至,虏乃去。纳言苏威追论勋格太重,宜在斟酌。子盖执奏不宜失信。帝曰:‘公欲收物情邪?’子盖默然不敢对。
从驾还东都。时绛郡贼敬槃陁、柴保昌等阻兵数万,汾、晋苦之,诏子盖进讨。时人物殷阜,子盖善恶无所分别,汾水北村坞尽焚之。百姓大骇,相率为盗。其归首者,无少长悉坑之。拥数万众,经年不能破贼,诏征还。又将兵击宜阳贼,以疾停,卒于东京。上悲伤者久之,顾黄门侍郎裴矩曰:‘子盖临终何语?’矩曰:‘子盖病笃,深恨雁门之耻。’帝闻之叹息,令百官就吊,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曰景。会葬万余人。武威人吏闻其死,莫不嗟痛,立碑颂德。
子盖无他权略,在军持重,未尝负败,莅官明察,下莫敢欺。严酷少恩,果于杀戮,临终之日,见断头鬼前后重沓,为之厉云。
周罗睺字公布,九江寻阳人也。公法暠,仕梁,至南康内史、临蒸县侯。
罗睺年十五,善骑射,好鹰狗,任侠放荡,收聚亡命,阴习兵书。从祖景彦诫之曰:‘吾世恭谨,汝独放纵,若不丧身,必将灭吾族。’罗睺终不改。仕陈,为句容令。后从大都督吴明彻与齐师战于江阳,为流矢中左目。齐师之围明彻于宿预也,诸军相顾,莫有鬬心。罗睺跃马突进,莫不披靡。太仆卿萧摩诃副之,斩首不可胜计。进师徐州,与周将梁士彦战于彭城,摩诃临阵堕马,罗睺进救之于重围之内,勇冠三军。明彻之败,罗睺全众而归。后以军功除右军将军,封始安县伯,总检校扬州中外诸军事。赐金银三千两,尽散之将士,分赏骁雄。陈宣帝深叹美之。出为晋陵太守,进爵为侯。后除使持节、都督豫章十郡诸军事、豫章内史。狱讼庭决,不关吏手,人怀其惠,立碑颂德。
至德中,除持节、都督南州诸军事。江州司马吴世兴密奏罗睺甚得人心,拥众岭表,意在难测。陈主惑焉。萧摩诃、鲁广达等保明之。外有知者,或劝其反,罗睺拒绝之。还除太子左卫率,信任愈重,时参宴席。陈主曰:‘周左率武将,诗每前成,文士何为后也?’都官尚书孔范曰:‘周罗睺执笔制诗,还如上马入阵,不在人后。’自是益见亲礼。
及隋伐陈,罗睺都督巴峡缘江诸军事以拒秦王俊。及陈主被禽,上江犹不下,晋王广遣陈主手书命之。罗睺与诸将大临三日,放兵士散,然后乃降。文帝慰喻之,许以富贵。罗睺垂泣对曰:‘本朝沦亡,臣无节可纪。陛下所赐,获全为幸,富贵荣禄,非臣所望。’帝甚器之。贺若弼谓曰:‘闻公郢、汉捉兵,即知扬州可得。王师利涉,果如所量。’罗睺荅曰:‘若得与公周旋,胜负未可知也。’其年秋,拜上仪同三司,鼓吹送之于宅。先是,陈裨将羊翔归降,使为乡导,位至开府,班在罗睺上。韩禽于朝堂戏之曰:‘不知机变,位在羊翔下。’罗睺荅曰:‘昔在江南,久承令问,谓公天下节士。今日所言,殊匪人臣之论。’禽有愧色。历豳、泾二州刺史,并有能名。
开皇十八年,征辽东,征为水军总管。自东莱汎海趣平壤城,遭风,船多漂没,无功而旋。十九年,突厥达头可汗犯塞,从杨素致讨,罗睺先登,大破之。进大将军。仁寿元年,入为东宫右虞候率,赐爵义宁郡公。转右卫率。
炀帝即位,授右武候大将军,副杨素讨平汉王谅,进授上大将军。及陈主卒,罗睺请一临哭,帝许之。衰绖送至墓,葬还,释服而后入朝。帝甚嘉尚之,世论称其有礼。时谅余党据绛、晋等三州未下,诏罗睺行晋、绛、吕三州诸军事,进兵围之。中流矢,卒。送柩还京,行数里,无故舆马自止,策之不动,有飘风旋绕焉。绛州长史郭雅稽首祝曰:‘公恨小寇未平邪?寻即除殄,无为恋恨。’是时风静马行,见者莫不悲叹。其年七月,子仲隐梦罗睺曰:‘我明日当战。’其灵坐所有弓箭刀剑无故自动,若人带持之状。绛州城陷,是其日也。赠柱国、右翊卫大将军,谥曰壮。子仲安,位上开府。
周法尚字德迈,汝南安成人也。祖灵起,梁庐、桂二州刺史。父炅,定州刺史、平北将军。
法尚少果劲,有风概,好读兵书。其父卒后,监定州事,督父本兵。数有战功,为散骑常侍,领齐昌郡事,封山阴县侯。既而其兄武昌县公法僧代为定州刺史。法尚与长沙王叔坚不相能,叔坚言其将反。陈宣帝执禁法僧,发兵欲取法尚。其下将吏皆劝之归北,法尚未决。长史殷文则曰:‘乐毅所以辞燕,良不获已也。’法尚遂归周,拜开府、顺州刺史,封归义县公,赐良马五匹、女妓六人、彩物五百段,加以金带。陈将樊猛济江讨之,法尚遣部曲督韩朗诈为背己奔陈,伪告猛曰:‘法尚部兵不愿降北,若得军来,必无鬬者。’猛引师急进。法尚设奇兵,大败之,猛仅以身免。
隋文帝为丞相,司马消难作乱,阴遣上开府段珣攻围之。外无救援,法尚弃城走。消难虏其母弟及家累三百人归陈。及文帝受禅,拜巴州刺史,破三鸦叛蛮,复从柱国王谊击走陈寇。迁衡州总管,改封谯郡公。后上幸洛阳,召之,赐金钿酒锺一双、彩五百段、良马十五匹、奴婢三百口,给鼓吹一部。法尚固辞,上曰:‘公有大功于国,特给鼓吹者,欲公卿知朕之宠公也。’转黄州总管,使经略江南。及伐陈之役,以行军总管隶秦孝王。转鄂州刺史,迁永州总管,安集岭南,仍给黄州兵三千五百人为帐内。前后赏赐甚厚。转桂州总管,仍岭南道安抚大使。后数年入朝,以本官宿卫。未几,桂州人李光仕反,令法尚与上柱国王世积讨之。法尚发岭南兵,世积征岭北军,俱会尹州。世积所部多遇瘴,不能进,顿于衡州。法尚独讨之,捕得其弟光略、光度,追斩光仕,平之。仁寿中,遂州獠叛,复以行军总管讨平之。嶲州乌蛮反,诏法尚便道讨击破之。军还,检校潞州事。
炀帝嗣位,转云州刺史,迁定襄太守,进金紫光禄大夫。时帝幸榆林,法尚朝于行宫。内史令元寿言于帝曰:‘汉武出塞,旌旗千里。今御营外,请分为二十四军,日别遣一军发,相去三十里,旗帜相望,钲鼓相闻,首尾连注,千里不绝。’法尚曰:‘兵亘千里,动间山谷,卒有不虞,四分五裂,腹心有事,首尾未知。虽有故事,此取败道也。’帝不怿曰:‘卿以为如何?’法尚曰:‘请为方阵,四面外拒,六宫及百官家口并住其间。若有变,当头分抗,车为壁垒,重设钩陈,此与据城何异?臣谓牢固万全策也。’帝曰:‘善。’因拜左武卫将军。
明年,黔安夷向思多反,杀将军鹿愿,围太守萧造。法尚与将军李景分路讨之,法尚破思多于清江。及还,从讨吐谷浑,别出松州道,逐捕亡散,至于青海。出为炖煌太守,迁会宁太守。
辽东之役,以舟师指朝鲜道。会杨玄感反,与宇文述、来护等破之。以功进授右光禄大夫。时齐郡人王薄、孟让等为盗,保长白山,法尚频击破之。明年,复临沧海,在军遇疾卒。赠武卫大将军,谥曰僖。有子六人,绍范最知名。
卫玄字文昇,河南洛阳人也。祖悦,魏司农卿。父 22dcb.gif ,侍中、左武卫大将军。
玄少有器识,周武帝在藩,引为记室。迁给事上士,袭爵兴势公。武帝亲总万机,拜益州总管长史,赐以万钉宝带。稍迁开府仪同三司、太府中大夫,摄内史事,仍领京兆尹,称为强济。
隋文帝作相,检校熊州事。及受禅,迁淮州总管,进封同轨郡公,坐事免。未几,拜岚州刺史。会起长城之役,诏玄监督之。后为卫尉少卿。仁寿初,山獠作逆,以玄为资州刺史以镇抚之。玄既到官,时獠攻围大牢镇,玄单骑造其营,谓群獠曰:‘我是刺史,衔天子诏安养汝等,汝等勿惊。’诸贼莫敢动。于是说以利害,渠帅感悦,解兵归附者十余万口。文帝大悦,赐缣二千匹,除遂州总管,仍令剑南安抚。
炀帝即位,复征为卫尉卿。夷獠攀恋,数百里不绝。及与之决,并挥涕而去。迁工部尚书。后拜魏郡太守,尚书如故。未几,拜右候卫大将军,检校左候卫事。转刑部尚书。辽东之役,检校右御卫大将军,帅师出增地道。时诸军多不利,玄独全众而还。拜金紫光禄大夫。
九年,驾幸辽东,使玄与代王侑留守京师,拜为京兆内史,尚书如故,许以便宜从事,敕代王待以师傅礼。会杨玄感围东都,玄率步骑七万援之。至华阴,掘杨素冢,焚其骸骨,夷其茔域,示士卒以必死。既出潼关,议者恐崤函有伏兵,请于陕县沿流东下,直趋河阳,以攻其背。玄曰:‘此计非竖子所及也。’乃鼓行而进。既度函谷,卒如所量。乃遣武贲郎将张峻为疑军于南道,玄以大兵直趋城北。玄感逆拒之,且战且行,屯军金谷。于军中扫地而祭文帝曰:‘若社稷灵长,宜令丑徒冰碎;如或大运去矣,幸使老臣先死。’词气激扬,三军莫不涕咽。时众寡不敌,与贼频战不利,死伤太半。玄苦战,贼稍却,进屯北芒。会宇文述、来护等援兵至,玄感西遁。玄遣通议大夫斛斯万善、监门直阁庞玉前锋追之,及于阌乡,与宇文述等合击破之。车驾至高阳,征诣行在所。帝劳之曰:‘社稷臣也。使朕得无西顾之忧。’进右光禄大夫,赐以良田、甲第,资物钜万。还镇京师,帝谓曰:‘关右之任,一委于公。公安,社稷乃安;公危,社稷亦危。出入须有兵卫,坐卧恒宜自牢也。今特给千兵,以充侍从。’与樊子盖俱赐以玉麟符,以代铜兽。
十一年,诏玄抚关中。时盗贼蜂起,百姓饥馑,玄竟不能救恤。而官方坏乱,货贿公行。自以年老,上表乞骸骨,帝遣内史舍人封德彝驰喻之曰:‘京师国本,宗庙园陵所在,藉公卧以镇之。’玄乃止。义师入关,自知不能守,忧惧称疾,不知政事。城陷,归于家。义宁中,卒。
子孝则,位通事舍人、兵部承务郎。卒。
刘权字世略,彭城丰人也。祖轨,齐罗州刺史。
权少有侠气,重然诺,藏亡匿死,吏不敢过门。后更折节好学,动循法度。仕齐,位行台郎中。齐亡,周武帝以为假淮州刺史。开皇中,以车骑将军领乡兵。后从晋王广平陈,进授开府仪同三司。宋国公贺若弼甚礼之。十二年,拜苏州刺史,赐爵宋城县公。时江南初平,权抚以恩信,甚得人和。炀帝嗣位,拜卫尉卿,进位银青光禄大夫。
大业五年,从征吐谷浑,权出伊吾道,逐贼至青海,乘胜至伏俟城。帝复令权过曼头、赤水,置河源郡、积石镇,大开屯田,留镇西境。在边五年,诸羌怀附,贡赋岁入,吐谷浑余烬远遁,道路无壅。征拜司农卿,加金紫光禄大夫。
寻为南海太守。行至鄱阳,会群盗起,不得进,诏权召募讨之。权率兵遇贼,不战,先乘单舸诣贼营,说以利害。群贼感悦,一时降附。帝闻而嘉之。及至南海,甚有异政。数岁,遇盗贼群起,群豪多愿推权为首,权竟固守以拒之。子世彻又密遣人赍书诣权,称四方扰乱,讽令举兵。权召集佐僚,对斩其使,竟无异图,守之以死。卒官。
世彻倜傥不羁,颇为时人所许。大业末,群雄并起,世彻所至处辄见忌,多拘禁之,后竟为兖州贼帅徐圆朗所杀。
权从叔烈,字子将,美容仪,有器局,位鹰扬郎将。有子德威,知名于世。
李景字道兴,天水休官人也。公超,周应、戎二州刺史。
景容貌奇伟,膂力过人,美须髯,骁勇善射。平齐之役,颇有功,授仪同三司。后以平尉迟迥,进位开府,赐爵平寇县公。隋开皇九年,以行军总管从王世积伐陈,以功进上开府。及高智慧等反,复以行军总管从杨素击之,还授鄜州刺史。十七年,辽东之役,为马军总管。及还,配事汉王。文帝奇其壮武,使袒而观之,曰:‘卿相表当位极人臣。’寻从史万岁击突厥于大斤山,别路邀贼,大破之。后与上明公杨纪送义城公主于突厥,至恒安,遇突厥来寇。时代州总管韩洪为虏所败,景率所领数百人力战三日,杀虏甚众。改授韩州刺史,以事王故,不之官。
仁寿中,检校代州总管。汉王谅作乱,景发兵拒之。谅频遣刘嵩、乔钟葵等攻之,景率士卒殊死战,屡挫贼锋。司马冯孝慈、司法参军吕玉并骁勇善战,仪同三司侯莫陈乂多谋画,工拒守之术。景推诚此三人,无所关预,唯在阁持重,时出抚循而已。及朔州总管杨义臣援兵至,合击大破之。先是,府内井中甃上生花如莲,并有龙见,时变为铁马甲士。又有神人长数丈见城下,迹长四尺五寸。景问巫者,巫者曰:‘此不祥之物,来食血耳。’景大怒,推出之。旬日而兵至,死者数万。景寻被征,进柱国,拜右武卫大将军,赐女乐一部,加以珍物。
景智略非所长,而忠直为时所许,帝甚信之。又击破叛蛮向思多。明年,击吐谷浑于青海,破之,进位光禄大夫。五年,车驾西巡,至天水,景献食于帝。帝曰:‘公,主人也。’赐坐齐王暕上。至陇川宫,帝将大猎,景与左武卫大将军郭衍俱有难色,为人奏。帝大怒,令 3a67.gif 之,竟以坐免。岁余,复位,与宇文述等参掌选举。明年,攻高丽武列城,破之,赐爵苑丘侯。八年,出浑弥道。九年,复出辽东。及旋,使景殿,高丽追兵大至,景击走之。进爵滑国公。杨玄感之反,朝臣子弟多预焉,景独无关涉。帝曰:‘公诚直天然,我梁栋也。’赐以美女。帝每呼李大将军而不名,见重如此。
十二年,帝令景营辽东战具于北平,赐御马一匹,名师子。于时盗贼蜂起,景遂召募,以备不虞。武贲郎将罗艺与景有隙,诬景将反。帝遣其子慰谕曰:‘纵人言公窥天阙,据京都,吾无疑也。’后为高开道所围,独守孤城,士卒患脚肿死者十六七,景抚循之,一无离叛。辽东军资多在其所,粟帛山积,景无所私焉。及帝崩于江都,辽西太守邓暠救之,遂归柳城。将还幽州,遇贼见害。契丹、靺鞨素感其恩,闻之莫不流涕;幽、燕人士,于今伤惜之。子世谟。
薛世雄字世英,本河东汾阴人也。其先寓居敦煌。父回,字道弘,仕周,位泾州刺史。开皇初,封舞阴郡公,领漕渠监。
世雄儿童时与群辈戏,辄画地为城郭,令诸儿为攻守势,不从令者辄挞之,诸儿畏惮,莫不齐整。其父见而奇之,谓人曰:‘此儿当兴吾家。’年十七,从周武帝平齐,以功拜帅都督。隋开皇中,累迁右亲卫车骑将军。
炀帝嗣位,为右监门郎将。从征吐谷浑,进位通议大夫。世雄性廉慎,行军破敌之处,秋毫无犯,帝由是嘉之。帝尝谓群臣曰:‘欲举好人,诸君识否?’咸曰:‘不测圣心。’帝曰:‘我欲举薛世雄。’群臣皆称善。于是超拜右翊卫将军。岁余,为玉门道行军大将军,与突厥启人可汗连兵击伊吾。师次玉门,启人背约,兵不至。世雄孤军度碛。伊吾惧,请降。世雄遂于汉旧伊吾城东筑城,号新伊吾,留银青光禄大夫王威镇之而还。进位正议大夫。
辽东之役,为沃沮道军将,与宇文述同败绩于平壤。还次白石山,为贼所围百余重,四面矢下如雨。世雄以羸师为方阵,选劲骑二百纵击,破之而还。所亡失多,竟坐免。明年,帝复征辽东,拜右候卫将军,兵指蹋顿道。军至乌骨城,会杨玄感反,班师。帝至柳城,以世雄为东北道大使,行燕郡太守,镇怀远。
十年,复从帝至辽东,迁左御卫大将军,仍领涿郡留守。未几,李密逼东都,诏世雄率幽、蓟精兵将击之。次河间,营于城南,窦建德率精锐数百,夜来袭之。大败。世雄与左右数十骑遁入河间城,惭恚发病,归涿郡,卒。
子万述、万淑、万钧、万彻、万备,并以骁武知名。
论曰:段文振有周之日,早以武毅见知,隋氏之初,又以干力受委,任兼文武,称为谅直。其高位厚秩,非虚致也。来护幼怀倜傥,猛概抑扬,晚致勤王,驱驰毕力。楼船制胜,扫勍敌如拾遗;阌乡讨乱,翦凶魁如摧朽。位班上将,显居大国,道消遘难,忠至不渝,惜矣!子盖雅有干局,质性方严,见义而勇,临机能断,保全邦邑,勤亦懋哉!罗睺忠亮之性,所在称重,送往之节,义感人臣,死而有知,乃结草之义。法尚征伐四夷,亦足嘉焉。文昇东都解围,颇亦宣力,西京居守,政以贿成,鄙哉,鄙哉,夫何足数!刘权淮楚旧族,雄名早著,时逢扰攘,任等尉佗,遂能拒子邪言,足验诚臣之节。李、薛并以骁武之用,当于有事之秋,致兹富贵,可谓自取。时迍遭踬,良有命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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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七十七‧列传第六十五  裴政 李谔 鲍宏 高构 荣毗 陆知命 梁毗 柳彧 赵绰 杜整
裴政字德表,河东闻喜人也。祖邃,父之礼,并南史有传。
政幼聦明,博闻强记,达于从政,为当世所称。仕梁,以军功封为夷陵侯,给事黄门侍郎。及魏军围荆州,政在外见获,萧詧谓政曰:‘我,武皇帝之孙,不可为尔君乎?尔何烦殉身于七父。若从我计,则贵及子孙,不然,分腰领矣。’锁之,送至城下,使谓元帝曰:‘王僧辩闻台城破,已自为帝。王琳孤弱,不能复来。’政许之。既而告城中曰:‘援兵大至,吾以间使被禽,当以碎身报国。’监者击其口,终不易辞。詧怒,命趣行戮。蔡大业谏曰:‘此人之望也,杀之,则荆州不可下。’因得释。会江陵平,与城中朝士俱送京师。
周文闻其忠,授员外散骑侍郎,引入相府。命与卢辩依周礼建六官,并撰次朝仪,车服器用,多遵古礼,革汉、魏之法,事并施行。寻授刑部下大夫,转少司宪。政明习故事,又参定周律。能饮酒,至数斗不乱。簿案盈几,剖决如流,用法宽平,无有冤滥。囚徒犯极刑者,乃许其妻子入狱就之,至冬,将行决,皆曰:‘裴大夫致我于死,死无所恨。’又善钟律,尝与长孙绍远论乐,事在绍远传。
隋开皇元年,为率更令,加上仪同三司。诏与苏威等修定律令。采魏、晋刑典,下至齐、梁,沿革轻重,取其折衷。同撰著者十余人,凡疑滞不通,皆取决于政。进位散骑常侍,转左庶子。多所匡正,见称纯悫,东宫凡有大事,皆以委之。右庶子刘荣,性甚专固。时武职交番,通事舍人赵元恺作辞见帐,未及成。太子再三催促,荣令元恺口奏,不须造帐。及奏,太子问:‘名帐安在?’元恺云:‘禀承刘荣,不听造帐。’太子即以诘荣,荣便拒讳,太子付政推问。未及奏状,阿附荣者先言于太子曰:‘政欲陷荣,推事不实。’太子召责之,政曰:‘凡推事有两,一察情,一据证,审其曲直,以定是非。臣察荣位高任重,纵实语元恺,盖是纤介之愆,计不须讳。又察元恺,受制于荣,岂敢以无端之言妄相点累。二人之情,理正相似。元恺引左卫率崔蒨等证,蒨款状悉与元恺符同。察情既敌,须以证定。臣谓荣语元恺非虚。’太子亦不罪荣,而称政平直。
政好面折人短,而退无后言。时云定兴数入侍太子,为奇服异器,进奉后宫,又缘女宠,来往无节。政数切谏,太子不纳。政谓定兴曰:‘公所为不合礼度。又元妃暴薨,道路籍籍,此于太子非令名也。愿公自引退,不然将及祸。’定兴怒,以告太子,太子益疏政。
由是出为襄州总管,妻子不之官,所受秩奉,散给僚吏。人犯罪者,阴悉知之,或竟岁不发,至再三犯,乃因都会时,于众中召出,亲案其罪,五人处死,流、徒者甚众。合境惶慑,令行禁止,称为神明。尔后不修囹圄,殆无诤讼。卒于官。著承圣实录十卷。及太子废,文帝追忆之曰:‘向遣裴政、刘行本在,共匡弼之,犹应不令至此。’
子南金,位膳部郎,学涉有文藻,以轻财贵义称。
李谔字士恢,赵郡人也。博学解属文。仕齐,为中书舍人,有口辩,每接对陈使。周平齐,拜天官都上士。谔见隋文帝有帝王志操,深自结纳。及帝为丞相,甚见亲待,访以得失。时兵革屡动,国用虚耗,谔上重谷论以讽焉。帝纳之。及受禅,历比部、考功二曹侍郎,赐爵南和伯。谔性公方,明时务。迁书侍御史。上谓群臣曰:‘朕昔为大司马,每求外职,李谔陈十二策,苦劝不许,朕遂决意在内。今此事业,谔之力也。’赐物二千段。
谔见礼教雕弊,公卿薨亡,其爱妾侍婢,子孙辄嫁卖之,遂成风俗。乃上书曰:‘臣闻追远慎终,人德归厚,三年无改,方称为孝。如闻大臣之内,有父祖亡没,日月未久,子孙无赖,引其妓妾,嫁卖取财。有一于此,实损风化。妾虽微贱,亲承衣履,服斩三年,古今通式。岂容遽褫衰绖,强傅铅华,泣辞灵几之前,送付他人之室?凡在见者,犹致伤心,况乎人子,能堪斯忍!复有朝廷重臣,位望通贵,平生交旧,情若弟兄。及其亡没,杳同行路,朝闻其死,夕规其妾,方便求娉,以得为限。无廉耻之心,弃友朋之义。且居家理务,可移于官,既不正私,何能赞务?’上览而嘉之。五品已上妻妾不得改醮,始于此也。
谔又以时文体尚轻薄,流宕忘反,上书曰:
臣闻古先哲王之化人也,必变其视听,防其嗜欲,塞其邪放之心,示以淳和之路。五教六行,为训人之本,诗、书、礼、易,为道义之门。故能家复孝慈,人知礼让,正俗调风,莫大于此。其有上书献赋,制诔镌铭,皆以褒德序贤,明勋证理。苟非惩劝,义不徒然。
降及后代,风教渐落。魏之三祖,更尚文词,忽君人之大道,好雕虫之小艺。下之从上,有同影响,竞骋文华,遂成风俗。江左齐、梁,其弊弥甚,贵贱贤愚,唯务吟咏。遂复遗理存异,寻虚逐微,竞一韵之奇,争一字之巧。连篇累牍,不出月露之形,积案盈箱,唯是风云之状。世俗以此相高,朝廷据兹擢士。禄利之路既开,爱尚之情愈笃。于是闾里童昏,贵游总丱,未窥六甲,先制五言。至如羲皇、舜、禹之典,伊、傅、周、孔之说,不复关心,何尝入耳。以傲诞为清虚,以缘情为勋绩,指儒素为古拙,用词赋为君子。故文笔日繁,其政日乱,良由弃大圣之轨模,构无用以为用也。捐本逐末,流遍华壤,递相师祖,久而愈扇。
及大隋受命,圣道聿兴,屏黜浮词,遏止华伪。自非怀经抱质,志道依仁,不得引预搢绅,参厕缨冕。开皇四年,普诏天下,公私文翰,并宜实录。其年九月,泗州刺史司马幼之文表华艳,付所司推罪。自是公卿大臣咸知正道,莫不钻仰坟素,弃绝华绮,择先王之令典,行大道于兹世。
如闻外州远县,仍踵弊风,选吏举人,未遵典则。宗党称孝,乡曲归仁,学必典谟,交不苟合,则摈落私门,不加收齿;其学不稽古,逐俗随时,作轻薄之篇章,结朋党而求誉,则选充吏职,举送天朝。盖由县令、刺史,未行风教,犹挟私情,不存公道。臣既忝宪司,职当纠察。若闻风即劾,恐挂网者多,请勒有司,普加搜访,有如此者,具状送台。
谔又以当官者好自矜伐,复上奏具陈其弊,请加罪黜,以惩风轨。上以谔前后所奏颁示天下,四海靡然向风,深革其弊。谔在职数年,务存大体,不尚严猛,由是无刚謇之誉,而潜有匡正之志。
邳公苏威以临道店舍,乃求利之徒,事业污杂,非敦本之义。遂奏约遣归农。有愿依旧者,在所州县,录附巿籍,仍撤毁旧店,并令远道,限以时日。时逢冬寒,莫敢陈诉。谔因别使,见其如此,以农工有业,各附所安,逆旅之与旗亭,自古非同一概,即附巿籍,于理不可。且行旅之所依托,岂容一朝而废?徒为劳扰,于事非宜。遂专决之,并令依旧。使还诣阙,然后奏闻。文帝善之曰:‘体国之臣,当如此矣。’
以年老,出拜通州刺史,甚有惠政,人夷悦服。卒官。
四子。世子大方袭爵,最有才器。大业初,判内史舍人。次大体、大钧,并位尚书郎。
鲍宏字润身,东海郯人也。父机,以才学知名。仕梁,位书侍御史。
宏七岁而孤,为兄泉之所爱育。年十二,能属文,尝和湘东王绎诗,绎嗟赏不已,引为中记室。累迁通直散骑侍郎。江陵平,归于周,明帝甚礼之,引为麟趾殿学士。累迁遂伯下大夫。与杜子晖聘陈,谋伐齐,陈遂出兵度江以侵齐。帝尝问宏取齐策,宏以为‘先皇往日,出师洛阳,彼有其备,每不克捷。如臣计者,进兵汾、潞,直掩晋阳,出其不虞,以为上策。’帝从之。及定山东,除小御正,赐爵平遥县伯,加仪同。
隋文帝作相,奉使山南。会王谦举兵于蜀,路次潼州,为谦将达奚惎所执,逼送成都,竟不屈节。谦败,驰传入京,文帝嘉之,赐以金带。及受禅,加开府,进爵为公。历利、邛二州刺史,秩满还京。时有尉义臣者,其父崇不从尉迟迥,后复与突厥战死。上嘉之,将赐姓金氏,访及群下。宏曰:‘昔项伯不同项羽,汉高赐其姓刘氏,秦真父能死难,魏武赐姓曹氏。请赐以皇族。’帝曰:‘善。’因赐义臣姓杨。
后授均州刺史,以目疾免,卒于家。
初,周武帝敕宏修皇室谱一部,分为帝绪、疏属、赐姓三篇。有集十卷,行于世。
高构字孝基,北海人也。性滑稽多智,辩给过人,好读书,工吏事。仕齐,历兰陵、平原二郡太守。齐灭,周武帝以为许州司马。
隋文帝受禅,累迁户部侍郎。时内史侍郎晋平东与兄子长茂争嫡,尚书省不能断,朝臣三议不决。构断而合理,上以为能,召入内殿,劳之曰:‘我闻尚书郎上应列宿,观卿才识,方知古人之言信矣。嫡庶者,礼教之所重,我读卿判数遍,词理惬当,意所不能及也。’赐米百石。由是知名。
冯翊武乡女子焦氏既又聋,嫁之不售。尝樵菜于野,为人所犯而有孕,遂生一男。年六岁,莫知其姓,于是申省。构判曰:‘母不能言,穷究理绝。案风俗通,姓有九种,或氏于爵,或氏所居。此儿生在武乡,可以武为姓。’寻迁雍州司马,以明断见称。岁余,转吏部侍郎,号为称职。复徙雍州司马,坐事左转盩厔令,甚有能名。上善之,复拜雍州司马。仁寿初,又为吏部侍郎,以公事免。
炀帝立,召令复位。时为吏部者多以不称去职,唯构最有能名,前后典选之官,皆出其下。时人以构好剧谈,颇谓轻薄,然其内怀方雅,特为吏部尚书牛弘所重。后以老病解职,弘时典选,凡将有所擢用,辄遣人就第问其可不。河东薛道衡才高当世,每称构有清鉴,所为文笔,必先以草呈构而后出之。构有所诋诃,道衡未尝不嗟伏。大业七年,终于家。所举荐杜如晦、房玄龄等,后皆自致公辅,论者称构有知人之鉴。
开皇中,昌黎豆卢实为黄门侍郎,称为慎密。河东裴术为右丞,多所纠正。河内士燮、平原东方举、安定皇甫聿道,俱为刑部,并执法平允。京兆韦焜为户部郎,屡进谠言。南阳韩则为延州,甚有惠政。此等事行遗阙,皆有吏干,为当时所称。
荣毗字子谌,北平无终人也。父权,魏兵部尚书。
毗少刚鲠,有局量,涉猎群言。仕周,位内史下士。隋开皇中,累迁殿内局监。时以华阴多盗贼,妙选长史,杨素荐毗为华州长史,世号为能。素之田宅,多在华阴,左右放纵,毗以法绳之,无所宽贷。毗因朝集,素谓之曰:‘素之举卿,适以自罚也?’毗荅曰:‘奉法一心者,但恐累公所举。’素笑曰:‘前言戏耳。卿之奉法,素之望也。’时晋王在扬州,每令人密觇京师消息,遣张衡于路次往往置马坊,以畜牧为辞,实给私人也。州县莫敢违,毗独遏绝其事。上闻而嘉之,赉绢百匹,转蒲州司马。
汉王谅之反也,河东豪杰以城应谅。刺史丘和觉变,遁归关中。长史渤海高义明谓毗曰:‘河东国之东门,若失之,则为难不细。城中虽复匈匈,非悉反也。但收桀黠者十余人斩之,自当立定耳。’毗然之。义明驰马追和,将与协计。至城西门,为反者所杀,毗亦被执。及谅平,拜书侍御史,帝谓曰:‘今日之举,马坊之事也。无改汝心。’帝亦敬之。毗在朝侃然正色,为百僚所惮。后以母忧去职。岁余,起令视事。寻卒官。赠鸿胪少卿。
毗兄建绪,性甚亮直,兼有学业。仕周,为载师下大夫、仪同三司。及平齐之始,留镇邺城,因着齐纪三十卷。建绪与文帝有旧,及为丞相,加位开府,拜息州刺史。将之官,时帝阴有禅代之计,因谓建绪曰:‘且踌躇,当共取富贵耳。’建绪自以周之大夫,因义形于色曰:‘明公此旨,非仆所闻。’帝不悦。建绪遂行。开皇初来朝,上谓之曰:‘卿亦悔不?’建绪稽首曰:‘臣位非徐广,情类杨彪。’上笑曰:‘朕虽不解书语,亦知卿此言不逊也。’兼始、洪二州刺史,有能名。
陆知命字仲通,吴郡富春人也。父敖,陈散骑常侍。
知命性好学,通识大体,以贞介自持。仕陈,为太学博士、南狱正。及陈灭,归于家。会高智慧等作乱于江左,晋王广镇江都,以其三吴之望,召令讽谕反者。以功拜仪同三司,赐以田宅,复用其弟恪为汧阳令。知命以恪非百里才,上表陈让,朝廷许之。时见天下一统,知命诣朝堂上表,请使高丽以宣示皇风,使彼君臣面缚阙下。书奏,天子异之。岁余,授普宁镇将。人或言其正直者,由是待诏于御史台。
炀帝嗣位,拜书侍御史,侃然正色,为百僚所惮。帝甚敬之。后坐事免。岁余,复职。时齐王暕颇骄纵,昵近小人,知命奏劾之,暕竟得罪,百僚震栗。辽东之役,为东暆道受降使者,卒于师。赠御史大夫。
梁毗字景和,安定乌氏人也。祖越,魏泾、豫、洛三州刺史,郃阳县公。父茂,周沧、兖二州刺史。
毗性刚謇,颇有学涉。仕周,累迁布宪下大夫。宣政中,封易阳县子,迁武藏大夫。隋文帝受禅,进爵为侯。开皇初,以鲠正,拜书侍御史,名为称职。转大兴令,迁雍州赞务。毗既出宪司,复典京邑,直道而行,无所回避,颇失权贵心,由是出为西宁州刺史,改封邯郸县侯。在州十一年。
先是,蛮夷酋长皆服金冠,以金多者为豪俊,由是递相陵辱,每寻干戈,边境略无宁岁。毗患之,后因诸酋长相率以金遗之,于是置金座侧,对之恸哭,谓曰:‘此饥不可食,寒不可衣,汝等以此相灭。今将此来,欲杀我邪!’一无所纳,悉以还之。于是蛮夷感悟,遂不相攻。文帝闻而善之,征为散骑常侍、大理卿。处法平允,时人称之。岁余,进位上开府。
毗见左仆射杨素贵重擅权,百僚震慑,恐为国患,因上封书曰:‘窃见左仆射越国公素,幸遇愈重,权势日隆,所私皆非忠谠,所进咸是亲戚,子弟布列,兼州连县。天下无事,容息奸图,四海稍虞,必为祸始。夫奸臣擅命,有渐而来。王莽资之于积年,桓玄基之于易世,而卒殄汉祀,终倾晋祚。陛下若以素为阿衡,臣恐其心未必伊尹也。’帝大怒,命有司禁止,亲自诘之。毗极言曰:‘素既擅权宠,作威作福,将领之处,杀戮无道。又太子、蜀王罪废之日,百僚无不震悚,唯素扬眉奋肘,喜见容色,利国家有事以为身幸。’毗发言謇謇,有诚亮之节,帝无以屈也,乃释之。素自此恩宠渐衰。但素任寄隆重,多所折挫,当时朝士无不慑伏;有敢与相是非,辞气不挠者,独毗与柳彧及尚书左丞李纲而已。后上不复专委于素,盖由察毗之言。
炀帝即位,迁刑部尚书,并摄御史大夫事。奏劾宇文述私役部兵,帝议免述罪,毗固争,因忤旨,遂令张衡代为大夫。毗忧愤卒。帝令吏部尚书牛弘吊之。
子敬真,位大理司直。时炀帝欲成光禄大夫鱼俱罗罪,令敬真案其狱,遂希旨陷之极刑。未几,敬真有疾,见俱罗为祟而死。
柳彧字幼文,河东解人也。世居襄阳。父仲礼,南史有传。仲礼,梁败见囚于周,复家河东。
彧少好学,颇涉经史。周大冢宰宇文护引为中外府记室,久而出为宁州总管掾。武帝亲总万机,彧诣阙求试。帝异之,以为司武中士。转郑令。平齐之后,帝赏从官,留京者不预。彧上表曰:‘今太平告始,信赏宜明,酬勋报劳,务先有本。屠城破邑,出自圣规,斩将搴旗,必由神略。若负戈擐甲,征捍劬劳。至于镇抚国家,宿卫为重。俱禀成筭,非专己能,留从事同,功劳须等。’于是留守并加品级。
隋文帝受禅,历尚书虞部、屯田二侍郎。时制三品已上,门皆列戟。左仆射高颎子弘德封应国公,申牒请戟。彧判曰:‘仆射之子更不异居,父之戟槊已列门外,尊有厌卑之义,子有避父之礼,岂容外门既设,内阁又施?’事竟不行。颎闻而叹伏。后迁书侍御史,当朝正色,甚为百僚敬惮。上嘉其婞直,谓曰:‘大丈夫当立名于世,无容容而已。’赐钱十万、米百石。
时刺史多任武将,类不称职,彧上表曰;‘伏见诏书以上柱国和干子为杞州刺史,其人年垂八十,锺鸣漏尽。前在赵州,暗于职务,政由群小,贿赂公行。百姓吁嗟,歌谣满道,乃云:“老禾不早杀,余种秽良田。”古人云:“耕当问奴,织当问婢。”此言各有所能也。干子弓马武用,是其所长;临人莅职,非其所解。如谓优老尚年,自可厚赐金帛,若令刺举,所损殊大。臣死而后已,敢不竭诚。’上善之,干子竟免。
有应州刺史唐君明,居母丧,娶雍州长史厍狄士文之从父妹。彧劾之曰:‘君明忽劬劳之痛,惑嬿尔之亲,冒此苴缞,命彼褕翟。不义不昵,春秋载甚将亡;无礼无仪,诗人欲其遄死。士文赞务神州,名位通显,弃二姓之重匹,违六礼之轨仪。请禁锢终身,以惩风俗。’二家竟坐得罪。隋承丧乱之后,风俗颓坏,彧多所矫正,上甚嘉之。
又见上勤于听受,百僚奏请多有烦碎,因上疏谏曰:‘人君出令,诫在烦数。是以舜任五臣,尧咨四岳,设官分职,各有司存,垂拱无为,天下以乂。所谓劳于求贤,逸于任使。比见事无大小,咸关圣听。陛下留心政道,无惮疲劳,至乃营造细小之事,出给轻微之物,一日之内,酬荅百司,至乃日旰忘食,分夜未寝,动以文簿,忧劳圣躬。伏愿思臣至言,少减烦务。’上览而嘉之。以其家贫,敕有司与之筑宅,因曰:‘柳彧正直之士,国之龟宝也。’其见重如此。
右仆射杨素当涂显贵,百僚慑惮,无敢忤者。尝以少谴,敕送南台。素恃贵,坐彧床。彧从外来,见素如此,于阶下端笏整容曰:‘奉敕推公罪。’素遽下。彧据案坐,立素于庭前,辩诘事状。素由是衔之。彧时方为上所信任,故素未有以中之。
彧见近代以来,都邑百姓每至正月十五日,作角抵戏,递相夸竞,至于糜费财力,上奏请禁绝之曰:‘窃见京邑,爰及外州,每以正月望夜,充街塞陌,鸣鼓聒天,燎炬照地,人戴兽面,男为女服,倡优杂伎,诡状异形。外内共观,曾不相避。竭赀破产,竞此一时。尽室并孥,无问贵贱,男女混杂,缁素不分。秽行因此而生,盗贼由斯而起。非益于化,实损于人。请颁天下,并即禁断。’诏可其奏。
是岁,持节巡河北五十二州,奏免长吏赃污不称职者二百余人,州县肃然,莫不震惧。上嘉之,赐绢布二百匹,毡三十领,拜仪同三司。岁余,加员外散骑常侍。仁寿初,持节巡省太原道十九州。及还,赐绢百五十匹。
彧尝得博陵李文博所撰政道集十卷,蜀王秀遣人求之。彧送之于秀,秀复赐彧奴婢十口。及秀得罪,杨素奏彧以内臣交通诸侯,除名,配戍怀远镇。行达高阳,有诏征还。至晋阳,遇汉王谅作乱,遣使驰召彧入城。而谅反形已露,彧入城,度不得免,遂诈中恶不食,自称危笃。谅怒囚之。及谅败,杨素奏彧心怀两端,以候事变,迹虽不反,心实同逆。坐徙敦煌。素卒,乃自申理,有诏征还。卒于道。
有子绍,为介休令。
赵绰字士倬,河东人也。性质直刚毅。周初为天官府史,以恭谨恪勤,擢授夏官府下士。稍以明干见知,为内史中士。父艰去职,哀毁骨立,世称其孝。隋文帝为丞相,知其清正,引为录事参军。迁掌朝大夫,从行军总管是云晖击叛蛮,以功拜仪同。
文帝受禅,授大理丞。处法平允,考绩连最。历大理正、尚书都官侍郎,每有奏谳,正色侃然,渐见礼重。上以盗贼不禁,将重其法,绰进谏曰:‘律者天下之大信,其可失乎!’上忻然纳之,因谓曰:‘若更有闻见,宜数言之。’迁大理少卿。
故陈将萧摩诃,其子世略在江南作乱,摩诃当从坐。上曰:‘世略年未二十,亦何能为!以其名将之子,为人逼耳。’因赦摩诃。绰固谏不可,上不能夺,欲待绰去而赦之,因命绰退食。绰曰:‘臣奏狱未决,不敢退朝。’上曰:‘大理其为朕特放摩诃也。’因命左右释之。
刑部侍郎辛亶尝衣绯裈,俗云利官,上以为厌蛊,将斩之。绰曰:‘据法不当死,臣不敢奉诏。’上怒甚,谓曰:‘卿惜辛亶而不自惜也?’命左仆射高颎将绰斩之。绰曰:‘陛下宁可杀臣,不可杀辛亶。’至朝堂,解衣当斩,上使人谓绰曰:‘竟如何?’对曰:‘执法一心,不敢惜死。’上拂衣入,良久乃释之。明日,谢绰,劳勉之,赐物三百段。
时上禁行恶钱,有二人在市以恶钱易好者,武候执以闻,上悉令斩之。绰谏曰:‘此人坐当杖,杀之非法。’上曰:‘不关卿事。’绰曰:‘陛下不以臣愚暗,置在法司,欲妄杀人,岂得不关臣事?’上曰:‘撼大木不动者,当退。’对曰:‘臣望感天心,何论动木!’上复曰:‘啜羹者,热则置之。天子之威,欲相挫邪?’绰拜而益前,诃之不肯退。上遂入。书侍御史柳彧复上奏切谏,上乃止。上以绰有诚直之心,每引入阁中,或遇上与皇后同榻,即呼绰坐,评论得失。前后赏赐以万计。后进开府,赠其父为蔡州刺史。
时河东薛胄为大理卿,俱名平恕。然胄断狱以情,而绰守法,俱为称职。上每谓绰曰:‘朕于卿无所爱惜,但卿骨相不当贵耳。’仁寿中,卒官,上为之流涕,中使吊祭,鸿胪监护丧事。二子元方、元袭。
杜整字皇育,京兆杜陵人也。祖盛,魏颍川太守。父辟,渭州刺史。
整少有风概,九岁丁父忧,哀毁骨立,事母以孝闻。及长,骁勇有膂力,好读孙吴兵法。魏大统末,袭爵武乡侯。周文引为亲信。累迁仪同三司、武州刺史。从武帝平齐,加上仪同,进爵平原县公,入为勋曹中大夫。
隋文帝为丞相,进位开府。及帝受禅,加上开府,进封长广郡公,拜左武卫将军。开皇六年,突厥犯塞,诏卫王爽北伐,以整为行军总管,兼元帅长史。至合川,无虏而还。密进取陈策,上善之,以为行军总管,镇襄阳。卒,上伤之,谥曰襄。
子楷嗣,位开府。
整弟肃,亦有志行,位北地太守。
论曰:大厦之构,非一木之枝,帝王之功,非一士之略。长短殊用,大小异宜, 3b9e.gif 棁栋梁,莫可弃也。裴政、李谔、鲍宏、高构、荣毗、陆知命等,或文能道义,或才足干时,识用显于当年,故事留于台阁。参之有隋多士,取其开物成务,皆廊庙之榱桷,亦北辰之众星也。赵绰居大理,囹圄无冤。柳彧之处宪台,奸邪自肃。然不畏强御,梁毗得之矣。邦之司直,柳彧近之矣。杜整以声绩著美,其有以取之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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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七十八‧列传第六十六  张定和 张奫 麦铁杖沈光 权武 王仁恭 吐万绪 董纯 鱼俱罗 王辩 陈棱 赵才
张定和字处谧,京兆万年人也。家少贫贱,有志节。初为侍官,隋开皇九年平陈,定和当从征,无以自给。其妻有嫁时衣服,定和求鬻之,妻不与,定和遂行。以功拜仪同,赐帛千匹,遂弃其妻。后数以军功,加上开府、骠骑将军。从上柱国李充征突厥,先登陷阵,虏刺之中颈,定和以草塞创而战,神气自若,虏遂败走。上闻而壮之,遣使赍药,驰诣定和所劳问之。进位柱国,封武安县侯,赏物二千段,良马二匹,金百两。
炀帝嗣位,历宜州刺史、河内太守,颇有惠政。迁左屯卫大将军。从帝征吐谷浑,至履袁川。时吐谷浑主与数骑遁,其名王诈为浑主,保车我真山,帝命定和击之。既与贼遇,轻其众少,呼之令降,贼不肯下。定和不被甲,挺身登山,中流矢而毙。其亚将柳武建击贼,悉斩之。帝为之流涕,赠光禄大夫。时旧爵例除,于是复封武安侯,谥曰壮武。子世立嗣,寻拜光禄大夫。
张奫字文懿,清河东武城人也。本名犯庙讳。七代祖沈,石季龙末,自广陵六合度江家焉。仕至桂阳太守。孙朏,晋佐著作郎。坐外祖杨佺期除名,徙于南谯,因寓居之。
奫好读兵书,长于骑射,尤便刀楯。父双,自清河太守免,归周。时乡人郭子冀密引陈寇,双欲率子弟击之,犹豫未决。奫赞成其谋,竟破贼,由是以勇决知名。起家州主簿。
及隋文帝作相,授丞相府大都督,领乡兵。贺若弼之镇江都也,特敕奫从,因为间谍。平陈之役,颇有力焉。进位开府仪同三司,封文安县子。岁余,奫率水军破逆贼笮子游于京口、薛子建于和州。征入,拜大将军。文帝命升御坐宴之,谓曰:‘卿可为朕儿,朕为卿父。今日聚集,示无外也。’后赐绿沈甲、兽文具装,绮罗千匹。寻从杨素征江表,别破高智慧于会稽,吴世华于临海。进位上大将军。历抚、济二州刺史,俱有能名。
开皇十八年,为行军总管,从汉王谅征辽东。谅军多物故,奫众独全,帝善之。仁寿中,卒于潭州总管,谥曰庄。子孝廉。
麦铁杖,始兴人也。贫贱,少骁勇,有膂力,日行五百里,走及奔马。性疏诞使酒,好交游,重信义,每以渔猎为事,不修生业。陈大建中,结聚为群盗,广州刺史欧阳𬱟俘之以献,没为官户,配执御伞。每罢朝后,行百余里,夜至南徐州,逾城而入,行光火劫盗。旦还,及牙时,仍又执伞。如此者十余度,物主识之,州以状奏。朝士见铁杖每旦恒在,弗之信。后南徐州数告变,尚书蔡征曰:‘此可验矣。’于仗下时,购以百金,求人送诏书与南徐州刺史。铁杖出应募,赍敕而往,明旦反奏事。帝曰:‘信然,为盗明矣。’惜其勇捷,诫而释之。
陈亡后,徙居清流县。遇江东反,杨素遣铁杖头戴草束,夜浮度江,觇贼中消息,具知还报。后复更往,为贼所禽,逆帅李棱缚送高智慧。行至庱亭,卫者憩食,哀其馁,解手以给其餐。铁杖取贼刀乱斩卫者,杀之皆尽,悉割其鼻,怀之以归。素大奇之。后叙战勋,不及铁杖,遇素驰驿归于京师,铁杖步追之,每夜则同宿。素见而悟,特奏授仪同三司。以不识书,放还乡里。成阳公李彻称其骁武,开皇十六年,征至京师,除车骑将军。仍从杨素北征突厥,加上开府。
炀帝即位,汉王谅反,从杨素击之,每战先登。进位柱国。除莱州刺史,无莅政名。转汝南太守,稍习法令,群盗屏迹。后因朝集,考功郎窦威嘲之曰:‘麦是何姓?’铁杖应声曰:‘麦豆不殊,何忽相怪?’威赧然无以应,时人以为敏捷。寻除右屯卫大将军,帝待之愈密。
铁杖自以荷恩深重,每怀竭命之志。及辽东之役,请为前锋,顾谓医者吴景贤曰:‘大丈夫性命自有所在,岂能艾炷灸頞,瓜蒂歕鼻,疗黄不差,而卧死儿女手中乎!’将度辽,呼其三子曰:‘阿奴!当备浅色黄衫。吾荷国恩,今是死日。我得被杀,尔当富贵。唯诚与孝,尔其勉之。’及济,桥未成,去东岸尚数丈,贼大至。铁杖跳上岸,与贼战,死。武贲郎将钱士雄、孟金叉亦死之,左右更无及者。帝为之流涕,购得其尸,赠光禄大夫、宿国公,谥曰武烈。子孟才嗣,授光禄大夫。孟才二弟仲才、季才,俱拜正议大夫。赗赠钜万,赐辒辌车,给前后部羽葆鼓吹。命平壤道败将宇文述等百余人皆为执绋,王公以下送至郊外。士雄赠左光禄大夫、右屯卫将军、武强侯,谥曰刚。子杰嗣。金叉赠右光禄大夫,子善谊袭官。
孟才字智棱,果烈有父风。帝以其死节将子,恩锡殊厚,拜武贲郎将。及江都之难,慨然有复仇志。与武牙郎将钱杰素交友,二人相谓曰:‘吾等世荷国恩,门著诚节。今贼臣弑逆,社稷沦亡,无节可纪,何面目视息世间哉!’乃流涕扼腕,相与谋于显福宫邀击宇文化及。事临发,陈藩之子谦知而告之,与其党沈光俱为化及所害,忠义之士哀焉。
光字总持,吴兴人也。父居道,仕陈,为吏部侍郎。陈灭,徙家长安。皇太子勇引署学士。后为汉王谅府掾,谅败,除名。
光少骁捷,善戏马,为天下之最。略综书记,微有词藻,常慕立功名,不拘小节。家贫,父兄并以佣书为事,光独跅弛,交通轻侠,为京师恶少年所附。人多赡遗,得以养亲,每致甘食美服,未尝困匮。初建禅定寺,其中幡竿高十余丈,适值绳绝,非人力所及。光谓僧曰:‘当相为上绳。’诸僧惊喜。光因取索口衔,拍竿而上,直至龙头。系绳毕,手足皆放,透空而下,以掌拓地,倒行十余步。观者骇悦,莫不嗟异,时人号为‘肉飞仙’。
大业中,炀帝征天下骁果之士伐辽东,光预焉。同类数万人,皆出其下。光将诣行在所,賔客送至灞上百余骑。光酹酒誓曰:‘是行若不建功立名,当死于高丽,不复与诸君相见。’及从帝攻辽东,以冲梯击城,竿长十五丈,光升其端,临城与贼战,短兵接敌,杀伤十数人。贼竞击而坠,未及地,适遇竿有垂絙,光接而复上。帝望见,壮而异之,驰召与语,大悦,即日拜朝散大夫,赐宝刀良马。恒置左右,亲顾渐密。未几,以为折冲郎将,赏遇优重。帝每推食解衣赐之,同辈莫比。
光自以荷恩深重,思怀竭节。及江都之难,潜构义勇,将为帝复仇。先是,帝宠昵官奴,名为给使,宇文化及以光骁勇,方任之,使总统,营于禁内。时麦孟才、钱杰等阴图化及,因谓光曰:‘我等荷国厚恩,不能死难,又俛首事仇,受其驱率,何用生为!吾必欲杀之,死无所恨。公义士也,肯从我乎?’光泣下霑衿曰:‘是所望于将军也。仆领给使数百人,并荷先帝恩,今在化及内营。以此复仇,如鹰鹯之逐鸟雀。’孟才为将军,领江淮众数千人,期以营将发时,晨起袭化及。光语泄,陈谦告其事。化及大惧曰:‘此麦铁杖子也,及沈光者,并勇决不可当,须避其锋。’是夜即与腹心走出营外,留人告司马德戡等,遣领兵马,逮捕孟才。光闻营内諠声,知事发,不及被甲,即袭化及营,空无所获。逢舍人元敏,数而斩之。德戡兵至,四面围合。光大呼溃围,给使齐奋,斩首数十级,贼皆披靡。德戡辄复遣骑,翼而射之。光身无介胄,遇害,时年二十八。麾下百人皆鬬死,一无降者。壮士闻之,莫不为之陨涕。
权武字武弄,天水人也。祖超,魏秦州刺史。父袭庆,仕周,为开府。时武元皇帝之为周将也,与齐师战于并州。袭庆时从,被围百余重,力战矢尽,短兵接战,杀伤甚众,刀矟皆折,脱胄掷地,向贼大骂曰:‘何不来斫头!’贼遂杀之。
武以忠臣子,起家拜开府,袭爵齐郡公。武少果劲,勇力绝人,能重甲上马。尝倒投于井,未及泉,复跃而出,其拳捷如此。频以军功增邑。周宣帝时,拜劲捷左旅上大夫,进位上开府。
隋文帝为丞相,引置左右。平陈之役,以行军总管从晋王出六合,还拜豫州刺史。以创业之旧,进位大将军,检校潭州总管。其年,桂州人李世贤作乱,武以行军总管与武候大将军虞庆则击平之。庆则以罪诛,功竟不录,复还于州。多造金带,遗岭南酋领,其人复荅以宝物,武皆纳之,由是致富。后武晚生一子,与亲客宴集,酒酣,遂擅赦所部狱囚。武常以南越边远,政从其俗,务适便宜,不依律令,而每言当今法急,官不可为。上令有司案之,皆验,令斩之。武于狱中上书,言父为武元皇帝战死于马前,以求哀,由是除名。
仁寿中,复拜大将军,封邑如旧。未几,授太子右卫率。炀帝即位,拜右武卫将军,坐事免。后为右屯卫大将军,坐事除名。卒于家。子弘。
王仁恭字元实,天水上邽人也。祖建,周凤州刺史。父猛,鄯州刺史。
仁恭少刚毅修谨,工骑射。秦孝王引为记室。后为车骑将军,从杨素击突厥于灵武,以功拜上开府。以骠骑将军典蜀王军事。蜀王以罪废,官属多罹其患。上以仁恭素质直,置而不问。后从杨素讨平汉王谅,以功进位大将军,历吕、卫二州刺史。寻改为汲郡太守,有能名。上征入朝,慰勉之,褒赐甚厚。迁信都太守。汲郡吏民扣马号哭于道,数日不得出境。
辽东之役,以仁恭为军将。及班师,仁恭为殿,遇贼,败之。进左光禄大夫。明年,复以军将指扶余道,帝谓曰:‘往者诸军多不利,公独以一军破贼。古人云,败军之将不可以言勇,诸将其可任乎?今委公为前军。’前后赏赉甚重。仁恭遂进军,至新城,破其军,因围之。帝闻之大悦,遣赐以珍物,进光禄大夫。会杨玄感反,其兄子武贲郎将仲伯预焉,由是坐免。
寻而突厥为寇,诏仁恭以本官领马邑太守。其年,始毕可汗来寇马邑,复令二将勒兵南过。时郡兵不满三千,仁恭简精锐逆击,破之,并斩二将。后突厥复入定襄,仁恭复大破之。
时天下大乱,道路隔绝,仁恭颇改旧节,受纳货贿,又不敢辄开仓赈恤百姓。其麾下校尉刘武周与仁恭侍婢奸通,恐其事泄,遂害之。武周于是开仓赈给,郡内皆从之,自称天子,置百官,转攻傍郡。
吐万绪字长绪,代郡鲜卑人也。父通,周郢州刺史。
绪少有武略,在周,袭爵元寿县公,累迁大将军、小司武。隋文帝受禅,拜襄州总管,封谷城郡公。转青州总管,颇有政名。徙朔州总管,甚为北狄所惮。后帝有吞陈志,转为徐州总管,令修战具。及大举济江,绪以行军总管与西河纥豆陵洪景屯兵江北。及陈平,拜夏州总管。
晋王广为太子,引为右虞候率。及帝即位,恐汉王谅为变,拜绪晋、绛二州刺史。未出关,谅已举兵,诏绪从杨素击破之,拜左武候将军。大业初,转光禄卿。贺若弼遇谗,引绪为证,绪明其无罪,由是免官。后守东平太守。帝幸江都,路经其境,迎谒道傍。帝命升龙舟,绪因顿首谢往事。帝大悦,拜金紫光禄大夫,太守如故。及辽东之役,请为先锋,拜左屯卫大将军,指盖马道。及还,留镇怀远,进位左光禄大夫。
时刘元进作乱,攻润州,帝征绪讨之。绪击破元进,解润州围。贼穷蹙请降,元进及其伪仆射朱燮仅以身免,于阵斩其伪仆射管崇及其将军陆𫖮等五千余人。进解会稽围。元进复据建安,帝令进讨之。绪以士卒疲弊,请息甲待来春。帝不悦,密求绪罪,有司奏绪怯懦违诏,除名配防建安。寻征诣行在所,绪郁郁不得志,还至永嘉,发疾而卒。
董纯字德厚,陇西成纪人。祖和,魏太子左卫率。父昇,周柱国。
纯少有膂力,便弓马。仕周,位司御上士、典驭下大夫。从武帝平齐,拜仪同,进爵大兴县侯。隋文帝受禅,进爵汉曲县公。后以军功,进位上开府。开皇末,以劳旧拜左卫将军,改封顺政县公。后从杨素平汉王谅,以功拜柱国,进爵郡公,再迁左骁卫将军。
齐王暕之得罪,纯坐与交通,帝谴之。纯曰:‘比数诣齐王者,以先帝、先后往在仁寿宫,置元德太子及齐王于膝上,谓臣曰:“汝好看此二儿,勿忘吾言。”臣诚不敢忘先帝言。时陛下亦侍先帝侧。’帝改容曰:‘诚有斯旨。’于是舍之。数日,出为汶山太守。
岁余,突厥寇边,转榆林太守。会彭城贼帅张大彪、宗世模等保悬薄山,帝令纯讨破之,斩万余级,筑为京观。又破贼魏麒麟于单父。及帝重征辽东,复以纯为彭城留守。东海贼彭孝才转入沂水,保伍不及山,纯击之,禽孝才于阵,车裂之。
时盗贼日益,纯虽克捷,而所在蜂起。有谮纯怯懦不能平贼,帝遣锁诣东都。有司见帝怒甚,希旨致纯死罪,竟诛。
鱼俱罗,冯翊下邽人。身长八尺,膂力绝人,声气雄壮,言闻数百步。为大都督,从晋王广平陈,以功拜开府。及沈玄𢙓、高智慧等作乱江南,杨素以俱罗壮勇,请与同行。有功,加上开府,封高唐县公,拜叠州总管。以母忧去职。还至扶风,会杨素将出灵州道击突厥,逢之,遂与俱行。及遇贼,俱罗与数骑奔击,瞋目大呼,所当皆披靡。以功进位柱国,拜丰州总管。突厥入境,辄禽斩之,自是屏迹,不敢畜牧于塞下。
初,炀帝在藩,俱罗弟赞以左右从,累迁大都督。及帝嗣位,拜车骑将军。赞凶暴,令左右炙肉,遇不中意,以签刺瞎其眼,温酒不适口者,立断其舌。帝以藩邸之旧,不忍加诛,谓近臣曰:‘弟既如此,兄亦可知。’因召俱罗责之,出赞于狱,令自为计。赞至家,饮药而死。帝恐俱罗不安,虑生边患,转安州刺史,迁赵郡太守。后因朝集至东都,与将军梁伯隐有旧,数相往来。又从郡多将杂物以贡献,帝不受,因遗权贵。御史劾俱罗以郡将交通内臣,帝大怒,与伯隐俱坐除名。
未几,越嶲飞山蛮反,诏俱罗白衣领将,并率蜀郡都尉段钟葵讨平之。大业九年,重征高丽,以俱罗为碣石道军将。及还,江南刘元进作乱,诏俱罗将兵向会稽诸郡逐捕之。时百姓思乱,从盗如市,俱罗击贼帅朱燮、管崇等,战无不捷。然贼势浸盛,败而复聚。俱罗度贼非岁月可平,诸子并在京、洛,又见天下渐乱,终恐道路隔绝。于时东都饥馑,谷食踊贵,俱罗遣家僮将船米至东都粜之,益市财货,潜迎诸子。朝廷微知之,恐有异志,案验不得其罪。帝复令大理司直梁敬真就锁将诣东都。俱罗相表异人,目有重瞳,阴为帝之所忌。敬真希旨,奏俱罗师徒败衄,斩东都市,家口籍没。
王辩字警略,冯翊蒲城人也。祖训,以行商致富。魏世,出粟助给军粮,为假清河太守。
辩少习兵书,尤善骑射,慷慨有大志。在周,以军功授帅都督。仁寿中,累迁车骑将军。后从杨素讨平汉王谅,赐爵武宁县男。累以军功,加至通议大夫,寻迁武贲郎将。
及山东盗贼起,帝引辩升御榻,问以方略。辩论取贼势,帝称善曰:‘诚如此,贼不足忧。’于是发从行步骑三千,击败之,赐黄金二百两。勃海贼帅高士达自号东海公,众以万数。令辩击之,屡挫其锐。帝在江都宫,闻而召之,及见,礼赐甚厚,复令往信都经略士达,复战破之,优诏褒显。时贼帅郝孝德、孙宣雅、时季康、窦建德、魏刀儿等往往屯聚,大者十数万,小者数千,寇掠河北。辩击之,所向皆捷。及翟让寇徐、豫,辩频击走之。让寻与李密屯据洛口仓,辩与王世充讨密,阻洛水相持经年。辩攻败密,乘胜将入城,世充不知,恐将士劳倦,鸣角收兵,翻为密徒所乘,官军大溃,不可救止。辩至洛水,桥已坏,遂涉水,至中流,为溺人所引坠马,竟溺死。三军莫不痛惜之。
时有河南斛斯万善,骁勇果毅,与辩齐名。从卫玄讨杨玄感,万善与数骑追及之,玄感窘迫自杀。由是知名,拜武贲郎将。突厥始毕之围雁门,万善奋击之,所向皆破。由是突厥莫敢逼城,十许日竟退,万善力也。后频讨群盗,累功至将军。
又有将军鹿愿、范贵、冯孝慈,俱为将帅,数从征伐,并有名于世。事皆亡失,故史官阙云。
陈棱字长威,庐江襄安人也。祖硕,以渔钓自给。父岘,少骁勇,事章大宝为帐内部曲。告大宝反,授谯州刺史。陈灭,废于家。高智慧、汪文进反,庐江豪杰亦举兵相应。以岘旧将,共推为主。岘欲拒之,棱谓岘曰:‘众乱既作,拒之祸且及己,不如伪从,别为后计。’岘然之。后潜使棱至柱国李彻所,请为内应。彻上其事,拜上大将军、宣州刺史,封谯郡公,诏彻应接之。彻军未至,谋泄,为其党所杀,棱仅以获免。上以其父之故,拜开府,寻领乡兵。
大业三年,拜武贲郎将。后与朝请大夫张镇周自义安汎海击流求国,月余而至。流求人初见船舰,以为商旅,往往诣军贸易。棱率众登岸,遣镇周为先锋。其主欢斯渴刺兜遣兵拒战,镇周频破之。棱进至低没檀洞,其小王欢斯老模拒战,棱败之,斩老模。其日雾雨晦冥,将士皆惧,棱刑白马以祭海神,既而开霁。分为五军,趣其都邑,乘胜逐北,至其栅,破之,斩渴刺兜,获其子岛槌,虏男女数千而归。帝大悦,加棱右光禄大夫,镇周金紫光禄大夫。
辽东之役,以宿卫迁左光禄大夫。明年,帝复征辽东,棱为东莱留守。杨玄感反,棱击平黎阳,斩玄感所署刺史元务本。寻奉诏于江南营战舰。至彭城,贼帅孟让据都梁宫,阻淮为固。棱潜于下流而济,至江都,袭破让。以功进位光禄大夫,赐爵信安侯。
后帝幸江都宫,俄而李子通据海陵,左才相掠淮北,杜伏威屯六合,帝遣棱击之,往见克捷,超拜右御卫将军。复度清江,击宣城贼。俄而帝以弑崩,宇文化及引军北上,召棱守江都。棱集众缟素,为炀帝发丧,备仪卫,改葬于吴公台下,衰杖送丧,恸感行路,论者深义之。棱后为李子通所陷,奔杜伏威,伏威忌而害之。
赵才字孝才,张掖酒泉人也。祖隗,魏银青光禄大夫、乐浪太守。父寿,周顺政太守。
才少骁武,便弓马,性粗悍,无威仪。仕周,为舆正上士。隋文帝受禅,以军功至上仪同。后配事晋王,为右虞候率。炀帝即位,转左备身骠骑、右骁卫将军。帝以才藩邸旧臣,渐见亲待。才亦恪勤匪懈,所在有声。转右候卫将军。从征吐谷浑,以为行军总管,率卫尉卿刘权、兵部侍郎明雅等出合河道,破贼,以功进金紫光禄大夫。及辽东之役,再出碣石道。再迁右候卫大将军。时帝每事巡幸,才恒为斥候,肃遏奸非,无所回避。在涂遇公卿妻子有违禁者,才辄丑言大骂,多所援及。时人虽患其不逊,然才守正,无如之何。
十二年,帝将幸江都,才见四海土崩,谏请还京师,安兆庶。帝大怒,以才属吏,旬日乃出之。遂幸江都,待遇逾昵。时江都粮尽,内史侍郎虞世基、秘书监袁充等多劝帝幸丹阳。才极陈入京策,世基极言度江便。帝无言,才与世基相忿而出。
宇文化及杀逆之际,才时在苑北,化及遣骁果席德方执之,谓曰:‘今日之事,祇得如此。’才默然不对。化及忿才无言,将杀之,三日乃释,以本官从事,郁郁不得志。才尝对化及宴,请劝其同谋逆者十八人杨士览等酒,化及许之。才执杯曰:‘十八人止可一度作,勿复余处更为。’诸人默然不对。行止聊城,遇疾。俄而化及为窦建德所破,才复见虏。心弥不平,数日而卒。
仁寿、大业间有兰兴洛、贺兰蕃,俱为武候将军,刚严正直,不避强御,咸以称职知名。
论曰:虎啸风生,龙腾云起,英贤奋发,亦各因时。张定和、张奫、麦铁杖皆一时壮士,而困于贫贱。当其郁抑未遇,亦安知有鸿鹄志哉!终能振拔污泥,申其力用,符马革之愿,快生平之心,得丈夫之节矣。孟才、钱杰、沈光等感怀恩旧,临难亡身,虽功无所成,其志有可称矣。权武素无行检,不拘刑宪,终取黜辱,不亦宜哉!仁恭武毅见知,文以取达,初在汲郡,清能可纪,后居马邑,贪吝而亡。鲜克有终,斯言乃验。吐万绪、董纯以萑蒲不翦,遽婴罪戮。大业之季,盗可尽乎?俱罗欲加之罪,非其咎衅。王辩殒身勍敌,志在勤王。陈棱缟素发丧,哀感行路,义之所动,固已深乎!赵才虽人而无仪,志在强直,拒世基之谄,可谓不苟同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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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七十九‧列传第六十七 宇文述云定兴 赵行枢 述子化及 司马德戡 裴虔通 王世充 段达
宇文述字伯通,代郡武川人也。高祖è与敦、曾祖长寿、祖孤,仕魏,并为沃野镇军主。父盛,仕周,位上柱国、大宗伯。
述少骁锐,便弓马。年十一时,有相者谓曰:‘公子善自爱,后当位极人臣。’周武帝时,以父军功,起家拜开府。述性谨密,周大冢宰宇文护甚爱之,以本官领护亲信。及武帝亲总万机,召为左宫伯,累迁英果中大夫,赐爵博陵郡公,改封濮阳郡公。尉迟迥作乱,述以行军总管从韦孝宽击之,破迥将李隽军于怀州,又与诸将破尉惇于永平桥。以功超拜上柱国,进爵褒国公。
开皇初,拜右卫大将军。平陈之役,以行军总管自六合而济。时韩擒、贺若弼两军趣丹阳,述据石头以为声援。陈主既禽,而萧𤩽、萧岩据东吴地。述领行军总管元契、张默言等讨之,落丛公燕荣以舟师自东海至,亦受述节度,于是吴会悉平。以功授子化及为开府,徙拜安州总管。
时晋王广镇扬州,甚善于述,奏为寿州总管。王时阴有夺宗之志,请计于述。述曰:‘皇太子失爱已久。大王才能盖世,数经将领,主上之与内宫,咸所钟爱,四海之望,实归大王。然废立国家大事,能移主上者,唯杨素耳。移素谋者,唯其弟约。述雅知约,请朝京师,与约共图废立。’晋王大悦,多赍金宝,资述入关。述数请约,盛陈器玩,与之酣畅,因共博戏,每阳不胜,输所将金宝。约所得既多,稍以谢述。述因曰:‘此晋王赐述,令与公为欢。’约大惊曰:‘
何为者?’述因为王申意。约然其说,退言于素,亦从之。于是晋王与述情好益密,命述子士及尚南阳公主,前后赏赐不可胜计。及晋王为皇太子,以述为左卫率。旧令,率官第四品,以述素贵,遂进率品第三,其见重如此。
炀帝嗣位,拜左卫大将军,参掌武官选事。后改封许国公,寻加开府仪同三司,每冬正朝会,辄给鼓吹一部。从幸榆林。时铁勒契弊歌棱攻败吐谷浑,其部携散,遂遣使请降,求救。帝令述以兵抚纳降附。吐谷浑见述拥强兵,惧不敢降,遂西遁。述追至曼头城,攻拔之。乘胜至赤水城,复拔之。其余党走屯丘尼川,进击,大破之,获其王公、尚书、将军二百人。浑主南走雪山,其故地皆空。帝大悦。明年,从帝西巡至金山,登燕支,述每为斥候。时浑贼复寇张掖,述进击走之。
还至江都宫,敕述与苏威常典选举,参预朝政。述时贵重,委任与威等,其亲爱则过之。帝所得远方贡献及四时口味,辄见班赐,中使相望于道。述善于供奉,俯仰折旋,容止便辟,宿卫咸取则焉。又有巧思,凡所装饰,皆出人意表。数以奇服异物进宫掖,由是帝弥悦焉。言无不从,势倾朝廷。左卫将军张瑾与述连官,尝有评议,偶不中意,述张目瞋之,瑾惶惧而走。文武百僚莫敢违忤。性贪鄙,知人有珍异物,必求取,富商大贾及陇右诸胡子弟,皆接以恩意,呼之为儿。由是竞加馈遗,金宝累积。后庭曳罗绮者甚众,家僮千余人,皆控良马,被服金玉。
及征高丽,述为扶余道军将,临发,帝谓曰:‘礼,七十者行役以妇人从,公宜以家累自随。古称妇人不入军,谓临战时耳。至军垒间,无所伤也。项籍虞兮,即其故事。’述与九军至鸭绿水,粮尽,议欲班师。诸将多异同,述又不测帝意。会乙支文德来诣其营,述先与于仲文俱奉密旨,令诱执文德。既而缓纵,文德逃归,述内不自安,遂与诸将度水追之。时文德见述军中多饥色,欲疲述众,每鬬便北。述一日中七战皆捷,既恃骤胜,又内逼群议,遂进,东济萨水,去平壤城三十里,因山为营。文德复遣使伪降,请述曰:‘若旋师者,当奉高元朝行在所。’述见士卒疲弊,不可复战,又平壤险固,卒难致力,遂因其诈而还。众半济,贼击后军,于是大溃不可禁止,九军败绩,一日一夜,还至鸭绿水,行四百五十里。初度辽,九军三十万五千人,及还至辽东城,唯二千七百人。帝怒,除其名。
明年,帝又事辽东,复述官爵,待之如初。从至辽东,与将军杨义臣率兵复临鸭绿水。会杨玄感作乱,帝召述驰驿讨玄感。时玄感逼东都,闻述军至,西遁,将图关中。述与刑部尚书卫玄、右骁卫大将军来护儿、武卫将军屈突通等蹑之。至阌乡皇天原,与玄感相及,斩其首,传行在所。复从东征,至怀远而还。
突厥之围雁门也,帝大惧,述请溃围而出。来护儿及樊子盖并固谏,帝乃止。及围解,次太原,议者多劝帝还京师,帝有难色。述奏曰:‘从官妻子多在东都,请便道向洛阳,自潼关入。’帝从之。寻至东都,又观望帝意,劝幸江都宫。
述于江都遇疾,及疾笃,帝令中使相望于第,谓述有何言。述曰:‘愿陛下一能降临。’帝遣司宫魏氏谓曰:‘公危笃,朕惮相烦动。必有言,可陈也。’述流涕曰:‘臣子化及,早预藩邸,愿陛下哀怜之。士及夙蒙天恩,亦堪驱策。臣死后,智及不可久留,愿早除之,望不破门户。’魏氏返命,隐其言,因诡对曰:‘述唯忆陛下耳。’帝泫然曰:‘述忆我耶?’将亲临之,宫人百僚谏乃止。及薨,帝为废朝,赠司徒、尚书令、十郡太守,班剑四十人,辒辌车,前后部鼓吹,谥曰恭。诏黄门侍郎裴矩祭以太牢,鸿胪监护丧事。
云定兴者,附会于述。初,定兴女为皇太子勇昭训,及勇废,除名配少府。定兴先得昭训明珠络帷,私赂于述,自是数共交游。定兴每时节必有赂遗,并以音乐干述。述素好著奇服,炫燿时人。定兴为制马鞯,于后角上缺方三寸,以露白色,世轻薄者率仿学之,谓为许公缺势。又遇天寒,定兴曰:‘入内宿卫,必当耳冷。’述曰:‘然。’乃制袷头巾,令深袹耳,人又学之,名为许公袹势。述大悦曰:‘云兄所作,必能变俗。我闻作事可法,故不虚也。’后帝将事四夷,大造兵器,述荐之,因敕少府工匠并取其节度。述欲为之求官,谓之曰:‘兄所制器仗,并合上心,而不得官者,为长宁兄弟犹未死耳。’定兴曰:‘此无用物,何不劝上杀之?’述因奏曰:‘房陵诸子,年并成立,今欲动兵征讨,若将从驾,则守掌为难;若留一处,又恐不可。进退无用,请早处分。’因鸩杀长宁,又遣以下七弟分配岭表,于路尽杀之。其年大阅,帝称甲仗为佳,述奏并云定兴之功也。擢授少府丞。十一年,累迁屯卫大将军。
又有赵行枢者,本太常乐户,家财亿计。述谓为儿,受其赂遗,称为骁勇,起家为折冲郎将。
化及,述长子也。性凶险,不循法度,好乘肥挟弹,驰骛道中,由是长安谓之轻薄公子。炀帝为太子时,常领千牛出入卧内。累迁至太子仆,以受纳货贿,再三免官。太子嬖昵之,俄而复职,又以其弟士及尚南阳公主。由此益骄,处公卿间,言辞不逊,多所凌轹。见人子女狗马珍玩,必请托求之。常与屠贩者游,以规其利。炀帝即位,拜太仆少卿,益恃旧恩,贪冒尤甚。炀帝幸榆林,化及与弟智及违禁与突厥交市。帝大怒,囚之数月。还京师,欲斩之而后入城,解衣辫发讫,以主救之,乃释,并智及并赐述为奴。述薨后,炀帝追忆之,起化及为右屯卫将军,智及为将作少监。
时李密据洛口,炀帝惧,留淮左,不敢还都。从驾骁果多关中人,久客羁旅,见帝无西还意,谋欲叛归。时武贲郎将司马德戡总领骁果,屯于东城,风闻兵士欲叛,未审,遣校尉元武达阴问知情,因谋构逆。共所善武贲郎将元礼、直阁裴虔通互相扇惑曰:‘闻陛下欲筑宫丹阳,人人并谋逃去。我欲言之,恐先事见诛。今知而不言,后事发当族,将如之何?’虔通曰:‘主上实尔。’德戡又谓两人曰:‘我闻关中陷没,李孝常以华阴叛,陛下囚其二弟,将尽杀之。吾辈家属在西安,得无此虑?’虔通等曰:‘正恐旦暮及诛,计无所出。’德戡曰:‘骁果若走,可与俱去。’虔通等曰:‘诚如公言。’因递相招诱。又转告内史舍人元敏、鹰扬郎将孟景、符玺郎牛方裕,直长许弘仁、薛世良、城门郎唐奉义、医正张恺等,日夜聚博,约为刎颈交,言无回避,于坐中辄论叛计,并相然许。时李质在禁,令骁果守之,中外交通,所谋益急。又赵行枢先交智及,勋侍杨士览者,宇文氏之甥,二人同以告智及。智及素狂勃,闻之喜,即共见德戡,期以三月十五日举兵同叛,劫十二卫武马,虏掠居人财物西归。智及曰:‘不然。今天实丧隋,英雄并起,因行大事,此帝王业也。’德戡然之。行枢、世良请以化及为主,约定,方告化及。化及性驽怯,初闻之,大惧,色动流汗,久之乃定。
义宁二年三月一日,德戡欲告众人,恐心未一,更谲诈以胁骁果,谓许弘仁、张恺曰:‘君是良医,国家所使,出言惑众,众必信。君可入备身府,遍告所识者,言陛下闻骁果欲叛,多酝毒酒,因享会,尽鸩杀之,独与南人留此。群情必骇,因而举事,无不谐矣。’其月五日,弘仁等宣布此言,骁果递相告,谋反逾急。德戡等知计行,遂以十日总召故人,谕以所为。众皆伏曰:‘唯将军命!’其夜,奉义主闭城门,门皆不下钥。至夜三更,德戡于东城内集兵,得数万人,举火与城外相应。帝闻有声,问是何事。虔通伪曰:‘草坊被烧,外人救火,故喧嚣耳。’中外隔绝,帝以为然。孟景、智及于城外得千余人,劫候卫武贲冯普乐,共布兵捉郭下街巷。至五更,德戡授虔通兵,以换诸门卫士。虔通因自开门,领数百骑,至成象殿,杀将军独孤盛。武贲郎将元礼遂引兵进,宿卫者皆走。虔通进兵排左阁,驰入永巷,问:‘陛下安在?’有美人出房,指云:‘在西阁。’从往执帝。帝谓虔通曰:‘卿非我故人乎!何恨而反?’虔通曰:‘臣不敢反,但将士思归,奉陛下还京师耳。’帝曰:‘即为汝归。’虔通自勒兵守之。
至旦,孟景以甲骑迎化及。化及未知事果,战栗不能言,人有谒之,但低头据案,荅曰‘罪过’。时士及在公主第,弗之知也。智及遣家僮庄桃树就第杀之,桃树不忍,执诣智及,久之乃见释。化及至城门,德戡迎谒,引入朝堂,号为丞相。令将帝出江都门以示群贼,因复将入。遣令狐行达弑帝于宫中。又执朝臣不同己者数十人,及诸王外戚,无少长皆害之。唯留秦孝王子浩,立以为帝。
十余日,夺江都人舟烜,从水路西归。至显福宫,宿公麦孟才、折冲郎将沈光等谋击化及,反为所害。化及于是入据六宫,其自奉一如炀帝故事。每帐中南面端坐,人有白事者,默然不对。下牙时,方收取启状,共奉义、方裕、世良、恺等参决之。行至徐州,水路不通,复夺人车牛,得二千两,并载宫人珍宝。其戈甲戎器,悉令军士负之。道远疲极,三军始怨。
德戡失望,窃谓行枢曰:‘君大误我。当今拨乱,必藉英贤,化及庸暗,事将必败,若何?’行枢曰:‘废之何难!’因共李孝本、宇文导师、尹正卿等谋,以后军万余兵袭杀化及,立德戡为主。弘仁知之,密告化及,尽收德戡及支党杀之。引兵向东郡,通守王轨以城降之。
元文都推越王侗为主,拜李密为太尉,令击化及。密壁清淇,与徐世𪟝以烽火相应。化及数战不利,其将军于弘达为密所禽,送于侗所,镬烹之。化及粮尽,度永济渠,与密决战于童山。遂入汲郡求军粮,又遣使拷掠东郡人吏,责米粟。王轨怨之,以城归李密。化及大惧,自汲郡将图以北诸州。其将陈智略率岭南骁果万余人,张童儿率江东骁果数千人,皆叛归李密。化及尚有众二万,北走魏县。张恺与其将陈伯谋去之,事觉,为化及所杀。腹心稍尽,兵势日蹙,兄弟更无他计,但相聚酣宴,奏女乐。醉后,尤智及曰:‘我初不知,由汝为计,强来立我。今所向无成,负弑主之名,天下所不纳。灭族岂非由汝乎?’抱其两子而泣。智及怒曰:‘事捷之日,都不赐尤;及其将败,乃欲归罪。何不杀我以降建德!’兄弟数相鬬阋,言无长幼,醒而复饮,以此为恒。
自知必败,乃叹曰:‘人生故当死,岂不一日为帝乎!’于是鸩杀浩,僭皇帝位于魏县,国号许,建元为天寿,置百官。攻元宝藏于魏州,反为所败,乃东北趣聊城,将招携海内诸贼。遣士及徇济北,征求饷馈。大唐遣淮安王神通安抚山东,神通围之十余日,不克而退。窦建德悉众攻之。先是,齐州贼帅王薄闻其多宝物,诈来投附。化及信之,与共居守。至是,薄引建德入城,禽化及,悉虏其众。先执智及、元武达、孟景、杨士览、许弘仁等,皆斩之。乃以槛车载化及至大陆县城下,数其弑逆,并二子承基、承趾皆斩之,传首于突厥义城公主,枭之虏庭。士及自济北西归长安。
智及幼顽凶,好与人群聚鬬鸡,习放鹰狗。初以父功,赐爵濮阳郡公。蒸淫丑秽,无所不为。其妻长孙氏,妒而告述。述虽为隐,而大忿之,纤芥之愆,必加鞭棰。弟士及,恃尚主,又轻忽之。唯化及事事营护,父再三欲杀,辄救免之,由是颇相亲昵。遂劝化及遣人入蕃,私为交易。事发,当诛,述独证智及罪恶,而为化及请命,帝因两释之。述将死,抗表言其凶勃,必且破家。帝后思述,拜智及将作少监。其江都弑逆事,皆智及之谋也。化及为丞相,以为右仆射,领十二卫大将军。及僭号,封齐王。窦建德获而斩之,并其党十余人,皆暴尸枭首。
司马德戡,扶风雍人。父元谦,仕周为都督。德戡幼孤,以屠豕自给。有桑门释粲,通德戡母娥氏,遂抚教之,因解书计。开皇中,为侍官,渐迁至大都督。从杨素出讨汉王谅,充内营左右,进止便僻,俊辩多奸计,素大善之。以勋授仪同三司。大业三年,为鹰扬郎将。从讨辽左,进位正议大夫,迁武贲郎将。炀帝甚昵之。从至江都,领左右备身骁果万人,营于城内。因隋末大乱,乃率骁果反,语在化及事中。
既获炀帝,与党孟景等推化及为丞相。化及首封德戡为温国公,加光禄大夫,仍统本兵。化及意甚忌之。后数日,化及署诸将,分配士卒,乃以德戡为礼部尚书,外示美迁,实夺其兵也。由是怀怨,所获赏物皆赂于智及,智及为之言。行至徐州,舍舟登陆,令德戡将后军。乃与赵行枢、李孝本、尹正卿、宇文导师等谋袭化及,遣人使于孟海公,结为外助。迁延未发,以待使报。许弘仁、张恺知之,以告化及。因遣其弟士及阳为游猎,至于后军,德戡不知事露,出营参谒,因命执之,并其党与。化及责之曰:‘与公戮力共定海内,出于万死。今始事成,愿得同守富贵,公又何为反也?’德戡曰:‘本杀昏主,苦其毒害。立足下而又甚之,逼于物情,不获已也。’化及不对,命送至幕下,缢而杀之。
裴虔通,河东人。初,炀帝为晋王,以亲信从,稍迁至监门校尉。帝即位,擢旧左右,授宣惠尉。累从征役,至通议大夫。与司马德戡同谋作乱,先开宫门,骑至成象殿,杀将军独孤盛,执帝于西阁。化及以虔通为光禄大夫、莒国公。化及引兵之北也,令镇徐州。化及败后,归于大唐,即授徐州总管,转辰州刺史,封长虵男。寻以隋朝弑逆之罪,除名,徙于岭表而死。
王世充字行满,本西域胡人也。祖支颓褥,徙居新丰。颓褥死,其妻少寡,与仪同王粲野合,生子曰琼,粲遂纳之以为小妻。其父收幼孤,随母嫁粲,粲爱而养焉,因姓王氏。官至怀、汴二州长史。
世充卷发豺声,沈猜多诡诈,颇窥书传,尤好兵法,晓龟策推步盈虚,然未尝为人言也。开皇中,为左翊卫,后以军功拜仪同,授兵部员外郎。善敷奏,明习法律,而舞弄文墨,高下在心。或有驳难之者,世充利口饰非,辞义锋起,众虽知其否而莫能屈,称为明辩。
炀帝世,累迁至江都郡丞。时帝数幸江都,世充善候人主颜色,阿谀顺旨,每入言事,帝善之。又以郡丞领江都宫监,乃雕饰池台,阴奏远方珍物,以媚于帝,由是益昵之。大业八年,隋始乱,世充内怀徼幸,卑身礼士,阴结豪俊,多收众心。江淮间人素轻薄,又属贼盗群起,人多犯法,有系狱抵罪者,世充枉法出之,以树私恩。
及杨玄感反,吴人朱燮、晋陵人管崇起兵江南以应之,自称将军,拥众十余万。帝遣将军吐万绪、鱼俱罗讨之,不能克。世充募江都万余人,击频破之。每有克捷,必归功于下,所获军实,皆推与士卒,身无所取。由此人争为用,功最居多。
十年,齐郡贼帅孟让自长白山寇掠诸郡,至盱眙,有众十余万。世充以兵拒之,而羸师示弱,保都梁山为五栅,相持不战。后因其懈弛,出兵奋击,大破之,乘胜尽灭诸贼,让以数十骑遁去,斩首万人,六畜军资,莫不尽获。帝以世充有将帅才略,始遣领兵,讨诸小盗,所向破之。然性多矫伪,诈为善,能自勤苦,以求声誉。十一年,突厥围帝于雁门,世充尽发江都人往赴难。在军中,垢面悲泣,晓夜不解甲,藉草而坐。帝闻之,以为爱己,益信任之。
十二年,迁为江都通守。时厌次人格谦为盗数年,兵十余万,在豆子 4d1a.gif 中。世充破斩之,威振群贼。又击卢明月,破之于南阳。后还江都,帝大悦,自执杯酒以赐之。时世充又知帝好内,乃言江淮良家多有美女,愿备后庭,无由自进。帝愈喜,因密令世充阅观诸女,资质端丽合法相者,取正库及应入京物以聘纳之。所用不可胜计,账上所司云敕别用,不显其实。有合意者,则厚赏世充,或不中者,又以赉之。后令以船送东京,而道路贼起,使者苦役,于淮泗中沉船溺杀之者,前后十数。或有发露,世充为秘之,又遽简阅以供进。是后益见亲昵。
遇李密攻陷兴洛仓,进逼东都,官军数败,光禄大夫裴仁基以武牢降于密。帝恶之,大发兵,将讨焉。特发中诏遣世充为将,军于洛口以拒密。前后百余战,互有胜负。世充乃引军度洛水,逼仓城。李密与战,世充败绩,赴水溺死者万余人。时天寒,大雨雪,兵既度水,衣皆霑湿,在道冻死者又数万人,比至河阳,才以千数。世充自系狱请罪,越王侗遣使赦之,召令还都。收合亡散,屯于含嘉城中,不敢复出。
宇文化及杀帝于江都,世充与太府卿元文都、将军皇甫无逸、右司郎卢楚奉侗为主。侗以世充为吏部尚书,封郑国公。及侗用元文都、卢楚之谋,拜李密为太尉、尚书令,密遂称臣,复以兵拒化及于黎阳,遣使献捷。众皆悦,世充独谓其麾下诸将曰:‘文都之辈,刀笔吏耳。吾观其势,必为李密所禽。且吾军人马每与密战,杀其父兄子弟,前后已多,一旦为之下,吾属无类矣。’出此言以激怒其众。文都知而大惧,与楚等谋,将因世充入内,伏甲而杀之。期有日矣,将军段达遣女婿张志以楚等谋告之。世充夜勒兵围宫城,将军费曜、田世阇等与战于东太阳门外。曜军败,世充遂攻门而入。无逸以单骑遁走。获楚,杀之。时宫门尚闭,世充遣人扣门言于侗曰:‘元文都等欲执皇帝降于李密,段达知而以告臣。臣非敢反,诛反者耳。’文都闻变,入奉侗于乾阳殿,陈兵卫之。令将帅乘城以拒难,兵败,侗命开门以纳世充。世充悉遣人代宿卫者,明日入谒,顿首流涕而言曰:‘文都等无状,谋相屠害,事急为此,不敢背国。’侗与之盟。世充寻遣韦节等讽侗,命拜为尚书左仆射、总督内外诸军事。又授其兄恽为内史令,入居禁中。
未几,李密破化及还,其劲兵良马多战死,士卒皆倦。世充欲乘其弊而击之,恐人心不一,乃假托鬼神,言梦见周公,乃立祠于洛水之上,遣巫宣言周公欲令仆射急讨李密,当有大功,不则兵皆疫死。世充兵多楚人,俗信妖妄,故出此言以惑之。众皆请战,世充简练精勇得二万余人,马千余疋,营洛水南。密军偃师北山上。时密新得志于化及,有轻世充之心,不设壁垒。世充遣二百余骑,潜入北山,伏溪谷中,令军秣马蓐食。既而宵济,人马奔驰,比明而薄密。密出兵应之,阵未成列而两军合战,其伏兵蔽山而上,潜登北原,乘高而下,驰压密营。营中乱,无能拒者,即入纵火。密军大惊而溃,降其将张童儿、陈智略。进下偃师。初,世充兄伟及子玄应随化及至东郡,密得而囚之于城中。至是,尽获之。又执密长史邴元真妻子、司马郑虔象之母及诸将子弟,皆抚慰之,各令潜呼其父兄。兵次洛口,元真、郑虔象等举仓城以应之。密以数十骑遁逸,世充收其众而还。东尽于海,南至于江,悉来归附。
世充又令韦节讽侗,拜己为太尉,置署官属,以尚书省为其府。寻自称郑王,遣其将高略帅师攻寿安,不利而旋。又帅师攻围谷州,三日而退。明年,自称相国,受九锡,备法物,是后不朝侗矣。有道士桓法嗣者,自言解图谶,世充昵之。法嗣乃上孔子闭房记,画作丈夫持一干以驱羊。法嗣云:‘杨,隋姓也。干一者,王字也。王居杨后,明相国代隋为帝也。’又取庄子人间世、德充符二篇上之,法嗣释曰:‘上篇言世,下篇言充,此则相国名矣。当德被人间,而应符命为天子也。’世充大悦曰:‘此天命也。’再拜受之。即以法嗣为谏议大夫。世充又罗取杂鸟,书帛系其颈,自言符命而散之于空。或有弹射得鸟而来献者,亦拜官爵。既而废侗,阴杀之,僭即皇帝位,建元曰开明,国号郑。
大唐太宗帅师围之,世充频出兵,战辄不利,诸城相继降款。世充窘迫,遣使请救于窦建德,建德率兵援之。至武牢,太宗破之,禽建德以诣城下。世充将溃围而出,诸将莫有应之者,于是出降。至长安,为仇家所杀。
段达,武威姑臧人。父严,周朔州刺史。
达在周,年始三岁,袭爵襄垣县公。及长,身长八尺,美须髯,便弓马。隋文帝为丞相,以为大都督,领亲信兵,常置左右。及践祚,为左直斋,迁车骑将军,督晋王府军事。以击高智慧功,授上仪同。又破汪文进等,加开府。仁寿初,为太子左卫副率。大业初,以藩邸之旧,拜左翊卫将军。从征吐谷浑,进位金紫光禄大夫。帝征辽东,平原郝孝德、清河张金称等并起为盗,帝令达击之,数为金称等所挫,诸贼轻之,号为段姥。后用鄃令杨善会谋,更与贼战,方致克捷。还京师,以公事坐免。明年,帝征辽东,使达留守涿郡。俄复拜左翊卫将军。高阳魏刀儿聚众,自号历山飞,寇掠燕、赵。达率涿郡通守郭绚击败之。时盗贼既多,达不能因机决胜,唯持重自守,时人皆谓之为怯懦。
十二年,帝幸江都宫,诏达与太府卿元文都等留守东都。李密纵兵侵掠城下,达与监门郎将庞玉、武牙郎将霍世举御之,以功迁左骁卫大将军。王世充之败也,密进据北芒,来薄上春门,达与判户部尚书韦津拒之。达见贼,不阵而走,军大溃,津没于密。
及帝崩于江都,达与文都等推越王侗为主,署开府仪同三司,兼纳言,陈国公。元文都等之谋诛王世充,达预焉。既而阴告世充,达为之内应。及事发,迫越王送文都于世充,世充甚德于达。既破李密,讽越王禅让。世充僭号,以达为司徒。及东都平,坐斩,妻子籍没。
论曰:宇文述便辟足恭,柔颜取悦。君所谓可,亦曰可焉,君所谓不,亦曰不焉。无所是非,不能轻重,默默苟容,偷安高位,甘素餐之责,受彼己之讥。此固君子所不为,亦丘明之深耻。化及以此下才,负恩累叶。时逢崩拆,不能竭命,乃因利乘便,先图干纪,率群不逞,职为乱阶,拔本塞源,裂冠毁冕。衅深指鹿,事切食蹯,天地所不容,人神所同愤矣。世充斗筲小器,遭逢时幸,与蒙奖擢,礼越旧臣。而躬为戎首,亲行鸩毒。竟而虵豕丑类,继踵诛夷,枭獍凶魁,相寻葅戮。垂炯戒于来叶,快忠义于当年,为人臣者,可无殷鉴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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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1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八十‧列传第六十八  外戚 贺讷 姚黄眉 杜超 贺迷 闾毗 冯熙 李惠 高肇 胡国珍从曾孙长粲 杨腾 乙弗绘 赵猛 胡长仁 隋文帝外家吕氏
夫左贤右戚,尚德尊功,有国者所以御天下也。殷肇王基,不藉莘氏为佐;周成王业,未闻姒姓为辅。然历观累代外戚之家,乘母后之权以取高位厚秩者多矣,而鲜能有克终之美,必罹颠覆之患。何哉?皆由乎居上不以至公任物,在下徒用私宠要荣,茧犊引大车,弱质任厚栋,无德而尊,不知纪极,忽于满盈之戒,罔念高危之咎,故鬼瞰其室,忧必及之,所以杀身倾族相继于两京也。夫诚著艰难,功宣社稷,不以谦冲自牧,未免颠蹶之祸;而况道不足以济时,仁不足以利物,自矜于己,以富贵骄人者乎!
魏道武初,贺讷有部众之业,翼成皇祚,其余或以劳勤,或缘恩泽。齐氏后妃之族,多自保全。胡长仁以谮诉贻祸,斛律光以地势被戮,俱非女谒盛衰之所致也。娄昭自以佐命之功,崇其名器,且霸业权舆,时方同德。陵暴之衅,因兹而起。其靖德、昭训二门,并良家遗孽,守死无暇,固不足涉言。又子非继世,权难妄假。昭信非惟素门履道,讫构废辱,威望之地,自致无由。有周御历,后门初无与政。既而末迹窃权,竟移鼎玺,斯乃西汉覆车之辙,魏文所以深诫。隋文潜跃之初,献后便相推毂;炀帝大横方兆,萧妃密勿经纶。是以恩礼绸缪,始终不易。然外内亲戚,莫预朝权,昆弟在位,亦无殊宠。至于居擅玉堂,家称金穴,晖光戚里,熏灼四方,将三司以比仪,命五侯而同拜者,终始一代,寂无闻焉。考之前王,可谓矫其弊矣。故虽时经扰攘,无有陷于不义,市朝迁贸,而皆得以保全。比夫凭借宠私,阶缘恩泽,乘其非据,旋就颠陨者,岂可同日而言哉!此所谓爱之以礼者也。
案外戚,魏书有贺讷、刘罗辰、姚黄眉、杜超、贺迷、闾毗、冯熙、李峻、李惠、高肇、于劲、胡国珍、李延寔,齐书有赵猛、娄叡、尔朱文畅、郑仲礼、李祖昇、元蛮、胡长仁,周书不立此篇,隋书有独孤罗、萧岿。今以刘罗辰、李峻、于劲、李延寔、娄叡、尔朱文畅、郑仲礼、李祖昇、元蛮、独孤罗、萧岿各附其家传,其余并入此篇。又检杨腾、乙弗绘附之魏末,以备外戚传云。
贺讷,代人,魏道武皇帝之舅,献明后之兄也。其先世为君长。祖纥,尚平文女。父野干,尚昭成女辽西公主。昭成崩,诸部乖乱,献明后与道武及卫、秦二王依讷。会苻坚使刘库仁分摄国事,道武还居独孤。讷总摄东部为大人,迁居大宁,行其恩信,众多归之,侔于库仁。苻坚假讷鹰扬将军。
后刘显谋逆,道武轻骑归讷,讷惊拜曰:‘官家复国,当念老臣。’帝笑荅曰:‘诚如舅言,要不忘也。’讷中弟染干粗暴,忌帝,常图为逆。每为皇姑辽西公主拥护,故染干不得肆其祸心。诸部大人请讷兄弟,求举道武为主,染干不从。遂与诸大人劝进,道武登代王位于牛川。
及帝讨吐突邻部,讷兄弟遂怀异图,率诸部救之。帝击之,大溃,讷西遁。卫辰遣子直力鞮征讷,讷告急请降。道武简精骑二十万救之,遂徙讷部落及诸弟,处之东界。讷又通于慕容垂,垂以讷为归善王。染干谋杀讷而代立,讷遂与染干相攻。垂遣子麟讨之,败染干于牛都,破讷于赤城。道武遣师救讷,麟乃引退。讷从道武平中原,拜安远将军。
其后离散诸部,分土定居,不听迁徙,其君长大人,皆同编户。讷以元舅,甚见尊重,然无统领。以寿终于家。
讷弟卢,亦从平中原,以功赐爵辽西公。帝遣卢会卫王仪伐邺,而卢自以帝之季舅,不肯受仪节度。帝遣使切责之,卢遂忿恨,与仪司马丁建构成其嫌,弥加猜忌。会道武敕仪去邺,卢亦引归。道武以卢为广川太守,卢性雄豪,耻居冀州刺史王辅下,袭杀辅,奔慕容德。德以为并州刺史﹑广宁王。广固败,卢亦没。
讷从父弟悦。初,道武居贺兰部下,人情未甚附,唯悦举部随从。又密为帝祈祷天神,请成大业,出于诚至。帝嘉之,甚见宠待。后平中原,以功赐爵钜鹿侯,进爵北新,卒。
子泥袭爵,后降为肥如侯。道武崩,京师草草,泥出举烽于安阳城北,贺兰部人皆往赴之。明元即位,乃罢。诏泥与元浑等八人拾遗左右。与北新侯安同持节行并、定二州,劾奏并州刺史元六头等,皆伏罪,州郡肃然。后从太武征赫连昌,以功进爵为琅邪公,军国大议,每参豫焉。又征蠕蠕,为别道将,坐逐贼不进,诈增虏,当斩,赎为庶人。久之,拜光禄勋,为外都大官,复本爵。卒官,子丑建袭。
姚黄眉,姚兴之子,明元昭哀皇后之弟也。姚泓灭,黄眉间来归魏。明元厚礼待之,赐爵陇西公,尚阳翟公主,拜驸马都尉,赐隶户二百。太武即位,迁内都大官,后拜太常卿,卒。赠雍州刺史、陇西王,谥曰献,陪葬金陵。黄眉宽和温厚,希言得失,太武悼惜之,故赠礼有加。
杜超字祖仁,魏郡邺人,密皇后之兄也。少有节操。泰常中,为相州别驾。始光中,太武思念舅氏,以超为阳平公,尚南安长公主,拜驸马都尉,位大鸿胪卿。车驾幸其第,赏赐巨万。神 4d25.gif 三年,以超行征南大将军、太宰,进爵为王,镇邺。追加超父豹镇东大将军、阳平景王,母曰钜鹿惠君。真君五年,超为帐下所害,太武临其丧,哀恸者久之。谥曰威王。
长子道生赐爵城阳侯,后为秦州刺史,进爵河东公。道生弟凤凰袭超爵,加侍中、特进。太武追思超不已,欲以凤凰为定州刺史。凤凰不愿违离阙庭,乃止。凤凰弟道隽赐爵发干侯,镇枋头,除兖州刺史。
超既薨,复授超从弟遗侍中、安南将军、开府、相州刺史,入为内都大官,进爵广平王。遗性忠厚,频历州郡,所在著称。薨,赠太傅,谥曰宣王。
长子元宝,位司空。元宝弟胤宝,司隶校尉。元宝又进爵京兆王。及归而父遗丧,明当入谢,元宝欲以表闻,文成未知遗薨,怪其迟,召之。元宝将入,时人止之曰:‘宜以家忧自辞。’元宝欲见其宠,不从,遂冒哀而入。未几,以谋反伏诛,亲从皆斩,唯元宝子世冲逃免。时朝议欲追削超爵位,中书令高允上表理之。后兖州故吏汲宗等,以道隽遗惠在人,前从坐爵受诛,委骸土壤,求得收葬。书奏,诏义而听之。赠散骑常侍、安南将军、南康公,谥曰昭。世冲袭遗公爵。
贺迷,代人,太武敬哀皇后之从父也。皇后生景穆。初,后少孤,父兄近亲唯迷,故蒙赐爵长乡子。卒,赠光禄大夫、五原公。
闾毗,代人,蠕蠕主大檀之亲属,太武时自其国来降。毗即恭皇后之兄也。后生文成。文成太安二年,以毗为平北将军,赐爵河东公;弟纥为宁北将军,赐爵零陵公。其年,并加侍中,进爵为王。毗,征东将军,评尚书事;纥,征西将军、中都大官。自余子弟赐爵为王者二人,公五人,侯六人,子三人,同时受拜,所以隆崇舅氏。和平二年,追谥后祖父延定襄康公,父辰定襄懿王。毗薨,赠太尉,追赠毗妻河东王妃。子惠袭。
纥薨,赠司空。子豆,后赐名庄。太和中,初立三长,以庄为定户籍大使,甚有时誉。十六年,例降爵。后为七兵尚书,卒。
纥弟染,位外都大官、冀州刺史、江夏公,卒。
先是,文成以乳母常氏有保护功,既即位,尊为保太后,后尊为皇太后。兴安二年,太后前兄英字世华,自肥如令超为散骑常侍、镇军大将军,赐爵辽西公;弟喜,镇军大将军、祠曹尚书、带方公;三妹皆封县君;妹夫王暏为平州刺史,辽东公。追赠英祖父苻坚扶风太守亥为镇西将军、辽西简公;父勃海太守澄为侍中、征东大将军、太宰、辽西献王;英母许氏博陵郡君。遣兼太常卢度世持节改葬献王于辽西,树碑立庙,置守冢百家。太安初,英为侍中、征东大将军、太宰,进爵为王;喜左光禄大夫,改封燕郡;从兄泰为安东将车、朝鲜侯;䜣子伯夫,散骑常侍、选部尚书;次子员,金部尚书;喜子振,太子庶子。三年,英领太师,评尚书事,内都大官、伏宝泰等州刺史。五年,诏以太后母宋氏为辽西王太妃。和平元年,喜为洛州刺史。
初,英事宋不能谨,而暏奉宋甚至,就食于和龙,无车牛,宋疲不进,暏负宋于笈。至是,宋于英等薄,不如暏之笃。谓太后曰:‘何不王暏而黜英?’太后曰:‘英为长兄,门户主也,家内小小不顺,何足追计。暏虽尽力,故是他姓,奈何在英上。本州郡公,亦足报耳。’
天安中,英为平州刺史,䜣为幽州刺史,伯夫进爵范阳公。英浊货,徙敦煌。诸常自兴安及至是,皆以亲疏受爵赐田宅,时为隆盛。后伯夫为洛州刺史,以赃污欺妄,征斩于京师。承明元年,征英复官。薨,谥辽西平王。始英之征也,梦日坠其所居黄山下水中,村人以车牛挽致不能出,英独抱载而归。闻者异之。
后员与伯夫子禽可共为飞书,诬谤朝政。事发,有司执宪,刑及五族。孝文以昭太后故,罪止一门。䜣年老,赦免归家,恕其孙一人扶养之,给奴婢田宅。其家僮入者百人,金锦布帛数万计,赐尚书已下宿卫已上。其女婿及亲从在朝,皆免官归本乡。十一年,孝文、文明太后以昭太后故,悉出其家前后没入妇女,以喜子振试守正平郡,卒。
冯熙字晋国,长乐信都人,文明太后之兄也。祖弘,北燕王。太武平辽海,熙父朗内徙,官至秦雍二州刺史、辽西郡公,坐事诛。文明太后临朝,追赠假黄钺、太宰、燕宣王,立庙长安。
熙生于长安,为姚氏魏母所养。以叔父乐陵公邈因战入蠕蠕,魏母携熙逃避至氐羌中抚育。年十二,好弓马,有勇干,氐羌皆归附之。魏母恶其如此,将还长安,始就博士学问。从师受孝经、论语,好阴阳兵法事。及长,游华阴、河东二郡间。性汎爱,不拘小节,人无士庶,来则纳之。
熙姑先入掖庭,为太武左昭仪。妹为文成帝后,即文明太后也。使人外访,知熙所在,征赴京师,拜冠军将军,赐爵肥如侯,尚景穆女博陵长公主,拜驸马都尉。出为定州刺史,进爵昌黎王。献文即位,为太傅,累拜内都大官。孝文即位,文明太后临朝,帝乃承旨以熙为侍中、太师、中书监,领秘书事。熙以频履师傅,又中宫之宠,为群情所骇,心不自安,乞转外任。文明太后亦以为然,除都督、洛州刺史,侍中、太师如故。
洛阳虽经破乱,而旧三字石经宛然犹在,至熙与常伯夫相继为州,废毁分用,大至颓落。熙为政不能仁厚,而信佛法。自出家财在诸州镇建佛图精舍,合七十二处。写十六部一切经,延致名德沙门,日与讲论,精勤不倦,所费亦不赀。而营塔寺多在高山秀阜,伤杀人牛。有沙门劝止之,熙曰:‘成就后,人唯见佛图,焉知杀人牛也。’其北芒寺碑文,中书侍郎贾元寿词,孝文频登北芒寺,亲读碑文,称为佳作。熙为州,因取人子女为奴婢,有容色者幸之为妾,有子女数十人,号为贪纵。
后授内都大官,太师如故。熙事魏母孝谨,如事所生。魏母卒,乃散发徒跣,水浆不入口三日。昭不听服,熙表求依赵氏之孤,帝以熙情难夺,听服齐衰,期。后以例降,改封京兆郡公。
帝纳其女为后,曰:‘白武通云:王所不臣,数有三焉。妻之父母,抑言其一。此所谓供承宗庙,不欲夺私心。然吾季著于春秋,无臣证于往牒,既许通体之一,用开至尊之敬。比长秋配极,阴政既敷,未闻有司,陈奏斯式。可诏太师,辍臣从礼。’又勒集书造仪付外。孝文前后纳熙三女,二为后,一为左昭仪。由是冯氏宠贵益隆,赏赐累巨万。帝每诏熙上书不臣,入朝不拜,熙上书如旧。
熙于后遇疾,绵寝四载,诏遣监问,道路相望,车驾亦数幸焉。将迁洛,帝亲与熙别,见其困笃,歔欷流涕。密敕宕昌公王遇曰:‘太师万一,即可监护丧事。’十九年,薨于代。车驾在淮南,留台表闻,还至徐州,乃举哀,为制缌服。诏有司预辨凶仪,并开魏京之墓,令公主之柩,俱向伊洛。凡所营送,皆公家为备。又敕代给彩帛,前后六千匹,以供凶用。皇后诣代都赴哭,太子恂亦赴代哭吊。将葬,赠假黄钺、侍中、都督十州诸军事、大司马、太尉、冀州刺史,加黄屋、左纛,备九锡、前后部羽葆鼓吹,皆依晋太宰、安平献王故事。有司奏谥,诏曰:‘可以威强恢远曰武,奉谥于公。’柩至洛七里涧,帝服缞往迎,叩灵悲恸而拜焉。葬日,送临墓所,亲作志铭。
主生二子,诞、脩。
诞字思正,脩字宝业,皆姿质妍丽。年才十余,文明太后俱引入禁中,申以教诫。然不能习读经史,兄弟并无学术,徒整饰容仪,宽雅恭谨而已。诞与孝文同岁,幼侍书学,仍蒙亲待,尚帝妹乐安长公主,拜驸马都尉、侍中、征西大将军、南平王。脩侍中、镇北大将军、尚书、东平公。又除诞仪曹尚书,知殿中事。及罢庶姓王,诞为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中军将军、特进,改封长乐郡公。诞拜官,孝文立于庭,遥受其拜,既讫还室。脩降为侯。
诞、脩虽并长宫禁,而性趣乖别。诞性淳笃,脩乃浮竞。诞亦未能诲督其过,然时言于太后。孝文严责之,至于楚捶。由是阴怀毒恨,遂结左右有憾于诞者,求药,欲因食害诞。事觉,帝自诘之,具得情状。诞引过谢,乞全脩命。帝以诞父老,又重其意,不致于法,挞之百余,黜为平城百姓。脩妻,司空穆亮女也,求离婚,请免官。帝引管、蔡事,皆不许。
帝宠诞,仍作同舆而载,同案而食,同席坐卧。彭城王勰、北海王详虽直禁中,然亲近不及。十六年,以诞为司徒。帝既爱诞,除官日,亲为制三让表,并启。将拜,又为其章谢。寻加车骑大将军、太子太师。十八年,帝谓其无师傅奖导风,诞深自诲责。
从驾南伐,十九年,至锺离。诞遇疾,不能侍从,帝日省问,医药备加。帝锐意临江,乃命六军发锺离南辕,与诞泣诀,左右皆入,无不掩涕。时诞已惙然,强坐视帝,悲而泪不能下,言‘梦太后来呼臣’。帝呜咽,执手而出,遂行。是日,去锺离五十里许,昏时,告诞薨问,帝哀不自胜。时崔慧景、裴叔业军在中淮,去所次不过百里,帝乃轻驾西还,从者数千人,夜至诞薨所,拊尸哀恸,若丧至戚,达旦声泪不绝。从者亦迭举音。帝以所服衣幍充襚,亲自临视,彻乐去膳,宣敕六军,止临江之驾。帝亲北度,恸哭极哀。丧至洛阳,车驾犹在锺离。诏留守赐赙物布帛五千匹、谷五千斛,以供葬事。赠假黄钺、使持节、大司马,领司徒、侍中、都督,太师、驸马、公如故。加以殊礼,备锡九命,依晋大司马、齐王攸故事。有司奏谥,诏曰:‘案谥法,主善行德曰元,柔克有光曰懿。昔贞惠兼美,受三谥之荣;忠武双徽,锡两号之茂。式准前训,宜契具瞻。既自少绸缪,知之惟朕,案行定名,谥曰元懿。’帝又亲为作碑文及挽歌词,皆穷美尽哀,事过其厚。车驾还京,遂亲至诞墓,停车而哭。使彭城王勰诏群官脱朱衣,服单衣介帻而哭司徒,贵者示以朋友,微者示如僚佐。公主贞厚有礼度,产二男。
长子穆,字孝和,袭熙爵,避皇子愉封,改封扶风郡公。尚孝文女顺阳长公主,拜驸马都尉。历员外通直散骑常侍。穆与叔辅兴不和。辅兴亡,赠相州刺史,祖载在庭,而穆方高车良马,恭受职命,言宴满堂,忻笑自若,为御史中尉、东平王匡所劾。后位金紫光禄大夫,遇害河阴,赠司空、雍州刺史。子冏,字景昭,袭爵昌黎王。寻以庶姓罢王,仍袭扶风郡公。子峭,字子汉,齐受禅,例降。
穆弟颢,袭父诞长乐郡公。
脩弟聿,字宝兴,废后同产兄也。位黄门郎、信都伯。后坐妹废,免为长乐百姓。宣武时,卒于河南尹。
聿同产弟风,幼养于宫,文明太后特加爱念。数岁赐爵至北平王,拜太子中庶子,出入禁闼,宠侔二兄。孝文亲政后,恩宠稍衰,降爵为侯。幽后立,乃复叙用。后死,亦冗散。卒,赠青州刺史。
崔光之兼黄门也,与聿俱直。光每谓之曰:‘君家富贵大盛,终必衰败。’聿云:‘我家何负四海,乃祝我也!’光云:‘以古推之,不可不慎。’时熙为太保,诞司徒、太子太傅,脩侍中、尚书,聿黄门,废后在位,礼爱未弛。是后岁余,脩以罪弃,熙、诞丧亡,后废,聿退。时人以为盛必衰也。
李惠,中山人,思皇后之父也。父盖,少知名,历位殿中都官二尚书、左将军、南郡公。初,太武妹武威长公主,故凉王沮渠牧犍之妻,太武平凉州,颇以公主通密计之助,故宠遇差隆,诏盖尚焉。盖妻与氏以是出。后盖加侍中、驸马都尉、殿中都官尚书、右仆射。卒官,赠征南大将军、定州刺史、中山王,谥曰庄。
惠弱冠袭父爵,妻襄城王韩颓女,生二女,长即后也。惠历位散骑常侍、侍中、征西大将军、秦益二州刺史,进爵为王。转雍州刺史、征南大将军,加长安镇大将。
惠长于思察。雍州厅事,有燕争巢,鬬已累日,惠令人掩获,试命纲纪断之,并辞。惠乃使卒以弱竹弹两燕,既而一去一留,惠笑谓吏属曰:‘此留者自计为巢功重,彼去者既经楚痛,理无固心。’群下伏其深察。人有负盐负薪者,同释重檐息树阴,二人将行,争一羊皮,各言藉背之物。惠遣争者出,顾州纲纪曰:‘此羊皮可拷知主乎?’群下咸无荅者。惠令人置羊皮席上,以杖击之,见少盐屑,曰:‘得其实矣。’使争者视之,负薪者乃伏而就罪。凡所察究,多如此类,由是吏人莫敢欺犯。后为开府仪同三司、青州刺史,王如故。历政有美绩。
惠素为文明太后所忌,诬惠将南叛,诛之。惠二弟初、乐与惠诸子同戮。后妻梁氏亦死青州,尽没其家财。惠本无衅故,天下冤惜焉。
惠从弟凤为定州刺史安乐王长乐主簿。后长乐以罪赐死,时卜筮者河间邢瓒辞引凤,云长乐不轨,凤为谋主,伏诛。虽凤弟道念与凤子及兄弟之子皆逃免,后遇赦乃出。太和十二年,孝文将爵舅氏,诏访存者。而惠诸从以再离孥戮,难于应命。唯道念敢先诣阙,乃申后妹及凤兄弟子女之存者。于是赐凤子屯爵柏人侯,安祖浮阳侯,兴祖安喜侯,道念真定侯,从弟寄生高邑子,皆加将军。十五年,安祖昆弟四人,以外戚蒙见。诏谓曰:‘卿之先世,内外有犯,得罪于时。然官必用才,以亲非兴邦之选。外氏之宠,超于末叶。从今已后,自非奇才,不得复外戚谬班抽举。既无殊能,今且可还。’后例降爵,安祖等改侯为伯,并去军号。
帝奉冯氏过厚,于李氏过薄,舅家了无叙用,朝野人士,所以窃议,太常高闾,显言于禁中。及宣武宠隆外家,并居显位。乃惟孝文舅氏,存已不霑恩泽。景明末,特诏兴祖为中山太守。正始初,诏追崇惠为使持节、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定州刺史、中山公。太常考行,上言:案谥法,武而不遂曰壮,谥曰壮公。
兴祖自中山迁燕州刺史,卒。以兄安祖子侃晞为后,袭先封南郡王。后以庶姓罢王,改为博陵郡公。侃晞为庄帝所亲幸,拜散骑常侍、尝食典御,帝之图尔朱荣,侃晞与鲁安等持刃于禁内杀荣,及庄帝蒙尘,侃晞奔梁。
高肇字首文,文昭皇太后之兄也。自云本勃海蓨人。五世祖顾,晋永嘉中,避乱入高丽。父飏,字法脩。孝文初,与弟乘信及其乡人韩内、冀富等入魏,拜厉威将军、河间子;乘信明威将军。俱待以客礼。遂纳飏女,是为文昭皇后,生宣武。飏卒。景明初,宣武追思舅氏,征肇兄弟等。录尚书事、北海王详等奏,飏宜赠左光禄大夫,赐爵勃海公,谥曰敬。其妻盖氏,宜追封清河郡君。诏可。又诏飏嫡孙猛袭勃海公爵,封肇平原郡公,肇弟显澄城郡公,三人同日受封。始宣武未与舅氏相接,将拜爵,乃赐衣帻,引见肇、显于华林都亭。皆甚惶惧,举动失仪。数日之间,富贵赫奕。是年,咸阳王禧诛,财物珍宝、奴婢、田宅多入高氏。未几,肇为尚书右仆射、冀州大中正,尚宣武姑高平公主,迁尚书令。
肇出自夷土,时望轻之,及在位居要,留心百揆,孜孜无倦,世咸谓之为能。宣武初,六辅专政,后以咸阳王禧无事构逆,由是委肇。肇既无亲族,颇结朋党,附之者旬月超昇,背之者陷以大罪。以北海王详位居其上,构杀之。又说宣武防卫诸王,殆同囚禁。时顺皇后暴崩,世议言肇为之。皇子昌薨,佥谓王显失于医疗,承肇意旨。及京兆王愉出为冀州刺史,畏肇恣擅,遂至不轨。肇又谮杀彭城王勰。由是朝野侧目,咸畏恶之。因此专权,与夺任己。又尝与清河王怿于云龙门外庑下,忽忿诤,大至纷纭。太尉、高阳王雍和止之。高后既立,逾见宠信。肇既当衡轴,每事任己,本无学识,动违礼度。好改先朝旧制,减削封秩,抑黜勋人,由是怨声盈路矣。
延昌初,迁司徒。虽贵登台鼎,犹以去要怏怏,众咸嗤笑之。父兄封赠虽久,竟不改瘗。三年,乃诏令还葬,肇不自临赴,唯遣其兄子猛改服诣代,迁葬于乡。时人以肇无识,哂而不责也。及大举征蜀,以肇为大将军、都督诸军,为之节度。与都督甄琛等二十余人,俱面辞宣武于东堂,亲奉规略。是日,肇所乘骏马,停于神兽门外,无故惊倒,转卧渠中,鞍具瓦解,众咸怪异,肇出,恶焉。
四年,宣武崩,赦,罢征军。明帝与肇及征南将军元遥等书,称讳言以告凶问。肇承变,非唯仰慕,亦忧身祸,朝夕悲泣,至于羸悴。将至,宿瀍涧驿亭,家人夜迎省之,皆不相视,直至阙下,缞服号哭,昇太极殿,尽哀。太尉高阳王先居西柏堂,专决庶事,与领军于忠,密欲除之。潜备壮士直寝邢豹、伊盆生等十余人于舍人省下,肇哭梓宫讫,于百官前引入西廊,清河王怿、任城王澄及诸王等皆窃言目之。肇入省,壮士扼而拉杀之,下诏暴其罪恶,称为自尽。自余亲党,悉无追问,削除职爵,葬以士礼。逮昏,乃于厕门出其尸归家。初肇西征,行至函谷,车轴中折,从者皆以为不获吉还也。灵太后临朝,令特赠营州刺史。永熙二年,孝武帝赠使持节、侍中、中外诸军事、太师、大丞相、太尉公、录尚书事、冀州刺史。
肇子植,自中书侍郎为济州刺史,率州军讨破元愉别将。有功,当蒙封赏,不受,云:‘家荷重恩,为国致效,是其常节,何足以膺进陟之报?’恳恻发于至诚。历青、相、朔、恒四州刺史,卒。植频莅五州,皆清能著称,当时号为良刺史。赠安北将军、冀州刺史。
肇长兄琨,早卒。袭飏封勃海郡公,赠都督五州诸军事、镇东大将军、冀州刺史。诏其子猛嗣。
猛字豹儿,尚长乐公主,即宣武同母妹也。拜驸马都尉,历位中书令,出为雍州刺史,有能名。入为殿中尚书,卒。赠司空、冀州刺史。孝武帝时,复赠太师、大丞相、录尚书事。公主无子,猛先在外有男,不敢令主知,临终方言之,年几三十矣。乃召为丧主。寻卒,无后。
琨弟偃,字仲游。太和十年,卒。正始中,赠安东将军、都督、青州刺史,谥曰庄侯。景明四年,宣武纳其女为贵嫔,及于顺皇后崩,永平元年,立为皇后。二年,八坐奏封后母王氏为武邑郡君。
偃弟寿,早卒。寿弟即肇也。肇弟显,侍中、高丽国大中正,早卒。
胡国珍字世玉,安定临泾人也。祖略,姚兴勃海公姚逵平北府咨议参军。父深,赫连屈丐给事黄门侍郎。太武克统万,深以降款之功,赐爵武始侯。后拜河州刺史。
国珍少好学,雅尚清俭。太和十五年袭爵,例降为伯。女以选入掖庭,生明帝,即灵太后也。孝明帝践祚,以国珍为光禄大夫。灵太后临朝,加侍中,封安定郡公。追崇国珍妻皇甫氏为京兆郡君,置守冢十户。尚书令、任城王澄奏,安定公宜出入禁中,参咨大务。诏屈公入决万机。寻进位中书监、仪同三司,侍中如故。赐绢,岁八百疋,妻梁四百匹,男女姊妹各有差。国珍与太师高阳王雍、太傅清河王怿、太保广平王怀入居门下,同釐庶攻。诏依汉车千秋、晋安平王故事,给步挽一乘,自掖门至于宣光殿,得以出入,并备几杖。后与侍中崔光,俱授帝经,侍直禁中。国珍上表陈刑政之宜,诏皆施行。
熙平初,加国珍使持节、都督、雍州刺史,骠骑大将军开府。灵太后以国珍年老,不欲令其在外,且欲示以方面之荣,竟不行。迁司徒公,侍中如故。就宅拜之,灵太后、明帝率百僚幸其第,宴会极欢。又追京兆郡君为秦太上君。太上君景明三年薨于洛阳,于此十六年矣。太后以太上君坟瘗卑局,更增广,为起茔域门阙碑表。侍中崔光等奏:‘按汉高祖母始谥曰昭灵夫人,后为昭灵后;薄太后母曰灵文夫人。皆置园邑三百家,长丞奉守。今秦太上君未有尊谥,陵寝孤立,即秦君名,宜上终称,兼设扫卫,以慰情典。请上尊谥曰孝穆,权置园邑三十户,立长丞奉守。’太后从之。封国珍继室梁氏为赵平郡君。元叉妻拜为女侍中,封新平郡君,又徙封冯翊君。国珍子祥妻长安县公主,即清河王怿女也。
国珍年虽笃老,而雅敬佛法,时事洁斋,自礼拜。至于出入侍从,犹能跨马据鞍。神龟元年四月七日,步从所建佛像,发第至阊阖门四五里。八日,又立观像,晚乃肯坐。劳热增甚,因遂寝疾。灵太后亲侍药膳,十二日薨,年八十。给东园温明秘器,五时朝服各一具,衣一袭,赠布五千匹,钱一百万,蜡千斤。大鸿胪持节监护丧事。太后还宫,成服于九龙殿,遂居九龙寝室。明帝服小功服,举哀于太极东堂。又诏自始薨至七七,皆为设千僧斋,斋令七人出家;百日设万人斋,二七人出家。先是巫觋言将有凶,劝令为厌胜法,国珍拒而不从,云吉凶有定分,唯修德以禳之。临死,与太后诀,云‘母子善临天下’,殷勤至于再三。又及其子祥云,‘我唯有一子,死后勿如比来威抑之’。灵太后以其好戏,时加威训,国珍故以为言。
始国珍欲就祖、父,西葬旧乡;后缘前世诸胡多在洛葬,有终洛之心。崔光尝对太后前问国珍:‘国公万年后,为在此安厝?为归长安?’国珍言:‘当陪葬天子山陵。’及病危,太后请以后事,竟言还安定。语遂惛忽。太后问清河王怿与崔光等,议去留。怿等皆以病乱,请从先言。太后犹记崔光昔与国珍言,遂营墓于洛阳。太后虽外从众议,而深追临终之语,云:‘我公之远慕二亲,亦吾之思父母也。’追崇假黄钺、使持节、侍中、相国、都督中外诸军事、太师,领太尉公、司州牧,号太上秦公,加九锡,葬以殊礼,给九旒銮辂,武贲班剑百人,前后部羽葆鼓吹,辒辌车;谥曰文宣公。赐物三千段,粟一千五百石。又诏赠国珍祖父、父、兄下逮从子,皆有封职。持节就安定监护丧事。灵太后迎太上君神柩还第,与国珍俱葬,赠襚一与国珍同。及国珍神主入庙,诏太常权给以轩县之乐,六佾之舞。
初,国珍无男,养兄真子僧洗为后。后纳赵平君,生子祥,字元吉,袭封。故事,世袭例皆减邑,唯祥独得全封。赵平君薨,给东园秘器,明帝服小功服,举哀于东堂,灵太后服齐衰,期。葬于太上君墓左,不得祔合。祥历位殿中尚书、中书监、侍中,改封平凉郡公。薨,赠开府仪同三司、雍州刺史,谥曰孝景。
僧洗字湛辉,封爰德县公,位中书监、侍中,改封濮阳郡公。僧洗自永安后废弃,不预朝政。天平四年,薨。诏给东园秘器,赠太师、太尉公、录尚书事、雍州刺史,谥曰孝。
真长子宁,字惠归,袭国珍先爵,改为临泾伯,后进为公。历岐泾二州刺史,卒,谥曰孝穆。女为清河王亶妃,生孝静皇帝。武定初,赠太师、太尉公、录尚书事,谥曰孝昭。
子虔,字僧敬。元叉之废灵太后,虔时为千牛备身,与备身张车渠等谋叉。事发,叉杀车渠等,虔坐远徙。灵太后反政,征为吏部郎中。太后好以家人礼与亲族宴戏,虔常致谏,由是,后宴谑多不预焉。出为泾州刺史,封安阳县侯。兴和三年,以帝元舅,超迁司空公。薨,赠太傅、太尉公、尚书仆射、徐州刺史,谥曰宣。葬日,百官会葬,乘舆送于郭外。子长粲。
长粲仕齐,累迁章武太守,为政清静,颇得人和。除兼并省尚书左丞,当官正色,无所回避。尚书左仆射赵彦深密勿枢要,中书舍人裴泽便蕃左右,以殿门受拜,皆弹纠之。彦深等颇有恨言,长粲不以介意。后主践祚,长粲被敕,与黄门冯子琮出入禁中,专典敷奏。武成还邺,后主在晋阳,长粲仍受委留后。后主从武成还邺,仍敕在京省判度支尚书,监议五礼。武成崩,与领军娄定远、录尚书赵彦深、左仆射和士开、高文遥、领军綦连猛、高阿那肱、右仆射唐邕,同知朝政,时人号为八贵。于后定远、文遥并出,唐邕专典外兵,綦连猛、高阿那肱别总武任,长粲常在左右,兼宣诏令。从幸晋阳。后主既富于春秋,庶事皆相归委。长粲尽心毗奉,甚得名誉。又正为侍中。丁母忧,给假驰驿奔丧。寻有诏,起复前任。陇东王长仁心欲入处机要之地,为执政不许。长仁疑长粲通谋,大以为恨,言于太后,发其阴私,请出为州。太后为言于后主,不获已,从焉。除赵州刺史。及辞,眷恋流涕,后主亦悯然慰勉之。至州,存心政事,为人吏所怀。因沐发,手不得举,失喑,卒于州。后主闻而伤悼,在朝文武嗟叹,咸惜之。赠司空公、尚书左仆射、瀛州刺史,谥文贞公。
长粲性温雅,在官清洁。但始居要密,便为子叔泉取清河崔德俭女为妻。在晋阳处分,用妻弟王逖与德俭对为司徒主簿,时论以此讥之。又性好内,有一侍婢,其妻王骄妒,手刺杀之,为此忿恨,数年不相见。亲表为之语曰:‘自我不见,于今三年。’后纳妾李氏,仍与王氏别宅,亦无朝拜之礼。嫠妇公孙氏也,已杀三夫,长粲不信,强取之,令与李氏同住,未期而亡。子仲操,位陈留太守。次叔泉,通直散骑侍郎。
先是,望气者上言,太白食昴,法当大赦。和士开奏闻,诏降罪人以应之。尚书左仆射徐之才谙练往事,语士开曰:‘天垂象,见吉凶,有成灾者,有不成灾者。案昴,赵分,或云赵地有灾。古者,王侯各在封邑,故分野有灾,当其君长。今吾等虚名,竟不之国。刺史专令一境,善恶所归,比来多以刺史为验。’未几而长粲死焉。
宁弟盛,字归兴,位左卫将军,赐爵江阳男。历幽、瀛二州刺史,为政清静,人吏爱之。转冀州刺史,卒。赠司徒公、录尚书事、定州刺史,追封阳平郡公,谥曰懿穆。明帝后纳其女为皇后。
太后舅皇甫集,字元会,一字文都,安定朝那人。封泾阳县公,位仪同三司、雍州刺史、右卫大将军,赠侍中、司空公,谥曰静。
集弟度,字文亮,封安县公,累迁尚书左仆射,领左卫将军。度顽蔽,每与人言,自称仆射,时人方之毛嘉。正光初,元叉出之为都督、瀛州刺史。度不愿出,频表固辞,乃除右光禄大夫。孝昌元年,为司空、领军将军,加侍中。元叉之见出也,恐朝夕诛灭,度与妻陈氏,多纳其货,为之左右。度无子,养兄集子子熙为子。子熙嫂赵郡太守裴佗女。佗还京师,度问佗外何消息,佗曰:‘行路所闻,唯道明公多取元叉金帛,远近无不慨叹。公宜戮此罪人,以谢天下。’陈氏闻而恶之。又摄吏部事,迁司徒,兼尚书令,不拜。寻转太尉,孜孜营利,老而弥甚。迁授之际,皆自请乞。灵太后知其无用,以舅氏,难违之。然所历官,最为贪蠹。尔朱荣入洛,西奔兄子华州刺史邕,寻与邕为人所杀。
杨腾,弘农人,文帝之舅也。父贵,琅邪郡守,封华阴男。腾妹为京兆王愉妃,故腾得处贵游。景明初,袭爵。后为襄城太守,甚有声称。文帝即位,位开府仪同三司,出镇河东。薨,赠司空、雍州刺史,谥曰贞襄。子盛。
乙弗绘,河南洛阳人,文帝皇后之兄也。文帝即位,位开府仪同三司、侍中、中书监、魏昌县公,又为吏部尚书。
赵猛,太安狄那人也。姊为齐文穆皇帝继室,生赵郡公琛。猛性方直,颇有器干。齐神武举义,以预义勋,封信都县伯。累迁南营州刺史。卒,赠司空公。
胡长仁字孝隆,安定临泾人,齐武成皇后长兄也。父延之,魏中书令、兖州刺史。大宁中,赠司空公。
长仁以内戚,历位尚书左仆射、尚书令。及武成崩,预参朝政,封陇东郡王。左丞郦孝裕、郎中陆仁惠、卢元亮厚相结托。长仁每上省,孝裕必方驾而来。省务既繁,簿案堆积,令史欲咨都坐者,日有百数。孝裕屏人私话,朝退亦相随,仁惠、元亮又伺间而往,停断公事,人号为三佞。长仁私游仄密,处处追寻。孝裕劝其求进,和士开深疾之,于是奏除孝裕为章武郡守,元亮为淮南郡守,仁惠为幽州长史。孝裕又说长仁曰:‘王阳卧疾,和士开必来,因而杀之。入见太后,不过百日失官,便代其处。’士开知其谋,更徙孝裕为北营州建德郡守。长仁每干执事,求为领军。将相文武以主上富于春秋,母后家不可专政,故抑而不许。以本官摄选。长仁性好威福,意犹未尽。先是尚书胡长粲奏事内省,长仁疑粲间己,苦请太后出之。
天统五年,从驾自并还邺,夜发滏口,帝以夜漏尚早,停于路傍。长仁后来,谓是从行诸贵,遂遣门客程牙驰骑呼问。帝遣中尚食陈德信问是何人,牙不荅而走。帝命左右追射之,既而捉获,因令壮士扑之,决马鞭二百,牙一宿便死。士开因此,遂令德信列长仁倚亲骄豪无畏惮。由是,除齐州刺史。及辞于昭阳,列仗引见,长仁不敢发语,唯泣涕横流。到任,启求暂归,所司不为奏。怨愤,谋令冀州人李揩墙刺和士开,其弟长咸告之。士开密与祖孝征议之,孝征引汉文帝杀薄昭为故事,于是敕遣张固、刘桃枝驰驿诣齐州,责长仁谋害宰辅,遂赐死。
先是,太白食昴,占者曰:‘昴为赵分,不利胡王。’长仁未几死。长仁性好歌舞,饮酒至数斗不乱。自至齐州,每进酒后,必长叹欷歔,流涕不自胜,左右莫不怪之。
寻而后主纳长仁女为后,重加赠。长仁子君璧,袭爵陇东王。君璧弟君璋,及长仁弟长雍等,前后七人并赐爵,合门贵盛。后废后,稍稍黜退焉。
隋文帝外家吕氏,其族盖微。平齐后求访,不知所在。开皇初,济南郡上言,有男子吕永吉,自称有姑字苦桃,嫁为杨忠妻。勘验,知是舅子。始追赠外祖双周为上柱国、太尉、八州诸军事、青州刺史,封齐郡公,谥曰敬。外祖母姚氏为齐敬公夫人。诏并改葬,于齐州立庙,置守冢十家,以永吉袭爵,留在京师。及大业中,授上党郡太守,性识庸劣,职务不理。后去官,不知所终。
从父道贵,性尤顽𫘤,言词鄙陋。初自乡里征入长安,上见之悲泣。道贵略无戚容,但连呼帝名云:‘种末定不可偷,大似苦桃姊。’后数犯忌讳,动致违忤。上甚耻之,乃命高颎厚加供给,不许接对朝士。拜上仪同三司,出为济南太守,令即之任,断其入朝。道贵还至本郡,高自崇重,每与人言,自称皇舅。数将仪卫,出入闾里,从故人游宴,庶僚咸苦之。后郡废,终于家,子孙无闻焉。
论曰:三五哲王,防深虑远,舅甥之国,罕执钧衡,母后之家,无闻倾败。爰及汉晋,颠覆继轨,皆由乎进不以礼,故其毙亦速。自魏至隋,时移四代,得失之迹,斯文可睹。苟不倾宗,终致亡国,周隋之际,可为鉴焉。若使开皇创业,不取惩于已往,独孤权侔吕、霍,必败于仁寿之前,萧氏势均梁、窦,岂全于大业之后。今或不陨旧基,或更隆先构,岂非处之以道,远权之所致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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