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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延章

[二十四史] 南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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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南史  卷六十二‧列传第五十二  贺玚 司马褧 朱异 顾协 徐摛 鲍泉
贺玚字德琏,会稽山阴人,晋司空循之玄孙也。世以儒术显。伯祖道养工卜筮,经遇工歌女人病死,为筮之,曰:‘此非死也,天帝召之歌耳。’乃以土块加其心上,俄顷而苏。祖道力善三礼,有盛名,仕宋为尚书三公郎,建康令。父损亦传家业。
玚少聦敏,齐时沛国刘𤩽为会稽府丞,见玚深器异之。尝与俱造吴郡张融,指玚谓曰:‘此生将来为儒者宗矣。’荐之为国子生,举明经。后为太学博士。
梁天监初,为太常丞,有司举修賔礼,召见说礼义。武帝异之,诏朝朔望,预华林讲。四年,初开五馆,以玚兼五经博士。别诏为皇太子定礼,撰五经义。时武帝方创定礼乐,玚所建议多见施行。七年,拜步兵校尉,领五经博士。卒于馆。所著礼、易、老、庄讲疏,朝廷博士议数百篇,賔礼仪注一百四十五卷。
玚于礼尤精,馆中生徒常数百,弟子明经对策至数十人。二子革、季,弟子琛,并传玚业。
革字文明,少以家贫,躬耕供养,年二十,始辍耒就父受业,精力不怠。有六尺方床,思义未达,则横卧其上,不尽其义,终不肯食。通三礼。及长,遍治孝经、论语、毛诗、左传,为兼太学博士。长七尺八寸,雍容都雅,吐纳蕴藉。敕于永福省为邵陵、湘东、武陵三王讲礼。后为国子博士,于学讲授,生徒常数百人。出为西中郎湘东王咨议参军,带江陵令。王于州置学,以革领儒林祭酒,讲三礼,荆楚衣冠听者甚众。前后再监南平郡,为人吏所怀。寻兼平西长史、南郡太守。革至孝,常恨食禄代耕,不及为养。在荆州历为郡县,所得俸秩,不及妻孥,专拟还乡造寺,以申感思。子徽,美风仪,能谈吐,深为革爱,先革卒。革哭之,因遘疾而卒。
季亦明三礼,位中书黄门郎,兼著作。
琛字国宝,幼孤,伯父玚授其经业,一闻便通义理。玚异之,常曰:‘此儿当以明经致贵。’玚卒后,琛家贫,常往还诸暨贩粟以养母。虽自执舟烜,闲则习业,尤精三礼。年二十余,玚之门徒稍从问道。
初,玚于乡里聚徒教授,四方受业者三千余人。玚天监中亡,至是复集,琛乃筑室郊郭之际,茅茨数间,年将三十,便事讲授。既世习礼学,究其精微,占述先儒,吐言辩絜,坐之听受,终日不疲。
湘东王幼年临郡,彭城到溉为行事,闻琛美名,命驾相造。会琛正讲,学侣满筵,既闻上佐忽来,莫不倾动。琛说经无辍,曾不降意。溉下车,欣然就席,便申问难,往复从容,义理该赡。溉叹曰:‘通儒硕学,复见贺生。今且还城,寻当相屈。’琛了不酬荅,神用颓然。溉言之王,请补郡功曹史。琛辞以母老,终于固执。
俄遭母忧,庐于墓所。服阕,犹未还舍,生徒复从之。琛哀毁积年,骨立而已,未堪讲授。诸生营救,稍稍习业。
普通中,太尉临川王宏临州,召补祭酒从事,琛年已四十余,始应辟命。武帝闻其有学术,召见文德殿,与语悦之,谓仆射徐勉曰:‘琛殊有门业。’仍补王国侍郎,稍迁兼中书通事舍人,参礼仪事。累迁尚书左丞,诏琛撰新谥法,便即施用。时皇太子议大功之末,可以冠子嫁女。琛驳议曰:
令旨以‘大功之末,可得冠子嫁女,不得自冠自嫁’。推以记文,窃犹致惑。案嫁冠之礼,本是父之所成。无父之人,乃可自冠,故记称大功小功,并以‘冠子嫁子’为文,非关唯得为子,己身不得也。小功之末既得自嫁娶,而亦云‘冠子娶妇’,其义益明。故先列二服,每明冠子嫁子,结于后句,方显自娶之义。既明小功自娶,即知大功自冠矣。盖是约言而见旨。若谓缘父服大功,子服小功,小功服轻,故得为子冠嫁,大功服重,故不得自嫁自冠者,则小功之末,非明父子服殊,不应复云‘冠子嫁子’也。若谓小功之文,言己可娶,大功之文,不言己冠,故知身有大功,不得自行嘉礼,但得为子冠嫁。窃谓有服不行嘉礼,本为吉凶不可相干。子虽小功之末,可得行冠嫁,犹应须父得为其冠嫁。若父于大功之末可以冠子嫁子,是于吉凶礼无碍;吉凶礼无碍,岂不得自冠自嫁?若自冠自嫁于事有碍,则冠子嫁子宁独可通?今许其冠子而塞其自冠,是琛之所惑也。
又令旨推‘下殇小功不可娶妇,则降服大功亦不得为子冠嫁’。伏寻此旨,若为降服大功不可冠子嫁子,则降服小功亦不可自冠自嫁,是为凡厥降服大功小功皆不得冠娶矣。记文应云降服则不可,宁得唯称下殇?今不言降服,的举下殇,实有其义。夫出嫁出后,或有再降,出后之身,于本姊妹降为大功,若是大夫服士父,又以尊降,则成小功,其于冠嫁义无以异。所以然者,出嫁则有受我,出后则有传重,并欲使薄于此而厚于彼。此服虽降,彼服则隆。昔实期亲,虽复再降,犹依小功之礼,可冠可娶。若夫期降大功,大功降为小功,止是一等,降杀有伦,服末嫁冠,故无有异。唯下殇之服特明不娶之义者,盖缘以幼弱之故。夭丧情深,既无受厚他姓,又异传重彼宗,嫌其年幼服轻,顿成杀略,故特明不娶,以示本重之恩。是以凡厥降服,冠嫁不殊,唯在下殇,乃明不娶。其义若此,则不得言大功之降服皆不冠嫁也。且记云‘下殇小功’,言下殇则不得通于中上,语小功又不兼于大功。若实大功小功降服皆不冠嫁,上中二殇亦不冠嫁者,记不得直云‘下殇小功则不可’。恐非文意,此又琛之所疑也。
遂从琛议。加员外散骑常侍。旧尚书南坐无貂,貂自琛始也。迁御史中丞,参礼仪如先。
琛性贪啬,多受赇赂,家产既丰,买主第为宅,为有司奏,坐免官。后为通直散骑常侍,领尚书左丞,参礼仪事。琛前后居职,凡郊庙诸仪多所创定,每进见武帝,与语常移晷刻,故省中语曰:‘上殿不下有贺雅。’琛容止闲雅,故时人呼之。迁散骑常侍,参礼仪如故。
时武帝年高,任职者缘饰奸谄,深害时政。琛启陈事条封奏,大略:其一事曰,‘今北边稽服,政是生聚教训之时,而天下户口减落,诚当今之急务。国家之于关外,赋税盖微,乃至年常租调,动致逋积,而人失安居,宁非牧守之过’。其二事曰,‘今天下宰守所以皆尚贪残,罕有廉白者,良由风俗侈靡使之然也。欲使人守廉隅,吏尚清白,安可得邪?今诚宜严为禁制,导之以节俭,贬黜雕饰,纠奏浮华,使众皆知变其耳目,改其好恶,则易于反掌’。其三事曰,‘斗筲之人,诡竞求进,运挈瓶之智,徼分外之求,以深刻为能,以绳逐为务,长弊增奸,实由于此。今诚愿责其公平之效,黜其残愚之心,则下安上谧,无徼幸之患矣’。其四事曰,‘自征伐北境,帑藏空虚,今天下无事,而犹日不暇给者,良有以也。夫国弊则省其事而息其费,事省则养人,费息则财聚。若言小费不足害财,则终年不息矣,以小役不足妨人,则终年不止矣’。书奏,武帝大怒,召主书于前,口受敕责琛曰:‘朕有天下四十余年,公车谠言,日闻听览。每苦倥偬,更增惛惑。卿珥貂纡组,博问洽闻,不宜同于阘茸,止取名字,言我能上事,恨朝廷不能受。卿云“今北边稽服,政是生聚教训之时,而人失安居,牧守之过”。但大泽之中有龙有蛇,纵不尽善,不能皆恶。卿可分明显出其人。卿云“宜导之以节俭”。又云“至道者必以淳素为先”。此言大善。夫子言“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朕绝房室三十余年,不与女人同屋而寝亦三十余年,于居处不过一床之地,雕饰之物不入于宫,此亦人所共知。受生不饮酒,受生不好音声,所以朝中曲宴未尝奏乐。朕三更出理事,随事多少。事或少,中前得竟,事多,至日昃方得就食。既常一食,若昼若夜,无有定时,疾苦之日,或亦再食。昔腰过于十围,今之瘦削,裁二尺余。旧带犹存,非为妄说。为谁为之?救物故也。书云,“股肱惟人,良臣惟圣”。向使朕有股肱,可得中主,今乃不免居九品之下。“不令而行”,徒虚言耳。卿又云“百司莫不奏事,诡竞求进”。今不许外人呈事,于义可否?以噎废餐,此之谓也。若断呈事,谁尸其任?专委之人,云何可得?是故古人云,“专听生奸,独任成乱”。何者是宜,具以奏闻。’琛奉敕但谢过而已,不敢有所指斥。
太清二年,为中军宣城王长史。侯景陷城,琛被创未死,贼求得之,舆至阙下,求见仆射王克、领军朱异,劝开城纳贼。克等让之,涕泣而止。贼复舆送庄严寺疗之。明年,台城不守,琛逃归乡里。其年,贼寇会稽,复执琛送出都,以为金紫光禄大夫。卒。琛所撰三礼讲疏、五经滞义及诸仪注凡百余篇。子翊,位巴山太守。
司马褧字元表,河内温人也。曾祖纯之,晋大司农高密敬王。祖让之,员外常侍。父燮,善三礼,仕齐位国子博士。
褧少传家业,强力专精,手不释卷。沛国刘𤩽为儒者宗,嘉其学,深相赏好。与乐安任昉善,昉亦推重之。梁天监初,诏通儒定五礼,有举褧修嘉礼,除尚书祠部郎。时创定礼乐,褧所建议,多见施行。兼中书通事舍人,每吉凶礼,当时名儒明山賔、贺玚等疑不能断者,皆取决焉。累迁御史中丞。
十六年,出为宣毅南康王长史,行府国并石头戍军事。褧虽居外官,有敕预文德、武德二殿长名问讯,不限日。迁晋安王长史,卒。王命记室庾肩吾集其文为十卷。所撰嘉礼仪注一百一十六卷。
朱异字彦和,吴郡钱唐人也。祖昭之,以学解称于乡。叔父谦之字处光,以义烈知名。年数岁,所生母亡,昭之假葬于田侧,为族人朱幼方燎火所焚。同产姊密语之,谦之虽小,便哀感如持丧,长不昏娶。齐永明中,手刃杀幼方,诣狱自系。县令申灵勗表上之。齐武帝嘉其义,虑相报复,乃遣谦之随曹武西行。将发,幼方子怿于津阳门伺杀谦之。谦之兄巽之,即异父也,又刺杀怿。有司以闻。武帝曰:‘此皆是义事,不可问。’悉赦之。吴兴沈𫖮闻而叹曰:‘弟死于孝,兄殉于义,孝友之节,萃此一门。’巽之字处林,有志节,著辩相论。幼时,顾欢见而异之,以女妻焉。仕齐官至吴平令。
异年数岁,外祖顾欢抚之,谓其祖昭之曰:‘此儿非常器,当成卿门户。’年十余,好群聚蒱博,颇为乡党所患。及长,乃折节从师。梁初开五馆,异服膺于博士明山賔。居贫,以佣书自业,写毕便诵。遍览五经,尤明礼、易。涉猎文史,兼通杂艺,博弈书算,皆其所长。年二十,出都诣尚书令沈约,面试之,因戏异曰:‘卿年少,何乃不廉?’异逡巡未达其旨,约乃曰:‘天下唯有文义棋书,卿一时将去,可谓不廉也。’寻上书言建康宜置狱司,比廷尉。敕付尚书详议,从之。
旧制,年二十五方得释褐,时异适二十一,特敕擢为扬州议曹从事史。寻有诏求异能之士,五经博士明山賔表荐异:‘年时尚少,德备老成,在独无散逸之想,处暗有对賔之色。器宇弘深,神表峰峻。金山万丈,缘陟未登;玉海千寻,窥映不测。加以珪璋新琢,锦组初构,触响铿锵,遇采便发。观其信行,非唯十室所稀,若使负重遥途,必有千里之用。’武帝召见,使说孝经、周易义,甚悦之,谓左右曰:‘朱异实异。’后见明山賔曰:‘卿所举殊得人。’仍召直西省,俄兼太学博士。其年,帝自讲孝经,使异执读。迁尚书仪曹郎,入兼中书通事舍人。后除中书郎,时秋日,始拜,有飞蝉正集异武冠上,时咸谓蝉珥之兆。迁太子右卫率。
普通五年,大举北侵,魏徐州刺史元法僧遣使请举地内属,诏有司议其虚实。异曰:‘自王师北讨,克获相继,徐州地转削弱,咸愿归罪。法僧惧祸,其降必非伪也。’帝仍遣异报法僧,并敕众军应接,受异节度。及至,法僧遵承朝旨,如异策焉。迁散骑常侍。
异容貌魁梧,能举止,虽出自诸生,甚闲军国故实。自周舍卒后,异代掌机密,其军旅谋谟,方镇改换,朝仪国典,诏诰敕书,并典掌之。每四方表疏,当局簿领,咨详请断,填委于前,异属辞落纸,览事下议,纵横敏赡,不暂停笔,顷刻之间,诸事便了。
迁右卫将军。启求于仪贤堂奉述武帝老子义,敕许之。及就讲,朝士及道俗听者千余人,为一时之盛。时城西又开士林馆以延学士,异与左丞贺琛递日述武帝礼记中庸义。皇太子又召异于玄圃讲易。
大同八年,改加侍中。异博解多艺,围碁上品,而贪财冒贿,欺罔视听,以伺候人主意,不肯进贤黜恶。四方饷馈,曾无推拒,故远近莫不忿疾。起宅东陂,穷乎美丽,晚日来下,酣饮其中。每迫曛黄,虑台门将阖,乃引其卤簿自宅至城,使捉城门停留管籥。既而声势所驱,薰灼内外,产与羊侃相埒。好饮食,极滋味声色之娱,子鹅炰鯂不辍于口,虽朝谒,从车中必赍饴饵。而轻傲朝贤,不避贵戚。人或诲之,异曰:‘我寒士也,遭逢以至今日。诸贵皆恃枯骨见轻,我下之,则为蔑尤甚。我是以先之。’
自徐勉、周舍卒后,外朝则何敬容,内省则异。敬容质悫无文,以纲维为己任,异文华敏洽,曲营世誉,二人行异而俱见幸。异在内省十余年,未尝被谴。司农卿傅岐尝谓异曰:‘今圣上委政于君,安得每事从旨。顷者外闻殊有异论。’异曰:‘政言我不能谏争耳。当今天子圣明,吾岂可以其所闻干忤天听。’
太清二年,为中领军,舍人如故。初,武帝梦中原尽平,举朝称庆,甚悦,以语异曰:‘吾生平少梦,梦必有实。’异曰:‘此宇内方一之征。’及侯景降,敕召群臣廷议,尚书仆射谢举等以为不可许。武帝欲纳之,未决,尝夙兴至武德阁口,独言:‘我国家犹若金瓯,无一伤缺,承平若此,今便受地,讵是事宜?脱至纷纭,悔无所及。’异探帝微旨,荅曰:‘圣明御宇,上应苍玄,北土遗黎,谁不慕仰,为无机会,未达其心。今侯景分魏国太半,远归圣朝;若不容受,恐绝后来之望。’帝深纳异言,又感前梦,遂纳之。及贞阳侯败没,帝忧曰:‘今勿作晋家事乎?’寻而贞阳自魏遣使述魏相高澄欲申和睦。敕有司定议。异又议以和为允,帝从之。其年六月,遣建康令谢挺、通直郎徐陵使北通好。时侯景镇寿春,疑惧,累启请绝和,及致书与异饷金二百两,又致书于制局监周石珍令具申闻。异纳其金而不停北使,景遂反。
初,景谋反,合州刺史鄱阳王范、司州刺史羊鸦仁并累有启闻。异以景孤立寄命,必不应尔,乃谓使曰:‘鄱阳王遂不许国家有一客!’并不为闻奏。及贼至板桥,使前寿州司马徐思玉先至求见于上,上召问之,思玉绐称反贼,请闲陈事。上将屏左右,舍人高善宝曰:‘思玉从贼中来,情伪难测,安可使其独在殿上。’时异侍坐,乃曰:‘徐思玉岂是刺客邪?何言之僻。’善宝曰:‘思玉已将临贺入北,讵可轻信。’言未卒,思玉果出贼启,异大惭。贼遂以讨异及陆验为名。及景至城下,又射启言‘朱异等蔑弄朝权,轻作威福,臣为谗臣所陷,欲加屠戮。陛下诛异等,臣敛辔北归’。帝问简文曰:‘有是乎?’对曰:‘然’。帝召有司将诛之,简文曰:‘贼特以异等为名耳,今日杀异,无救于急,适足贻笑将来。若祅氛既息,诛之未晚。’帝乃止。
异之方幸,在朝莫不侧目,虽皇太子亦不能平。至是城内咸尤异,简文为四言愍乱诗曰:‘愍彼阪田,嗟斯氛雾。谋之不臧,褰我王度。’又制围城赋,末章云:‘彼高冠及厚履,并鼎食而乘肥。升紫霄之丹地,排玉殿之金扉。陈谋谟之启沃,宣政刑之福威。四郊以之多垒,万邦以之未绥。问豺狼其何者?访虺蜴之为谁?’并以指异。又帝登南楼望贼,顾谓异曰:‘四郊多垒,谁之罪欤?’异流汗不能对。惭愤发病卒,时年六十七。诏赠尚书右仆射。旧尚书官不以为赠,及异卒,武帝悼惜之,方议赠事,左右有善异者,乃启曰:‘异生平所怀,愿得执法。’帝因其宿志,特有此赠。
异居权要三十余年,善承上旨,故特被宠任。历官自员外常侍至侍中,四官皆珥貂,自右卫率至领军,四职并驱卤簿,近代未之有也。异及诸子自潮沟列宅至青溪,其中有台池翫好,每暇日与賔客游焉。四方馈遗,财货充积,性吝啬,未尝有散施。厨下珍羞恒腐烂,每月常弃十数车,虽诸子别房亦不分赡。所撰礼、易讲疏及仪注文集百余篇。
子肃,位国子博士;次闰,司徒掾。并遇乱卒。
顾协字正礼,吴郡吴人,晋司空和六世孙也。幼孤,随母养于外氏。外从祖右光禄大夫张永尝携内外孙侄游虎丘山,拹年数岁,永抚之曰:‘儿欲何戏?’协曰:‘儿政欲枕石漱流。’永叹息曰:‘顾氏兴于此子。’及长好学,以精力称。外氏诸张多贤达,有识鉴,内弟率尤推重焉。
初为扬州议曹从事,举秀才。尚书令沈约览其策而叹曰:‘江左以来,未有斯作。’为兼廷尉正。太尉临川王闻其名,召掌书记,仍侍西丰侯正德读。正德为巴西、梓潼郡,协除所部新安令。未至县遭母忧,刺史始兴王厚资遣之,送丧还。于峡江遇风,同旅皆漂溺,唯协一舫触石得泊焉。咸谓精诚所致。
张率尝荐之于帝,问协年,率言三十有五。帝曰:‘北方高凉,四十强仕,南方卑湿,三十已衰。如协便为已老,但其事亲孝,与友信,亦不可遗于草泽。卿便称敕唤出。’于是以协为兼太学博士。累迁湘东王参军,兼记室。
普通中,有诏举士,湘东王表荐之,即召拜通直散骑侍郎,兼中书通事舍人。大通三年,霆击大航华表然尽。建康县驰启,协以为非吉祥,未即呈闻。后帝知之,曰:‘霆之所击,一本罚恶龙,二彰朕之有过。协掩恶扬善,非曰忠公。’由是见免。后守鸿胪卿,员外散骑常侍,卿、舍人并如故。
自为近臣,便繁几密,每有述制,敕前示协,时辈荣之。卒官无衾以敛,为士子所嗟叹。武帝悼惜之,为举哀。赠散骑常侍,谥曰温子。
协少清介,有志操,初为廷尉正,冬服单薄,寺卿蔡法度欲解襦与之,惮其清严,不敢发口,谓人曰:‘我愿解身上襦与顾郎,顾郎难衣食者。’竟不敢以遗之。及为舍人,同官者皆润屋,协在省十六载,器服饮食不改于常。有门生始来事协,知其廉洁,不敢厚饷,止送钱二千,协发怒,杖二十,因此事者绝于馈遗。自丁艰忧,遂终身布衣蔬食。少时将娉舅息女,未成昏而协母亡,免丧后不复娶。年六十余,此女犹未他适,协义而迎之。晚虽判合,卒无胤嗣。
协博极群书,于文字及禽兽草木尤称精详,撰异姓苑五卷,琐语十卷,文集十卷,并行于世。
徐摛字士秀,东海郯人也,一字士缋。祖凭道,宋海陵太守。父超之,梁天监初位员外散骑常侍。
摛幼好学,及长,遍览经史,属文好为新变,不拘旧体。晋安王纲出戍石头,武帝谓周舍曰:‘为我求一人,文学俱长,兼有行者,欲令与晋安游处。’舍曰:‘臣外弟徐摛,形质陋小,若不胜衣,而堪此选。’帝曰:‘必有仲宣之才,亦不简貌。’乃以摛为侍读。大通初,王总戎北侵,以摛兼宁蛮府长史,参赞戎政,教命军书,多自摛出。王入为皇太子,转家令,兼管记,寻带领直。
摛文体既别,春坊尽学之,‘宫体’之号,自斯而始。帝闻之怒,召摛将加诮责,及见,应对明敏,辞义可观,乃意释。因问五经大义,次问历代史及百家杂记,末论释教。摛商较从横,应荅如响,帝甚加叹异,更被亲狎,宠遇日隆。领军朱异不悦,谓所亲曰:‘徐叟出入两宫,渐来见逼,我须早为之所。’遂承闲白帝曰:‘摛年老,又爱泉石,意在一郡自养。’帝谓摛欲之,乃召摛曰:‘新安大好山水,任昉等并经为之,卿为我临此郡。’中大通三年,遂出为新安太守。为政清静,教人礼义,劝课农桑,期月风俗便改。秩满,为中庶子。
时临城公纳夫人王氏,即简文妃侄女。晋、宋以来,初昏三日,妇见舅姑,众賔皆列观,引春秋义云‘丁丑,夫人姜氏至。戊寅,公使大夫宗妇觌用币’。戊寅即丁丑之明日,故礼官据此皆云‘宜依旧观’。简文问摛,摛议曰:‘仪礼云:“质明赞见妇于舅姑。”杂记又云:“妇见舅姑,兄弟姊妹皆立于堂下。”政言妇是外宗,未审令,所以舅延外客,姑率内賔,堂下之仪,以备盛礼。近代妇于舅姑本有戚属,不相瞻者。夫人乃妃侄女,有异他姻,觌见之仪,谓应可略。’简文从其议。除太子左卫率。
及侯景攻陷台城,时简文居永福省。贼众奔入,侍卫走散,莫有存者。摛独侍立不动,徐谓景曰:‘侯公当以礼见,何得如此。’凶威遂折,侯景乃拜。由是常惮摛。简文嗣位,进授左卫将军,固辞不拜。简文被闭,摛不获朝谒,因感气疾而卒,年七十八。赠侍中、太子詹事,谥贞子。长子陵,最知名。
陵字孝穆。母臧氏,尝梦五色云化为凤,集左肩上,已而诞陵。年数岁,家人携以候沙门释宝志,宝志摩其顶曰:‘天上石麒麟也。’光宅寺慧云法师每嗟陵早就,谓之颜回。八岁属文,十三通庄、老义。及长,博涉史籍,从横有口辩。父摛为晋安王咨议,王又引陵参宁蛮府军事。王立为皇太子,东宫置学士,陵充其选。稍迁尚书度支郎。
出为上虞令。御史中丞刘孝仪与陵先有隙,风闻劾陵在县赃污,因坐免。乆之,为通直散骑侍郎。梁简文在东宫,撰长春殿义记,使陵为序。又令于少傅府述己所制庄子义。
太清二年,兼通直散骑常侍使魏,魏人授馆宴賔。是日甚热,其主客魏收謿陵曰:‘今日之热,当由徐常侍来。’陵即荅曰:‘昔王肃至此,为魏始制礼仪;今我来聘,使卿复知寒暑。’收大惭。齐文襄为相,以收失言,囚之累日。
及侯景入寇,陵父摛先在围城之内,陵不奉家信,便蔬食布衣,若居哀恤。会齐受魏禅,梁元帝承制于江陵,复通使于齐。陵累求复命,终拘留不遣,乃致书于仆射杨遵彦,不报。及魏平江陵,齐送贞阳侯明为梁嗣,乃遣陵随还。太尉王僧辩初拒境不纳,明往复致书,皆陵辞也。及明入,僧辩得陵大喜,以为尚书吏部郎,兼掌诏诰。其年陈武帝诛僧辩,仍进讨韦载,而任约、徐嗣徽乘虚袭石头,陵感僧辩旧恩,往赴约。约平,武帝释陵不问,以为尚书左丞。
绍泰二年,又使齐。还除给事黄门侍郎,秘书监。陈受禅,加散骑常侍。天嘉四年,为五兵尚书,领大著作。六年,除散骑常侍,御史中丞。时安成王顼为司空,以帝弟之尊,权倾朝野。直兵鲍僧叡假王威风,抑塞辞讼,大臣莫敢言,陵乃奏弹之。文帝见陵服章严肃,若不可犯,为敛容正坐。陵进读奏状,时安成王殿上侍立,仰视文帝,流汗失色,陵遣殿中郎引王下殿。自是朝廷肃然。
迁吏部尚书,领大著作。陵以梁末以来,选授多失其所,于是提举纲维,综核名实。时有冒进求官,驰竞不已者,乃为书宣示之,曰:‘永定之时,圣朝草创,干戈未息,尚无条序。府库空虚,赏赐悬乏,白银难得,黄札易营。权以官阶,代于钱绢,义在抚接,无计多少。致令员外常侍,路上比肩,咨议参军,市中无数,岂是朝章应其如此。今衣冠礼乐,日富年华,何可犹作旧意,非理望也。所见诸君多逾本分,犹言大屈,未谕高怀。若问梁朝朱领军异亦为卿相,此不逾其本分耶?此是天子所拔,非关选序。梁武帝云:“世间人言有目色,我特不目色范悌。”宋文帝亦云:“人岂无运命,每有好官缺,辄忆羊玄保。”此则清阶显职,不由选也。既忝衡流,诸贤深明鄙意。’自是众咸服焉。时论比之毛玠。
及宣帝入辅,谋黜异志者,引陵预其议。宣帝即位,封建昌县侯。太建中,为尚书左仆射,抗表推周弘正、王劢等。帝召入内殿,曰:‘卿何为固辞而举人乎?’陵曰:‘弘正旧蕃长史,王劢太平中相府长史,张种帝乡贤戚,若选贤旧,臣宜居后。’固辞累日,乃奉诏。
及朝议北侵,宣帝命举元帅,众议在淳于量,陵独曰:‘不然。吴明彻家在淮左,悉彼风俗,将略人才,当今无过者。’于是争论数日不能决,都官尚书裴忌曰:‘臣同徐仆射。’陵应声曰:‘非但明彻良将,忌即良副也。’是日诏明彻为大都督,令忌监军事,遂克淮南数十州地。宣帝因置酒,举杯属陵曰:‘赏卿知人。’
七年,领国子祭酒,以公事免侍中、仆射。寻加侍中,给扶。十三年,为中书监,领太子詹事。以年老累表求致事,宣帝亦优礼之,诏将作为造大斋,令陵就第摄事。后主即位,迁左光禄大夫、太子少傅。至德元年卒,年七十七,诏赠特进。初,后主为文示陵,云他人所作。陵嗤之曰:‘都不成辞句。’后主衔之,至是谥曰章伪侯。
陵器局深远,容止可观,性又清简,无所营树,俸禄与亲族共之。太建中,食建昌户,户送米至水次,亲戚有贫匮者,皆召令取焉,数日便尽。陵家寻致乏绝。府僚怪问其故,陵云:‘我有车牛衣裳可卖,余家有可卖不?’其周给如此。
少而崇信释教,经论多所释解。后主在东宫,令陵讲大品经,义学名僧,自远云集,每讲筵商较,四坐莫能与抗。目有青精,时人以为聦慧之相也。自陈创业,文檄军书及受禅诏策,皆陵所制,为一代文宗。亦不以矜物,未尝诋诃作者。其于后进,接引无倦。文、宣之时,国家有大手笔,必命陵草之。其文颇变旧体,缉裁巧密,多有新意。每一文出,好事者已传写成诵,遂传于周、齐,家有其本。后逢丧乱,多散失,存者三十卷。陵有四子:俭、份、仪、僔。
俭一名报,幼而修立,勤学有志操。汝南周弘直重其为人,妻之以女。梁元帝召为尚书金部郎中。常侍宴赋诗,元帝叹赏之,曰:‘徐氏之子,复有文矣。’魏平江陵,还建邺,累迁中书侍郎。
太建初,广州刺史欧阳纥举兵反,宣帝令俭持节喻旨。纥见俭,盛列仗卫,言辞不恭。俭曰:‘吕嘉之事,诚当已远,将军独不见周迪、陈宝应乎?’纥默然不荅。惧俭沮众,不许入城,置俭于孤园寺。纥尝出见俭,俭谓曰:‘将军业已举事,俭须还报天子。俭之性命虽在将军,将军成败不在于俭。幸不见留。’纥于是遣俭。从间道驰还。宣帝乃命章昭达讨纥,以俭监昭达军。纥平,为兼中书通事舍人。
后主立,累迁寻阳内史,为政严明,盗贼静息。迁散骑常侍,袭封建昌侯。入为御史中丞。俭公平无所阿附,尚书令江总望重一时,为俭所劾,后主深委任焉。祯明二年卒。
份少有父风。九岁为梦赋,陵见之,谓所亲曰:‘吾幼属文亦不加此。’为海盐令,有政绩。入为太子洗马。性孝弟,陵尝疾笃,份烧香泣涕,跪诵孝经,日夜不息,如是者三日,陵疾豁然而愈,亲戚皆谓份孝感所致。先陵卒。
仪少聦警,仕陈位尚书殿中郎。陈亡,隐于钱唐之赭山。隋炀帝召为学士,寻除著作佐郎。大业四年卒。
陵弟孝克,有口辩,能谈玄理。性至孝,遭父忧殆不胜丧。事所生母陈氏,尽就养之道。梁末,侯景寇乱,孝克养母,𫗴粥不能给。妻东莞臧氏,领军将军盾女也,甚有容色。孝克乃谓曰:‘今饥荒如此,供养交阙,欲嫁卿与富人,望彼此俱济,于卿如何?’臧氏弗许之。时有孔景行者,为侯景将,多从左右逼而迎之,臧氏涕泣而去,所得谷帛,悉以遗母。孝克又剃发为沙门,改名法整,兼乞食以充给焉。臧氏亦深念旧恩,数私致馈饷,故不乏绝。后景行战死,臧氏伺孝克于途中,累日乃见,谓孝克曰:‘往日之事,非为相负,今既得脱,当归供养。’孝克默然无荅。于是归俗,更为夫妻。
后东游,居钱唐之佳义里,与诸僧讨论释典,遂通三论。每日二时讲,旦讲佛经,晚讲礼传,道俗受业者数百人。天嘉中,除剡令,非其好,寻去职。太建四年,征为秘书丞,不就。乃蔬食长斋,持菩萨戒,昼夜讲诵法华经。宣帝甚嘉其操行。
后为国子祭酒。孝克每侍宴,无所食啖,至席散,当其前膳羞损减。帝密记以问中书舍人管斌,斌自是伺之,见孝克取珍果纳绅带中。斌当时莫识其意,后寻访,方知其以遗母。斌以启,宣帝嗟叹良乆,乃敕自今宴享,孝克前馔,并遣将还,以饷其母。时论美之。
至德中,皇太子入学释奠,百司陪列。孝克发孝经题,后主诏皇太子北面致敬。祯明元年,入为都官尚书。自晋以来,尚书官僚,皆携家属居省。省在台城内下舍门中,有阁道东西跨路,通于朝堂。其第一即都官省,西抵阁道,年代乆远,多有鬼怪。每夜昏之际,无故有声光,或见人着衣冠从井中出,须臾复没;或门阁自然开闭。居多死亡,尚书周确卒于此省。孝克代确,便即居之,经两载,祅变皆息,时人咸以为贞正所致。
孝克性清素,好施惠,故不免饥寒。后主敕以石头津税给之,孝克悉用设斋写经,随尽。
二年,为散骑常侍,侍东宫。陈亡,随例入长安。家道壁立,所生母患,欲粳米为粥,不能常办。母亡后,孝克遂常啖麦,有遗粳米者,孝克对而悲泣,终身不复食焉。
开皇十二年,长安疾疫,隋文帝闻其名行,召令于尚书都堂讲金刚般若经。寻授国子博士,后侍东宫,讲礼传。
十九年,以疾卒,年七十三。临终政坐念佛,室内有非常香气,邻里皆惊异之。子万载,位太子洗马。
鲍泉字润岳,东海人也。父几字景玄,家贫,以母老诣吏部尚书王亮干禄,亮一见嗟赏,举为舂陵令。后为明山賔所荐,为太常丞。以外兄傅昭为太常,依制缌服不得相临,改为尚书郎,终于湘东王咨议参军。
泉美须髯,善举止,身长八尺,性甚警悟。博涉史传,兼有文笔。少事元帝为国常侍,早见擢任,谓曰:‘我文之外无出卿者。’后为通直侍郎。常乘高幰车,从数十左右,伞盖服玩甚精。道逢国子祭酒王承,承疑非旧贵,遣访之,泉从者荅曰‘鲍通直’。承怪焉,复欲辱之,遣逼车问:‘鲍通直复是何许人,而得如此!’都下少年遂为口实,见尚豪华人,相戏曰‘鲍通直复是何许人,而得如此’,以为笑谑。
及元帝承制,累迁至信州刺史。方等之败,元帝大怒,泉与王僧辩讨之。僧辩曰:‘计将安出?’泉曰:‘事等沃雪,何所多虑。’僧辩曰:‘君言文士常谈耳,河东少有武干,非精兵一万不可以往。竟陵甲卒不乆当至,犹可重申。欲与卿入言之。’泉许诺,及僧辩如向言,泉默然不继。元帝大怒,于是械系僧辩,时人比泉为郦寄。
泉既专征长沙,乆而不克。元帝乃数泉二十罪,为书责之曰:‘面如冠玉,还疑木偶,须似猬毛,徒劳绕喙。’乃从狱中起王僧辩代泉为都督,使舍人罗重欢领斋仗三百人与僧辩往。乃至长沙,遣通泉曰:‘罗舍人被令送王竟陵来。’泉愕然,顾左右曰:‘得王竟陵助我经略,贼不足平矣。’乃拂席坐而待之。僧辩入,乃背泉而坐曰:‘鲍郎,卿有罪,令旨使我锁卿,卿勿以故意见期。’命重欢出令示泉,锁之床下。泉颜色自若,了无惧容,曰:‘稽缓王师,罪乃甘分,但恐后人更思鲍泉之愦愦耳。’僧辩色甚不平,泉乃启陈淹迟之罪。元帝寻复其任,令与僧辩等东逼邵陵王于郢州。
郢州平,元帝以世子方诸为刺史,泉为长史,行州府事。方诸见泉和弱,每有咨陈未尝用,使泉伏床骑背为马,书其衣作其姓名,由是州府尽相欺。侯景密遣将宋子仙、任约袭之。方诸与泉不恤军政,唯蒱酒自乐,云‘贼何由得至’。既而传告者众,始命阖门。城陷,贼执方诸及泉送之景所。后景攻王僧辩于巴陵不克,败还,乃杀泉于江夏,沈其尸于黄鹤矶。
初,泉梦着朱衣行水上,及死,举身带血而沈于江如其梦。泉于仪礼尤明,撰新仪三十卷行于世。
时又有鲍行卿以博学大才称,位后军临川王录事,兼中书舍人,迁步兵校尉。上玉璧铭,武帝发诏褒赏。好韵语,及拜步兵,面谢帝曰:‘作舍人,不免贫,得五校,实大校。’例皆如此。有集二十卷。撰皇室仪十三卷,乘舆龙飞记二卷。
弟客卿位南康太守。客卿三子,检、正、至,并才艺知名,俱为湘东王五佐。正好交游,无日不适人,人为之语曰:‘无处不逢乌噪,无处不逢鲍佐。’正不为湘东王所知,献书告退。王恨之。及建邺城陷,正为尚书外兵郎,病不能起。景杂于死尸焚之。王闻之曰:‘忠非纪信,利非象齿,焚如弃如,于是乎得。’君子以此知湘东王不仁。检为湘东镇西府中记室,使蜀,不屈于武陵王,见害。
论曰:夏侯胜云,‘士患不明经术,经术明,取青紫如拾地芥耳’。于贺玚、贺琛、朱异、司马褧其得之矣。而异遂徼宠幸,任事居权,不能以道佐时,苟取容媚。及延寇败国,实异之由,祸难既彰,不明其罪,亦既身死,宠赠犹殊。罚既弗加,赏亦斯滥。夫太清之乱,固其宜矣。顾协清介,足以追踪古人,徐摛贞正,仁者信乎有勇。孝穆聦明特达,缔构兴王,献替谋猷,亮直斯在。泉本文房之士,每处荷戈之任,非材之责,胜任不亦难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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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南史  卷六十三‧列传第五十三  王神念 羊侃 羊鸦仁
王神念,太原祁人也。少好儒术,尤明内典。仕魏位颍川太守,与子僧辩据郡归梁,封南城县侯。历安成、武阳、宣城内史,皆著政绩。后为青、冀二州刺史。神念性刚正,所更州郡必禁止淫祠,时青州东北有石鹿山临海,先有神庙祅巫,欺惑百姓,远近祈祷,糜费极多。及神念至,便令毁撤,风俗遂改。后征为右卫将军,卒于官,谥曰壮。及元帝初,追赠侍中、中书令,改谥忠公。
神念少善骑射,及老不衰。尝于武帝前手执二刀楯,左右交度,驭马往来,冠绝群伍。
时复有杨华者,能作惊军骑,亦一时妙捷,帝深赏之。华本名白花,武都仇池人。父大眼为魏名将。华少有勇力,容貌瓌伟,魏胡太后逼幸之。华惧祸,及大眼死,拥部曲,载父尸,改名华,来降。胡太后追思不已,为作杨白花歌辞,使宫人昼夜连臂蹋蹄歌之,声甚凄断。华后位太子左卫率,卒于侯景军中。
神念长子遵业,位太仆卿。次子僧辩。
僧辩字君才,学涉该博,尤明左氏春秋。言辞辩捷,器宇肃然,虽射不穿札,而有陵云之气。元帝为江州刺史,僧辩随府为中兵参军。时有安成望族刘敬躬者,田间得白蛆化为金龟,将销之,龟生光照室,敬躬以为神而祷之。所请多验,无赖者多依之。平生有德有怨者必报,遂谋作乱,远近响应。元帝命中直兵参军曹子郢讨之,使僧辩袭安成。子郢既破其军,敬躬走安成,僧辩禽之。又讨平安州反蛮,由是以勇略称。
元帝除荆州,僧辩为贞毅府咨议参军,代柳仲礼为竟陵太守。及侯景反,元帝命僧辩总督舟师一万赴援。及至,台城陷没,侯景悉收其军实而厚加绥抚,遣归竟陵。于是倍道兼行,西就元帝。元帝承制,以为领军将军。及荆、湘疑贰,元帝令僧辩及鲍泉讨之。时僧辩以竟陵间部下皆劲勇,犹未尽来,意欲待集然后上顿。与泉俱入,使泉先言之,泉入不敢言。元帝问僧辩,僧辩以情对。元帝性忌,以为迁延不去,大怒厉声曰:‘卿惮行拒命,欲同贼邪?今唯死耳。’僧辩对曰:‘今日就戮甘心,但恨不见老母。’帝自斫之,中其髀,流血至地,闷绝,乆之方苏。即送廷尉,并收其子侄并系之。其母脱簪珥待罪,帝意解,赐以良药,故不死。会岳阳军袭江陵,人情搔扰。元帝遣就狱出僧辩以为城内都督。俄而岳阳奔退,而鲍泉力不能克长沙,帝命僧辩代之。僧辩仍部分将帅,并力攻围,遂平湘土。还复领军将军。
侯景浮江西寇,军次夏首。僧辩为大都督,军次巴陵。景既陷郢城,将进寇荆州,于是缘江屯戍望风请服。僧辩并沈公私船于水,分命众军乘城固守,偃旗卧鼓,安若无人。翌日,贼众济江,轻骑至城下,谓城中曰:‘语王领军,何不早降?’僧辩使荅曰:‘大军但向荆州,此城自当非碍。僧辩百口在人掌握,岂得便降。’景军肉薄苦攻,城内同时鼓噪,矢石雨下,贼乃引退。元帝又命平北将军胡僧祐率兵援僧辩。是日,贼复攻城不克,又为火舰烧栅,风不便,自焚而退。有流星堕其营中,贼徒大骇,相顾失色。贼帅任约又为陆法和所禽,景乃烧营夜遁,旋军夏首。
元帝以僧辩为征东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江州刺史,封长宁县公,命即率巴陵诸军沿流讨景。攻拔鲁山,仍攻郢,即入罗城。又有大星如车轮坠贼营,去地十丈变成火,一时碎散。有龙自城出,五色光曜,入城前鹦鹉洲水中。景闻之,倍道归建邺。贼帅宋子仙等困蹙,求输郢城,身还就景。僧辩伪许之。子仙谓为信然,浮舟将发,僧辩命杜龛鼓噪掩至,大破之,禽子仙、丁和等送江陵。元帝命生钉和舌脔杀之。
郢州既平,僧辩进师寻阳。军人多梦周何二庙神云:‘吾已助天子讨贼。’自称征讨大将军,并乘朱航。俄而反曰:‘已杀景。’同梦者数十百焉。
元帝加僧辩侍中、尚书令、征东大将军。僧辩频表劝进,并蒙优荅。于是发江州直指建邺,乃先命南兖州刺史侯瑱袭南陵、鹊头等戍,并克之。
先是,陈武帝率众五万出自南江,前军五千行至盆口。陈武名盖僧辩,僧辩惮之。既至盆口,与僧辩会于白茅洲为盟。于是升坛歃血,共读盟文,辞气慷慨,皆泪下霑衿。及发鹊头,中江而风浪,师人咸惧。僧辩再拜告天曰:‘僧辩忠臣,奉辞伐罪,社稷中兴,当使风息;若鼎命中沦,请从此逝。’言讫风止,自此遂泛安流。有群鱼跃水飞空引导,贼望官军上有五色云,双龙挟舰,行甚迅疾。
景自出战于石头城北,僧辩等大破之。卢晖略闻景战败,以石头城降。僧辩引军入据之。景走朱方,僧辩命众将入据台城。其夜军人失火烧太极殿及东西堂。僧辩虽有灭贼之功,而驭下无法,军人卤掠,驱逼居人。都下百姓父子兄弟相哭,自石头至于东城,被执缚者,男女裸露,衵衣不免。缘淮号叫,翻思景焉。
僧辩命侯瑱、裴之横东追景,伪行台赵伯超自吴松江降侯瑱,瑱送至僧辩,僧辩谓曰:‘卿荷国重恩,遂复同逆,今日之事,将欲如何。’因命送江陵。伯超既出,僧辩顾坐客曰:‘朝廷昔唯知有赵伯超,岂识王僧辩乎。社稷既倾,为我所复,人之兴废,亦复何常。’賔客皆前称叹功德,僧辩戄然,乃谬荅曰:‘此乃圣上威德,群帅用命,老夫虽滥居戎首,何力之有焉。’于是逆寇悉平。
元帝即位,授镇卫将军、司徒,加班劔二十人,改封永宁郡公,侍中、尚书令如故。
先是,天监中沙门释宝志为谶云:‘太岁龙,将无理。萧经霜,草应死。余人散,十八子。’时言萧氏当灭,李氏代兴。及湘州贼陆纳等攻破衡州刺史丁道贵,而李洪雅又自零陵称助讨纳。既而朝廷未达其心,诏征僧辩就宜丰侯循南征,为都督东上诸军事。以陈武帝为都督西下诸军事。先是,陈武让都督于僧辩,僧辩不受,故元帝分为东西都督而俱南讨焉。寻而洪雅降纳,纳以为应符,于是共议拜洪雅为大将军,尊事为主。洪雅乘平肩大舆,伞盖、鼓吹,羽仪悉备,翼从入长沙城。时纳等据车轮,夹岸为城,士卒皆百战之余,器甲精严,徒党勇锐,蒙冲斗舰,亘水陵山。时天日清明,初无云雾,军发之际,忽然风雨,时人谓为泣军,百姓窃言知其败也。三月庚寅,有两龙自城西江中腾跃升天,五色分明,遥映江水。百姓咸仰面目之,父老或聚而悲,窃相谓曰:‘地龙已去,国其亡乎。’初,纳造大舰,一名曰三王舰者,邵陵王、河东王、桂阳嗣王三人并为元帝所害,故立其像于舰,祭以太牢,加其节盖羽仪鼓吹,每战辄祭之以求福。又造二舰,一曰青龙舰,一曰白虎舰,皆衣以牛皮,并高十五丈,选其中尤勇健者乘之。僧辩惮之,稍作连城以逼焉。贼不敢交锋,并怀懈怠。僧辩因其无备,亲执旗鼓以诫进止,群贼大败,归保长沙。僧辩乃命筑垒围之,而自出临视。贼知不设备,其党吴藏、李贤明等蒙楯直进,僧辩尚据胡床不为之动,指麾勇敢,遂斩贤明,贼乃退归。初,陵纳作逆,以王琳为辞,云‘若放琳则自服’。时众军未之许,而武陵王纪拥众上流,内外骇惧。元帝乃遣琳和解之,湘州乃平。因被诏会众军西讨。寻而武陵败绩。
是时,齐遣郭元建谋袭建邺,又遣其大将东方老等继之。陈武帝闻之,驰报江陵。元帝即诏僧辩急下赴援。僧辩次姑孰,即留镇焉。先命豫州刺史侯瑱筑垒于东关以拒北军,征吴郡太守张彪、吴兴太守裴之横会瑱而大败之。僧辩振旅归建邺。
承圣三年二月,诏以僧辩为太尉、车骑大将军。顷之丁母忧。母姓魏氏,性甚安和,善于绥接,家门内外莫不怀之。初,僧辩下狱,母流泪徒行,将入谢罪,元帝不与相见。时贞惠世子有宠,母诣阁自陈无训,涕泗呜咽,众并矜之。及僧辩罪免,母深相责厉,辞色俱严。虽克复旧都,功盖宇宙,母恒自谦损,不以富贵骄物,朝野称之,谓为明哲妇人。及亡,甚见愍悼,且以僧辩勋重,故丧礼加焉。命侍中、谒者监护丧事,谥曰贞敬太夫人。灵柩将归建康,又遣谒者至舟渚吊祭。
其年十月,魏遣兵及梁王詧合众将袭江陵,元帝征僧辩于建邺,为大都督、荆州刺史。未至,而荆州已灭。及敬帝初即梁王位,僧辩预援立功,承制进骠骑大将军、中书监、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与陈武帝参谋讨伐。
时齐文宣又纳贞阳侯明以为梁嗣,与僧辩书,并贞阳亦频与僧辩书,论还国继统之事。僧辩不纳。及贞阳与齐上党王高涣至东关,散骑常侍裴之横军败,僧辩遂谋纳贞阳,仍书定君臣之礼。因遣第七子显、显所生刘并弟子珍往充质,遣左户尚书周弘正至历阳迎明。又遣吏部尚书王通送启,因求以敬帝为皇太子。明报书许之。僧辩遣使送质于邺,贞阳求度卫士三千。僧辩虑其为变,止受散卒千人而已,并遣龙舟法驾往迎。贞阳济江之日,僧辩拥烜中流,不敢就岸,末乃同会于江宁浦。明践位,授僧辩大司马,领太子太傅、扬州牧,余如故。
陈武帝时为司空、南徐州刺史,因自京口举兵袭之。僧辩常处石头城,是日视事,军人已逾城北而入,南门又白有兵来。僧辩与子𬱟遽走出阁,计无所出,乃据南门楼拜请求哀。陈武纵火焚之,方共𬱟下就执。陈武谓曰:‘我有何辜,公欲与齐师赐讨。’又曰:‘何意全无防备。’僧辩曰:‘委公北门,何谓无备?’是夜,及子𬱟俱被绞杀。
初,僧辩平建邺,遣陈武守京口,推以赤心,结廉、蔺之分。且为第三子𬱟许娶陈武章后所生女,未昏而僧辩母亡,然情好甚密,其长子𫖮屡谏不听。至是,会江淮人报云‘齐兵大举至寿春’,僧辩谓齐军必出江表,因遣记室参军江旰以事报陈武,仍使整舟舰器械。陈武宿有图僧辩志,乃闻命,留旰城中,衔枚而进。知谋者唯侯安都、周文育而已,外人但谓江旰征兵捍北。安都舟舰将趣石头,陈武控马未进。安都大惧,乃追陈武骂曰:‘今日作贼,事势已成,生死须决,在后欲何所望?若败俱死,后期得免斫头邪?’陈武曰:‘安都嗔我。’乃敢进,遂克之,时寿春竟无齐军,又非陈武之谲,殆天授也。
𫖮承圣初位侍中,魏克江陵,随王琳入齐,为竟陵郡守。齐遣王琳镇寿春,将图江左。及陈平淮南杀琳,𫖮闻之,乃出郡城南登高冢上,号哭一恸而绝。
𫖮弟颁,少有志节,恒随梁元帝。及荆州覆灭,入于魏。
僧辩既亡,弟僧智得就任约。败走,僧智肥不能行,又遇害。
僧智弟僧愔位谯州刺史,征萧勃,及闻兄死,引军还。时吴州刺史羊亮隶在僧愔下,与僧愔不平,密召侯瑱见禽。僧愔以名义责瑱,瑱乃委罪于将羊鲲斩之。僧愔复得奔齐,与徐嗣徽等挟齐军攻陈。军败,窜逸荒野,莫知所之,仰天叹曰:‘仇耻不雪,未欲身膏野草,若精诚有感,当得道路,誓不受辱人手。’拔刀将自刎,闻空中催令急去,僧愔异之,勉力驰进,行一里许,顾向处已有陈人。逾越江山,仅得归齐。
徐嗣徽,高平人,父云伯自青部南归,位终新蔡太守。侯景之乱,嗣徽归荆州,元帝以为罗州刺史,及弟嗣宗、嗣产并有武用。嗣徽从征巴丘,以功为太子右卫率、监南荆州。徐州之亡,任秦州刺史。嗣产先在建邺,嗣宗自荆州灭亡中逃得至都。从弟嗣先即僧辩之甥,复为比丘慧暹藏,得脱俱还。及僧辩见害,兄弟抽刀裂眦,志在立功,俱逃就兄嗣徽,密结南豫州刺史任约与僧辩故旧,图陈武帝。帝遣江旰说之,嗣徽执旰送邺乞师焉。齐文宣帝授为仪同,命将应赴。及石头败退,复请兵于齐,与任约、王晔、席皋同心度江。及战败,嗣徽堕马,嗣宗援兄见害。嗣产为陈武军所禽,辞色不挠而死。任约、王晔得北归。
羊侃字祖忻,泰山梁父人也。父祉,北史有传。侃少而瓌伟,身长七尺八寸,雅爱文史。弱冠随父在梁州立功,初为尚书郎,以力闻。魏帝常谓曰:‘郎官谓卿为虎,岂羊质虎皮乎?试作虎状。’侃因伏,以手抉殿没指。魏帝壮之,赐以珠劔。正光中,秦州羌莫折念生据州反,仍遣其弟天生攻陷岐州,寇雍州。侃为偏将,隶萧宝寅往讨之,射杀天生,其众即溃。以功为征东大将军、东道行台,领泰山太守,进爵钜平侯。
初,其父祉恒使侃南归,侃至是将举济、河以成先志。其从兄兖州刺史敦密知之,据州拒侃,侃乃率精兵三万袭之,不克,仍筑十余城以守之。梁朝赏授一与元法僧同。魏帝闻之,使授侃骠骑大将军、司徒、泰山郡公,长为兖州刺史。侃斩其使。魏人大骇,令仆射于晖率众十万及高欢、尔朱阳都等相继而至。栅中矢尽,南军不进,乃夜溃围而出。一日一夜,乃出魏境。至渣口,众尚万余人,马二千匹。将入南,士卒竟夜悲歌,侃乃谢曰;‘卿等怀土,幸适去留。’各拜辞而去。
侃以大通三年至建邺,授徐州刺史,并其兄默及三弟忱、给、元皆拜刺史。侃封高昌县侯,累迁太子左卫率,中。车驾幸乐游苑,侃预宴。时少府奏新造两刃矟成,长二丈四尺,围一尺三寸。帝因赐侃河南国紫骝令试之。侃执矟上马,左右击刺,特尽其妙。观者登树。帝曰:‘此树必为侍中折矣。’俄而果折,因号此矟为折树矟。北人降者,唯侃是衣冠余绪,帝宠之逾于他者,谓曰:‘朕少时捉矟,形势似卿,今失其旧体,殊觉不奇。’上又制武宴诗三十韵示侃,侃即席上应诏。帝览曰:‘吾闻仁者有勇,今见勇者有仁,可谓邹、鲁遗风,英贤不绝。’是日诏入直殿省,启尚方仗不堪用。上大怒,坐者非一。及侯景作逆,果弊于仗粗。
后迁都官尚书,尚书令何敬容用事,与之并省,未尝游造。左卫兰钦同侍宫宴,词色少交,侃于坐折之曰:‘小子!汝以铜鼓买朱异作父,韦粲作兄,何敢无宜适。’朱时在席。后华林法会,钦拜谢于省中。王铨谓钦曰:‘卿能屈膝廉公,弥见尽美;然羊公意犹未释,容能更置一拜?’钦从之。宦者张僧胤尝候侃,侃曰:‘我床非阉人所坐。’竟不前之。时论美其贞正。
太清元年,为侍中,会大举北侵,以侃为冠军将军,监作寒山堰事。堰立,侃劝元帅贞阳侯明乘水攻彭城,不见纳。既而魏援大至,侃频言乘其远来可击,旦日又劝出战,并不从。侃乃率所领顿堰上。及众军败,侃结阵徐还。
二年,复为都官尚书。侯景反,攻陷历阳,帝问侃讨景之策。侃求以二千人急据采石,令邵陵王袭取寿春,使景进不得前,退失巢窟,乌合之众,自然瓦解。议者谓景未敢便逼都,遂寝其策。令王质往。侃曰:‘今兹败矣。’乃令侃率千余骑顿望国门。景至新林,追侃入副宣城王都督城内诸军事。
时景既卒至,百姓竞入,公私混乱,无复次序。侃乃区分防拟,皆以宗室间之。军人争入武库,自取器甲,所司不能禁,侃命斩数人方得止。是时梁兴四十七年,境内无事,公卿在位,及闾里士大夫莫见兵甲。贼至卒迫,公私骇震。时宿将已尽,后进少年并出在外,城中唯有侃及柳津、韦黯。津年老且疾,黯懦而无谋,军旅指㧑,一决于侃,胆力俱壮,简文深仗之。
及贼逼城,众皆凶惧,侃伪称得外射书,云‘邵陵、西昌侯已至近路’,众乃少安。贼攻东掖门,纵火甚盛。侃以水沃灭火,射杀数人,贼乃退。加侍中、军师将军。有诏送金五千两、银万两、绢万匹赐战士。侃辞不受,部曲千余人并私加赏赉。
贼为尖顶木驴攻城,矢石所不能制。侃作雉尾炬,施铁镞,以油灌之,掷驴上焚之俄尽。贼又东西起二土山以临城,城中震骇。侃命为地道,潜引其土山,不能立。贼又作登城楼车,高十余丈,欲临射城中。侃曰:‘车高堑虚,彼来必倒,可卧而观之。’及车动果倒,众皆服焉。
贼既频攻不捷,乃筑长围。朱异、张绾议出击之。帝以问侃,侃曰:‘不可,贼多日攻城,既不能下,故立长围,欲引城中降者耳。今击之,出人若少,不足破贼;若多,则一旦失利,门隘桥小,必大致挫衄。’不从,遂使千余人出战。未及交锋,望风退走,果以争桥赴水,死者太半。
初,侃长子𬸦为景所获,执来城下示侃。侃谓曰:‘我倾宗报主,犹恨不足,岂复计此一子。幸早杀之。’数日复持来,侃谓𬸦曰:‘乆以汝为死,犹在邪?吾以身许国,誓死行阵,终不以尔而生进退。’因引弓射之。贼以其忠义,亦弗之害。
景遣仪同傅士哲呼侃与语,曰:‘侯王远来问讯天子,何为闭拒不时进纳?尚书国家大臣,宜启朝廷。’侃曰:‘侯将军奔亡之后,归命国家,重镇方城,悬相任寄,何所患苦,忽致称兵,岂有人臣而至于此。吾不能妄受浮说,开门揖盗。’士哲曰:‘在北之日,乆挹风猷,愿去戎服,得一相见。’侃为免胄,士哲瞻望乆之而去,其为北人所钦慕如此。
后大雨,城内土山崩,贼乘之垂入,苦战不能禁。侃乃令多掷火,为火城以断其路,徐于城内筑城,贼不能进。寻以疾卒于城内,赠侍中、护军将军。子球嗣。
侃少雄勇,膂力绝人,所用弓至二十石,马上用六石弓。尝于兖州尧庙蹋壁,直上至五寻,横行得七迹。泗桥有数石人,长八尺,大十围。侃执以相击,悉皆破碎。性豪侈,善音律,自造采莲、棹歌两曲,甚有新致。姬妾列侍,穷极奢靡。有弹筝人陆太喜著鹿角爪,长七寸。舞人张净琬腰围一尺六寸,时人咸推能掌上舞。又有孙荆玉能反腰帖地,衔得席上玉簪。敕赉歌人王娥儿,东宫亦赉歌者屈偶之,并妙尽奇曲,一时无对。初赴衡州,于两艖起三间通梁水斋,饰以珠玉,加之锦缋,盛设帷屏,列女乐。乘潮解缆,临波置酒,缘塘傍水,观者填咽。大同中,魏使阳斐与侃在北尝同学,有诏命侃延斐同宴。賔客三百余人,食器皆金玉杂宝,奏三部女乐。至夕,侍婢百余人俱执金花烛。侃不饮酒而好賔游,终日献酬,同其醉醒。
性宽厚,有器局。尝南还至涟口置酒,有客张孺才者,醉于船中失火,延烧七十余艘,所燔金帛不可胜数。侃闻聊不挂意,命酒不辍。孺才惭惧自逃,侃慰喻使还,待之如旧。
第三子从字子鹏,随侃台内,城陷,窜于阳平。侯景以其妹为小妻,呼还待之甚厚,以为库真都督。及景败,从密图之,乃随其东走。景于松江战败,惟余三舸,下海欲向蒙山。会景昼寝,从语海师:‘此中何处有蒙山,汝但听我处分。’遂直向京口,至胡豆洲,景觉,大惊。问岸上,云‘郭元建犹在广陵’。景大喜,将依之。从拔刀叱海师使向京口。从与王元礼、谢荅仁弟葳蕤,并景之昵也,三人谓景曰:‘我等为王百战百胜,自谓无敌,卒至于此,岂非天乎。今就王乞头以取富贵。’景欲透水,从抽刀斫之。景乃走入船中,以小刀抉船。从以矟入刺杀之。景仆射索超世在别船,葳蕤以景命召之,斩于京口。
元帝以从为青州刺史,封昌国县侯,又领东阳太守。征陆纳,加散骑常侍,除西晋州刺史。破郭元建于东关,迁东晋州刺史。承圣三年,西魏围江陵,从赴援不及。从王僧愔征萧勃于岭表,闻僧辩败,乃还,为侯瑱所破,遇害,年二十八。
羊鸦仁字孝穆,泰山钜平人也。少骁勇,仕郡为主簿。并通中,率兄弟自魏归梁,封广晋侯。征伐青、齐间,累有功绩,位至都督、北司州刺史。及侯景降,诏鸦仁督土州刺史桓和之、仁州刺史湛海珍等趣县瓠应接。景至,仍为都督、司豫二州刺史,镇县瓠。会侯景败于涡阳,魏军渐逼,鸦仁恐粮运不继,遂还北司,上表陈谢。帝大怒鸦仁,鸦仁惧,顿军于淮上。及侯景反,鸦仁率所部入援。
太清二年,景既背盟,鸦仁乃与赵伯超及南康王会理共攻贼于东府城,反为贼败。台城陷,景以为五兵尚书。鸦仁常思奋发,谓所亲曰:‘吾以凡流,受宠朝廷,竟无报效,以荅重恩。今若以此终,没有余责。’因泣下,见者伤焉。
三年,出奔江西,将赴江陵,至东莞,为故北徐州刺史荀伯道子晷所害。临死以报效不终,因而泣下。后鸦仁兄子海珍知之,掘晷父伯道并祖及所生母合五丧,各分其半骨,共棺焚之,半骨杂他骨,作五袋盛之,铭袋上曰‘荀晷祖父母某之骨’。
鸦仁子亮,侯景乱后移至吴州刺史,随王琳,以名将子见礼甚隆。为人多酒无赖,酒醉为阉竖所杀。
论曰:王神念、羊侃、羊鸦仁等,自北徂南,咸受宠任。既而侃及鸦仁晚遇屯剥。侃则临危不挠,鸦仁则守义以殒。古人所谓‘心同铁石’,此之谓乎。僧辩风格秀举,有文武奇才,而逢兹酷滥,几致陨覆。幸全首领,卒树奇功,事人之道,于斯为得。及时锺交丧,地居元宰,内有奥主而外求君,遂使尊卑易位,亲疏贸序,既同儿戏,且类弈棋。延敌开衅,实基于此,丧国倾宗,为天下笑。岂天将启陈,何斯人而斯谬也,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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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南史  卷六十四‧列传第五十四   江子一 胡僧祐 徐文盛 阴子春 杜崱 王琳 张彪
江子一字元亮,济阳考城人,晋散骑常侍统之七世孙也。父法成,奉朝请。
子一少慷慨有大志。家贫,以孝闻,苦侍养多阙;因终身蔬食。仕梁起家为王国侍郎、奉朝请。上书言事,为当轴所排,乃拜表求入北为刺客。武帝异之。又启求观书秘阁,武帝许之,有敕直华林省。其姑夫左卫将军朱异权要当朝,休下之日,賔客辐凑。异不为物议所归,欲引子一为助,子一未尝造门,其高洁如此。为遂昌、曲阿令,皆著美绩。后为南津校尉。
弟子四,历尚书金部郎。大同初,迁右丞。兄弟性并刚烈。子四自右丞上封事,极言得失,武帝甚善之,诏曰:‘屋漏在上,知之在下,其令尚书详择,施于时政。’左户郎沈炯、少府丞顾玙尝奏事不允,帝厉色呵责之。子四乃趋前代炯等对,对甚激切。帝怒呼缚之,子四乃据地不受。帝怒亦歇,乃释之,犹坐免职。
及侯景攻陷历阳,自横江将度,子一帅舟师千余人于下流欲邀之,其副董桃生走,子一乃退还南洲,收余众步赴建邺,见于文德殿。帝怒之,具以事对,且曰:‘臣以身许国,常恐不得其死,今日之事,何所复惜。不死阙前,终死阙后耳。’及城被围,开承明门出战。子一及弟尚书左丞子四、东宫直殿主帅子五并力战直前,贼坐甲不起。子一引矟撞之,贼纵突骑,众并缩。子一刺其骑,骑倒矟折,贼解其肩,时年六十二。弟曰:‘与兄俱出,何面独旋。’乃免胄赴敌,子四矟洞胸死,子五伤脰,还至堑一恸而绝。贼义子一之勇,归之,面如生。诏赠子一给事黄门侍郎,子四中书侍郎,子五散骑侍郎。侯景平,元帝又追赠子一侍中,谥义子;子四黄门侍郎,谥毅子;子五中书侍郎,谥烈子。
子一续黄图及班固‘九品’,并辞赋文章数十篇,行于世。
胡僧祐字愿果,南阳冠军人也。少勇决,有武干。仕魏位银青光禄大夫。以大通三年避尔朱氏之难归梁。频上封事,武帝器之,拜文德主帅,使戍项城。魏克项城,因入北。中大通元年,陈庆之送魏北海王元颢入洛阳,僧祐又归梁,徐南天水、天门二郡太守,有善政。性好读书,爱缉缀,然文辞鄙野,多被謿谑,而自谓实工,矜伐弥甚。
晚事梁元帝。侯景之乱,西沮蛮反,元帝令僧祐讨之,使尽诛其渠帅。僧祐谏忤旨,下狱。
大宝二年,景围王僧辩于巴陵,元帝乃引僧祐于狱,拜为假节、武猛将军,封新市县侯,令援僧辩。将发泣下,谓其子曰:‘汝可开朱白二门,吾不捷则死。吉则由朱,凶则由白也。’元帝闻而壮之。前至赤沙亭,会陆法和至,乃与并军,大败景将任约军,禽约送江陵。侯景闻之遂遁。后拜领军将军,厚自封殖。以所加鼓吹恒置斋中,对之自娱。人曰:‘此是羽仪,公名望隆重,不宜若此。’荅曰:‘我性爱之,恒须见耳。’或出游亦以自随,人士笑之。
承圣二年,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及魏军至,以僧祐为都督城东诸军事。俄中流矢卒,城遂溃。
徐文盛字道茂,彭城人也。家本魏将。父庆之,梁天监初自北归南,未至道卒。文盛仍统其众,稍立功绩。大同末,为宁州刺史。州在僻远,群蛮劫窃相寻,前后刺史莫能制。文盛推心抚慰,夷人感之,风俗遂改。
太清二年,闻国难,乃召募得数万人来赴,元帝以为秦州刺史,加都督,授以东讨之略。东下至武昌,遇侯景将任约,遂与相持。元帝又命护军将军尹悦、平东将军杜幼安、巴州刺史王珣等会之,并受文盛节度。大败约于贝矶。约退保西阳,文盛进据芦洲,又与相持。景闻之,率大众西上援约,至西阳。诸将咸曰:‘景水军轻进,又甚饥疲,击之必大捷。’文盛不许。文盛妻石氏先在建邺,至是,景载以还之。文盛深德景,遂密通信使,都无战心,众咸愤怨。杜幼安、宋簉等乃率所领独进,大破景,获其舟舰以归。会景密遣骑间道袭陷郢州,军中惧,遂大溃,文盛奔还荆州。元帝仍以为城北面大都督,又聚敛赃污甚多,元帝大怒,下令数其十罪,除其官爵。文盛私怀怨望,帝闻之,乃以下狱。时任约被禽,与文盛同禁。文盛谓约曰:‘何不早降,令我至此。’约曰:‘门外不见卿马迹,使我何处得降。’文盛无以荅,遂死狱中。
阴子春字幼文,武威姑臧人也。晋义熙末,曾祖袭随宋武帝南迁,至南平,因家焉。父智伯与梁武帝邻居,少相善,尝入帝卧内,见有异光成五色,因握帝手曰:‘公后必大贵,非人臣也。天下方乱,安苍生者其在君乎。’帝曰:‘幸勿多言。’于是情好转密,帝每有求,如外府焉。及帝践阼,官至梁、秦二州刺史。
子春仕历位朐山戍主、东莞太守。时青州石鹿山临海,先有神庙,刺史王神念以百姓祈祷糜费,毁神影,坏屋舍。当坐栋上有一大蛇长丈余,役夫打扑不禽,得入海水。尔夜,子春梦见人通名诣子春云:‘有人见苦,破坏宅舍。既无所托,钦君厚德,欲憩此境。’子春心密记之。经二日而知之,甚惊,以为前所梦神。因办牲醑请召,安置一处。数日,复梦一朱衣人相闻,辞谢云:‘得君厚惠,当以一州相报。’子春心喜,供事弥勤。经月余,魏欲袭朐山,间谍前知,子春设伏摧破之,诏授南青州刺史,镇朐山。又迁都督、梁秦二州刺史。
子春虽无佗才行,临人以廉洁称。闺门混杂,而身服垢污,脚数年一洗,言每洗则失财败事,云在梁州,以洗足致梁州败。
太清二年,征为左卫将军,迁侍中。属侯景乱,元帝令子春随王僧辩攻平邵陵王。又与左卫将军徐文盛东讨景,至贝矶与景遇,子春力战,恒冠诸军。会郢州陷没,军遂退,卒于江陵。子铿。
铿字子坚,博涉史传,尤善五言诗,被当时所重。为梁湘东王法曹行参军。初铿尝与賔友宴饮,见行觞者,因回酒炙以授之,众坐皆笑。铿曰:‘吾侪终日酣酒,而执爵者不知其味,非人情也。’及侯景之乱,铿尝为贼禽,或救之获免。铿问之,乃前所行觞者。
陈天嘉中,为始兴王中录事参军。文帝尝宴群臣赋诗,徐陵言之,帝即日召铿预宴,使赋新成安乐宫。铿援笔便就,帝甚叹赏之。累迁晋陵太守,员外散骑常侍,顷之卒。有文集三卷行于世。
杜崱,京兆杜陵人也。其先自北归南,居于雍州之襄阳,子孙因家焉,父怀宝少有志节,梁天监中累有军功,后又立功南郑,位梁、秦二州刺史。大同初,魏军复围南郑,怀宝命第三子嶷帅二百人与魏前锋战于光道寺,流矢中其目,失马,敌人交矟将至,嶷斩其一骑而上,驰以归。嶷膂力绝人,便马善射,一日中战七八合。所佩霜明朱弓四石余力,斑丝缠矟长二丈五,同心敢死士百七十人。每出杀伤数百人,敌人惮之,号为杜彪。怀宝卒于州,谥曰桓侯。
嶷位西荆州刺史,时谶言‘独梁之下有瞎天子’,元帝以嶷其人也。会嶷改葬父祖,帝敕图墓者恶为之,逾年而嶷卒。
崱,嶷弟也。幼有志气,居乡里以胆勇称,后为新兴太守。太清三年,随岳阳王来袭荆州,元帝与崱兄岸有旧,密书邀之。崱乃与岸、弟幼安、兄子龛等夜归元帝,以为武州刺史,封枝江县侯,令随领军王僧辩东讨侯景。至巴陵,景遁。加侍中,进爵为公,仍随僧辩追景至石头。景败,崱入据台城。景平,加散骑常侍、江州刺史。
是月,齐将郭元建攻秦州刺史严超达于秦郡,王僧辩令崱赴援,陈武帝亦自欧阳来会。元建众却,崱因纵兵大破之,元建遁。时元帝执王琳于江陵,琳长史陆纳等于长沙反。元帝征崱与王僧辩讨之。及纳等战于车轮,大败之。后纳等降,崱又与王僧辩西讨平武陵王于硖口。旋镇遘疾卒,谥曰武。
崱兄弟九人,兄嵩、岑、嶷、岌、𪩘、岸及弟嵷、幼安并知名。
岸字公衡,太清中,与崱随岳阳王詧攻荆州,同归元帝。帝以为北梁州刺史,封江陵县侯。岸请以五百骑袭襄阳,去城三十里,城中觉之。詧夜知其师掩襄阳,以岸等襄阳豪帅,于是夜遁归襄阳。岸等知詧至,遂奔其兄南阳太守𪩘于广平。詧遣将尹正、薛晖等攻拔之,获𪩘、岸等并其母妻子女,并斩于襄阳北门。詧母龚保林数岸于众,岸曰:‘老婢教汝儿杀汝叔,乃枉杀忠良。’詧命拔其舌,脔杀而烹之。尽诛诸杜宗族亲者,幼弱下蚕室,又发其坟墓,烧其骸骨,灰而扬之,并以为漆 4bdb.gif 之酷,元帝亦不责也。
幼安性至孝宽厚,雄勇过人,与兄崱同归元帝,帝以为西荆州刺史,封华容县侯。与王僧辩讨河东王誉于长沙,平之。又令助徐文盛东讨侯景,至贝矶,大破景将任约,斩其仪同叱罗子通、湘州刺史赵威方等。仍进军大举口,别攻拔武昌。景度芦洲上流以压文盛,幼安与众军大败之。会景密遣骑袭陷郢州,执刺史方诸,人情大骇,文盛由汉口遁归,众军大败,幼安降景,景以其多反复,杀之。
龛,岑之子也,少骁勇,善用兵,与诸父归元帝,帝以为郧州刺史,封中庐县侯,与王僧辩讨平河东王誉。又随僧辩下,继徐文盛军至巴陵。闻侯景陷郢州西上将至,乃与僧辩等守巴陵。景至围之数旬,不克而遁。迁太府卿、定州刺史。及众军至姑孰,景将侯子鉴逆战,龛与陈武帝、王琳等击之,大败子鉴,遂至石头。景亲会战,龛与众军大破之。论功为最,授东扬州刺史。又与王僧辩降陆纳,平武陵王。
及魏平江陵,后齐纳贞阳侯明以绍梁嗣,以龛为震州刺史、吴兴太守,迁南豫州刺史,封溧阳县侯,又加散骑常侍、镇南大将军。
龛,僧辩婿也,始为吴兴太守,以陈武帝既非素贵,及为之本郡,以法绳其宗门,无所纵舍。武帝衔之切齿。及僧辩败,龛乃据吴兴以拒之,频败陈文帝军。龛好饮酒,终日恒醉,勇而无略,部将杜泰私通于文帝,说龛降文帝,龛然之。其妻王氏曰:‘霸先仇隙如此,何可求和。’因出私财赏募,复大败文帝军。后杜泰降文帝,龛尚醉不觉,文帝遣人负出项王寺前斩之。王氏因截发出家,杜氏一门覆矣。
王琳字子珩,会稽山阴人也。本兵家。元帝居蕃,琳姊妹并入后庭见幸,琳由此未弱冠得在左右。少好武,遂为将帅。太清二年,帝遣琳献米万石,未至,都城陷,乃中江沈米,轻舸还荆。稍迁岳阳内史,以军功封建宁县侯。侯景遣将宋子仙据郢州,琳攻克之,禽子仙。又随王僧辩破景。后拜湘州刺史。
琳果劲绝人,又能倾身下士,所得赏物不以入家,麾下万人,多是江淮群盗。平景之勋,与杜龛俱为第一。恃宠纵暴于建邺,王僧辩禁之不可,惧将为乱,启请诛之。琳亦疑祸,令长史陆纳率部曲前赴湘州,身轻上江陵陈谢。将行谓纳等曰:‘吾若不反,子将安之?’咸曰:‘请死’。相泣而别。及至,帝以下吏,而使廷尉卿黄罗汉、太舟卿张载宣喻琳军。陆纳等及军人并哭对使者,莫肯受命。乃絷黄罗汉,杀张载。载性刻,为帝所信,荆州疾之如仇,故纳等因人之欲,抽其肠系马脚,使绕而走,肠尽气绝,又脔割备五刑而斩之。
元帝遣王僧辩讨纳,纳等败走长沙。是时湘州未平,武陵王兵下又甚盛,江陵公私恐惧,人有异图。纳启申琳无罪,请复本位,求为奴婢。元帝乃锁琳送僧辩。时纳出兵方战,会琳至,僧辩升诸楼车以示之。纳等投戈俱拜,举军皆哭,曰:‘乞王郎入城即出。’乃放琳入,纳等乃降。湘州平,仍复琳本位,使拒武陵王纪。纪平,授衡州刺史。
元帝性多忌,以琳所部甚盛,又得众心,故出之岭外。又授都督、广州刺史。其友人主书李膺,帝所任遇,琳告之曰:‘琳蒙拔擢,常欲毕命以报国恩。今天下未平,迁琳岭外,如有万一不虞,安得琳力。忖官正疑琳耳,琳分望有限,可得与官争为帝乎?何不以琳为雍州刺史,使镇武宁。琳自放兵作田,为国御捍,若警急动静相知。孰若远弃岭南,相去万里,一日有变,将欲如何!琳非愿长坐荆南,政以国计如此耳。’膺然其言而不敢启,故遂率其众镇岭南。
元帝为魏围逼,乃征琳赴援,除湘州刺史。琳师次长沙,知魏平江陵,已立梁王詧,乃为元帝举哀,三军缟素。遣别将侯平率舟师攻梁,琳屯兵长沙,传檄诸方,为进趣之计。时长沙蕃王萧韶及上游诸将推琳主盟。侯平虽不能度江,频破梁军。又以琳兵威不接,翻更不受指麾,琳遣将讨之,不克。又师老兵疲不能进,乃遣使奉表诣齐,并献驯象;又使献款于魏求其妻子;亦称臣于梁。
陈武帝既杀王僧辩,推立敬帝,以侍中、司空征琳。不从命,乃大营楼舰,将图义举。琳将张平宅乘一舰,每将战胜,舰则有声如野猪,故琳战舰以千数,以野猪为名。陈武帝遣将侯安都、周文育等讨琳,仍受梁禅。安都叹曰:‘我其败乎,师无名矣。’逆战于沌口。琳乘平肩舆,执钺而麾之,禽安都、文育,其余无所漏,唯以周铁武一人背恩,斩之。锁安都、文育,置琳所坐舰中,令一阉竖监守之。琳乃移湘州军府就郢城,带甲十万,练兵于白水浦。琳巡军而言曰:‘可以为勤王之师矣,温太真何人哉!’南江渠帅熊昙朗、周迪怀贰,琳遣李孝钦、樊猛与余孝顷同讨之。三将军败,并为迪所囚。安都、文育等尽逃还建邺。
初,魏克江陵之时,永嘉王庄年甫七岁,逃匿人家。后琳迎还湘中,卫送东下。及敬帝立,出质于齐,请纳庄为梁主。齐文宣遣兵援送,仍遣兼中书令李𫘦𬳿册拜琳为梁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又遣中书舍人辛悫、游诠之等赍玺书江表宣劳,自琳以下皆有颁赐。琳乃遣兄子叔宝率所部十州刺史子弟赴邺,奉庄纂梁祚于郢州。庄授琳侍中、使持节、大将军、中书监,改封安成郡公,其余并依齐朝前命。
及陈文帝立,琳乃辅庄次于濡须口。齐遣扬州道行台慕容俨率众临江,为其声援。陈遣安州刺史吴明彻江中夜上,将袭盆城。琳遣巴陵太守任忠大败之,明彻仅以身免。琳兵因东下,陈遣太尉侯瑱、司空侯安都等拒之。瑱等以琳军方盛,引军入芜湖避之。时西南风至急,琳谓得天道,将直取扬州,侯瑱等徐出芜湖蹑其后。比及兵交,西南风翻为瑱用,琳兵放火燧以掷瑱船者,皆反烧其船。琳船舰溃乱,兵士透水死者十二三。其余皆弃船上岸,为陈军所杀殆尽。
初,琳命左长史袁泌、御史中丞刘仲威同典兵侍卫庄,及军败,泌遂降陈。仲威以庄投历阳,又送寿阳。琳寻与庄同入齐,齐孝昭帝遣琳出合肥,鸠集义故,更图进取。琳乃缮舰,分遣招募淮南伧楚,皆愿戮力。陈合州刺史裴景晖,琳兄珉之婿也,请以私属导引齐师,孝昭委琳与行台左丞卢潜率兵应赴。沈吟不决,景晖惧事泄,挺身归齐。齐孝昭赐琳玺书令镇寿阳,其部下将帅悉听以从,乃除琳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封会稽郡公。又增兵秩,兼给铙吹。琳水陆戒严,将观衅而动,属陈氏结好于齐,使琳更听后图。
琳在寿阳,与行台尚书卢潜不协,更相是非,被召还邺。齐武成置而不问,除沧州刺史。后以琳为特进、侍中。所居屋脊无故剥破,出赤蛆数升,落地化为血,蠕动。有龙出于门外之池,云雾起,昼晦。会陈将吴明彻寇齐,齐帝敕领军将军尉破胡等出援秦州,令琳共为经略。琳谓所亲曰:‘今太岁在东南,岁星居牛斗分,太白已高,皆利为客,我将有丧。’又谓破胡曰:‘吴兵甚锐,宜长策制之,慎勿轻斗。’破胡不从。战,军大败。琳单马突围,仅而获免。还至彭城,齐令便赴寿阳,并许召募。又进封琳巴陵郡王。陈将吴明彻进兵围之,堰肥水灌城。而齐将皮景和等屯于淮西,竟不赴救。明彻昼夜攻击,城内水汽转侵,人皆患肿,死病相枕。从七月至十月,城陷被执,百姓泣而从之。吴明彻恐其为变,杀之城东北二十里,时年四十八。哭者声如雷。有一叟以酒脯来至,号酹尽哀,收其血怀之而去。传首建康,悬之于市。
琳故吏梁骠骑府仓曹参军朱玚致书陈尚书仆射徐陵求琳首,曰:
窃以朝市迁贸,时传骨鲠之风;历运推移,间表忠贞之迹。故典午将灭,徐广为晋家遗老;当涂已谢,马孚称魏室忠臣。用能播美于前书,垂名于后世。梁故建宁公琳,洛滨余胄,沂川旧族,立功代邸,效绩中朝。当离乱之辰,总蕃伯之任。尔乃轻躬殉主,以身许国,实追踪于往彦,信踵武于前修。而天厌梁德,尚思匡继,徒蕴包胥之念,终遘苌弘之眚。洎王业光启,鼎祚有归,于是远迹山东,寄命河北。虽轻旅臣之叹,犹怀客卿之礼。感兹知己,忘此捐躯。至使身没九泉,头行万里。诚复马革裹尸,遂其生平之志,原野暴骸,会彼人臣之节。然身首异处,有足悲者。封树靡卜,良可怆焉。
玚早簉末僚,预参下席,降薛君之吐握,荷魏公之知遇。是用霑巾雨袂,痛可识之颜,回肠疾首,切犹生之面。伏惟圣恩博厚,明诏爰发,赦王经之哭,许田横之葬。玚虽刍贱,窃亦有心。琳经莅寿阳,颇存遗爱,曾游江右,非无旧德。比肩东阁之吏,继踵西园之賔,愿归彼境,还修窀穸。庶孤坟既筑,或飞衔土之燕,丰碑式树,时留堕泪之人。近故旧王绾等已有论牒,仰蒙制议,不遂所陈。昔廉公告逝,即肥川而建茔域,孙叔云亡,仍芍陂而植楸槚。由此言之,抑有其例。不使寿春城下,唯传报葛之人,沧洲岛上,独有悲田之客。昧死陈祈,伏待刑宪。
陵嘉其志节,又明彻亦数梦琳求首,并为启陈主而许之。仍与开府主簿刘韶慧等持其首还于淮南,权瘗八公山侧,义故会葬者数千人。玚等乃间道北归,别议迎接。寻有扬州人茅智胜等五人密送丧柩达于邺,赠十五州诸军事、扬州刺史、侍中、特进、开府、录尚书事,谥曰忠武王,葬给辒辌车。
琳体貌闲雅,立发委地,喜怒不形于色。虽无学业,而强记内敏,军府佐史千数,皆识其姓名。刑罚不滥,轻财爱士,得将卒之心。少为将帅,屡经丧乱,雅有忠义之节。虽本图不遂,齐人亦以此重之,待遇甚厚。及败为陈军所执,吴明彻欲全之,而其下将领多琳故吏,争来致请,并相资给,明彻由此忌之,故及于难。当时田夫野老,知与不知,莫不为之歔欷流泣。观其诚信感物,虽李将军之恂恂善诱,殆无以加焉。
琳十七子,长子敬在齐袭王爵,武平末通直常侍。第九子衍,隋开皇中开府仪同三司,大业初,卒于渝州刺史。
张彪不知何许人,自云家本襄阳,或云左卫将军、衡州刺史兰钦外弟也。少亡命在若邪山为盗,颇有部曲。临城公大连出牧东扬州,彪率所领客焉。始为防阁,后为中兵参军,礼遇甚厚。及侯景将宋子仙攻下东扬州,复为子仙所知。后去子仙,还入若邪举义,征子仙不捷,仍走向剡。
赵伯超兄子棱为侯景山阴令,去职从彪。后怀异心,伪就彪计,请酒为盟,引刀子披心出血自歃,彪信之,亦取刀刺血报之。刀始至心,棱便以手案之,望入彪心,刀斜伤得不深。棱重取刀刺彪,头面被伤顿绝。棱谓已死,因出外告彪诸将,言已杀讫,欲与求富贵。彪左右韩武入视,彪已苏,细声谓曰:‘我尚活,可与手。’于是武遂诛棱。彪不死,复奉表元帝,帝甚嘉之。
及侯景平,王僧辩遇之甚厚,引为爪牙,与杜龛相似,世谓之张、杜。贞阳侯践位,为东扬州刺史,并给鼓吹。室富于财,昼夜乐声不息。剡令王怀之不从,彪自征之。留长史谢岐居守。会僧辩见害,彪不自展拔。时陈文帝已据震泽,将及会稽,彪乃遣沈泰、吴宝真还州助岐保城。彪后至,泰等反与岐迎陈文帝入城。彪因其未定,逾城而入。陈文帝遂走出,彪复城守。沈泰说陈文帝曰:‘彪部曲家口并在香岩寺,可往收取。’遂往尽获之。彪将申进密与泰相知,因又叛彪,彪复败走,不敢还城。据城之西山楼子,及暗得与弟昆仑、妻杨氏去。犹左右数人追随,彪疑之皆发遣,唯常所养一犬名黄苍在彪前后,未曾舍离。乃还入若邪山中。
沈泰说陈文帝遣章昭达领千兵重购之,并图其妻。彪眠未觉,黄苍惊吠劫来,便啮一人中喉即死。彪拔刀逐之,映火识之,曰:‘何忍举恶。卿须我者但可取头,誓不生见陈蒨。’劫曰:‘官不肯去,请就平地。’彪知不免,谓妻杨呼为乡里曰:‘我不忍令乡里落佗处,今当先杀乡里然后就死。’杨引颈受刀,曾不辞惮。彪不下刀,便相随下岭到平处。谓劫曰:‘卿须我头,我身不去也。’呼妻与诀,曰:‘生死从此而别,若见沈泰、申进等为语曰,功名未立,犹望鬼道相逢。’劫不能生得,遂杀彪并弟,致二首于昭达。黄苍号叫彪尸侧,宛转血中,若有哀状。
昭达进军,迎彪妻便拜,称陈文帝教迎为家主。杨便改啼为笑,欣然意悦,请昭达殡彪丧。坟冢既毕,黄苍又俯伏冢间,号叫不肯离。杨还经彪宅,谓昭达曰:‘妇人本在容貌,辛苦日乆,请暂过宅庄饰。’昭达许之。杨入屋,便以刀割发毁面,哀哭恸绝,誓不更行。陈文帝闻之,叹息不已,遂许为尼。后陈武帝军人求取之,杨投井决命。时寒,比出之垂死,积火温燎乃苏,复起投于火。
彪始起于若邪,兴于若邪,终于若邪。及妻犬皆为时所重异。杨氏,天水人,散骑常侍曒之女也。有容貌,先为河东裴仁林妻,因乱为彪所纳。彪友人吴中陆山才嗟泰等翻背,刊吴昌门为诗一绝曰:‘田横感义士,韩王报主臣,若为留意气,持寄禹川人。’
论曰:忠义之道,安有常哉。善言者不必能行,蹈之者恒在所忽。江子一、胡僧祐,太清之季,名宦盖微。江则自致亡躯,胡亦期之殒命,然则贞劲之节,岁寒自有性也。文盛克终有鲜,诗人得所诫焉。子春战乃先鸣,幽通有助,及乎梁州之败,而以濯足为尤。杜氏终致覆亡,亦云图墓之咎。吉凶之兆,二者岂易知乎。王琳乱朝忠节,志雪仇耻,然天方相陈,义难弘济,斯则大厦落构,岂一木所能支也。张彪一遇何怀,死而后已;唯妻及犬,义悉感人,记传所陈,何以加此,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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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南史  卷六十五‧列传第五十五  陈宗室诸王 永脩侯拟 遂兴侯详 宜黄侯慧纪 衡阳献王昌 南康愍王昙朗 文帝诸子 宣帝诸子 后主诸子
永脩侯拟字公正,陈武帝之疏属也。少孤贫,质直强记。武帝南征交阯,拟从焉。梁绍泰二年,除员外散骑常侍、明威将军,以雍州刺史资,监南徐州事。
武帝践阼,广封宗室,诏从子监南徐州拟封永脩县侯,北徐州刺史褒封锺陵县侯,晃封建城县侯,炅封上饶县侯。从孙明威将军訬封虔化县侯,吉阳县侯諠仍前封,信威将军祏封豫宁县侯,青州刺史详封遂兴县侯,贞威将军慧纪封宜黄县侯,敬雅封宁都县侯,敬泰封平固县侯。
文帝嗣位,拟除丹阳尹,坐事以白衣知郡,寻复本职。卒,谥曰定。天嘉二年,配享武帝庙庭。子党嗣。
遂兴侯详字文几,少出家为沙门。善书记,谈论清雅。武帝讨侯景,召令还俗,配以兵马,从定建邺。永定二年,封遂兴县侯。天嘉三年,累迁吴州刺史。五年,讨周迪,战败,死之。以所统失律,无赠谥。子正理嗣。
宜黄侯慧纪字元方,武帝之从孙也。涉猎书史,负材任气。从武帝平侯景。及帝践阼,封宜黄县侯,除黄门侍郎。
太建十年,吴明彻北侵败绩,以慧纪为缘江都督、兖州刺史。至德二年,为都督、荆州刺史。及梁安平王萧岩、晋熙王萧𤩽等诣慧纪请降,慧纪以兵迎之。以应接功,位开府仪同三司。
祯明三年,隋师济江,慧纪率将士三万人,船舰千余乘,沿江而下,欲趣台城。遣南康太守吕肃将兵据巫峡,以五条铁锁横江,肃竭其私财以充军用。隋将杨素奋兵击之,四十余战,争马鞍山及磨刀涧守险。隋军死者五千余人,陈人尽取其鼻,以求功赏。既而隋军屡捷,获陈之士,三纵之。肃乃遁保延洲。别帅廖世宠领大舫诈降,欲烧隋舰,更决一死战。于是有五黄龙备众色,各长十余丈,骧首连接,顺流而东,风浪大起,云雾晦冥,陈人震骇,不觉火自焚。隋军乘高舰,张大弩以射之,陈军大败,风浪应时顿息。肃收余众东走。
慧纪时至汉口,为隋秦王俊拒,不得进。闻肃败,尽烧公安之储,伪引兵东下,因推湘州刺史晋熙王叔文为盟主。水军都督周罗 3b0b.gif ,其上流城戍悉解甲。于是慧纪及巴州刺史毕宝并恸哭俱降。慧纪入隋,依例授仪同三司,卒。子正平,颇有文学。
衡阳献王昌字敬业,武帝第六子也。梁太清末,武帝南征李贲,命昌与宣后随沈恪还吴兴。及武帝东讨侯景,昌与宣后、文帝并为景囚。景平,拜长城国世子,吴兴太守,时年十六。
昌容貌伟丽,神情秀朗,雅性聦辩,明习政事。武帝遣陈郡谢哲、济阳蔡景历辅昌临郡,又遣吴郡杜之伟授昌以经。昌读书一览便诵,明于义理,剖析如流。寻与宣帝俱往荆州。魏克荆州,又与宣帝俱迁长安。
武帝即位,频遣使请宣帝及昌,周人许而未遣。及武帝崩,乃遣之。时王琳作梗中流,昌不得还,居于安陆。王琳平后,天嘉元年二月,昌发自安陆,由鲁山济江。而巴陵王萧沇等率百僚上表,请以昌为湘州牧,封衡阳郡王。诏曰‘可’。三月甲戌入境,诏令主书舍人缘道迎接。丙子济江,于中流殒之,使以溺告。四月庚寅,丧柩至都,上亲临哭。乃下诏赠假黄钺、都督中外诸军事、太宰、扬州牧,葬送之仪,一依汉东平宪王、齐豫章文献王故事,谥曰献。无子,文帝以第七皇子伯信嗣。
伯信字孚之,位西衡州刺史。及隋师济江,与临汝侯方庆并为东衡州刺史王勇所害。
南康愍王昙朗,武帝母弟忠壮王休先之子也。休先少倜傥有大志,梁简文之在东宫,深被知遇,为文德主帅,顷之卒。敬帝即位,追赠南徐州刺史,封武康县公。武帝受禅,赠司徒,封南康郡王,谥曰忠壮。
昙朗少孤,尤为武帝所爱。有胆力,善绥御。侯景平后,起家著作郎。武帝诛王僧辩,留昙朗镇京口,知留府事。
绍泰元年,除中书侍郎,监南徐州。二年,齐兵攻逼建邺,因请和,求武帝子侄为质。时四方州郡,并多未賔,本根虚弱,粮运不继,在朝文武,咸愿与齐和亲。武帝难之,而重违众议,乃决遣昙朗。恐昙朗惮行,或当奔窜,乃自率步骑往京口迎之,使质于齐。齐背约,遣萧轨等随徐嗣徽度江。武帝大破之,虏萧轨、东方老等诛之,齐人亦害昙朗于晋阳。时陈与齐绝,弗之知。武帝践阼,犹以昙朗袭封南康郡王,奉忠壮王祀,礼秩一同皇子。天嘉二年,齐人结好,始知其亡,文帝诏赠开府仪同三司、南徐州刺史,谥曰愍。乃遣兼郎中令随聘使江德藻迎昙朗丧柩,三年春至都。
初,昙朗未质于齐,生子方泰、方庆;及将适齐,以二妾自随,在北又生二子方华、方旷,亦同得还。
方泰少粗犷,与诸恶少年群聚,游逸无度,文帝以南康王故,特宽宥之。天嘉二年,以为南康王世子。及闻昙朗薨,于是袭爵南康王。太建四年,为都督、广州刺史。为政残暴,为有司奏免。六年,授豫章内史,在郡不修政事。秩满之际,屡放部曲为劫,又纵火延烧邑居,因行暴掠,驱录富人,征求财贿。代至,又淹留不还。至都,以为宗正卿。未拜,为御史中丞宗元饶所劾,免官,以王还第。十一年,起为宁远将军,直殿省。寻加散骑常侍。其年八月,宣帝幸大壮观,因大阅武。命都督任忠领步骑十万,阵于玄武湖,都督陈景领楼舰五百出于瓜步江。上登玄武门观,宴群臣以观之。因幸乐游苑,设丝竹会。仍重幸大壮观,集众军,振旅而还。时方泰当从,启称所生母疾,不行。因与亡命杨锺期等二十人微行往人间,淫淳于岑妻,为州长流所录。又率人仗抗拒,伤损禁司,为有司所奏。上大怒,下方泰狱。方泰初承行淫,不承拒格禁司。上曰:‘不承则上测。’方泰乃投列承引。于是兼御史中丞徐君整奏请解方泰所居官,下宗正削爵土,上可其奏。
祯明初,为侍中。陈亡,与后主俱入长安。隋大业中,为掖县令。
方庆少清警,涉猎书传。及长有干略。天嘉中,封临汝县侯。至德二年,累迁智武将军、武州刺史。
初,广州刺史马靖乆居岭表,大得人心,士马强盛,朝廷疑之,以方庆为广州刺史,以兵袭靖。靖诛,进号宣毅将军。方庆性清谨,甚得人和。
祯明三年,隋师济江,都督、东衡州刺史王勇征兵于方庆,欲与赴援台城。时隋行军总管韦洸帅兵度岭,宣隋文帝敕云:‘若岭南平定,留勇与丰州刺史郑万顷且依旧职。’方庆闻之,恐勇卖己,且欲观变,乃不从。勇使高州刺史戴智烈斩方庆于广州,而收其兵。
郑万顷,荥阳人,梁司州刺史绍叔之始族子也。父旻,梁末入魏。万顷通达有材干,周武帝时,为司城大夫,出为温州刺史。至德中,与司马消难奔陈,拜散骑常侍、昭武将军、丰州刺史。在州甚有惠政,吏人表请立碑,诏许焉。初,万顷在周,甚被隋文帝知遇,及隋文帝践阼,常思还北。及王勇杀方庆,万顷乃率州兵拒勇降隋,隋授上仪同,寻卒。
文帝十三男:沈皇后生废帝、始兴王伯茂。严淑媛生鄱阳王伯山、晋安王伯恭。潘容华生新安王伯固。刘昭华生衡阳王伯信。王充华生庐陵王伯仁。张修容生江夏王伯义。韩修华生武陵王伯礼。江贵妃生永阳王伯智。孔贵妃生桂阳王伯谋。二男早卒,无名;伯信出继衡阳王昌。
始兴王伯茂字郁之,文帝第二子也。初,武帝兄始兴昭烈王道谈仕梁为东宫直阁将军。侯景之乱,援台中流矢卒。太平二年,赠南兖州刺史,封长城县公,谥曰昭烈。武帝受禅,重赠太傅,改封始兴郡王。道谈生文帝及宣帝。宣帝以梁承圣末迁于长安,至是武帝遥以宣帝袭封始兴嗣王,以奉昭烈王祀。武帝崩,文帝入纂帝位。时宣帝在周未还,文帝以本宗乏飨,徙封宣帝为安成王,封伯茂为始兴王,以奉昭烈王祀。赐天下为父后者爵一级。旧制,诸王受封未加戎号者,不置佐史。于是尚书八坐奏加伯茂宁远将军,置佐史,除扬州刺史。
伯茂性聦敏,好学,谦恭下士,又以太子母弟,文帝深爱重之。时军人于丹徒盗发晋郗昙墓,大获晋右军将军王羲之书及诸名贤遗迹。事觉,其书并没县官,藏于秘府。文帝以伯茂好古,多以赐之。由是伯茂大工草隶书,甚得右军法。
迁东扬州刺史、镇东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废帝时,伯茂在都,刘师知等矫诏出宣帝,伯茂劝成之。师知等诛后,宣帝恐伯茂扇动朝廷,乃进号中卫将军,令入居禁中,专与废帝游处。时四海之望,咸归宣帝,伯茂深不平,数肆恶言。宣帝以其无能,不以为意。及建安人蒋裕与韩子高等谋反,伯茂并阴豫其事。光大二年,皇太后令黜废帝为临海王,其日又下令降伯茂为温麻侯。时六门之外有别馆,以为诸王冠昏之所,名为昏第,至是命伯茂出居之,宣帝遣盗殒之于车中,年十八。
鄱阳王伯山字静之,文帝第三子也。伟容仪,举止闲雅,喜愠不形于色。武帝时,天下草创,诸王受封,仪注多阙。及伯山受封,文帝欲重其事,天嘉元年七月丙辰,尚书八坐奏封鄱阳郡王,乃遣度支尚书萧睿持节兼太宰告于太庙,又遣五兵尚书王质持节兼太宰告于太社。其年十月,上临轩策命,策讫,令王公以下,并宴于王第。六年,为缘江都督、平北将军、南徐州刺史。宣帝辅政,不欲令伯山处边,光大元年,徙为东扬州刺史。累迁征南将军,护军将军,加开府仪同三司,给鼓吹并扶。
伯山性宽厚,美风仪,又于诸王最长,后主深敬重之。每朝庭有冠昏飨宴,恒使为主。及遭所生忧,居丧以孝闻。后主尝幸吏部尚书蔡征宅,因往吊之,伯山号恸殆绝,因起为镇卫将军,乃谓群臣曰:‘鄱阳王至性可嘉,又是西第之长,豫章已兼司空,其亦须迁太尉。’未及发诏,祯明三年薨。寻属陈亡,遂无赠谥。
长子君范,未袭爵而隋师至。时宗室王侯在都者百余人,后主恐其为变,乃并召入,屯朝堂,使豫章王叔英总督之,又阴为之备。六军败绩,相率出降,因从后主入长安。隋文帝并配陇右及河西诸州,各给田业以处之。大业二年,隋炀帝以后主第六女婤为贵人,绝爱幸,因召陈氏子弟尽还京师,随才叙用,由是并为守宰,遍于天下。君范位温县令。
新安王伯固字牢之,文帝第五子也。生而龟胸,目通睛扬白,形状眇小,而俊辩善言论。天嘉六年,立为新安郡王。太建七年,累迁都督、南徐州刺史。伯固性嗜酒,不好积聚,所得禄奉,用度无节。酣醉以后,多所乞丐,于诸王中最为贫窭。宣帝每矜之,特加赏赐。性轻率,好行鞭捶。在州不知政事,日出田猎。或乘眠舆至于草间,辄呼人从游,动至旬日。所捕麞鹿,多使生致。宣帝颇知之,遣使责让者数矣。
十年,为国子祭酒。颇知玄理,而墯业无所通;至于擿句问难,往往有奇意。为政严苛,国学有墯游不修习者,重加槚楚,生徒惧焉,由是学业颇进。
十三年,为都督、扬州刺史。后主初在东宫,与伯固甚亲狎。伯固又善謿谑,宣帝每宴集,多引之。叔陵在江州,心害其宠,阴求瑕疵,将中以法。及叔陵入朝,伯固惧罪,谄求其意,乃共讪毁朝贤,历诋文武,虽耆年高位,皆面折无所畏忌。伯固性好射雉,叔陵又好开发冢墓,出游田野,必与偕行,于是情好大协,遂谋不轨。伯固侍禁中,每有密语,必报叔陵。及叔陵奔东府,遣使告之,伯固单马驰赴,助叔陵指麾。知事不捷,便欲走。会四门已闭,不得出,因趣白杨道。台马容至,为乱兵所杀,尸于东昌馆门,时年二十八。诏特许以庶人礼葬。子及所生王氏,并特宥为庶人,国除。
晋安王伯恭字肃之,文帝第六子。天嘉六年封。寻为吴郡太守。时年十余岁,便留心政事,官曹缉理。历位尚书左仆射,后为中卫将军、右光禄大夫。陈亡入长安。大业初,为成州刺史、太常少卿。
庐陵王伯仁字寿之,文帝第八子。天嘉六年立。为侍中、国子祭酒,领太子中庶子。陈亡,卒于长安。
江夏王伯义字坚之,文帝第九子。天嘉六年封。位金紫光禄大夫。陈亡入长安。迁于瓜州,道卒。
武陵王伯礼字用之,文帝第十子。天嘉六年立。太建初,为吴兴太守。在郡恣行暴掠,后为有司所劾。十一年,被代征还,遂迁延不发,为御史中丞徐君整所劾,免。陈亡入长安。大业中,为临洮太守。
永阳王伯智字策之,文帝第十二子。少敦厚,有器局,博涉经史。太建中立。累迁尚书左仆射,后为特进。陈亡入长安。大业中,为国子司业。
桂阳王伯谋字深之,文帝第十三子。太建中立。位散骑常侍,薨。子酆,大业中,为番禾令。
宣帝四十二男:柳皇后生后主。彭贵人生始兴王叔陵。曹淑华生豫章王叔英。何淑仪生长沙王叔坚、宜都王叔明。魏昭华生建安王叔卿。钱贵妃生河东王叔献。刘昭仪生新蔡王叔齐。袁昭容生晋熙王叔文、义阳王叔达、新会王叔坦。王姬生淮南王叔彪、巴山王叔雄。吴姬生始兴王叔重。徐姬生寻阳王叔俨。淳于姬生岳阳王叔慎。王修华生武昌王叔虞。韦修容生湘东王叔平。施姬生临贺王叔敖,沅陵王叔兴。曾姬生阳山王叔宣。杨姬生西阳王叔穆。申婕妤生南安王叔俭、南郡王叔澄、岳山王叔韶、太原王叔匡。袁姬生新兴王叔纯。吴姬生巴东王叔谟。刘姬生临海王叔显。秦姬生新宁王叔隆、新昌王叔荣。其皇子叔叡、叔忠、叔泓、叔毅、叔训、叔武、叔处、叔封八人,并未及封。三子早卒,无名。
始兴王叔陵字子嵩,宣帝之第二子也。梁承圣中,生于江陵。魏克江陵,宣帝迁关右,叔陵留穰城。宣帝之还,以后主及叔陵为质。天嘉三年,随后主还朝,封康乐县侯。叔陵少机辩,徇声名,强梁无所推屈。太建元年,封始兴王,奉昭烈王祀。位都督、江州刺史,时年十六,政自己出,僚佐莫预焉。性严刻,部下慑惮。诸公子侄及罢县令长,皆逼令事己。豫章内史钱法成诣府进谒,即配其子季卿将领马仗。季卿惭耻不时至,叔陵大怒,侵辱法成,法成愤怨,自缢而死。州县非其部内,亦征摄案之。朝贵及下吏有乖忤者,辄诬奏其罪,陷以重辟。
四年,迁都督、湘州刺史。诸州镇闻其至,皆震恐股栗。叔陵日益横,征伐夷、獠,所得皆入己,丝毫不以赏赐。征求役使,无有纪极。夜常不卧,执烛达晓,呼召賔客,说人间细事,戏谑无所不为。性不饮酒,唯多置肴胾,昼夜食啖而已。自旦至中,方始寝寐。曹局文案,非呼不得辄白。笞罪者皆系狱,动数年不省视。潇、湘以南,皆逼为左右,廛里殆无遗者。其中脱有逃窜,辄杀其妻子。州县无敢上言,宣帝弗之知。
九年,除都督、扬州刺史。十年,至都,加扶,给油幢车。叔陵居东府,事务多关涉省阁,执事之司,承意顺旨,即讽上进用之。微致违忤,必抵大罪,重者至殊死。道路藉藉,皆言其有非常志。叔陵修饰虚名,每入朝,常于车中马上,执卷读书,高声长诵,阳阳自若。归坐斋中,或自执斧斤,为沐猴百戏。又好游冢墓间,遇有茔表主名可知者,辄命左右发掘,取其石志、古器并骸骨肘胫,持为翫弄,藏之府库。人间少妻处女,微有色貌者,并即逼纳。
十一年,丁所生母彭氏忧,去职。顷之,起为本职。晋世王公贵人,多葬梅岭,及彭氏卒,叔陵启求梅岭葬之,乃发故太傅谢安旧墓,弃去安柩,以葬其母。初丧日,伪为哀毁,自称刺血写涅槃经。未及十旬,乃日进甘膳。又私召左右妻女,与之奸合,所作尤不轨,侵淫上闻。宣帝责御史中丞王政以不举奏,免政官。又黜其典签、亲事,仍加鞭捶。宣帝素爱叔陵,不绳以法,但责让而已。服阕,又为侍中、中军大将军。
及宣帝不豫,后主诸王并入侍疾。叔陵阴有异志,命典药吏砺切药刀。及仓卒之际,又命左右取劔,左右不悟,乃取朝服所佩木劔以进,叔陵怒。及翌日小敛,后主哀顿俯伏,叔陵以锉药刀斫后主中项。太后驰来救焉,叔陵又斫太后数下。后主乳媪乐安君吴氏时在太后侧,自后掣肘,后主因得起。叔陵仍持后主衣,后主自奋得免。长沙王叔坚以手扼叔陵,夺去其刀,仍牵就柱,以其褶袖缚之,弃池水中,将杀之,问后主曰:‘即尽之,为待也?’时吴媪已扶后主避贼,叔坚求后主所在,将受命。叔陵多力,因奋袖得脱,突出云龙门,驰车还东府,呼其甲士断青溪桥道。放东城囚,以充战士。又遣人往新林追所部兵马。仍自被甲,着白帽,登城西门,招募百姓,散金银以赏赐。外召诸王将帅,无有应者,唯新安王伯固闻而赴之。叔陵聚兵仅得千人,欲据城保守。
时众军并缘江防守,台内空虚,叔坚白太后,使太子舍人司马申急召右卫将军萧摩诃,将兵至府西门。叔陵事急,遣记室韦谅送鼓吹与摩诃,谓曰:‘事捷以公为台鼎。’摩诃绐报曰:‘须王心膂节将自来,方敢从命。’叔陵即遣戴洫、谭骐𬴊二人诣摩诃。摩诃执以送台,斩于阁道下,持其首徇东城,仍悬于朱雀门。叔陵自知不济,遂入沈其妃张氏及宠妾七人于井中。叔陵有部下兵先在新林,于是率人马数百,自小航度,欲趣新林,以舟舰入北。行至白杨路,为台军所邀。伯固见兵至,旋避入巷,叔陵拔刀追之,伯固复还。叔陵部下多弃甲溃散,摩诃马容陈智深迎刺叔陵,阉竖王飞禽斫之数十下,马容陈仲华就斩首送台。自寅至巳乃定。尚书八坐奏:‘请依宋世故事,流尸江中,污潴其室;并毁其所生彭氏坟庙,还谢氏之茔。’后主从所奏。叔陵诸子,即日并赐死。
豫章王叔英字子烈,宣帝第三子也。宽厚仁爱。太建元年封。后位司空。隋大业中,位涪陵太守,卒。
长沙王叔坚字子成,宣帝第四子也。母本吴中酒家婢,相者言当生贵子。宣帝微时,因饮通焉,生叔坚。及贵,召拜淑仪。
叔坚少而严整,又颇使酒,兄弟惮之。好数术,卜筮、风角、镕金、琢玉,并究其妙。初封丰城侯。太建元年封。累迁丹阳尹。
初,叔坚与始兴王叔陵并招聚賔客,各争权宠,甚不平。每朝会卤簿,不肯为先后,必分道而趋,左右或争道而斗,至有死者。及宣帝不豫,叔坚与叔陵等并从后主侍疾。叔陵阴有异志,叔坚疑之,微伺其所为。及行逆,赖叔坚以免。以功进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寻迁司空,将军、刺史如故。
时后主患创,不能视事,政无大小,悉决于叔坚,权倾朝廷,后主由是疏忌之。孔范、管斌、施文庆等,并东宫旧臣,日夕阴持其短。至德元年,乃诏令即本号用三司之仪,出为江州刺史。未发,寻以为司空,实欲夺其权。又阴令人造其厌魅,刻木为偶人,衣以道士服,施机关,能拜跪,昼夜于星月下醮之,祝诅于上。又令人上书告其事,案验令实。后主召叔坚囚于西省,将黜之,令近侍宣敕数之。叔坚自陈为佞人所构,死日惭见叔陵。后主感其前功,乃赦之,免所居官,以王还第。后位中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荆州刺史。秩满还都。
陈亡入隋,迁于瓜州。叔坚素贵,不知家人生产,至是与妃沈氏酣酒,不以耕种为事。大业中,为遂宁郡守,卒。
建安王叔卿字子弼,宣帝第五子也。性质直,有材器,容貌甚伟。太建四年立。位中书监。陈亡入隋。大业中,为都官郎,上党通守。
宜都王叔明字子昭,宣帝第六子也。仪容美丽,举止和柔,状似妇人。太建五年立。位侍中。陈亡入隋。大业中,为鸿胪少卿。
河东王叔献字子恭,宣帝第九子也。性恭谨,聦敏好学。太建五年立。位南徐州刺史。薨,赠司空,谥康简。子孝宽嗣,隋大业中,为汶城令。
新蔡王叔齐字子肃,宣帝第十一子也。风采明赡,博涉经史,善属文。太建七年立。位侍中。陈亡入隋。大业中,为尚书主客郎。
晋熙王叔文字子才,宣帝第十二子也。性轻险,好虚誉,颇涉书史。太建七年立。位都督、湘州刺史。征为侍中,未还而隋军济江,隋秦王至汉口。时叔文自湘州还朝,至巴州,乃率巴州刺史毕宝等请降,致书于秦王。王遣使往巴州迎劳叔文。叔文与毕宝、荆州刺史陈慧纪及文武将吏赴汉口,秦王并厚待之。及至京,隋文帝坐于广阳门观,叔文从后主至朝堂。文帝使内史令李德林宣旨,责其君臣不能相弼,以致丧亡。后主与其群臣并愧惧拜伏,莫能仰视,叔文独欣然有自得志。后上表陈在巴州先送款,望异常例。文帝嫌其不忠,而方怀柔江表,遂授开府、宜州刺史。
淮南王叔彪字子华,宣帝第十三子也。少聦慧,善属文。太建八年立。位侍中。入隋,卒于长安。
始兴王叔重字子厚,宣帝第十四子也。性质朴,无伎艺。宣帝崩,始兴王叔陵为逆,诛,其年立叔重为始兴王,以奉昭烈王后。位江州刺史。隋大业中,为太府少卿。
寻阳王叔俨字子思,宣帝第十五子也。性凝重,举止方正。后主即位立。位侍中。入隋卒。
岳阳王叔慎字子敬,宣帝第十六子也。少聦敏,十岁能属文。太建十四年立。至德中,为丹阳尹。时后主尤爱文章,叔慎与衡阳王伯信、新蔡王叔齐等,日夕陪侍赋诗,恒被嗟赏。
祯明元年,出为湘州刺史,加都督。及隋师济江,清河公杨素兵下荆门,遣将庞晖略地至湘州,州内将士,克日请降。叔慎置酒会文武,酒酣,叹曰:‘君臣之义,尽于此乎?’长史谢基伏而流涕。湘州助防遂兴侯正理在坐,起曰:‘主辱臣死,诸君独非陈国臣乎?纵其无成,犹见臣节,青门之外,有死不能。今日后应者斩。’众咸许诺,乃刑牲结盟。遣人诈奉降书于庞晖,叔慎伏甲待之。晖入,伏兵发,缚晖等以徇,皆斩之。叔慎招士众,数日中,兵至五千人。隋遣内阳公薛胄为湘州刺史,闻庞晖死,乃益请兵。隋又遣行军总管刘仁恩救之。未至,薛胄禽叔慎,秦王斩之汉口。
义阳王叔达字子聦,宣帝第十七子也。太建十四年立。位丹阳尹。入隋,大业中,为内史舍人,绛郡通守。武德中,位侍中,封江国公,历礼部尚书,卒。
巴山王叔雄字子猛,宣帝第十八子也。太建十四年立。入隋,卒于长安。
武昌王叔虞字子安,宣帝第十九子也。太建十四年立。入隋,大业中,为高苑令。
湘东王叔平字子康,宣帝第二十子也。至德元年立。入隋,大业中,为胡苏令。
临贺王叔敖字子仁,宣帝第二十一子也。至德元年立。入隋,大业中,位仪同三司。
阳山王叔宣字子通,宣帝第二十二子也。至德元年立。入隋,大业中,为泾城令。
西阳王叔穆字子和,宣帝第二十三子也。至德元年立。入隋,卒于长安。
南安王叔俭字子约,宣帝第二十四子也。至德元年立。入隋,卒于长安。
南郡王叔澄字子泉,宣帝第二十五子也。至德元年立。入隋,大业中,为灵武令。
沅陵王叔兴字子推,宣帝第二十六子也。至德元年立。入隋,大业中,为给事郎。
岳山王叔韶字子钦,宣帝第二十七子也。至德元年立。位丹阳尹。入隋,卒于长安。
新兴王叔纯字子洪,宣帝第二十八子也。至德元年立。入隋,大业中为河北令。
巴东王叔谟字子轨,宣帝第二十九子也。至德四年立。入隋,大业中,为汧阳令。
临海王叔显字子亮,宣帝第三十子也。至德四年立。入隋,大业中,为鹑觚令。
新会王叔坦字子开,宣帝第三十一子也。至德四年立。入隋,大业中,为涉县令。
新宁王叔隆字子远,宣帝第三十二子也。至德四年立。入隋,卒于长安。
新昌王叔荣字子彻,宣帝第三十三子也。祯明二年立。入隋,大业中,为内黄令。
太原王叔匡字子佐,宣帝第三十四子也。祯明二年立。入隋,大业中,为寿光令。
后主二十二男:张贵妃生太子深、会稽王庄。孙姬生吴兴王胤。高昭仪生南平王嶷。吕淑媛生永嘉王彦、邵陵王兢。龚贵嫔生南海王虔、钱唐王恬。张淑华生信义王祗。徐淑仪生东阳王恮。孔贵人生吴郡王藩。其皇子总、观、明、纲、统、冲、洽、縚、绰、威、辩十一人,并未及封。
太子深字承源,后主第四子也。少聦慧,有志操,容止俨然,左右近侍,未尝见其喜愠。以母张贵妃故,特为后主所爱。至德元年,封始安王。位扬州刺史。祯明二年,皇太子胤废,后主乃立深为皇太子。隋师济江,隋将韩擒自南掖门入,百僚奔散,深时年十余岁,闭阁而坐,舍人孔伯鱼侍。隋军排阁入,深使宣令劳之曰:‘军旅在道,不乃劳也!’军人咸致敬焉。隋大业中,为枹罕太守。武德初,为秘书丞,卒官。
吴兴王胤字承业,后主长子也。太建五年二月乙丑,生于东宫。母孙姬,因产卒,沈皇后哀而养之,以为己子。后主年长未有嗣,宣帝命以为嫡孙,诏为父后者赐爵一级。十年,封永康公。后主即位,为皇太子。
胤性聦敏好学,执经肄业,终日不倦,博通大义,兼善属文。时张贵妃、孔贵嫔并爱幸,沈皇后无宠,日夜构成后及太子之短。孔范之徒,又于外合成其事。祯明二年,废为吴兴王,加侍中、中卫将军。入隋,卒于长安。
南平王嶷字承岳,后主第二子也。方正有器局,年数岁,风采举动,有若成人。至德元年立。位扬州刺史。迁都督、郢州刺史。入隋,卒于长安。
永嘉王彦字承懿,后主第三子也。至德元年立。位都督、江州刺史。入隋,大业中,为襄武令。
南海王虔字承恪,后主第五子也。至德元年立。位南徐州刺史。入隋,大业中,为涿令。
信义王祗字承敬,后主第六子也。至德元年立。位琅邪、彭城二郡太守。入隋,大业中,为通议郎。
邵陵王兢字承检,后主第七子也。祯明元年立。入隋,大业中,为国子监丞。
会稽王庄字承肃,后主第八子也。容貌蕞陋。性严酷,数岁时,左右有不如意,辄剟刺其面,或加烧 24454.gif 。性嗜酒,爱博。以母张贵妃宠,后主甚爱之。至德四年立。位扬州刺史。入隋,大业中,为昌隆令。
东阳王恮字承厚,后主第九子也。祯明二年立。入隋,大业中,为通议郎。
吴郡王藩字承广,后主第十子也。祯明二年封。隋大业中,为任城令。
钱唐王恬字承惔,后主第十一子也。祯明二年封。入隋,卒于长安。
江左承西晋,诸王开国,并以户数相差为大小三品。大国置上、中、下三将军,又置司马一人。次国置中、下二将军。小国置将军一人。余官亦准此为差。武帝受命,自永定讫于祯明,唯衡阳王昌特加礼命,至五千户,自余大国不过二千,小国则千户云。
论曰:有陈受命,虽疆土日蹙,然封建之典,无革先王。永脩等并以疏属列居蕃屏,慧纪始终之迹,其殆优乎。衡阳、南康,地皆懿戚,提携以殒,惟命也夫!文、宣二帝,诸子不一,鄱阳、岳阳风迹可纪,古所谓维城盘石,叔慎其近之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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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南史  卷六十六‧列传第五十六   杜僧明 周文育 侯瑱 侯安都 欧阳𬱟 黄法 23c0b.gif  淳于量 章昭达 吴明彻
杜僧明字弘照,广陵临泽人也。形貌眇小,而有胆气,善骑射。梁大同中,卢安兴为新州刺史、南江督护,僧明与兄天合及周文育并为安兴所启,请与俱行。频征俚、獠有功,为新州助防。天合亦有材干,预在征伐。安兴死,僧明复副其子子雄。及交州豪士李贲反,逐刺史萧咨,咨奔广州。台遣子雄与高州刺史孙冏讨贲。时春草已生,瘴疠方起,子雄请待秋讨之,广州刺史新渝侯萧映不听,萧咨又促之,子雄等不得已遂行。至合浦,死者十六七,众并惮役溃散。禁之不可,乃引其余兵退还。萧咨启子雄及冏与贼交通,逗遛不进,梁武帝敕于广州赐死。子雄弟子略、子烈并豪侠,家属在南江。天合谋于众曰:‘卢公累叶待遇我等亦甚厚矣,今见枉死而不能为报,非丈夫也。我弟僧明,万人之敌,若围州城,召百姓,谁敢不从。城破斩二侯,然后待台使至,束手诣廷尉,死犹胜生。纵其不捷,亦无恨矣。’众咸慷慨曰:‘是所愿也,唯足下命之。’乃与周文育等率众结盟,奉子雄弟子略为主,以攻刺史萧映。子略顿城南,天合顿城北,僧明、文育分据东西,吏人并应之,一日之中,众至数万。陈武帝时在高要,闻事起,率众来讨,大破之。杀天合,禽僧明及文育等,并释之,引为主帅。
武帝征交阯及讨元景仲,僧明、文育并有功。侯景之乱,俱随武帝入援建邺。武帝于始兴破兰裕,僧明为前锋,斩裕。又与蔡路养战于南野,僧明马被伤,武帝驰救之,以所乘马授僧明。僧明上马复进,杀数十人,因而乘之,大败路养。高州刺史李迁仕又据大皋,入灨石,以逼武帝。武帝遣周文育为前军,与僧明击走之。迁仕与宁都人刘孝尚并力将袭南康,陈武又令僧明与文育等拒之。相持连战百余日,卒禽迁仕,送于武帝。及帝下南康,留僧明顿西昌,督安成、庐陵二郡军事。梁元帝承制,授新州刺史、临江县子。
侯景遣于庆等寇南江,武帝顿豫章,命僧明为前驱,所向克捷。武帝表僧明为长史,仍随东讨。军至蔡洲,僧明率麾下烧贼水门大舰。及景平,除南兖州刺史,进爵为侯,仍领晋陵太守。及荆州覆亡,武帝使僧明率吴明彻等随侯瑱西援,于江州病卒。赠散骑常侍,谥曰威。陈文帝即位,追赠开府仪同三司,配享武帝庙庭。子晋嗣。
周文育字景德,义兴阳羡人也。少孤贫,本居新安寿昌县,姓项氏,名猛奴。年十一,能反复游水中数里,跳高六尺,与群儿聚戏,众莫能及。义兴人周荟为寿昌浦口戍主,见而奇之,因召与语。文育对曰:‘母老家贫,兄弟姊并长大,困于赋役。’荟哀之,乃随文育至家,就其母请文育养为己子,母遂与之。及荟秩满,与文育还都,见太子詹事周舍,请制名字,舍因为立名为文育,字景德。命兄子弘让教之书计。弘让善隶书,写蔡邕劝学及古诗以遗之,文育不之省,谓弘让曰:‘谁能学此,取富贵但有大槊耳。’弘让壮之,教之骑射,文育大悦。
司州刺史陈庆之与荟同郡,素相善,启荟为前军军主。庆之使荟将五百人往新蔡悬瓠慰劳白水蛮。蛮谋执荟以入魏,事觉,荟与文育拒之。时贼徒甚盛,一日中战数十合,文育前锋陷阵,勇冠军中。荟于阵战死,文育驰取其尸,贼不敢逼。及夕,各引去。文育身被九创,创愈,辞请还葬,庆之壮其节,厚加赗遗而遣之。
葬讫,会卢安兴为南江督护,启文育同行。累征有功,除南海令。安兴死后,文育与杜僧明攻广州,为陈武帝所败,帝赦之。
后监州王劢以文育为长流,深被委任。劢被代,文育欲与劢俱下。至大庾岭,诣卜者,卜者曰:‘君北下不过作令长,南入则为公侯。’文育曰:‘足钱便可,谁望公侯。’卜人又曰:‘君须臾当暴得银至二千两,若不见信,以此为验。’其夕,宿逆旅,有贾人求与文育博,文育胜之,得银二千两。旦辞劢,劢问其故,文育以告,劢乃遣之。武帝闻其还,大喜,分麾下配焉。
武帝之讨侯景,文育与杜僧明为前军,克兰裕,援欧阳𬱟,皆有功。武帝破蔡路养于南野,文育为路养所围,四面数重,矢石雨下,所乘马死,文育右手搏战,左手解鞍,溃围而出。与杜僧明等相得,并力复进,遂大败之。武帝乃表文育为府司马。
李迁仕之据大皋,遣其将军杜平虏入灨石鱼梁作城。武帝命文育击之,平虏弃城走,文育据其城。迁仕闻平虏败,留老弱于大皋,悉选精兵自将以攻文育。文育与战,迁仕稍却,相持未解。会武帝遣杜僧明来援,别破迁仕水军,迁仕众溃,不敢过大皋,直走新淦。梁元帝授文育义州刺史。迁仕又与刘孝尚谋拒义军,武帝遣文育与侯安都、杜僧明、徐度、杜棱筑城于白口拒之。文育频出与战,遂禽迁仕。
武帝发自南康,遣文育将兵五千,开通江路。侯景将王伯丑据豫章,文育击走之,遂据其城。累功封东迁县侯。武帝军至白茅湾,命文育与杜僧明常为军锋。及至姑孰,与侯景将侯子鉴战,破之。景平,改封南移县侯,累迁散骑常侍。
武帝诛王僧辩,令文育督众军,会文帝于吴兴,围克杜龛。又济江袭会稽太守张彪,得其郡城。及文帝为彪所袭,文育时顿城北香岩寺,文帝夜往趋之。彪又来攻,文育苦战,遂破平彪。
武帝以侯瑱拥据江州,命文育讨之,仍除南豫州刺史,率兵袭盆城。未克,徐嗣徽引齐人度江,据芜湖,诏征文育还都。嗣徽等乃列舰于青墩至于七矶,以断文育归路。及夕,文育鼓噪而发,嗣徽等不能制。至旦,反攻嗣徽,嗣徽骁将鲍砰独以小舰殿,文育乘单舴艋,跳入砰舰,斩砰,仍牵其舰而还,贼众大骇。因留船芜湖,自丹阳步上。时武帝拒嗣徽于白城,适与文育会。将战,风急,武帝曰:‘矢不逆风。’文育曰:‘事急矣,当决之,何用古法。’抽槊上马而进,众军随之,风亦寻转,杀伤数百人。嗣徽等移营莫府山,文育徙顿对之。频战功最,进爵寿昌县公,给鼓吹一部。
及广州刺史萧勃举兵逾岭,诏文育督众军讨之。时新吴洞主余孝顷举兵应勃,遣其弟孝劢守郡城,自出豫章,据于石头。勃使其子孜将兵与孝顷相会,又遣其别将欧阳𬱟顿军苦竹滩,傅泰据塶口城,以拒官军。官军船少,孝顷有舴艋三百艘、舰百余乘在上牢,文育遣军主焦僧度、羊柬潜军袭之,悉取而归,仍于豫章立栅。
时官军食尽,欲退还,文育不许。乃使人间行,遗周迪书,约为兄弟,并陈利害。迪得书甚喜,许馈以粮。于是文育分遣老小,乘故船舫沿流俱下,烧豫章所立栅,伪退,孝顷望之大喜,因不设备。文育由间道信宿达芊韶。芊韶上流则欧阳𬱟、萧勃,下流则傅泰、余孝顷,文育据其中间,筑城飨士,贼徒大骇。欧阳𬱟乃退入泥溪,作城自守。文育遣严威将军周铁武与长史陆山才袭𬱟,禽之。于是盛陈兵甲,与𬱟乘舟而宴,以巡傅泰城下,因攻泰,克之。
萧勃在南康,闻之,众皆股栗。其将谭世远斩勃欲降,为人所害。世远军主夏侯明彻持勃首以降。萧孜、余孝顷犹据石头,武帝遣侯安都助文育攻之,孜降文育,孝顷退走新吴,广州平。文育还顿豫章,以功授开府仪同三司。
王琳拥据上流,诏侯安都为西道都督,文育为南道都督,同会武昌。与琳战于沌口,为琳所执,后得逃归,请罪,诏不问,复其官爵。及周迪破余孝顷,孝顷子公飏、弟孝劢犹据旧栅,扰动南土,武帝复遣文育及周迪、黄法等讨之。豫章内史熊昙朗亦率众来会。文育遣吴明彻为水军,配周迪运粮,自率众军入象牙江,筑城于金口。公飏伪降,谋执文育,事觉,文育囚之送都,以其部曲分隶众军。乃舍舟为步军,进据三陂。
王琳遣将曹庆救孝劢,分遣主帅常众爱与文育相拒,自帅所领攻周迪、吴明彻军。迪等败,文育退据金口。熊昙朗因其失利,谋害文育以应众爱。文育监军孙白象颇知其事,劝令先之。文育曰:‘不可。我旧兵少,客军多,若取昙朗,人皆惊惧,亡立至矣,不如推心抚之。’初,周迪之败,弃船走,莫知所在。及得迪书,文育喜,赍示昙朗,昙朗害之于坐。武帝闻之,即日举哀,赠侍中、司空,谥曰忠愍。
初文育之据三陂,有流星坠地,其声如雷,地陷方一丈,中有碎炭数斗。又军市中忽闻小儿啼,一市并惊,听之在土下,军人掘焉,得棺,长三尺,文育恶之。俄而迪败,文育见杀。天嘉二年,有诏配享武帝庙庭。子宝安嗣。
文育本族兄景曜,因文育官至新安太守。
宝安字安人,年十余岁,便习骑射。以贵公子骄蹇游逸,好狗马,乐驱驰,靡衣媮食。文育之为晋陵,以征讨不遑之郡,令宝安监知郡事,尤聚恶少年,武帝患之。及文育西征败绩,絷于王琳,宝安便折节读书,与士君子游,绥御文育士卒,甚有威惠。文育归,复除吴兴太守。文育为熊昙朗所害,征宝安还,起为猛烈将军,领其旧兵,仍令南讨。
文帝即位,深器重之,寄以心膂,精卒多配焉。及平王琳,颇有功。周迪之破熊昙朗,宝安南入,穷其余烬。天嘉二年,重拜吴兴太守,袭封寿昌县公。三年,征留异,为侯安都前军。异平,除给事黄门侍郎、卫尉卿。再迁左卫将军,领卫尉卿。卒,谥曰成。
40ae.gif 嗣,位晋陵、定远二郡太守。
侯瑱字伯玉,巴西充国人也。父弘远,累世为西蜀酋豪。蜀贼张文萼据白崖山,有众万人,梁益州刺史鄱阳王萧范命弘远讨之,弘远战死。瑱固请复仇,每战先锋,遂斩文萼,由是知名。因事范,范委以将帅之任。山谷夷、獠不附者,并遣瑱征之。累功授轻车府中兵参军、晋康太守。范为雍州刺史,瑱除冯翊太守。范迁镇合肥,瑱又随之。
侯景围台城,范乃遣瑱辅其世子嗣入援都。及城陷,瑱、嗣同退还合肥。仍随范徙镇盆城。俄而范及嗣皆卒,瑱领其众,依于豫章太守庄铁。铁疑之,瑱惧不自安,诈引铁谋事,因刃之,据豫章之地。
后降于侯景将于庆。庆送瑱于景,景以瑱与己同姓,托为宗族,待之甚厚。留其妻子及弟为质,遣瑱随庆平蠡南诸郡。及景败巴陵,景将宋子仙、任约等并为西军所获,瑱乃诛景党与以应义师,景亦诛其弟及妻子。梁元帝授瑱南兖州刺史、郫县侯。仍随都督王僧辩讨景,恒为前锋。既复台城,景奔吴郡,僧辩使瑱追景,大败之于吴松江。以功除南豫州刺史,镇姑孰。
及齐遣郭元建出濡须,僧辩遣瑱捍之,大败元建。魏攻荆州,王僧辩以瑱为前军赴援,未至而魏克荆州。瑱顿九江,因卫晋安王还都。承制以瑱为侍中、江州刺史,加都督,改封康乐县公。及司徒陆法和据郢州,引齐兵来寇,乃使瑱西讨,未至而法和入齐。齐遣慕容恃德镇夏首,瑱攻之,恃德食尽请和,瑱还镇豫章。僧辩使其弟僧愔与瑱共讨萧勃,及陈武帝诛僧辩,僧愔阴欲图瑱而夺其军,瑱知之,尽收僧愔徒党,僧愔奔齐。
是时瑱据中流,甚强,又以本事王僧辩,虽外示臣节,未肯入朝。初,余孝顷为豫章太守,及瑱镇豫章,乃于新吴县别立城栅,与瑱相拒。瑱留军人妻子于豫章,令从弟奫知后事,悉众以攻孝顷,自夏迄冬弗能克。奫与其部下侯方儿不协,方儿下攻奫,虏瑱军府妓妾金玉,归于武帝。瑱既失根本,轻归豫章,豫章人拒之,乃趋盆城,就其将焦僧度。僧度劝瑱投齐,瑱以武帝有大量,必能容己,乃诣阙请罪,武帝复其爵位。永定二年,进位司空。文帝即位,进授太尉。王琳至栅口,又以瑱为都督,侯安都等并隶焉。
天嘉元年二月,王琳引合肥漅湖之众,舳舻相次而下。瑱率军进兽槛洲。明日合战,琳军少却。及夕,东北风吹其舟舰并坏。夜中有流星坠于贼营。及旦风静,琳入浦,以鹿角绕岸,不敢复出。时西魏将史宁蹑其上流,瑱闻之,知琳不能持乆,收军却据湖浦,以待其弊。及史宁至,围郢州,琳恐众溃,乃率船东下,去芜湖十里而泊。明日,齐人遣兵助琳,瑱令军中晨炊蓐食,顿芜湖洲尾以待之。将战,有微风至自东南,众军施拍纵火,定州刺史章昭达乘平虏大舰中江而进,琳军大败,脱走以免者十二三,琳因此入齐。
其年,诏以瑱为都督五州诸军事,镇盆城。周将贺若敦、独孤盛等来攻巴、湘,又以瑱为西讨都督,大败盛军。以功授湘州刺史,改封零陵郡公。二年薨,赠大司马,谥曰壮肃,配享武帝庙庭。子净藏嗣,尚文帝女富阳公主。
侯安都字成师,始兴曲江人也,为郡著姓。父捍,少仕州郡,以忠谨称。安都贵后,官至光禄大夫、始兴内史。
安都工隶书,能鼓琴,涉猎书传,为五言诗颇清靡,兼善骑射,为邑里雄豪。侯景之乱,招集兵甲,至三千人。陈武帝入援台城,安都引兵从武帝,攻蔡路养,破李迁仕,克平侯景,并力战有功,封富川县子。随武帝镇京口,除兰陵太守。
武帝谋袭王僧辩,唯与安都定计。仍使安都率水军自京口趣石头,武帝自从江乘罗落会之。安都至石头北,弃舟登岸,僧辩弗之觉。石头城北接冈阜,不甚危峻,安都被甲,带长刀,军人捧之,投于女垣内,众随而入,进逼僧辩卧室。武帝大军亦至,与僧辩战于听事前,安都自内阁出,腹背击之,遂禽僧辩。以功授南徐州刺史。
武帝东讨杜龛,安都留台居守。徐嗣徽、任约等引齐寇入据石头,游骑至于阙下。安都闭门示弱,令城中登陴看贼者斩。及夕,贼收军还石头。安都夜令士卒密营御敌之具。将旦,贼骑至,安都与战,大败之,贼乃退还石头,不敢逼台城。及武帝至,以安都为水军。于中流断贼粮运。又袭秦郡,破嗣徽栅,收其家口,得嗣徽所弹琵琶及所养鹰,遣信饷之,曰:‘昨至弟住处,得此,今以相还。’嗣徽等见之大惧,寻求和,武帝听其还北。及嗣徽等济江,齐之余军犹据采石,守备甚严,又遣安都攻之,多所俘获。
明年春,诏安都率兵镇梁山以备齐。徐嗣徽等复入,至湖熟,武帝追安都还拒之,战于耕坛南。安都率十二骑突其阵,破之,禽齐仪同乞伏无芳,又刺齐将东方老堕马,会贼骑至,救老,获免。贼北度蒋山。安都又与齐将王敬宝战于龙尾,使从弟晓、军主张纂前犯其阵,晓被创坠马,张纂死之。安都驰往救晓,斩其骑士十二人,取纂尸而还,齐军不敢逼。武帝与齐军战于莫府山,命安都自白下横击其后,大败之。以功进爵为侯,又进号平南将军,改封西江县公。
仍督水军出豫章,助豫州刺史周文育讨萧勃。安都未至,文育已斩勃,并禽其将欧阳𬱟、傅泰等。唯余孝顷与勃子孜犹于豫章之石头作两城,孝顷与孜各据其一,又多设船舰,夹水而阵。安都至,乃衔枚夜烧其舰。文育率水军,安都领步骑,登岸结阵。孝顷俄断后路,安都乃令军士竖栅,引营渐进,频致克获,孜乃降。孝顷奔归新吴,请入子为质,许之。以功加开府仪同三司。
仍率众会武昌,与周文育西讨王琳。将发,王公以下饯于新林,安都跃马度桥,人马俱坠水中。又坐 447d.gif 而钓,夜载安都、文育、敬成上岸,入深草,步投官军。还都自劾,诏并赦之,复其官爵。
寻为丹阳尹,出为南豫州刺史,令继周文育攻余孝劢及王琳将曹庆、常众爱等。安都自宫亭湖出松门,蹑众爱后。文育为熊昙朗所害,安都回取大舰,遇琳将周炅、周协南归,与战,破之,禽炅、协。孝劢弟孝猷率部下四千家,欲就王琳,遇炅败,乃诣安都降。安都又进军于禽奇洲,破曹庆、常众爱等,焚其船舰。众爱奔庐山,为村人所杀,余众悉平。
还军至南皖,而武帝崩,安都随文帝还朝,乃与群臣议,翼奉文帝。时帝谦让弗敢当,太后又以衡阳王故,未肯下令,群臣不能决。安都曰:‘今四方未定,何暇及远。临川王有功天下,须共立之。今日之事,后应者斩。’便按劔上殿,白太后出玺,又手解文帝发,推就丧次。文帝即位,迁司空,仍授南徐州刺史,给扶。
王琳下至栅口,大军出顿芜湖。时侯瑱为大都督,而指麾经略多出安都。及王琳入齐,安都进军盆城,讨琳余党,所向皆下。
仍别奉中旨,迎衡阳献王昌。初昌之将入,致书于文帝,辞甚不逊。帝不怿,召安都,从容而言曰:‘太子将至,须别求一蕃,吾其老焉。’安都对曰:‘自古岂有被代天子,愚臣不敢奉诏。’因自迎昌,中流而杀之。以功进爵清远郡公。自是威名甚重,群臣无出其右。
安都父捍为始兴内史,卒于官,文帝征安都为发丧。寻起复本官,赠其父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拜其母为清远国太夫人,仍迎赴都。母固求停乡里,上乃下诏,改桂阳郡之汝城县为卢阳郡,分衡州之始兴、安远二郡,合三郡为东衡州,以安都从弟晓为刺史。安都第三子秘年九岁,上以为始兴内史,并令在乡侍养。改封安都桂阳郡公。
王琳败后,周兵入据巴、湘,安都奉诏西捍。及留异拥据东阳,又奉诏东讨。异本谓台军自钱唐江上,安都乃步由会稽之诸暨,出永康。异大恐,奔桃枝岭,处岩谷间,竖栅以拒守。安都躬自接战,为流矢所中,血流至踝。安都乘舆麾军,容止不变。因其山陇为堰。属夏潦水涨,安都引船入堰,楼舰与异城等,放拍碎其楼雉。异与第二子忠臣脱身奔晋安,虏其妻子,振旅而归。加侍中、征北大将军,仍还本镇。吏人诣阙,表请立碑颂美安都功绩,诏许之。
自王琳平后,安都勋庸转大,又自以功安社稷,渐骄矜。招聚文武士,骑驭驰骋,或命以诗笔,第其高下,以差次赏赐之。文士则褚玠、马枢、阴铿、张正见、徐伯阳、刘删、祖孙登,武士则萧摩诃、裴子烈等,并为之賔,斋内动至千人。部下将帅,多不遵法度,检问收摄,则奔归安都。文帝性严察,深衔之。安都日益骄慢,表启封讫,有事未尽,乃开封自书之,云又启某事。及侍宴酒酣,或箕踞倾倚。尝陪乐游禊饮,乃白帝曰:‘何如作临川王时?’帝不应。安都再三言之,帝曰:‘此虽天命,抑亦明公之力。’宴讫,又启便借供张水饰,将载妻妾于御堂欢会,帝虽许其请,甚不怿。明日,安都坐于御坐,賔客居群臣位,称觞上寿。初,重云殿灾,安都率将士带甲入殿,帝甚恶之,自是阴为之备。又周迪之反,朝望当使安都讨都第三子秘年九岁,上以为始兴内史,并令在乡侍养。改封安都桂阳郡公。
王琳败后,周兵入据巴、湘,安都奉诏西捍。及留异拥据东阳,又奉诏东讨。异本谓台军自钱唐江上,安都乃步由会稽之诸暨,出永康。异大恐,奔桃枝岭,处岩谷间,竖栅以拒守。安都躬自接战,为流矢所中,血流至踝。安都乘舆麾军,容止不变。因其山陇为堰。属夏潦水涨,安都引船入堰,楼舰与异城等,放拍碎其楼雉。异与第二子忠臣脱身奔晋安,虏其妻子,振旅而归。加侍中、征北大将军,仍还本镇。吏人诣阙,表请立碑颂美安都功绩,诏许之。
自王琳平后,安都勋庸转大,又自以功安社稷,渐骄矜。招聚文武士,骑驭驰骋,或命以诗笔,第其高下,以差次赏赐之。文士则褚玠、马枢、阴铿、张正见、徐伯阳、刘删、祖孙登,武士则萧摩诃、裴子烈等,并为之賔,斋内动至千人。部下将帅,多不遵法度,检问收摄,则奔归安都。文帝性严察,深衔之。安都日益骄慢,表启封讫,有事未尽,乃开封自书之,云又启某事。及侍宴酒酣,或箕踞倾倚。尝陪乐游禊饮,乃白帝曰:‘何如作临川王时?’帝不应。安都再三言之,帝曰:‘此虽天命,抑亦明公之力。’宴讫,又启便借供张水饰,将载妻妾于御堂欢会,帝虽许其请,甚不怿。明日,安都坐于御坐,賔客居群臣位,称觞上寿。初,重云殿灾,安都率将士带甲入殿,帝甚恶之,自是阴为之备。又周迪之反,朝望当使安都讨禽陈文彻,所获不可胜计,献大铜鼓,累代所无。𬱟预其功,还为直阁将军。钦征交州,复启𬱟同行。钦度岭而卒,𬱟除临贺内史,启乞送钦丧还都,然后之任。时湘、衡界五十余洞不賔,敕衡州刺史韦粲讨之。粲委𬱟为都督,悉皆平殄。
侯景构逆,粲自解还都征景,以𬱟监衡州。台城陷后,岭南互相吞并,兰钦弟前高州刺史裕攻始兴内史萧昭基,夺其郡。以兄钦与𬱟旧,遣招之。𬱟不从,谓使曰:‘高州昆季隆显,莫非国恩,今应赴难援都,岂可自为跋扈。’及陈武帝入援都,将至始兴,𬱟乃深自结托。裕遣兵攻𬱟,武帝援之。裕败,武帝以王怀明为衡州刺史,迁𬱟为始兴内史。
武帝之讨蔡路养、李迁仕也,𬱟助帝平之。梁元帝承制以始兴郡为东衡州,以𬱟为刺史,封新丰县伯。
侯景平,元帝遍问朝宰,使各举所知,群臣未对。元帝曰:‘吾已得一人矣。欧阳𬱟甚公正,本有匡济才,恐萧广州不肯致之。’乃授武州刺史。寻授郢州,欲令出岭,萧勃留之,不获拜命。寻授衡州刺史,进封始兴县侯。
时萧勃在广州,兵强位重,元帝深患之,遣王琳代为刺史。琳已至小桂岭,勃遣其将孙玚监州,尽率部下至始兴避琳兵锋。𬱟别据一城,不往谒勃,闭门高垒,亦不拒战。勃怒,遣兵袭𬱟,尽收其赀财马仗。寻赦之,还复其所,复与结盟。魏平荆州,𬱟委质于勃。及勃度岭出南康,以𬱟为前军都督,周文育破禽之,送于武帝,帝释而礼之。
萧勃死后,岭南乱,𬱟有声南土,且与武帝有旧,乃授安南将军、衡州刺史,封始兴县侯。未至岭,𬱟子纥已克始兴。及𬱟至,岭南皆慑伏,仍进广州,尽有越地。改授都督交广等十九州诸军事、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
王琳据有中流,𬱟自海道及东岭奉使不绝。永定三年,即本号开府仪同三司。文帝即位,进号征南将军,改封阳山郡公。
初,交州刺史袁昙缓密以金五百两寄𬱟,令以百两还合浦太守袭𫇭,四百两付儿智矩,余人弗之知。𬱟寻为萧勃所破,赀财并尽,唯所寄金独存,昙缓亦寻卒,至是,𬱟并依信还之,时人莫不叹伏之。
时𬱟合门显贵,威振南土,又多致铜鼓生口,献奉珍异,前后委积,颇有助军国。天嘉四年薨,赠司空,谥曰穆。子纥嗣。
纥字奉圣,颇有干略,袭父官爵,在州十余年,威惠著于百越。宣帝以纥乆在南服,颇疑之。太建元年,征为左卫将军,其部下多劝之反,遂举兵攻衡州刺史钱道戢。诏仪同章昭达讨禽之,送至都,伏诛。子询以年幼免。
黄法字仲昭,巴山新建人也。少劲捷有胆力,日步行二百里,能距跃三丈。颇便书疏,闲明簿领,出入州郡中,为乡闾所惮。
侯景之乱,于乡里合徒众。太守贺诩下江州,法败之。梁元帝承制授交州刺史资,领新淦县令,封巴山县子。敬帝即位,改封新建县侯。
太平元年,割江州四郡置高州,以法破之。
永定二年,王琳遣李孝钦、樊猛、余孝顷攻周迪,且谋取法共周迪讨平之。
天嘉三年,周迪反,法功居多。废帝即位,进爵为公。
太建五年,大举北侵,法禁侵掠,躬自劳抚而与之盟,并放还北。以功加侍中,改封义阳郡公。
七年,为豫州刺史,镇寿阳。薨,赠司空,谥曰威。子玩嗣。
淳于量字思明,其先济北人也。世居建邺。父文成,仕梁为将帅,位梁州刺史。量少善自居处,伟姿容,有干略,便弓马。梁元帝为荆州刺史,文成分量人马,令往事焉。以军功封广晋县男。
侯景之乱,梁元帝凡遣五军入援台,量预其一。台城陷,量还荆州。元帝承制以为巴州刺史。侯景西上攻巴州,元帝使都督王僧辩入据巴陵,量与僧辩并力拒景,大败之,禽其将任约。进攻郢州,获宋子仙。仍随僧辩平侯景。封谢沐县侯。寻出为都督、桂州刺史。及魏克荆州,量保桂州。王琳拥割湘、郢,累遣召量,量外虽与琳往来,而别遣使归陈武帝。武帝受禅,进位镇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天嘉五年,征为中抚军大将军。量所部将率多恋本土,并欲逃入山谷,不愿入朝。文帝使湘州刺史华皎征衡州,且以兵迎量。天康元年,至都,以在道淹留,为有司奏,免仪同,余如故。
华皎构逆,以量为征南大将军、西讨大都督,总率大舰,自郢州樊浦拒之。皎平,并降周将长湖公元定等。以功授侍中、中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进封醴陵县公。未拜,出为南徐州刺史。
太建元年,进号征北大将军,给扶。三年,就江阴王萧季卿买梁陵中树,季卿坐免,量免侍中。寻复侍中。
吴明彻之北侵也,量赞成其事。又遣第六子岑率所领从军。淮南克定,量改封始安郡公。及周获吴明彻,乃以量为都督水陆诸军事、车骑将军、都督、南兖州刺史。十四年薨,赠司空。
章昭达字伯通,吴兴武康人也。性倜傥,轻财尚气。少时,遇相者谓曰:‘卿容貌甚善,须小亏,则当富贵。’梁大同中,昭达为东宫直后,因醉墯马,鬓角小伤,昭达喜之,相者曰:‘未也。’侯景之乱,昭达率乡人援台,为流矢所中,眇其一目。相者见之,曰:‘
卿相善矣,不乆当富贵。’
台城陷,昭达还乡里,与陈文帝游,因结君臣分。侯景平,文帝为吴兴太守,昭达杖策来谒。文帝见之大喜,因委以将帅,恩宠超于侪等。陈武帝谋讨王僧辩,令文帝还长城招聚兵众,以备杜龛,频使昭达往京口禀承计划。僧辩诛后,杜龛遣其将杜泰来攻长城,昭达因从文帝进军吴兴以讨龛。龛平,又从讨张彪于会稽,克之。累功除定州刺史。时留异拥据东阳,武帝患之,乃使昭达为长山令,居其心腹。
天嘉元年,追论长城功,封欣乐县侯。寻随侯安都拒王琳,昭达乘平虏大舰,中流而进,先锋发拍,中贼舰。王琳平,昭达策勋第一。二年,除都督、郢州刺史。周迪据临川反,诏昭达便道征之。迪败走,征为护军将军,改封邵武县侯。
四年,陈宝应纳周迪,共寇临川,又以昭达为都督讨迪。迪走,昭达乃逾岭讨陈宝应。与战不利,因据上流为筏,施拍其上,坏其水栅。又出兵攻其步军。方大合战,会文帝遣余孝顷出自海道,适至,因并力乘之,遂定闽中,尽禽留异、宝应。以功授镇军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初,文帝尝梦昭达升台铉,及旦,以梦告之。至是,侍宴酒酣,顾昭达曰:‘卿忆梦不?何以偿梦?’昭达对曰:‘当效犬马之用,以尽臣节,自余无以奉偿。’寻出为都督、江州刺史。
废帝即位,改封邵陵郡公。华皎之反,其移文并假以昭达为辞,又频遣使招之,昭达尽执其使送都。秩满,征为中抚大将军。
宣帝即位,进号车骑大将军,以还朝迟留,为有司所劾,降号车骑将军。欧阳纥据岭南反,诏昭达都督众军征之。纥闻昭达奄至,乃出顿洭口,聚沙石,盛以竹笼,置于水栅之外,用遏舟舰。昭达居其上流,装舰造拍,以临贼栅。又令人衔刀潜行水中,以斫竹笼,笼篾皆解。因纵大舰突之,大败纥,禽之送都。广州平,进位司空。
太建二年,征江陵。时梁明帝与周军大蓄舟舰于青泥中,昭达分遣偏将钱道戢、程文季乘轻舟焚之。周又于峡口南岸筑垒,名安蜀城,于江上横引大索,编苇为桥,以度军粮。昭达乃命军士为长戟,施楼船上,仰割其索。索断粮绝,因纵兵攻其城,降之。三年,于军中病薨,赠大将军。
昭达性严刻,每奉命出征,必昼夜倍道;然其所克,必推功将帅。厨膳饮食,并同群下,将士亦以此附之。每饮会,必盛设女伎杂乐,备羌、胡之声,音律姿容,并一时之妙,虽临敌弗之废也。四年,配享文帝庙庭。
子大宝,袭邵陵郡公,位丰州刺史。在州贪纵,百姓怨酷,后主以太仆卿李晕代之,乃袭杀晕而反。寻被禽,枭首朱雀航,夷三族。
吴明彻字通炤,秦郡人也。父树,梁右军将军。明彻幼孤,性至孝。年十四,感坟茔未修,家贫无以取给,乃勤力耕种。时天下亢旱,苗稼焦枯,明彻哀愤,每之田中号哭,仰天自诉。居数日,有自田还者,云苗已更生,明彻疑其绐己,及往如言,秋而大获,足充葬用。时有伊氏者,善占墓,谓其兄曰:‘君葬日,必有乘白马逐鹿者经坟,此是最小孝子大贵之征。’至时果有应。明彻即树之小子也。
及侯景寇都,明彻有粟麦三千余斛,而邻里饥餧,乃白诸兄曰:‘今人不图乆,奈何不与乡里共此。’于是计口平分,同其丰俭,群盗闻而避焉,赖以存者甚众。
陈武帝镇京口,深相要结,明彻乃诣武帝,帝为之降阶,执手即席。明彻亦微涉书史经传,就汝南周弘正学天文、孤虚、遁甲,略通其术,颇以英雄自许,武帝亦深奇之。及受禅,授安南将军,与侯安都、周文育将兵讨王琳。及众军败没,明彻自拔还都。
文帝即位,以本官加右卫将军。及周迪反,诏以明彻为江州刺史,领豫章太守,总众军以讨迪。明彻雅性刚直,统内不甚和,文帝闻之,遣安成王顼代明彻,令以本号还朝。天嘉五年,迁吴兴太守。及引辞之郡,帝谓曰:‘吴兴虽郡,帝乡之重,故以相授。’
废帝即位,授领军将军,寻迁丹阳尹,仍诏以甲仗四十人出入殿省。到仲举之矫令出宣帝也,毛喜知其诈,宣帝惧,遣喜与明彻筹焉。明彻曰:‘嗣君谅暗,万机多阙,殿下亲实周、召,德冠伊、霍,愿留中深计,慎勿致疑。’及湘州刺史华皎阴有异志,诏授明彻都督、湘州刺史,仍与征南大将军淳于量等讨皎。皎平,授开府仪同三司,进爵为公。
太建五年,朝议北征,公卿互有异同,明彻决策请行。诏加侍中、都督征讨诸军事,总众军十余万发都,缘江城镇,相续降款。军至秦郡,齐大将军尉破胡将兵为援,破走之,秦郡降。宣帝以秦郡明彻旧邑,诏具太牢,令拜祠上冢,文武羽仪甚盛,乡里荣之。进克仁州。授征北大将军,进封南平郡公。进逼寿阳,齐遣王琳拒守,明彻乘夜攻之,中宵而溃。齐兵退据相国城及金城。明彻令军中益修攻具,又遏肥水灌城,城中苦湿,多腹疾,手足皆肿,死者十六七。会齐遣大将皮景和率兵数十万来援,去寿春三十里,顿军不进。诸将咸曰:‘计将安出?’明彻曰:‘兵贵在速,而彼结营不进,自挫其锋,吾知其不敢战明矣。’于是躬擐甲胄,四面疾攻,城中震恐,一鼓而禽王琳等送建邺。景和惧而遁走。诏以为车骑大将军、豫州刺史,增封并前三千五百户。遣谒者萧淳就寿阳授策,明彻于城南设坛,士卒二十万,陈旗鼓戈甲,登坛拜受,成礼而退。
六年,自寿阳入朝,舆驾幸其第,赐钟磬一部。七年,进攻彭城,军至吕梁,又大破齐军。八年,进位司空,给大都督𫓧钺、龙麾。寻授都督、南兖州刺史。
及周灭齐,宣帝将事徐、兖。九年,诏明彻北侵,令其世子慧觉摄行州事。军至吕梁,周徐州总管梁士彦率众拒战,明彻频破之。仍迮清水以灌其城,攻之甚急,环列舟舰于城下。周遣上大将军王轨救之。轨轻行自清水入淮口,横流竖木,以铁锁贯车轮,遏断船路。诸将闻之甚恐,议欲破堰拔军,以舫载马。马明戌裴子烈曰:‘君若决堰下船,船必倾倒,岂可得乎?不如前遣马出。’适会明彻苦背疾甚笃,知事不济,遂从之。乃遣萧摩诃帅马军数千前还,明彻仍自决其堰,乘水力以退军。及至清口,水力微,舟舰并不得度,众军皆溃。明彻穷蹙,乃就执。周封怀德郡公,位大将军。以忧遘疾,卒于长安,后故吏盗其柩归。至德元年,诏追封邵陵侯,以其息慧觉嗣。
裴子烈字大士,河东闻喜人。梁员外散骑常侍猗之子。少孤,有志气,以骁勇闻。位北谯太守,岳阳内史,封海安伯。
论曰:古人云‘知臣莫若君’,书曰‘知人则哲’,观夫陈武论将,而周、侯遇祸,有以知斯言之非妄矣。若不然者,亦何以驱驾雄杰,而创基拨乱者乎。故瑱、𬱟并自奔囚,翻同有乱,、量望风景附,自等诚臣,良有以也。昭达勤王之略,远符耿弇,行己之方,颇同吴汉,既眇而贵,亦黥而王,吉凶之算,岂人事也。明彻属运否之期,当辟土之任,才非韩、白,识暗孙、吴,知进而不知止,知得而不知丧,犯斯不韪,师亡国蹙,宜矣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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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南史  卷六十七‧列传第五十七   胡颖 徐度 杜棱 周铁武 程灵洗 沈恪 陆子隆 钱道戢 骆文牙 孙玚 徐世谱 周敷 荀朗 周炅 鲁悉达 萧摩诃 任忠 樊毅
胡颖字方秀,吴兴人也。伟姿容,性宽厚。梁末,陈武帝在广州,颖深自结托。从克元景仲,平蔡路养、李迁仕皆有功。武帝进军顿西昌,以颖为巴丘令,镇大皋,督粮运。下至豫章,以颖监豫章郡。武帝率众与王僧辩会白茅湾,同讨侯景,以颖知留府事。
梁承圣初,元帝授颖罗州刺史,封汉阳县侯。寻除豫章内史,随武帝镇京口。齐遣郭元建出东关,武帝令颖率府内骁勇随侯瑱,于东关大破之。后从武帝袭王僧辩,又随周文育于吴兴讨杜龛。武帝受禅,兼左卫将军。
天嘉元年,除散骑常侍,吴兴太守。卒官,谥曰壮。二年,配享武帝庙庭。子六同嗣。
徐度字孝节,安陆人也。少倜傥,不拘小节。及长,姿貌瓌伟,嗜酒好博,恒使僮仆屠酤为事。
初从梁始兴内史萧介征诸山洞,以骁勇闻。陈武帝征交阯,乃委质焉。侯景之乱,武帝克广州,平蔡路养,破李迁仕,计划多出于度。侯景平后,追录前后战功,封广德县侯。
武帝镇朱方,除兰陵太守。武帝遣衡阳献王往荆州,度率所领从焉。江陵覆亡,间行东归。
武帝东讨杜龛,奉敬帝幸京口,以度领宿卫,并知留府事。徐嗣徽、任约等来寇,武帝与敬帝还都,时贼已据石头,使度顿军于冶城寺。明年,嗣徽等又引齐寇济江,度随众军破之于北郊坛。以功除郢州刺史,兼领吴兴太守。
文帝即位,累迁侍中、中抚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进爵为公。天嘉元年,以平王琳功,改封湘东郡公。及太尉侯瑱薨于湘州,以度代瑱为都督、湘州刺史。秩满,复为侍中、中军大将军。文帝崩,度预顾命,许以甲仗五十人入殿省。废帝即位,进位司空。薨,赠太尉,谥曰忠肃。太建四年,配享武帝庙庭。子敬成嗣。
敬成幼聦慧,好读书。起家著作佐郎。永定元年,领度所部士卒,随周文育、侯安都征王琳,于沌口败绩,为琳所絷。二年,随文育、安都得归。父度为吴郡太守,以敬成监郡。
光大元年,为巴州刺史。寻为水军,随吴明彻平华皎。二年,以父忧去职。寻起为南豫州刺史,袭爵湘东郡公。
太建五年,除吴兴太守。随都督吴明彻北讨,出秦郡,别遣敬成为都督,乘金翅自欧阳引埭溯江,由广陵,齐人皆城守,弗敢出。自繁梁湖下淮,克淮阴、山阳、盐城三郡,仍进克郁洲。进号壮武将军,镇朐山。坐于军中辄科订,并诛新附者,免官。寻除安州刺史,镇宿预。卒,谥曰思。子敞嗣。
杜棱字雄盛,吴郡钱唐人也。少落泊,不为时知。颇涉书传。游岭南,事梁广州刺史新渝侯萧映。映卒,从陈武帝,平蔡路养、李迁仕皆有功。梁元帝承制,授石州刺史、上陌县侯。
侯景平后,武帝镇朱方,以棱监义兴、琅邪二郡。武帝谋诛王僧辩,引棱与侯安都等共议,棱难之。武帝惧其泄己,乃以手巾绞棱,棱闷绝于地,因闭于别室。军发,召与同行。及僧辩平后,武帝东征杜龛等,留棱与安都居守。徐嗣徽、任约引齐师济江,攻台城,安都与棱随方抗拒,未尝解带。贼平,以功除右卫将军、丹阳尹。
永定元年,位侍中、中领军。武帝崩,文帝在南皖。时内无嫡嗣,外有强敌,侯瑱、侯安都、徐度等并在军中,朝廷宿将,唯棱在都,独典禁兵,乃与蔡景历等秘不发丧,奉迎文帝。文帝即位,迁领军将军,以预建立功,改封永城县侯,位丹阳尹。废帝即位,加特进、侍中。光大元年,解尹,量置佐史,给扶。
太建元年,出为吴兴太守。二年,征为侍中。寻加特进、护军将军。三年,以公事免侍中、护军。四年,复为侍中、右光禄大夫,将军、佐史、扶并如故。
棱历事三帝,并见恩宠。末年不预征役,优游都下。顷之,卒于官。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曰成,配享武帝庙庭。子安世嗣。
周铁武,不知何许人也。语音伧重,膂力过人,便马槊。事梁河东王萧誉,以勇敢闻。誉为湘州,以为临蒸令。侯景之乱,梁元帝遣世子方等伐誉,誉拒战,大捷,方等死,铁武功最。及王僧辩讨誉,于阵获之,将烹焉,铁武呼曰:‘侯景未灭,奈何杀壮士!’僧辩奇其言,宥之,还其麾下。及侯景西上,铁武从僧辩克任约,获宋子仙,每战有功。元帝承制,授潼州刺史,封沌阳县子。又从僧辩定建邺,降谢荅仁,平陆纳于湘州,录前后功,进爵为侯。
陈武帝诛僧辩,铁武率所部降,因复其本职。徐嗣徽引齐寇度江,铁武破其水军。嗣徽平,迁太子左卫率。寻随周文育拒萧勃,文育命铁武偏军袭勃,禽勃前军欧阳𬱟。又随文育西征王琳于沌口,败绩,与文育、侯安都并为琳所禽。琳见诸将与语,唯铁武辞气不屈,故琳尽宥文育之徒,独铁武见害。赠侍中、护军。天嘉五年,文帝又诏配食武帝庙庭。子瑜嗣。
程灵洗字玄涤,新安海宁人也。少以勇力闻,步行日二百里,便骑善游,素为乡里畏伏。侯景之乱,据黟、歙聚徒以拒景。景军据有新安,新安太守湘西乡侯萧隐奔依灵洗,灵洗奉以主盟。梁元帝授灵洗谯州刺史资,领新安太守,封巴丘县侯。后助王僧辩镇防。
及武帝诛僧辩,灵洗率所领来援,其夜力战于石头西门,武帝军不利,遣使招喻,乆之乃降,帝深义之。授兰陵太守,仍助防京口。及平徐嗣徽,灵洗有功,除南丹阳太守,封遂安县侯。后随周文育西讨王琳,军败,为琳所拘。寻与侯安都等逃归。累迁太子左卫率。
武帝崩,王琳前军东下,灵洗于南陵破之,虏其兵士,并获青龙十余乘。以功授都督、南豫州刺史。侯瑱等败王琳于栅口,灵洗逐北,据有鲁山。征为左卫将军。天嘉四年,周迪重寇临川,以灵洗为都督,自鄱阳别道击之,迪又走山谷间。迁中护军,出为都督、郢州刺史。
废帝即位,进号云麾将军。华皎之反,遣使招灵洗,灵洗斩皎使以闻。朝廷深嘉其忠,因推心待之,使其子文季领水军助防。时周将元定率步骑二万助皎,围灵洗,灵洗婴城固守。及皎败,乃出军蹑定,定不获济江,以其众降。因进攻,克周沔州,禽其刺史裴宽。以功改封重安县公。
灵洗性严急,御下甚苛刻,士卒有小罪,必以军法诛之。号令分明,与士卒同甘苦,众亦以此德之。性好播植,躬勤耕稼,至于水陆所宜,刈获早晚,虽老农不能及也。妓妾无游手,并督之纺绩。至于散用赀财,亦弗俭吝。卒,赠镇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谥曰忠壮。太建四年,配享武帝庙庭。子文季嗣。
文季字少卿,幼习骑射,多干略,果决有父风。灵洗与周文育、侯安都等败于沌口,为王琳所执,武帝召陷贼诸将子弟厚遇之,文季最有礼容,深见赏。
文帝嗣位,除宣惠始兴王府限内中直兵参军。累迁临海太守。后乘金翅助父镇郢城。华皎平,灵洗及文季并有捍御之功。及灵洗卒,文季尽领其众。起为超武将军,仍助防郢州。
文季性至孝,虽军旅夺礼,而毁瘠甚至。服阕,袭封重安县公。随都督章昭达率军往荆州征梁。梁人与周军多造舟舰,置于青泥水中,昭达遣文季共钱道戢尽焚其舟舰。既而周兵大出,文季仅以身免。以功加通直散骑常侍。
太建五年,都督吴明彻北讨,至秦郡。秦郡前江浦通涂水,齐人并下大柱为杙,栅水中。文季乃前领骁勇,拔开其栅,明彻率大军自后而至,攻克秦郡。又别遣文季攻泾州,屠其城。进拔盱眙。仍随明彻围寿阳。文季临事谨饬,御下严整,前后所克城垒,率皆迮水为堰,土木之功,动逾数万。置阵役人,文季必先于诸将,夜则早起,迄暮不休,军中莫不服其勤干。每战为前锋,齐军深惮之,谓为程彪。以功除散骑常侍,带新安内史。累迁北徐州刺史,加都督。
后随明彻北侵,军败,为周所囚,仍授开府仪同三司。十一年,自周逃归,至涡阳,为边吏执送长安,死于狱。是时既与周绝,不之知。至德元年,后主知之,赠散骑常侍。又诏伤其废绝,降封重安县侯,以子响袭封。
沈恪字子恭,吴兴武康人也。深沈有干局。梁新渝侯萧映之为广州,兼映府中兵参军。陈武帝与恪同郡,情好甚昵。萧映卒后,武帝南讨李贲,仍遣妻子附恪还乡。寻补东宫直后。以岭南勋,除员外散骑侍郎。仍令总集宗从子弟。
侯景围台城,起东西二土山以逼城,城内亦作土山应之,恪为东土山主,昼夜拒战。以功封东兴侯。及城陷,间行归乡。武帝讨景,遣使报恪,恪于东起兵相应。贼平后,授都军副。
及武帝谋讨王僧辩,恪预其事。武帝使文帝还长城立栅备杜龛,使恪还武康招集兵众。及僧辩诛,龛果遣副将杜泰袭文帝于长城,恪时已出县,诛龛党与。武帝寻遣周文育来援长城,文育至,泰乃走。及龛平,文帝袭东扬州刺史张彪,以恪监吴兴郡。
武帝受禅,时恪自吴兴入朝,武帝使中书舍人刘师知引恪,令勒兵入,因卫敬帝如别宫。恪排闼入见武帝,叩头谢曰:‘恪身经事萧家来,今日不忍见此事,分受死耳,决不奉命。’武帝嘉其意,不复逼,更以荡主王僧志代之。
帝践阼,除吴兴太守。永定三年,除散骑常侍、会稽太守。历事文帝及废帝,累迁护军将军。至宣帝即位,除平越中郎将、都督、广州刺史。恪未至岭,前刺史欧阳纥举兵拒崄,不得进。朝廷遣司空章昭达讨平纥,乃得入州。兵荒之后,所在残毁,恪绥怀安辑,被以恩惠,岭表赖之。后主即位,为特进、金紫光禄大夫。卒,谥曰光。子法兴嗣。
陆子隆字兴世,吴郡人也。祖敞之,梁嘉兴令。父悛,封氏令。
子隆少慷慨,有志功名。侯景之乱,于乡里聚徒。时张彪为吴郡太守,引为将帅,仍随彪徙镇会稽。及文帝讨彪,彪将沈泰、吴宝真、申缙等皆降,而子隆力战败绩。文帝义之,复使领其部曲。
文帝嗣位,子隆领甲仗宿卫。封益阳县子,累迁庐陵太守。周迪据临川反,子隆随章昭达讨迪,迪退走,因随昭达讨陈宝应。晋安平,子隆功最,迁武州刺史,改封朝阳县伯。
华皎据湘州反,以子隆居其心腹,皎深患之,频遣使招,子隆不从,攻又不克。及皎败于郢州,子隆出兵袭其后,因与大军相会。进爵为侯。寻迁都督、荆州刺史。荆州新置,居公安,城池未固,子隆修立城郭,绥集夷夏,甚得人和,号为称职。吏人诣阙求立碑颂美功绩,诏许之。卒,谥威。子之武嗣。
之武年十六,领其旧军。后为弘农太守,乃隶吴明彻,于吕梁军败逃归,为人所害。
子隆弟子才,亦有干略。从子隆征讨有功,除始平太守,封始康县子。卒于信州刺史。
钱道戢字子韬,吴兴长城人也。父景深,梁汉寿令。道戢少以孝行着闻,及长,颇有材干,陈武帝微时,以从妹妻焉。武帝辅政,道戢随文帝平张彪于会稽,以功拜东徐州刺史,封永安县侯。
天嘉元年,为临海太守。侯安都之讨留异,道戢帅军出松阳以断其后。异平,以功拜都督、衡州刺史,领始兴内史。后与章昭达讨欧阳纥,纥平,除左卫将军。
太建二年,又随昭达征江陵,以功加散骑常侍。后为都督、郢州刺史。与仪同黄 23c0b.gif 法攻下历阳,因以道戢镇之。卒官,谥曰肃。子邈嗣。
骆文牙字旗门,吴兴临安人也。父裕,梁鄱阳嗣王中兵参军事。文牙年十二,宗人有善相者,云:‘此郎容貌非常,必将远致。’梁太清末,陈文帝避地临安,文牙母陈,睹帝仪表,知非常人,賔待甚厚。及帝为吴兴太守,引文牙为将帅。从平杜龛、张彪,勇冠众军。
文帝即位,封临安县侯,位越州刺史。初,文牙母卒,时兵荒,至是始葬,诏赠临安国太夫人,谥曰恭。
太建八年,文牙累迁散骑常侍,入直殿省。十年,授丰州刺史。至德二年卒,赠广州刺史。子义嗣。
孙玚字德琏,吴郡吴人也。父脩道,梁中散大夫,以雅素知名。玚少倜傥,好谋略,博涉经史,尤便书翰。仕梁为邵陵王中兵参军事。太清之难,授假节、宣猛将军、军主。王僧辩之讨侯景也,王琳为前军,琳与玚亲娅,乃表荐为宜都太守。后以军功封富阳侯。敬帝立,累迁巴州刺史。
及陈武帝受禅,王琳立梁永嘉王萧庄于郢州,征玚为少府卿,仍徙都督、郢州刺史,总留府之任。周遣大将军史宁乘虚攻之,玚兵不满千人,乘城拒守,周兵不能克。及闻大军败王琳,乘胜而进,周兵乃解,玚于是尽有中流之地。既而遣使奉表归陈。
天嘉元年,授湘州刺史,封定襄县侯。玚怀不自安,乃固请入朝,征为侍中、领军将军。未拜,文帝谓曰:‘昔朱买臣愿为本郡,卿岂有意乎?’改授吴郡太守,给鼓吹一部。秩满,征拜散骑常侍、中护军。及留异反,据东阳,诏玚督舟师进讨。异平,迁镇右将军。顷之,出为建安太守。
太建四年,为都督、荆州刺史,出镇公安,为邻境所惮。居职六年,以公事免。及吴明彻军败吕梁,诏授都督缘江水陆诸军事。寻授都督、郢州刺史。
十二年,坐疆埸交通抵罪。后主嗣位,复爵邑。历位度支尚书,侍中,祠部尚书。后主频幸其宅,赋诗述勋德之美。迁五兵尚书,领左军将军,侍中如故。祯明元年,卒官,谥曰桓。
玚事亲以孝闻,于诸弟甚笃睦。性通泰,有财散之亲友。居家颇失于侈,家庭穿筑,极林泉之致,歌锺舞女,当世罕俦。賔客填门,轩盖不绝。及出镇郢州,乃合十余船为大舫,于中立亭池,植荷芰,每良辰美景,賔僚并集,泛长江而置酒,亦一时之胜赏焉。常于山斋设讲肆,集玄儒之士,冬夏资奉,为学者所称。而处己率易,不以名位骄物。时兴皇寺慧朗法师该通释典,玚每造讲筵,时有抗论,法侣莫不倾心。又巧思过人,为起部尚书,军国器械,多所创立。有鉴识,男女婚姻,皆择素贵。及卒,尚书令江总为之铭志,后主又题铭后四十字,遣左户尚书蔡征就宅宣敕镌之。其词曰:‘秋风动竹,烟水惊波。几人樵径,何处山阿。今时日月,宿昔绮罗。天长路远,地乆灵多。功臣未勒,此意如何。’时论以为荣。
玚二十一子,第二子训颇知名,位高唐太守,陈亡入隋。
徐世谱字兴宗,巴东鱼复人也。世居荆州为主帅,征伐蛮蜒。至世谱尤勇敢,有膂力,善水战。梁元帝之为荆州刺史,世谱将领乡人事焉。
侯景之乱,因预征讨,累迁至员外散骑常侍。寻领水军,从司徒陆法和与景战于赤亭湖。时景军甚盛,世谱乃别造楼船、拍舰、火舫、水车以益军势。将战,又乘大舰居前,大败景军,禽景将任约。景退走,因随王僧辩攻郢州,世谱复乘大舰临其仓门,贼将宋子仙据城降。以功除信州刺史,封鱼复县侯。仍随僧辩东下,恒为军锋。景平,以衡州刺史资,领河东太守。
西魏攻荆州,世谱镇马头岸,据有龙洲。元帝授侍中、都督江南诸军事、镇南将军、护军将军。魏克江陵,世谱东下依侯瑱。
绍泰元年,征为侍中、左卫将军。陈武帝之拒王琳,其水战之具,悉委世谱。世谱性机巧,谙解旧法,所造器械,并随机损益,妙思出人。
永定二年,迁护军将军。文帝即位,历特进、右光禄大夫。以疾失明,谢病不朝。卒,谥曰桓。
周敷字仲远,临川人也。为郡豪族。敷形貌眇小,如不胜衣,胆力劲果,超出时辈。性豪侠,轻财重士,乡党少年任气者咸归之。
侯景之乱,乡人周续合众以讨贼为事,梁内史始兴蕃王萧毅以郡让续,续所部有欲侵掠毅者,敷拥护之,亲率其党,捍送至豫章。时梁观宁侯萧永、长乐侯萧基、丰城侯萧泰避难流寓,闻敷信义,皆往依之。敷愍其危惧,屈体崇敬,厚加给恤,送之西上。俄而续部下将帅争权,杀续以降周迪。迪素无簿阀,又失众心,倚敷族望,深求交结。敷未能自固,事迪甚恭,迪大凭仗之。迪据临川之工塘,敷镇临川故郡。侯景平,梁元帝授敷宁州刺史,封西丰县侯。
陈武帝受禅,王琳据有上流,余孝顷与琳党李孝钦等共围周迪,敷助于迪,迪禽孝顷等,敷功最多。熊昙朗之杀周文育,据豫章,将兵袭敷,敷大破之。昙朗走巴山郡,敷因与周迪、黄法等进兵屠之。王琳平,授散骑常侍、豫章太守。
时南江酋帅,并顾恋巢窟,唯敷独先入朝。天嘉二年,诣阙,进号安西将军,令还镇豫章。周迪以敷素出己下,超致显达,深不平,乃举兵反,遣弟方兴袭敷,敷大破之。仍从都督吴明彻攻破迪,禽方兴。再迁都督、南豫州刺史。迪又收余众袭东兴,文帝遣都督章昭达征迪,敷又从军。至定川县与迪相对,迪绐敷求还朝,欲立盟,敷许之。方登坛,为迪所害。谥曰脱。子智安嗣,位至太仆卿。
荀朗字深明,颍川颍阴人也。祖延祖,梁颍川太守。父伯道,卫尉卿。
朗少慷慨,有将帅大略。侯景之乱,据巢湖,无所属。台城陷没后,梁简文帝密诏授朗豫州刺史,令与外蕃讨景。景使仪同宋子仙、任约等频征之,不能克。时都下饥,朗更招致部曲,众至数万。侯景败于巴陵,朗截破其后军。景平后,又别破齐将郭元建于踟蹰山。及魏克荆州,陈武帝入辅,齐遣萧轨、东方老等来寇,据石头,朗自宣城来赴,与侯安都等大破之。
武帝受禅,赐爵兴宁县侯,以朗兄昂为左卫将军,弟晷为太子右卫率。武帝崩,宣太后与舍人蔡景历秘不发丧,朗弟晓在都微知之,谋率其家兵袭台。事觉,景历杀晓,仍系其兄弟。文帝即位,并释之。因厚抚朗,令与侯安都等拒王琳。琳平,迁都督、合州刺史。卒,谥曰壮。子法尚嗣。
法尚少俶傥,有文武干略。祯明中,为都督、郢州刺史。及隋军济江,法尚降。入隋,历邵、观、绵、丰四州刺史,巴东、敦煌二郡太守。
周炅字文昭,汝南安成人也。祖强,齐梁州刺史。父灵起,梁庐、桂二州刺史,保城县侯。
炅少豪侠任气,有将帅才。梁太清元年,为弋阳太守。侯景之乱,元帝承制改授西阳太守,封西陵县伯。以军功累迁都督、江州刺史,进为侯。陈武帝践阼,王琳拥据上流,炅以州从之。后为侯安都所禽,送都。文帝释之,授定州刺史,带西阳、武昌二郡太守。
太建五年,为都督、安州刺史,改封龙源县侯。其年,随都督吴明彻北讨,所向克捷,一月之中,获十二城。败齐尚书左丞陆骞军。进攻巴州,克之。于是江北诸城及穀阳土人,并诛其渠帅以城降。进号和戎将军。仍敕追炅入朝。
后梁定州刺史田龙昇以城降,诏以为定州刺史,封赤亭王。及炅入朝,龙昇以江北六州七镇叛入于齐,齐遣历阳王高景安应之。于是令炅为江北道大都督,总统众军以讨龙昇,斩之,尽复江北之地。进号平北将军。卒于官,赠司州刺史,改封武昌郡公,谥曰壮。
鲁悉达字志通,扶风郿人也。祖斐,齐衡州刺史、阳塘侯。父益之,梁云麾将军、新蔡义阳二郡太守。
悉达幼以孝闻。侯景之乱,纠合乡人保新蔡,力田蓄谷。时兵荒,都下及上川饿死者十八九,有得存者,皆携老幼以归焉,悉达所济活者甚众。招集晋熙等五郡,尽有其地。使其弟广达领兵随王僧辩讨平侯景。梁元帝授北江州刺史。
敬帝即位,王琳据有上流,留异、余孝顷、周迪等所在蜂起,悉达抚绥五郡,甚得人和。琳授悉达镇北将军,陈武帝亦遣赵知礼授征西将军、江州刺史,悉达两受之,迁延顾望。武帝遣安西将军沈泰潜师袭之,不能克。齐遣行台慕容绍宗来攻郁口诸镇,悉达与战,大败齐军,绍宗仅以身免。王琳欲图东下,以悉达制其中流,遣使招诱,悉达终不从。琳不得下,乃连结于齐,齐遣清河王高岳助之。会裨将梅天养等惧罪,乃引齐军入城,悉达勒麾下数千人济江而归武帝。帝见之喜曰:‘来何迟也。’授北江州刺史,封彭泽县侯。
悉达虽仗气任侠,不以富贵骄人。雅好词赋,招礼贤才,与之赏会。文帝即位,迁吴州刺史。遭母忧,哀毁过礼,因遘疾卒,谥孝侯。子览嗣。弟广达。
广达字遍览,少慷慨,志立功名,虚心爱士,賔客自远而至。时江表将帅各领部曲,动以千数,而鲁氏尤为多。仕梁为平南当阳公府中兵参军。侯景之乱,与兄悉达聚众保新蔡。梁元帝承制授晋州刺史。王僧辩之讨侯景,广达出境候接,资奉军储。僧辩谓沈炯曰:‘鲁晋州亦是王师东道主人。’仍率众随僧辩。景平,加员外散骑常侍。
陈武受禅,授东海太守。后代兄悉达为吴州刺史,封中宿县侯。光大元年,迁南豫州刺史。华皎称兵上流,诏司空淳于量进讨。军至夏口,见皎舟师强盛,莫敢进。广达首率骁勇,直冲贼军。广达堕水,沈溺乆之,因救获免。皎平,授巴州刺史。
太建初,与仪同章昭达入峡口,招定安蜀等诸州镇。时周图江左,大造舟舰于蜀,并运粮青泥,广达与钱道戢等将兵掩袭,纵火焚之,仍还本镇。广达为政简要,推诚任下,吏人便之。及秩满,皆诣阙表请,于是诏申二年。
五年众军北伐,略淮南旧地,广达与齐军会于大岘,大破之,斩其敷城王张元范。进克北徐州。仍授北徐州刺史。十年,授都督、合州刺史。
十一年,周将梁士彦围寿春,诏遣中领军樊毅、左卫将军任忠等分部趣阳平、秦郡,广达率众入淮为掎角以击之。周军攻陷豫、霍二州,南北兖、晋等各自拔,诸将并无功,尽失淮南之地,广达因免官,以侯还第。
十二年,与南豫州刺史樊毅北讨,克郭默城。寻授平西将军、都督郢州以上七州诸军事,顿兵江夏。周安州总管元景山征江外,广达命偏师击走之。
至德二年,为侍中,改封绥越郡公。寻为中领军。及贺若弼进军锺山,广达于白土冈置阵,与弼旗鼓相对。广达躬擐甲胄,手执桴鼓,率励敢死而进,隋军退走。如是者数四。及弼乘胜至宫城,烧北掖门,广达犹督余兵苦战不息。会日暮,乃解甲,面台再拜恸哭。谓众曰:‘我身不能救国,负罪深矣。’士卒皆涕泣歔欷,于是就执。
祯明三年,依例入隋。广达追怆本朝沦覆,遘疾不疗,寻以愤慨卒。尚书令江总抚柩恸哭,乃命笔题其棺头,为诗曰:‘黄泉虽抱恨,白日自留名,悲君感义死,不作负恩生。’又制广达墓铭,述其忠概。
初,隋将韩擒济江,广达长子世真在新蔡,乃与其弟世雄及所部奔擒,擒遣使致书招广达。广达时屯兵都下,乃自劾廷尉请罪,后主谓曰:‘世真虽异路中大夫,公国之重臣,吾所恃赖,岂得自同嫌疑之间乎?’加赐黄金,即日还营。
广达有队主杨孝辩,时从广达在军中,力战陷阵,其子亦随孝辩挥刀杀隋兵十余人,力穷,父子俱死。
萧摩诃字元胤,兰陵人也。父谅,梁始兴郡丞。摩诃随父之郡,年数岁而父卒,其姐夫蔡路养时在南康,乃收养之。稍长,果毅有勇力。
侯景之乱,陈武帝赴援建邺,路养起兵拒武帝,摩诃时年十三,单骑出战,军中莫有当者。及路养败,摩诃归侯安都,常从征讨,安都遇之甚厚。及任约、徐嗣徽引齐兵为寇,武帝遣安都北拒齐军于锺山龙尾及北郊坛。安都谓摩诃曰:‘卿骁勇有名,千闻不如一见。’摩诃对曰:‘今日令公见之。’及战,安都坠马被围,摩诃独骑大呼,直冲齐军,齐军稍解去,安都乃免。以平留异、欧阳纥功,累迁巴山太守。
太建五年,众军北伐,摩诃随都督吴明彻济江攻秦郡。时齐遣大将尉破胡等率众十万来援,其前队有‘苍头’、‘犀角’、‘大力’之号,皆身长八尺,膂力绝伦,其锋甚锐。又有西域胡,妙于弓矢,弦无虚发,众军尤惮之。及将战,明彻谓摩诃曰:‘若殪此胡,则彼军夺气,君有关、张之名,可斩颜良矣。’摩诃曰:‘愿得识其形状。’明彻乃召降人有识胡者,云胡绛衣,桦皮装弓,两端骨弭。明彻遣人觇伺,知胡在阵,仍自酌酒饮摩诃。摩诃饮讫,驰马冲齐军,胡挺身出阵前十余步,彀弓未发,摩诃遥掷铣鋧,正中其额,应手而仆。齐军‘大力’十余人出战,摩诃又斩之,于是齐师退走。以功封廉平县伯。寻进为侯,位太仆卿。又随明彻进围宿预,击走齐将王康德,以功除晋熙太守。
九年,明彻进军吕梁,与齐大战,摩诃率七骑先入,手夺齐军大旗,齐众大溃。以功授谯州刺史。
及周武帝灭齐,遣其将宇文忻争吕梁。忻时有精骑数千,摩诃领十二骑,深入周军,从横奋击,斩馘甚众。及周遣大将王轨来赴,结长围连锁于吕梁下流,断大军还路。摩诃谓明彻曰:‘闻轨始锁下流,其两头筑城,今尚未立,公若见遣击之,彼必不敢相拒。彼城若立,则吾属虏矣。’明彻奋髯曰:‘搴旗陷阵,将军事也;长算远略,老夫事也。’摩诃失色而退。一旬之中,水路遂断,周兵益至。摩诃又请曰:‘今求战不得,进退无路,若潜军突围,未足为耻。愿公率步卒乘马舆徐行,摩诃驱驰前后,必使公安达京邑。’明彻曰:‘弟计乃良图也。然老夫受脤专征,今被围逼,惭置无地。且步军既多,吾为总督,必须身居其后,相率兼行,弟马军宜须在前。’摩诃因夜发,选精骑八千,率先冲突,自后众骑继焉。比旦,达淮南。宣帝征还,授右卫将军。
及宣帝崩,始兴王叔陵于殿内手刃后主,遂奔东府城。摩诃入受敕,乃率马步数百趣东府城,斩之。以功授车骑大将军,封绥建郡公。叔陵素所蓄聚金帛累巨万,后主悉以赐之。改授侍中、骠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旧制三公黄阁听事置鸱尾。后主特诏摩诃开黄阁,门施行马,听事寝堂,并置鸱尾。仍以其女为皇太子妃。
会隋总管贺若弼镇广陵,后主委摩诃御之,授南徐州刺史。祯明三年元会,征摩诃还朝,弼乘虚济江,袭京口。摩诃请率兵逆战,后主不许。及弼进锺山,摩诃又曰:‘弼悬军深入,垒堑未坚,出兵掩袭,必克。’又不许。及将出战,后主谓曰:‘公可为我一决。’摩诃曰:‘从来行阵,为国为身,今日之事,兼为妻子。’后主多出金帛赋诸军,以充赏赐。令中领军鲁广达陈兵白土冈,居众军南,镇东大将军任忠次之,护军将军樊毅、都官尚书孔范又次之,摩诃军最居北。众军南北亘二十里,首尾进退不相知。
弼初谓未战,将轻骑登山,望见众军,因驰下置阵。后主通于摩诃之妻,故摩诃虽领劲兵八千,初无战意,唯鲁广达、田端以其徒力战。贺若弼及所部行军七总管杨牙、韩洪、员明、黄昕、张默言、达奚隆、张辩等甲士凡八千人,各勒阵以待之。弼躬当鲁广达,麾下战死者二百七十三人,弼纵烟以自隐,窘而复振。陈兵得人头,皆走献后主,求赏金银。弼更趣孔范,范兵暂交便败走。陈军尽溃,死者五千人。诸门卫皆走,黄昕驰烧北掖门而入。员明禽摩诃以送弼,弼以刀临颈,词色不挠,乃释而礼之。
及城平,弼置后主于德教殿,令兵卫守,摩诃请弼曰:‘今为囚虏,命在斯须,愿一见旧主,死无所恨。’弼哀而许之。入见后主,俯伏号泣,仍于旧厨取食进之,辞诀而出,守卫者皆不能仰视。隋文帝闻摩诃抗荅贺若弼,曰:‘壮士也,此亦人之所难。’入隋,授开府仪同三司。寻从汉王谅诣并州,同谅作逆,伏诛,年七十三。
摩诃讷于言,恂恂长者。至于临戎对寇,志气奋发,所向无前。年未弱冠,随侯安都在京口,性好猎,无日不畋游。及安都征伐,摩诃功居多。
子世廉,有父风。性至孝,及摩诃凶终,服阙后,追慕弥切。其父时賔故,脱有所言及,世廉对之,哀恸不自胜,言者为之歔欷。终身不执刀斧,时人嘉焉。
摩诃有骑士陈智深者,勇力过人,以平叔陵功,为巴陵内史。摩诃之戮也,其子先已籍没,智深收摩诃尸,手自殡敛,哀感行路,君子义之。
颍川陈禹,亦随摩诃征讨。聦敏有识量,涉猎经史,解风角兵书,颇能属文,便骑射,官至王府咨议。
任忠字奉诚,小名蛮奴,汝阴人也。少孤微,不为乡党所齿。及长,谲诡多计略,膂力过人,尤善骑射,州里少年皆附之。梁鄱阳王萧范为合州刺史,闻其名,引置左右。
侯景之乱,忠率乡党数百人,随晋熙太守梅伯龙讨景将王贵显于寿春,每战却敌。会土人胡通聚众寇抄,范命忠与主帅梅思立并军讨平之。仍随范世子嗣率众入援,会京城陷,旋戍晋熙。侯景平,授荡寇将军。
王琳立萧庄,署忠为巴陵太守。琳败,还朝,授明毅将军、安湘太守,仍随侯瑱进讨巴、湘。累迁豫宁太守,衡阳内史。华皎之举兵也,忠预其谋。及皎平,宣帝以忠先有密启于朝廷,释而不问。
太建初,随章昭达讨欧阳纥于广州,以功授直阁将军。迁武毅将军、庐陵内史。秩满,入为右军将军。
五年,众军北伐,忠将兵出西道,击走齐历阳王高景安于大岘,逐北至东关,仍克其东西二城。进军蕲、谯,并拔之。径袭合肥,入其郛。进克霍州。以功授员外散骑常侍,封安复县侯。吕梁之丧师也,忠全军而还。寻授忠都督寿阳、新蔡、霍州缘淮众军,霍州刺史。入为左卫将军。迁平南将军、南豫州刺史,加都督。率步骑趣历阳。周遣王延贵率众为援,忠大破之,生禽延贵。
后主嗣位,进号镇南将军,给鼓吹一部。入为领军将军,加侍中,改封梁信郡公。出为吴兴内史。
及隋兵济江、忠自吴兴入赴,屯军朱雀门。后主召萧摩诃以下于内殿定议,忠曰:‘兵法客贵速战,主贵持重。今国家足食足兵,宜固守台城,缘淮立栅。北军虽来,勿与交战,分兵断江路,无令彼信得通。给臣精兵一万,金翅三百艘,下江径掩六合。彼大军必言其度江将士已被获,自然挫气。淮南土人,与臣旧相知悉,今闻臣往,必皆景从。臣复扬声欲往徐州,断彼归路,则诸军不击而自去。待春水长,上江周罗等众军,必沿流赴援,此良计矣。’后主不能从。明日欻然曰:‘腹烦杀人,唤萧郎作一打。’忠叩头苦请勿战,后主从孔范言,乃战,于是据白土冈阵。及军败,忠驰入台,见后主,言败状,曰:‘官好住,无所用力。’后主与之金两縢曰:‘为我南岸收募人,犹可一战。’忠曰:‘陛下唯当具舟烜,就上流众军,臣以死奉卫。’后主信之,敕忠出部分。忠辞云:‘臣处分讫,即奉迎。’后主令宫人装束以待忠,乆望不至。时隋将韩擒自新林进军,忠率数骑往石子冈降之。仍引擒军共入南掖门。台城平,入长安,隋授开府仪同三司。卒,年七十七。
隋文帝后以散骑常侍袁元友能直言于后主,嘉之,擢拜主爵侍郎,谓群臣曰:‘平陈之初,我悔不杀任蛮奴。受人荣禄,兼当重寄,不能横尸,云“无所用力”,与弘演纳肝,何其远也。’子幼武,位仪同三司。
樊毅字智烈,南阳湖阳人也。祖方兴,梁散骑常侍、司州刺史、鱼复县侯。父文炽,梁散骑常侍、东益州刺史、新蔡县侯。
毅家本将门,少习武,善骑射。侯景之乱,率部曲随叔父文皎援台城。文皎于青溪战殁,毅赴江陵,仍隶王僧辩讨河东王萧誉,以功除右中郎将。代兄俊为梁兴太守,领三州游军,随宜丰侯萧循讨陆纳于湘州。军次巴陵,营顿未立,纳潜军夜至薄营,大噪,军中将士皆惊扰,毅独与左右数十人当营门力战,斩十余级,击鼓申令,众乃定焉。以功封夷道县伯。寻除天门太守,进爵为侯。及西魏围江陵,毅率郡兵赴援。会魏克江陵,为后梁所俘,乆之遁归。
陈武帝受禅,毅与弟猛举兵应王琳,琳败奔齐,太尉侯瑱遣使招毅,毅率子弟部曲还朝。太建初,为丰州刺史,封高昌县侯。入为左卫将军。
五年,众军北伐,毅攻广陵楚子城,拔之,击走齐军。及吕梁丧师,诏以毅为大都督,率众度淮,对清口筑城,与周人相抗。霖雨城坏,毅全军自拔。寻迁中领军。十一年,周将梁士彦围寿阳,诏以毅为都督北讨诸军事。十三年,为荆州刺史。
后主即位,改封逍遥郡公。入为侍中、护军将军。及隋军济江,毅谓仆射袁宪曰:‘京口、采石,俱是要所,各须锐卒数千,金翅二百,都下江中,上下防捍。如其不然,大事去矣。’诸将咸从其议。会施文庆等寝隋兵消息,毅计不行。台城平,随例入关,卒。
毅弟猛字智武,幼俶傥,有干略。及长,便弓马,胆气过人。青溪之战,猛自旦讫暮,与侯景军短兵接战,杀伤甚众。台城陷,随兄毅西上。梁南安侯方矩为湘州刺史,以猛为司马。会武陵王纪举兵自汉江东下,方矩遣猛随都督陆法和进军拒之。猛手禽纪父子三人,斩于 447d.gif 中,尽收其船舰器械。以功封安山县伯。进军抚定梁、益。还迁司州刺史,进爵为侯。
陈永定元年,周文育等败于沌口,为王琳所获。琳乘胜将事南中诸郡,遣猛与李孝钦等将兵攻豫章,进逼周迪。军败,为迪所执。寻遁归王琳,琳败,还朝。天嘉二年,授永阳太守。太建中,以军功封富川县侯。历散骑常侍,荆州刺史。入为左卫将军。
后主即位,为南豫州刺史。隋将韩擒之济江,猛在都下,第六子巡摄行州事,擒进军攻陷之,巡及家口并见执。时猛与左卫将军蒋元逊领青龙八十艘为水军,于白下游弈,以御隋六合兵。后主知猛妻子在隋,惧有异志,欲使任忠代之,令萧摩诃徐喻毅,毅不悦。摩诃以闻,后主重伤其意,乃止。祯明三年,入隋。
论曰:梁氏云季,运属云雷,陈武帝杖旗扫难,经纶伊始,胡颖、徐度、杜棱、周铁武、程灵洗等,或感会风云,毕力驱驰之日,或擢自降附,乃赞兴王之始,咸得配享清庙,岂徒然哉。沈恪行己之方,不践非义之迹,子隆持身之节,无失事人之道,仁矣乎!钱道戢、骆文牙、孙玚、徐世谱、周敷、荀朗、周炅、鲁悉达、广达、萧摩诃、任忠、樊毅等,所以获用当年,其道虽异,至于功名自立,亦各因时。当金陵覆没,抑惟天数,然任忠与亡之义,无乃致亏,与夫萧、鲁所行,固不同日。持此百心,而事二主,欲求取信,不亦难乎?首领获全,亦为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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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南史  卷六十八‧列传第五十八   赵知礼 蔡景历 宗元饶 韩子高 华皎 刘师知 谢岐 毛喜 沈君理 陆山才
赵知礼字齐旦,天水陇西人也。父孝穆,梁候官令。知礼涉猎文史,善书翰。陈武帝之讨元景仲也,或荐之,引为书记。知礼为文赡速,每占授军书,下笔便就,率皆称旨。由是恒侍左右,深被委任,当时计划,莫不预焉。武帝征侯景,至白茅湾,上表于梁元帝及与王僧辩论军事,其文并知礼所制。及景平,授中书侍郎,封始平县子。陈受命,位散骑常侍、太府卿,权知领军事。
天嘉元年,进爵为伯。王琳平,授吴州刺史。知礼沈静有谋谟,每军国大事,文帝辄令玺书问之。再迁右将军,领前军将军。卒,赠侍中,谥曰忠。子元恭嗣。
蔡景历字茂世,济阳考城人也。祖点,梁尚书左户侍郎。父大同,轻车岳阳王记室参军。景历少俊爽,有孝行,家贫好学,善尺牍,工草隶。为海阳令,政有能名。在侯景中,与南康嗣王会理通,谋匡复,事泄被执,贼党王伟保护之,获免,因客游京口。
侯景平,陈武帝镇朱方,素闻其名,以书要之。景历对使人荅书,笔不停缀,文无所改。帝得书,甚加钦赏,即日授征北府中记室参军,仍领记室。
衡阳献王昌为吴兴太守,帝以乡里父老,尊卑有数,恐昌年少接对乖礼,乃遣景历辅之。承圣中,还掌记室。武帝将讨王僧辩,独与侯安都等数人谋之,景历弗之知。部分既毕,召令草檄,景历援笔立成,辞义感激,事皆称旨。及受禅,迁秘书监、中书通事舍人,掌诏诰。
永定二年,坐妻弟受周宝安饷马,为御史中丞沈炯所劾,降为中书侍郎,舍人如故。
三年,武帝崩。时外有强寇,文帝镇南皖,朝无重臣,宣后呼景历及江大权、杜棱定议,秘不发丧,疾召文帝。景历躬共宦者及内人密营敛服,时既暑热,须营梓宫,恐斤斧之声闻外,乃以蜡为秘器,文诏依旧宣行。
文帝即位,复为秘书监,舍人如故。以定策功,封新丰县子。累迁散骑常侍。文帝诛侯安都,景历劝成其事,以功迁太子左卫率,进爵为侯,常侍、舍人如故。坐妻兄刘洽依倚景历权势前后奸诡,并受欧阳威饷绢百匹,免官。
华皎反,以景历为武胜将军、吴明彻军司。皎平,明彻于军中辄戮安成内史杨文通,又受降人马仗有不分明,景历又坐不能匡正被收。乆之获宥。
宣帝即位,累迁通直散骑常侍、中书通事舍人,掌诏诰,仍复封邑。
太建五年,都督吴明彻北侵,所向克捷,大破周梁士彦于吕梁,方进围彭城。时宣帝锐意河南,以为指麾可定,景历称师老将骄,不宜过穷远略。帝恶其沮众,大怒,犹以朝廷旧臣,不加深罪,出为豫章内史。未行,为飞章所劾,以在省之日,赃污狼籍,帝令有司案问,景历但承其半。于是御史中丞宗元饶奏免景历所居官,徙居会稽。
及吴明彻败,帝追忆景历前言,即日追还,以为征南鄱阳王咨议。数日,迁员外散骑常侍,兼御史中丞,复本爵封,入守度支尚书。旧式拜官在午后,景历拜日,适逢舆驾幸玄武观,在位皆侍宴,帝恐景历不预,特令早拜,其见重如此。
卒官,赠太常卿,谥曰敬。十三年,改葬,重赠中领军。祯明元年,配享武帝庙庭。二年,车驾亲幸其宅,重赠景历侍中、中抚将军,谥曰忠敬,给鼓吹一部,于墓所立碑。
景历属文,不尚雕靡,而长于叙事,应机敏速,为当时所称。有文集三十卷。子征嗣。
江大权字伯谋,济阳考城人,位少府,封四会县伯。太建二年,卒于通直散骑常侍。
征字希祥,幼聦敏,精识强记。年六岁,诣梁吏部尚书河南褚翔,嗟其颖悟。七岁丁母忧,居丧如成人礼。继母刘氏,性悍忌,视之不以道,征供侍益谨,初无怨色。征本名览,景历以其有王祥之性,更名字焉。
陈武帝为南徐州,召补迎主簿,寻授太学博士。太建中,累迁太子中舍人,兼东宫领直,袭封新丰侯。至德中,位太子中庶子、中书舍人,掌诏诰。寻授左户尚书,与仆射江总知撰五礼事。后主器其才干,任寄日重。迁吏部尚书,每十日一往东宫,于皇太子前论述古今得丧及当时政务。又敕以廷尉寺狱,事无大小,取征议决。俄敕遣征收募兵士,自为部曲,征善抚恤,得物情,旬月之间,众近一万。位望既重,兼声位熏灼,物议咸忌惮之。寻徙中书令。中书清简无事,或云征有怨言,后主闻之大怒,收夺人马,将诛之,左右致谏,获免。
祯明三年,隋军济江,后主以征有干用,令权知中领军事。征日夜勤苦,备尽心力,后主嘉焉,谓曰:‘事宁有以相报’。及决战于锺山南冈,敕征守宫城西北大营,寻令督众军战事。陈亡,随例入长安。
征美容仪,有口辩,多所详究。至于士流官宦,陈宗戚属,及当朝制度,宪章仪轨,户口风俗,山川土地,问无不对。然性颇便佞进取,不能以退素自业。初拜吏部尚书,启后主借鼓吹,后主谓所司曰:‘鼓吹军乐,有功乃授,蔡征不自量揆,紊我朝章。然其父景历既有缔构之功,宜且如启,拜讫即追还。’征不修廉隅,皆此类也。
隋文帝闻其敏赡,召见顾问,言辄会旨。然累年不调,乆之,除太常丞。历尚书户部仪曹郎,转给事郎,卒。子翼,位司徒属。入隋,为东宫学士。
宗元饶,南郡江陵人也。少好学,以孝闻。仕梁为征南府外兵参军。及司徒王僧辩幕府初建,元饶与沛国刘师知同为主簿。陈武帝受禅,稍迁廷尉卿、尚书左丞。宣帝初,军国务广,事无巨细,一以咨之,台省号为称职。
迁御史中丞,知五礼事。时合州刺史陈褒赃污狼籍,遣使就渚敛鱼,又令人于六郡乞米,百姓甚苦之,元饶劾奏免之。吴兴太守武陵王伯礼、豫章内史南康嗣王方泰等,骄蹇放横,元饶案奏,皆见削黜。元饶性公平,善持法,谙晓故事,明练政体,吏有犯法,政不便时,及于名教不足者,随事纠正,多所裨益。迁南康内史,以秩米三千余斛助人租课,存问高年,拯救乏绝,百姓甚赖焉。以课最入朝,诏加散骑常侍。后为吏部尚书,卒。
韩子高,会稽山阴人也。家本微贱。侯景之乱,寓都下。景平,陈文帝出守吴兴,子高年十六,为总角,容貌美丽,状似妇人,于淮渚附部伍寄载欲还乡里,文帝见而问曰:‘能事我乎?’子高许诺。子高本名蛮子,帝改名之。性恭谨,恒执备身刀及传酒炙。帝性急,子高恒会意旨。稍长,习骑射,颇有胆决,愿为将帅。及平杜龛,配以士卒。文帝甚爱之,未尝离左右。
帝尝梦骑马登山,路危欲堕,子高推捧而升。
文帝之讨张彪也,沈泰等先降,帝据有州城,周文育镇北郭香岩寺,张彪自剡县夜还袭城,文帝自北门出,仓卒暗夕,军人扰乱,唯子高在侧。文帝乃遣子高自乱兵中往见文育,反命酬荅,于暗中又往慰劳众军。文帝散兵稍集,子高引入文育营,因共立栅。明日败彪,彪奔松山,浙东平。文帝乃分麾下多配子高,子高亦轻财礼士,归之者甚众。
文帝嗣位,除右军将军,封文招县子。及王琳平,子高所统益多,将士依附之,其有所论进,帝皆任使焉。天嘉六年,为右卫将军。文帝不豫,入侍医药。
废帝即位,加散骑常侍。宣帝入辅,子高兵权过重,深不自安,好参访台阁,又求出为衡、广诸镇。光大元年八月,前上虞县令陆昉及子高军主告其谋反,宣帝在尚书省,因召文武在位议立皇太子,子高预焉,执送廷尉。其夕与到仲举同赐死。父延庆及子弟并原宥。
华皎,晋陵暨阳人也。世为小吏。皎梁代为尚书比部令史。侯景之乱,事景之党王伟。陈武帝南下,文帝为景所囚,皎遇文帝甚厚。及景平,文帝为吴兴太守,以皎为都录事,深见委任。及文帝平杜龛,仍配以甲兵。御下分明,善于抚接,解衣推食,多少必均。天嘉元年,封怀仁县伯。
王琳东下,皎随侯瑱拒之。琳平,知江州事。后随都督吴明彻征周迪,迪平,以功进爵为侯,仍授都督、湘州刺史。皎起自下吏,善营产业,又征川洞,多致铜鼓及生口,并送都下。废帝即位,改封重安县公。
韩子高诛后,皎内不自安,光大元年,密启求广州,以观时主意。宣帝伪许之,而诏书未出。皎亦遣使引周兵,又崇奉梁明帝,士马甚盛。诏乃以吴明彻为湘州刺史,实欲以轻兵袭之。虑皎先发,乃前遣明彻率众三万,乘金翅直趣郢州,又遣抚军大将军淳于量率众五万,乘大舰继之。
时梁明帝遣水军为皎声援,周武帝遣卫公宇文直顿鲁山,又遣柱国长湖公元定攻围郢州。梁明帝授皎司空,巴州刺史戴僧朔、衡阳内史任蛮奴、巴陵内史潘智虔、岳阳太守章昭裕、桂阳太守曹宣、湘东太守钱明,并隶于皎。又长沙太守曹庆等本隶皎下,因为之用。帝恐上流宰守并为皎扇惑,乃下诏曲赦湘、巴二州,其贼主帅节将,并许开恩出首。
皎以大舰载薪,因风放火,俄而风转自焚,皎大败,乃与戴僧朔奔江陵。元定等无复船渡,步趣巴陵,巴陵城已为陈军所据,乃降,送于建邺。皎遂终于江陵,其党并诛,唯任蛮奴、章昭裕、曹宣、刘广业获免。
刘师知,沛国相人也。家本素族。祖奚之,齐淮南太守,以善政闻。父景彦,梁司农卿。
师知本名师智,以与敬帝讳同,改焉。好学,有当务才,博涉书传,工文笔,善仪体,台阁故事,多所详悉。绍泰初,陈武帝入辅,以师知为中书舍人,掌诏诰。时兵乱后,朝仪多阙,武帝为丞相及加九锡并受禅,其仪注多师知所定。
梁敬帝在内殿,师知常侍左右。及将加害,师知诈帝令出,帝觉,绕床走曰:‘师知卖我,陈霸先反。我本不须作天子,何意见杀。’师知执帝衣,行事者加刃焉。既而报陈武帝曰:‘事已了。’武帝曰:‘卿乃忠于我,后莫复尔。’师知不对。武帝受命,仍兼舍人。性疏简,与物多忤,虽位宦不迁,而任遇甚重,其所献替,皆有弘益。
及武帝崩,六日成服,时朝臣共议大行皇帝灵座侠御人衣服吉凶之制,博士沈文阿议宜服吉,师知议云:‘既称成服,本备丧礼。案梁昭明太子薨,成服,侠侍之官,悉著衰斩,唯著铠不异,此即可拟。愚谓六日成服,侠灵座须服衰绖。’中书舍人蔡景历、江德藻、谢岐等同师知议。时以二议不同,乃启取左丞徐陵决断。陵云:‘案山陵卤簿吉部伍中,公卿以下导引者,爰及武贲、鼓吹、执盖、奉车,并是吉服,岂容侠御独为衰绖?若言公卿胥吏并服衰绖,此与梓宫部伍有何差别?若言文物并吉,司事者凶,岂容衽绖而奉华盖,衰衣而升玉路邪?同博士议。’谢岐议曰:‘灵筵祔宗庙,梓宫祔山陵,实如左丞议。但山陵卤簿,备有吉凶,从灵舆者仪服无变,从梓宫者皆服苴衰,爰至士礼,悉同此制。此自是山陵之仪,非关成服。今谓梓宫灵扆,共在西阶,称为成服,亦无卤簿,直是爰自胥吏,上至王公,四海之内,必备衰绖。案梁昭明太子薨,略是成例,岂容凡百士庶,悉皆服重,而侍中至于武卫,最是近官,反鸣玉纡青,与平吉不异?左丞既推以山陵事,愚意或谓与成服有殊。’陵重荅云:‘老病属纩,不能多说。古人争议,多成怨府,傅玄见尤于晋代,王商取陷于汉朝。谨自三缄,敬同高命。若万一不死,犹得展言,庶与群贤,更申扬榷。’文阿犹执所见,众议不能决,乃具录二议奏闻,上从师知议。
迁鸿胪卿,舍人如故。天嘉元年,坐事免。寻起为中书舍人,复掌诏诰。天康元年,文帝不豫,师知与尚书仆射到仲举等入侍医药。帝崩,豫顾命。宣帝入辅,师知与仲举等遣舍人殷不佞矫诏令宣帝还东府,事觉,于北狱赐死。
初,文帝敕师知撰起居注,自永定二年秋至天嘉元年为十卷。
谢岐,会稽山阴人也。父达,梁太学博士。
岐少机警,好学,仕梁为山阴令。侯景乱,流寓东阳。景平,依于张彪。彪在吴郡及会稽,庶事委之。彪每征讨,恒留岐监郡知后事。彪败,陈武帝引参机密,为兼尚书右丞。时军旅屡兴,粮储多阙,岐所在干理,深被知遇。永定元年,为给事黄门侍郎、中书舍人,兼右丞如故。天嘉二年卒,赠通直散骑常侍。
弟峤,笃学,为通儒。
毛喜字伯武,荥阳阳武人也。祖称,梁散骑侍郎。父栖忠,中权司马。
喜少好学,善草隶。陈武帝素知之。及镇京口,命喜与宣帝往江陵,仍敕宣帝咨禀之。及梁元帝即位,以宣帝为领直,喜为尚书功论侍郎。及魏平江陵,喜与宣帝俱迁长安。文帝即位,喜自周还,进和好之策,陈朝乃遣周弘正等通聘。及宣帝反国,又遣喜入周,以家属为请。周冢宰宇文护执喜手曰:‘能结二国之好者,卿也。’仍迎柳皇后及后主还。天嘉三年至都,宣帝时为骠骑将军,仍以喜为府咨议参军,领中记室,府朝文翰,皆喜词也。
文帝尝谓宣帝曰:‘我诸子皆以“伯”为名,汝诸子宜用“叔”为称。’宣帝以访喜,喜即条自古名贤杜叔英、虞叔卿等二十余人以启之,文帝称善。
文帝崩,废帝冲昧,宣帝录尚书辅政,仆射到仲举等矫太后令,遣宣帝还东府,当时疑惧,无敢厝言。喜即驰入,谓宣帝曰:‘今日之言,必非太后之意,宗社至重,愿加三思。’竟如其策。
右卫将军韩子高始与仲举通谋,其事未发,喜谓宣帝曰:‘宜简人马配与子高,并赐铁炭,使修器甲。’宣帝曰:‘子高即欲收执,何更如是?’喜曰:‘山陵始毕,边寇尚多,而子高受委前朝,名为杖顺,宜推心安诱,使不自疑,图之一壮士之力耳。’宣帝卒行其计。
及帝即位,除给事黄门侍郎,兼中书舍人,典军国机密。宣帝议北侵,敕喜撰军制十三条,诏颁天下,文多不载。论定策功,封东昌县侯,以太子右卫率、右将军行江夏、武陵、桂阳三王府国事。母忧去职,诏封喜母庾氏东昌国太夫人,遣员外散骑常侍杜缅图其墓田,上亲与缅案图指画,其见重如此。历位御史中丞,五兵尚书,参掌选事。
及得淮南之地,喜陈安边之术,宣帝纳之,即日施行。帝又欲进兵彭、汴,以问喜,喜以为‘淮左新平,边人未辑,周氏始吞齐国,难与争锋,未若安人保境,斯乆长之术也’。上不从。吴明彻卒俘于周。
喜后历丹阳尹,吏部尚书。及宣帝崩,叔陵构逆,敕中庶子陆琼宣旨,令南北诸军皆取喜处分。贼平,加侍中。
初,宣帝委政于喜,喜数有谏争,事并见从。自明彻败后,帝深悔不用其言,谓袁宪曰:‘一不用喜计,遂令至此。’由是益见亲重,喜乃言无回避。时皇太子好酒德,每共亲幸人为长夜之宴,喜尝言之宣帝,太子遂衔之,即位后稍见疏远。及被始兴王伤,创愈,置酒引江总以下,展乐赋诗,醉酣而命喜。于时山陵初毕,未及逾年,喜见之不怿,欲谏而后主已醉。喜言心疾,仆于阶下,移出省中。后主醒,乃谓江总曰:‘我悔召毛喜,知其无病,但欲阻我欢宴,非我所为耳。’乃与司马申谋曰:‘此人负气,吾欲将乞鄱阳兄弟,听其报仇,可乎?’对曰:‘终不为官用,愿如圣旨。’傅縡争之曰:‘若许报仇,欲置先皇何地?’后主曰:‘当与一小郡,勿令见人事耳。’
至德元年,授永嘉内史。喜至郡,不受奉秩,政弘清静,人吏安之。遇丰州刺史章大宝举兵反,郡与丰州接,而素无备,喜乃修城隍器械,又遣兵援建安。贼平,授南安内史。祯明元年,征为光禄大夫,领左骁骑将军,道卒。有集十卷。子处冲嗣。
沈君理字仲伦,吴兴人也。祖僧畟,梁左户尚书。父巡,元帝时位少府卿。魏平荆州,梁宣帝署金紫光禄大夫。
君理美风仪,博涉有识鉴。陈武帝镇南徐州,巡遣君理致谒,深见器重,命尚会稽长公主。及帝受禅,拜驸马都尉,封永安亭侯,为吴郡太守。时兵革未宁,百姓荒弊,君理总集士卒,修饰器械,深以干理见称。
文帝嗣位,累迁左户尚书。天嘉六年,为东阳太守。天康元年,以父忧去职,自请往荆州迎柩。朝议以在位重臣,难令出境,乃遣长兄君严往焉。及还,将葬,诏赠巡侍中、领军将军,谥曰敬子。
太建中,历位太子詹事,吏部尚书。宣帝以君理女为皇太子妃,赐爵望蔡县侯,位侍中、尚书右仆射。卒,赠翊左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谥曰贞宪。君理弟君高、君公。
君高字季高,少知名,性刚直,有吏能。位卫尉卿,平越中郎将、都督、广州刺史,甚得人和。卒,谥祁子。
君公自梁元帝败后,常在江陵。祯明中,与萧𤩽、萧岩叛隋归陈,后主擢为太子詹事。君公博学有才辩,善谈论,后主深器之。陈亡入隋,文帝以其叛亡,命斩于建康。
君理第五叔迈,亦方正有干局,位通直散骑常侍,侍东宫。
陆山才字孔章,吴郡吴人也。祖翁宝,梁尚书水部郎。父汎,中散大夫。
山才倜傥,好尚文史,范阳张缵、缵弟绾并钦重之。
绍泰中,都督周文育出镇南豫州,不知书疏,以山才为长史,政事悉以委之。文育南讨,克萧勃,禽欧阳𬱟,计划多出山才。后文育重镇豫章金口,山才复为镇南长史、豫章太守。
文育为熊昙朗所害,昙朗囚山才等,送于王琳。未至,而侯安都败琳将常众爱,由是山才获反。累迁度支尚书,坐侍宴与蔡景历言语过差,为有司所奏,免官。寻授散骑常侍,迁西阳、武昌二郡太守。卒,谥曰简子。
论曰:赵知礼、蔡景历属陈武经纶之日,居文房书记之任,此乃宋、齐之初傅亮、王俭之职。若乃校其才用,理不同年,而卒能膺务济时,盖其遇也。希祥劳臣之子,才名自致,迹涉便佞,贞介所羞。元饶始终任遇,无亏公道,名位自卒,其殆优乎。子高权重为戮,亦其宜也。华皎经纶云始,既蹈元功,殷忧之辰,自同劲草,虽致奔败,未足为非。师知送往多阙,见忌新主,谋人之义,可无慎哉;然晚遇诛夷,非其过也。毛喜逢时遇主,好谋而成,见废昏朝,不致公辅,惜矣。沈、陆所以见重,固亦雅望之所致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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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南史  卷六十九‧列传第五十九  沈炯 虞荔 傅縡 顾野王 姚察
沈炯字初明,吴兴武康人也。祖瑀,梁寻阳太守。父续,王府记室参军。
炯少有俊才,为当时所重。仕梁为尚书左户侍郎、吴令。侯景之难,吴郡太守袁君正入援建邺,以炯监郡。台城陷,景将宋子仙据吴兴,使召炯,方委以书记,炯辞以疾,子仙怒,命斩之。炯解衣将就戮,碍于路间桑树,乃更牵往他所,或救之,仅而获免。子仙爱其才,终逼之令掌书记。及子仙败,王僧辩素闻其名,军中购得之,酬所获者钱十万,自是羽檄军书,皆出于炯。及简文遇害,四方岳牧上表劝进,僧辩令炯制表,当时莫有逮者。陈武帝南下,与僧辩会白茅湾,登坛设盟,炯为其文。及景东奔,至吴郡,获炯妻虞氏及子行简,并杀之,炯弟携其母逃免。侯景平,梁元帝愍其妻子婴戮,特封原乡侯。僧辩为司徒,以炯为从事中郎。梁元帝征为给事黄门侍郎,领尚书左丞。
魏克荆州,被虏,甚见礼遇,授仪同三司。以母在东,恒思归国,恐以文才被留,闭门却扫,无所交接。时有文章,随即弃毁,不令流布。
尝独行经汉武通天台,为表奏之,陈己思乡之意。曰:‘臣闻桥山虽掩,鼎湖之灶可祠;有鲁遂荒,大庭之迹无泯。伏惟陛下降德猗兰,纂灵丰谷,汉道既登,神仙可望。射之罘于海浦,礼日观而称功,横中流于汾河,指柏梁而高宴,何其甚乐,岂不然欤!既而运属上仙,道穷晏驾,甲帐珠帘,一朝零落,茂陵玉碗,遂出人间。陵云故基,与原田而膴膴,别风余迹,带陵阜而芒芒,羁旅缧臣,岂不落泪。昔承明见厌,严助东归,驷马可乘,长卿西反,恭闻故实,窃有愚心。黍稷非馨,敢望徼福。但雀台之吊,空怆魏君,雍丘之祠,未光夏后,瞻仰烟霞,伏增凄恋。’奏讫,其夜梦有宫禁之所,兵卫甚严,炯便以情事陈诉。闻有人言:‘甚不惜放卿还,几时可至。’少日,便与王克等并获东归。历司农卿,御史中丞。
陈武帝受禅,加通直散骑常侍。表求归养,诏不许。文帝嗣位,又表求去,诏荅曰:‘当敕所由,相迎尊累,使卿公私无废也。’
初,武帝尝称炯宜居王佐,军国大政,多预谋谟。文帝又重其才,欲宠贵之。会王琳入寇大雷,留异拥据东境,帝欲使炯因是立功,乃解中丞,加明威将军,遣还乡里,收徒众。以疾卒于吴中,赠侍中,谥恭子。有集二十卷行于世。
虞荔字山披,会稽余姚人也。祖权,梁廷尉卿、永嘉太守。父检,平北始兴王咨议参军。
荔幼聦敏,有志操。年九岁,随从伯阐候太常陆倕,倕问五经十事,荔对无遗失,倕甚异之。又尝诣征士何胤,时太守衡阳王亦造之,胤言于王,王欲见荔,荔辞曰:‘未有板刺,无容拜谒。’王以荔有高尚之志,雅相钦重,还郡,即辟为主簿,荔又辞以年小不就。及长,美风仪,博览坟籍,善属文。仕梁为西中郎法曹外兵参军,兼丹阳诏狱正。
梁武帝于城西置士林馆,荔乃制碑奏上,帝命勒之于馆,仍用荔为士林学士。寻为司文郎,迁通直散骑侍郎,兼中书舍人。时左右之任,多参权轴,内外机务,互有带掌,唯荔与顾协泊然静退,居于西省,但以文史见知。寻领大著作。
及侯景之乱,荔率亲属入台,除镇西咨议参军,舍人如故。台城陷,逃归乡里。侯景平,元帝征为中书侍郎。贞阳侯僭位,授扬州别驾,并不就。
张彪之据会稽,荔时在焉。及文帝平彪,武帝及文帝并书招之,迫切不得已,乃应命至都,而武帝崩,文帝嗣位,除太子中庶子,仍侍太子读。寻领大著作。
初,荔母随荔入台,卒于台内,寻而城陷,情礼不申,由是终身蔬食布衣,不听音乐。虽任遇隆重,而居止俭素,淡然无营。文帝深器之,常引在左右,朝夕顾访。荔性沈密,少言论,凡所献替,莫有见其际者。
第二弟寄,寓于闽中,依陈宝应,荔每言之辄流涕。文帝哀而谓曰:‘我亦有弟在远,此情甚切,他人岂知。’乃敕宝应求寄,宝应终不遣。荔因以感疾,帝欲数往临视,令将家口入省。荔以禁中非私居之所,乞停城外,帝不许,乃令住兰台。乘舆再三临问,手敕中使相望于道。又以蔬食积乆,非羸疾所堪,乃敕曰:‘卿年事已多,气力稍减,方欲仗委,良须克壮。今给卿鱼肉,不得固从所执。’荔终不从。卒,赠侍中,谥曰德子。及丧柩还乡里,上亲出临送,当时荣之。子世基、世南,并少知名。
寄字次安,少聦敏。年数岁,客有造其父,遇寄于门,嘲曰:‘郎子姓虞,必当无智。’寄应声曰:‘文字不辨,岂得非愚!’客大惭。入谓其父:‘此子非常人,文举之对,不是过也。’
及长,好学,善属文。性冲静,有栖遁志。弱冠举秀才,对策高第。起家梁宣城王国左常侍。大同中,尝骤雨,殿前往往有杂色宝珠,梁武观之,甚有喜色,寄因上瑞雨颂。帝谓寄兄荔曰:‘此颂典裁清拔,卿之士龙也,将如何擢用?’寄闻之叹曰:‘美盛德之形容,以申击壤之情耳,吾岂买名求仕者乎?’乃闭门称疾,唯以书籍自娱。岳阳王詧为会稽太守,寄为中记室,领郡五官掾。在职简略烦苛,务存大体,曹局之内,终日寂然。
侯景之乱,寄随兄荔入台,及城陷,遁还乡里。张彪往临川,强寄俱行。寄与彪将郑玮同舟而载,玮尝忤彪意,乃劫寄奔晋安。时陈宝应据有闽中,得寄甚喜。陈武帝平侯景,寄劝令自结,宝应从之,乃遣使归诚。承圣元年,除中书侍郎,宝应爱其才,托以道阻不遣。每欲引寄为僚属,委以文翰,寄固辞获免。
及宝应结昏留异,潜有逆谋,寄微知其意,言说之际,每陈逆顺之理,微以讽谏。宝应辄引说他事以拒之。又尝令左右读汉书,卧而听之,至蒯通说韩信曰‘相君之背,贵不可言’,宝应蹶然起曰:‘可谓智士。’寄正色曰:‘覆郦骄韩,未足称智,岂若班彪王命识所归乎?’寄知宝应不可谏,虑祸及己,乃为居士服以拒绝之。常居东山寺,伪称脚疾,不复起。宝应以为假托,遣人烧寄所卧屋,寄安卧不动。亲近将扶寄出,寄曰:‘吾命有所悬,避欲安往?’所纵火者,旋自救之。宝应自此方信之。
及留异称兵,宝应资其部曲,寄乃因书极谏曰:
东山居士虞寄致书于明将军使君节下:寄流离艰故,飘寓贵乡,将军待以上賔之礼,申以国士之眷,意气所感,何日忘之。而寄沈痼弥留,愒阴将尽,常恐卒填沟壑,涓尘莫报,是以敢布腹心,冒陈丹款,愿将军留须臾之虑,少思察之,则冥目之日,所怀毕矣。
夫安危之兆,祸福之机,匪独天时,亦由人事。失之毫厘,差以千里。是以明智之士,据重位而不倾,执大节而不失,岂惑于浮辞哉。将军文武兼资,英威动俗,往因多难,仗劔兴师,援旗誓众,抗威千里。岂不以四郊多垒,共谋王室,匡时报主,宁国庇人乎。此所以五尺童子,皆愿荷戟而随将军者也。及高祖武皇帝肇基草昧,初济艰难,于时天下沸腾,人无定主,豺狼当道,鲸鲵横击,海内业业,未知所从。将军运动微之鉴,折从衡之辩,策名委质,自托宗盟,此将军妙算远图,发于衷诚者也。及主上继业,钦明睿圣,选贤与能,群臣辑睦,结将军以维城之重,崇将军以裂土之封,岂非宏谟庙略,推赤心于物者也。屡申明诏,款笃殷勤,君臣之分定矣,骨肉之恩深矣。不意将军惑于邪说,翻然异计,寄所以疾首痛心,泣尽继之以血,万全之策,窃为将军惜之。寄虽疾侵耄及,言无足采,千虑一得,请陈愚算。愿将军少戢雷霆,赊其晷刻,使得尽狂瞽之说,披肝胆之诚,则虽死之日,犹生之年也。
自天厌梁德,多难荐臻,寰宇分崩,英雄互起,不可胜纪,人人自以为得之。然夷凶翦乱,拯溺扶危,四海乐推,三灵眷命,揖让而居南面者,陈氏也。岂非历数有在,惟天所授,当璧应运,其事甚明,一也。主上承基,明德远被,天纲再张,地维重纽。夫以王琳之强,侯瑱之力,进足以摇荡中原,争衡天下,退足以屈强江外,雄张偏隅。然或命一旅之师,或资一士之说,琳即瓦解冰泮,投身异域,瑱则厥角稽颡,委命阙庭。斯又天假之威,而除其患,其事甚明,二也。今将军以藩戚之重,拥东南之众,尽忠奉上,戮力勤王,岂不勋高窦融,宠过吴芮,析珪判野,南面称孤,其事甚明,三也。且圣朝弃瑕忘过,宽厚待人,改过自新,咸加叙擢。至如余孝顷、潘纯陁、李孝钦、欧阳𬱟等,悉委以心腹,任以爪牙,胸中豁然,曾无纤芥。况将军衅非张绣,罪异毕谌,当何虑于危亡,何失于富贵?此又其事甚明,四也。方今周、齐邻睦,境外无虞,并兵一向,匪朝伊夕。非有刘、项竞逐之机,楚、赵连从之事,可得雍容高拱,坐论西伯,其事甚明,五也。且留将军狼顾一隅,亟经摧衄,声实亏丧,胆气衰沮。高瓖、向文政、留瑜、黄子玉此数人者,将军所知,首鼠两端,唯利是视,其余将帅亦可见矣。孰能被坚执锐,长驱深入,系马埋轮,奋不顾命,以先士卒者乎?此又其事甚明,六也。且将军之强,孰如侯景?将军之众,孰如王琳?武皇灭侯景于前,今上摧王琳于后,此乃天时,非复人力。且兵革已后,人皆厌乱,其孰能弃坟墓,捐妻子,出万死不顾之计,从将军于白刃之间乎?此又其事甚明,七也。历观前古,鉴之往事,子阳、季孟倾覆相寻,余善、右渠危亡继及,天命可畏,山川难恃。况将军欲以数郡之地,当天下之兵,以诸侯之资,拒天子之命,强弱逆顺,可得侔乎?此又其事甚明,八也。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爱其亲,岂能及物?留将军身縻国爵,子尚王姬,犹且弃天属而弗顾,背明君而孤立,危急之日,岂能同忧共患,不背将军者乎?至于师老力屈,惧诛利赏,必有韩、智晋阳之谋,张、陈井陉之事。此又其事甚明,九也。且北军万里远斗,锋不可当,将军自战其地,人多顾后,梁安背向为心,修匹夫之力,众寡不敌,将帅不侔,师以无名而出,事以无机而动,以此称兵,未知其利。夫以汉朝吴、楚,晋室颖、颙,连城数十,长戟百万,拔本塞源,自图家国,其有成功者乎?此又其事甚明,十也。
为将军计者,莫若不远而复,绝亲留氏,秦郎、快郎,随遣入质,释甲偃兵,一遵诏旨。且朝廷许以铁券之要,申以白马之盟,朕不食言,誓之宗社。寄闻明者鉴未形,智者不再计,此成败之效,将军勿疑,吉凶之几,间不容发。方今蕃维尚少,皇子幼冲,凡预宗枝,皆蒙宠树。况以将军之地,将军之才,将军之名,将军之势,而能克修蕃服,北面称臣,宁与刘泽同年而语其功业哉?岂不身与山河等安,名与金石相弊?愿加三思,虑之无忽。
寄气力绵微,余阴无几,感恩怀德,不觉狂言,𫓧钺之诛,甘之如荠。
宝应览书大怒。或谓宝应曰:‘虞公病笃,言多错谬。’宝应意乃小释。亦以寄人望,且容之。及宝应败走,夜至蒲田,顾谓其子捍秦曰:‘早从虞公计,不至今日。’捍秦但泣而已。宝应既禽,凡诸賔客微有交涉者皆诛,唯寄以先识免祸。
初,沙门慧标涉猎有才思,及宝应起兵,作五言诗以送之曰:‘送马犹临水,离旗稍引风。好看今夜月,当照紫微宫。’宝应得之甚悦。慧标以示寄,寄一览便止,正色无言。慧标退,寄谓所亲曰:‘标公既以此始,必以此终。’后竟坐是诛。
文帝寻敕都督章昭达发遣寄还朝,及至,谓曰:‘管宁无恙,甚慰劳怀。’顷之,帝谓到仲举曰:‘衡阳王既出阁,须得一人旦夕游处,兼掌书记,宜求宿士有行业者。’仲举未知所对,帝曰:‘吾自得之。’乃手敕用寄。寄入谢,帝曰:‘所以暂屈卿游蕃,非止以文翰相烦,乃令以师表相事也。’后除东中郎建安王咨议,加戎昭将军。寄乃辞以疾,不堪旦夕陪列。王于是令长停公事,其有疑议,就以决之,但朔旦笺修而已。太建八年,加太中大夫,后卒。
寄少笃行,造次必于仁厚,虽僮竖未尝加以声色。至临危执节,则辞气凛然,白刃不惮也。自流寓南土,与兄荔隔绝,因感气病。每得荔书,气辄奔剧,危殆者数矣。前后所居官,未尝至秩满,裁期月,便自求解退。常曰:‘知足不辱,吾知足矣。’及谢病私庭,每诸王为州将,下车必造门致礼,命释鞭板,以几杖侍坐。尝出游近寺,闾里传相告语,老幼罗列,望拜道左。或言誓为约者,但指寄便不欺,其至行所感如此。所制文笔,遭乱并多散失。
傅縡字宜事,北地灵州人也。父彝,梁临沂令。縡幼聦敏,七岁诵古诗赋至十余万言。长好学,能属文。太清末,丁母忧,在兵乱中,居丧尽礼,哀毁骨立,士友以此称之。后依湘州刺史萧循。循颇好士,广集坟籍,縡肆志寻阅,因博通群书。王琳闻其名,引为府记室。琳败,随琳将孙玚还都。时陈文帝使颜晃赐玚杂物,玚托縡启谢,词理周洽,文无加点。晃还言之文帝,召为撰史学士。再迁骠骑安成王中记室,撰史如故。
縡笃信佛教,从兴皇寺慧朗法师受三论,尽通其学。寻以本官兼通直散骑侍郎使齐,还,累迁太子庶子、仆。
后主即位,迁秘书监、右卫将军,兼中书通事舍人,掌诏诰。縡为文典丽,性又敏速,虽军国大事,下笔辄成,未尝起草,沈思者亦无以加,甚为后主所重。然性木强,不持检操,负才使气,陵侮人物,朝士多衔之。会施文庆、沈客卿以佞见幸,专制衡轴,而縡益疏。文庆等因共谮之,后主收縡下狱。縡素刚,因愤恚,于狱中上书曰:‘夫人君者,恭事上帝,子爱黔黎,省嗜欲,远谄佞,未明求衣,日旰忘食,是以泽被区宇,庆流子孙。陛下顷来酒色过度,不虔郊庙之神,专媚淫昏之鬼。小人在侧,宦竖弄权,恶忠直若仇雠,视百姓如草芥。后宫曳绮绣,厩马余菽粟,兆庶流离,转尸蔽野,货贿公行,帑藏损耗,神怒人怨,众叛亲离。恐东南王气,自斯而尽。’书奏,后主大怒。顷之稍解,使谓曰:‘我欲赦卿,卿能改过不?’縡对曰:‘臣心如面,臣面可改,则臣心可改。’后主于是益怒,令宦者李善度穷其事,赐死狱中。有集十卷。
縡虽强直有才,而毒恶傲慢,为当世所疾。及死,有恶蛇屈尾来上灵床,当前受祭酹,去而复来者百余日。时时有弹指声。
时有吴兴章华,字仲宗,家本农夫,至华独好学,与士君子游处,颇通经史,善属文。侯景之乱,游岭南,居罗浮山寺,专精习业。欧阳𬱟为广州刺史,署为南海太守。𬱟子纥败,乃还都。后主时,除太市令,非其所好,乃辞以疾。祯明初,上书极谏,其大略曰:‘陛下即位,于今五年,不思先帝之艰难,不知天命之可畏。溺于嬖宠,惑于酒色。祠七庙而不出,拜妃嫔而临轩。老臣宿将,弃之草莽,谄佞谗邪,升之朝廷。今疆埸日蹙,隋军压境,陛下如不改弦易张,臣见麋鹿复游于姑苏矣。’书奏,后主大怒,即日斩之。
顾野王字希冯,吴郡吴人也。祖子乔,梁东中郎武陵王府参军事。父烜,信威临贺王记室,兼本郡五官掾,以儒术知名。
野王幼好学,七岁读五经,略知大旨。九岁能属文。尝制日赋,领军朱异见而奇之。十二,随父之建安,撰建安地记二篇。长而遍观经史,精记默识,天文地理,蓍龟占候,虫篆奇字,无所不通。为临贺王府记室。宣城王为扬州刺史,野王及琅邪王褒并为賔客,王甚爱其才。野王又善丹青,王于东府起斋,令野王画古贤,命王褒书赞,时人称为二绝。
及侯景之乱,野王丁父忧,归本郡,乃召募乡党,随义军援都。野王体素清羸,裁长六尺,又居丧过毁,殆不胜哀。及杖戈被甲,陈君臣之义,逆顺之理,抗辞作色,见者莫不壮之。城陷,逃归会稽。
陈天嘉中,敕补撰史学士。太建中,为太子率更令,寻领大著作,掌国史,知梁史事。后为黄门侍郎,光禄卿,知五礼事。卒,赠秘书监,右卫将军。
野王少以笃学至性知名,在物无过辞失色。观其容貌,似不能言,其厉精力行,皆人所莫及。所撰玉篇三十卷,舆地志三十卷,符瑞图十卷,顾氏谱传十卷,分野枢要一卷,续洞冥记一卷,玄象表一卷,并行于时。又撰通史要略一百卷,国史纪传二百卷,未就而卒。有文集二十卷。
时有萧济字孝康,东海兰陵人也。好学,博通经史。仕梁为太子舍人。预平侯景功,封松阳县侯。陈文帝为会稽太守,以济为宣毅府长史。及即位,授侍中。太建中,历位五兵、度支、祠部三尚书,卒。
姚察字伯审,吴兴武康人,吴太常卿信之九世孙也。父僧垣,梁太医正。及元帝在荆州,为晋安王咨议参军。后入周,位遇甚重。
察幼有至性,六岁诵书万余言。不好戏弄,励精学业,十二能属文。僧垣精医术,知名梁代,二宫所得供赐,皆回给察兄弟,为游学之资。察并用聚蓄图书,由是闻见日博。年十三,梁简文帝时在东宫,盛修文义,即引于宣猷堂听讲论难,为儒者所称。及简文嗣位,尤加礼接。起家南海王国左常侍,兼司文侍郎。后兼尚书驾部郎。遇梁室丧乱,随二亲还乡里。在乱离间,笃学不废。元帝于荆州即位,授察原乡令。后为佐著作,撰史。
陈永定中,吏部尚书徐陵领大著作,复引为史佐。太建初,补宣明殿学士。寻为通直散骑常侍,报聘于周。江左耆旧先在关右者,咸相倾慕。沛国刘臻窃于公馆访汉书疑事十余条,并为剖析,皆有经据。臻谓所亲曰:‘名下定无虚士。’著西聘道里记。使还,补东宫学士,迁尚书祠部侍郎。
旧魏王肃奏祀天地,设宫悬之乐,八佾之舞,尔后因循不革。至梁武帝以为事人礼缛,事神礼简,古无宫悬之文。陈初承用,莫有损益。宣帝欲设备乐,付有司立议,以梁武为非。时硕学名儒,朝端在位,咸希旨注同。察乃博引经籍,独违群议,据梁乐为是。当时惊骇,莫不惭服。仆射徐陵因改同察议。其不顺时随俗,皆此类也。
后历仁威淮南王、平南建安王二府咨议参军。丁内忧去职。俄起为戎昭将军,知撰梁史。后主立,兼东宫通事舍人,知撰史。至德元年,除中书侍郎,转太子仆,余并如故。
初,梁室沦没,察父僧垣入长安,察蔬食布衣,不听音乐,至是凶问因聘使到江南。时察母韦氏丧制适除,后主以察羸瘠,虑加毁顿,乃密遣中书舍人司马申就宅发哀,仍敕申专加譬抑。寻以忠毅将军起兼东宫通事舍人,察频让不许。俄敕知著作郎事。服阕,除给事黄门侍郎,领著作。察既累居忧戚,斋素日乆,因加气疾。后主尝别召见,为之动容,命停长斋,令从晚食。又诏授秘书监,领著作,奏撰中书表集。历度支、吏部二尚书。
察自居显要,一不交通。尝有私门生不敢厚饷,送南布一端,花𦈌一匹。察谓曰:‘吾所衣着,止是麻布蒲𦈌,此物于吾无用。既欲相款接,幸不烦尔。’此人逊请,察厉色驱出,自是莫敢馈遗。
陈亡入隋,诏授秘书丞,别敕成梁、陈二史。又敕于朱华阁长参。文帝知察蔬菲,别日独召入内殿,赐果菜,指谓朝臣曰:‘闻姚察学行当今无比,我平陈唯得此一人。’
开皇十三年,袭封北绛郡公。察在陈时聘周,因得与父僧垣相见,将别之际,绝而复苏。至是承袭,愈更悲感,见者莫不为之歔欷。丁后母杜氏丧,解职。在服制之中,有白鸠巢于户上。
仁寿二年,诏除员外散骑常侍、晋王侍读。炀帝即位,授太子内舍人。及改易衣冠,删定朝式,预参对问。大业二年,终于东都。遗命薄葬,以松板薄棺,才可容身,土周于棺而已。葬日,止麤车即送厝旧茔北。不须立灵,置一小床,每日设清水,六斋日设斋食菜果,任家有无,不须别经营也。
初,察欲读一藏经,并已究竟,将终,曾无痛恼,但西向坐正念,云‘一切空寂’。其后身体柔软,颜色如恒。两宫悼惜,赠赗甚厚。
察至孝,有人伦鉴识,冲虚谦逊,不以所长矜人。专志著书,白首不倦。所著汉书训纂三十卷,说林十卷,西聘、玉玺、建康三锺等记各一卷,文集二十卷。所撰梁、陈史,虽未毕功,隋开皇中,文帝遣中书舍人虞世基索本,且进。临亡,戒子思廉撰续。思廉在陈为衡阳王府法曹参军、会稽王主簿。
论曰:沈炯才思之美,足以继踵前良。然仕于梁朝,年已知命,主非不文,而位裁邑宰。及于运逢交丧,驱驰戎马,所在称美,用舍信有时焉。虞荔弟兄,才行兼著,崎岖丧乱,保兹贞一,并取贵时主,岂虚得乎。傅縡聦警特达,才气自负,行之平日,其犹殆诸;处以危邦,死其宜矣。顾、姚栖托艺文,蹈履清直,文质彬彬,各践通贤之域,美矣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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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南史  卷七十‧列传第六十  循吏 吉翰 杜骥 申恬 杜慧度 阮长之 甄法崇 傅琰 虞愿 王洪范 沈瑀 范述曾 孙谦 何远 郭祖深
昔汉宣帝以为‘政平讼理,其惟良二千石乎’。前史亦云,今之郡守,古之诸侯也。故长吏之职,号曰亲人。至于道德齐礼,移风易俗,未有不由之矣。
宋武起自匹庶,知人事艰难,及登庸作宰,留心吏职。而王略外举,未遑内务,奉师之费,日耗千金。播兹宽简,虽所未暇,而黜己屏欲,以俭御身,左右无幸谒之私,闺房无文绮之饰。故能戎车岁驾,邦甸不扰。文帝幼而宽仁,入纂大业,及难兴陕服,六戎薄伐,兴师命将,动在济时。费由府实,事无外扰。自此方内晏安,甿庶蕃息,奉上供徭,止于岁赋,晨出暮归,自事而已。守宰之职以六期为断,虽没世不徙,未及曩时,而人有所系,吏无苟得,家给人足,即事虽难,转死沟渠,于时可免。凡百户之乡,有市之邑,歌谣舞蹈,触处成群,盖宋世之极盛也。暨元嘉二十七年,举境外捍,于是倾资扫蓄,犹有未供,深赋厚敛,天下骚动。自兹迄于孝建,兵连不息。以区区江东,蕞尔迫隘,荐之以师旅,因之以凶荒,向时之盛,自此衰矣。晋世诸帝多处内房,朝宴所临,东西二堂而已。孝武末年,清暑方构,及永初受命,无所改作,所居唯称西殿,不制嘉名,文帝因之,亦有合殿之称。及孝武承统,制度滋长,犬马余菽粟,土木衣绨绣。追陋前规,更造正光、玉烛、紫极诸殿。雕栾绮节,珠窗网户,嬖女幸臣,赐倾府藏,竭四海不供其欲,殚人命未快其心。明皇继祚,弥笃浮侈,恩不恤下,以至横流。莅人之官,迁变岁属,突不得黔,席未暇暖,蒲、密之化,事未易阶。岂徒吏不及古,人乖于昔,盖由为上所扰,致化莫从。
齐高帝承斯奢纵,辅立幼主,思振人瘼,风移百城。为政未期,擢山阴令傅琰为益州刺史,乃损华反朴,恭己南面,导人以躬,意存勿扰。以山阴大邑,狱讼繁滋,建元三年,别置狱丞,与建康为比。永明继运,垂心政术,杖威善断,犹多漏网,长吏犯法,封刃行诛。郡县居职,以三周为小满。水旱之灾,辄加振恤。十许年中,百姓无犬吠之惊,都邑之盛,士女昌逸,歌声舞节,袨服华妆。桃花渌水之间,秋月春风之下,无往非适。明帝自在布衣,达于吏事,及居宸扆,专务刀笔。未尝枉法申恩,守宰由斯而震。属以魏军入伐,疆埸大扰,兵车连岁,不遑启居,军国糜耗,从此衰矣。继以昏乱,政由群孽,赋调云起,傜役无度。守宰多倚附权门,互长贪虐,裒刻聚敛,侵扰黎甿。天下摇动,无所措其手足。
梁武在田,知人疾苦,及定乱之始,仍下宽书。东昏时杂调咸悉除省,于是四海之内始得息肩。及践皇极,躬览庶事,日昃听政,求瘼恤隐。乃命𬨎轩以省方俗,置肺石以达穷人。劳己所先,事唯急病。元年,始去人赀,计丁为布。在身服浣濯之衣,御府无文锦之饰。太官常膳,唯以菜蔬,圆案所陈,不过三盏,盖以俭先海内也。故每选长吏,务简廉平,皆召见于前,亲勗政道。始擢尚书殿中郎到溉为建安内史,左户侍郎刘鬷为晋安太守。溉等居官,并以廉洁著。又着令:小县有能,迁为大县令,大县有能,迁为二千石。于是山阴令丘仲孚有异绩,以为长沙内史,武康令何远清公,以为宣城太守。剖符为吏者,往往承风焉。斯亦近代奖劝之方也。
案前史各立循吏传,序其德美,今并掇采其事,以备此篇云。
吉翰字休文,冯翊池阳人也。初为龙骧将军刘道怜参军,随府转征虏左军参军,随道怜北征广固,赐爵建城县五等侯。参宋武帝中军军事、临淮太守。复为道怜骠骑中兵参军,从事中郎。为将佐十余年,清谨勤正,甚为武帝所知赏。
元嘉中,历位梁、南秦二州刺史,徙益州刺史,加督。在任著美绩,甚得方伯之体,论者称之。
累迁徐州刺史、监徐兖二州豫州之梁郡诸军事,时有死罪囚,典签意欲活之,因翰八关斋呈事,翰省讫,语令且去,明可更呈。明旦,典签不敢复入,呼之乃来。取昨所呈事视讫,谓曰:‘卿意当欲宥此囚死命。昨于斋坐见其事,亦有心活之。但此囚罪重,不可全贷,既欲加恩,卿便当代任其罪。’因命左右收典签付狱杀之,原此囚生命。其刑政类如此。自下畏服,莫敢犯禁。卒于官。
杜骥字度世,京兆杜陵人也。高祖预,晋征南将军。曾祖耽,避难河西,因仕张氏。苻坚平凉州,父祖始还关中。
兄坦颇涉史传,宋武帝平长安,随从南还。元嘉中,位青、冀二州刺史,晚度北人,南朝常以伧荒遇之,虽复人才可施,每为清途所隔,坦恒以此慨然。尝与文帝言及史籍,上曰:‘金日䃅忠孝淳深,汉朝莫及,恨今世无复此辈人。’坦曰:‘日䃅之美,诚如圣诏,假使出乎今世,养马不暇,岂办见知。’上变色曰:‘卿何量朝廷之薄也。’坦曰:‘请以臣言之,臣本中华高族,亡曾祖因晋氏丧乱,播迁凉土,直以南度不早,便以荒伧赐隔。日䃅胡人,身为牧圉,便超入内侍,齿列名贤。圣朝虽复拔才,臣恐未必能也。’上默然。
北土旧法,问疾必遣子弟。骥年十三,父使候同郡韦华。华子玄有高名,见而异之,以女妻焉。累迁长沙王义欣后军录事参军。
元嘉七年,随到彦之入河南,加建武将军。魏撤河南戍悉归河北,彦之使骥守洛阳。洛阳城废乆,又无粮食,及彦之败退,骥欲弃城走,虑为文帝诛。初,武帝平关、洛,致锺虡旧器南还。一大锺坠洛水中,至是帝遣将姚耸夫领千五百人迎致之。时耸夫政率所领牵锺于洛水,骥乃遣使绐之曰:‘虏既南度,洛城势弱,今修理城池,并已坚固,军粮又足,所乏者人耳。君率众见就,共守此城,大功既立,取锺无晚。’耸夫信之,率所领就骥。及至城不可守,又无粮食,于是引众去,骥亦委城南奔。白文帝:‘本欲以死固守,姚耸夫入城便走,人情沮败,不可复禁。’上怒,使建威将军郑顺之杀耸夫于寿阳。耸夫,吴兴武康人,勇果有气力,宋偏裨小将莫及。
十七年,骥为青、冀二州刺史,在任八年,惠化著于齐土。自义熙至于宋末,刺史唯羊穆之及骥为吏人所称咏。后征为左军将军,兄坦代为刺史,北土以为荣焉。
坦长子琬为员外散骑侍郎,文帝尝有函诏敕坦,琬辄开视。信未及发,又追取之,敕函已发,大相推检。上遣主书诘责骥,并检开函之主。骥荅曰:‘开函是臣第四息季文,伏待刑坐。’上特原不问。卒官。
第五子幼文薄于行,明帝初,以军功封邵阳县男,寻坐巧妄夺爵。后以发太尉庐江王袆谋反事,拜给事黄门侍郎。废帝元徽中为散骑常侍。幼文所莅贪横,家累千金。与沈勃、孙超之居止接近,又并与阮佃夫厚善。佃夫既死,废帝深疾之。帝微行,夜辄在幼文门墉间听其弦管,积乆转不能平,于是自率宿卫兵诛幼文、勃、超之等。兄叔文为长水校尉,亦诛。
申恬字公休,魏郡魏人也。曾祖锺,为石季龙司徒。宋武帝平广固,恬父宣、宣从父兄永皆得归晋,并以干用见知。武帝践阼,拜太中大夫。宣元嘉初,历兖、青二州刺史。恬兄谟与朱脩之守滑台。魏克滑台见虏。后得还,为竟陵太守。
恬初为骠骑刘道怜长兼行参军。宋受命,辟东宫殿中将军,度还台,直省十年,不请休急。历下邳、北海二郡太守,所至皆有政绩。又为北谯、梁二郡太守。郡境边接任榛,屡被寇抄。恬到任,密知贼来,乃伏兵要害,出其不意,悉皆禽殄。
元嘉十二年,迁督鲁东平济北三郡诸军事、泰山太守,威惠兼著,吏人便之。二十一年,冀州移镇历下,以恬为冀州刺史,加督。明年,加济南太守。孝武践阼,为青州刺史,寻加督。齐地连岁兴兵,百姓雕弊,恬防御边境,劝课农桑,二三年间,遂皆优实。
性清约,频处州郡,妻子不免饥寒,世以此称之。后拜豫州刺史,以疾征还,道卒。死之日,家无遗财。
子寔,南谯太守。谟子元嗣,海陵太守。元嗣弟谦,临川内史。
永子坦,孝建初为太子右卫率,徐州刺史。大明元年,魏攻兖州,孝武遣太子左卫率薛安都、东阳太守沈法系北捍,至兖州,魏军已去。坦建议任榛亡命,屡犯边人,今军出无功,宜因此翦扑,上从之。亡命先已闻知,举村逃走,安都、法系坐白衣领职,坦弃市,群臣为请莫得。将行刑,始兴公沈庆之入市抱坦恸哭曰:‘卿无罪,为朝廷所枉诛,我入市亦当不乆。’市官以白上,乃原生命,系尚方。寻被宥,复为骁骑将军。疾卒。
子令孙,明帝时为徐州刺史,讨薛安都。行至淮阳,即与安都合。弟阐时为济阴太守,戍睢陵城,奉顺不同安都,安都攻围不能克。会令孙至,遣往睢陵说阐,阐降,杀之。令孙亦见杀。
杜慧度,交阯朱 4cd2.gif 人也。本属京兆。曾祖元为宁浦太守,遂居交阯。父瑗字道言,仕州府为日南、九德、交阯太守。初,九真太守李逊父子勇壮有权力,威制交土,闻刺史滕遁之当至,分遣二子断遏水陆津要,瑗收众斩逊,州境获宁。后为龙骧将军、交州刺史。宋武帝义旗建,进号冠军将军。卢循窃据广州,遣使通好,瑗斩之。义熙六年卒,年八十四,赠右将军。
慧度,瑗第五子也。七年,除交州刺史,诏书未到,其年春,卢循袭破合浦,径向交州,慧度乃率文武六千人拒循于石碕,破之。循虽破,余党皆习兵事,李逊子孙李弈、李移、李脱等皆奔窜石碕,盘结俚、獠,各有部曲。循知弈等与杜氏有怨,遣使招之。弈等受循节度。六月庚子,循晨造南津,令三军入城乃食。慧度悉出宗族私财以充劝赏,自登高舰合战,放火箭,循众舰俱然,一时散溃。循中箭赴水死。斩循及父嘏并循二子,并传首建邺。封慧度龙编县侯。
武帝践阼,进号辅国将军。其年,南讨林邑,林邑乞降,输生口大象金银古贝等,乃释之。遣长史江攸奉表献捷。慧度布衣蔬食,俭约质素。能弹琴,颇好庄、老。禁断淫祀,崇修学校,岁荒人饥,则以私禄振给。为政纤密,有如居家,由是威惠霑洽,奸盗不起。乃至城门不夜闭,道不拾遗。卒,追赠左将军。以慧度长子弘文为振远将军、交州刺史。
初,武帝北征关、洛,慧度板弘文行九真太守。及继父为刺史,亦以宽和得众,袭爵龙编侯。元嘉四年,文帝以廷尉王徽为交州刺史,弘文被征,会得重疾,牵以就路。亲旧见其患笃,劝待病愈。弘文曰:‘吾世荷皇恩,杖节三世。常欲投躯帝庭,以报所荷;况亲被征命,而可晏然者乎。’弘文母阮年老,见弘文舆疾就路,不忍别,与到广州,遂卒。临死,遣弟弘猷诣建邺,朝廷甚哀之。
孝建中,以豫章太守檀和之为豫州刺史,和之先历始兴太守、交州刺史,所在有威名,盗贼屏迹。每出猎,猛兽伏不敢起。
阮长之字景茂,一字善业,陈留尉氏人也。祖思旷,金紫光禄大夫。父普,骠骑咨议参军。
长之年十五丧父,有孝性,哀感傍人。除服,蔬食者犹积载。闲居笃学,未尝有惰容。
初为诸府参军,母老,求补襄垣令,督邮无礼鞭之,去职。后拜武昌太守。时王弘为江州,雅相知重,引为车骑从事中郎。
元嘉十一年,除临海太守,在官常拥败絮。至郡少时,母亡,葬毕不胜忧卒。
时郡田禄以芒种为断,此前去官者则一年秩禄皆入后人。始以元嘉末改此科,计月分禄。长之去武昌郡,代人未至,以芒种前一日解印绶。初发都,亲故或以器物赠别,得便缄录,后归,悉以还之。为中书郎直省,夜往邻省,误著屐出阁,依事自列。门下以暗夜人不知,不受列。长之固遣送曰:‘一生不侮暗室。’前后所莅官,皆有风政,为后人所思。宋世言善政者咸称之。文帝深惜之,曰:‘景茂方堪大用,岂直以清苦见惜。’子师门,原乡令。
元嘉初,文帝遣大使巡行四方,兼散骑常侍王歆之等上言:‘宣威将军、陈南顿二郡太守李元德清勤均平,奸盗止息。彭城内史魏恭子廉惜修慎,在公忘私,安约守俭,乆而弥固。前宋县令成浦为政宽济,遗咏在人。前鲖阳令李熙国在事有方,人思其政。故山桑令何道自少清廉,白首弥厉。应加褒赉,以劝于后。’各被褒赐。歆之字叔道,河东人。曾祖愆期有名晋世,官至南蛮校尉。歆之位左户尚书、光禄大夫,卒官。
甄法崇,中山人也。父匡,位少府卿,以清闻。法崇,宋永初中为江陵令,在任严整,县境肃然。于时,南平缪士通为江安令卒官,至其年末,法崇在听事,士通前见。法崇知其已亡,愕然未言。坐定,云:‘卿县人宋雅见负米千余石不还,令儿穷弊不自存,故自诉。’法崇因命口受为辞,因逊谢下席。而法崇为问,宋家狼狈输送。太守王华闻而叹美之。
法崇孙彬。彬有行业,乡党称善。尝以一束苎就州长沙寺库质钱,后赎苎还,于苎束中得五两金,以手巾裹之,彬得,送还寺库。道人惊云:‘近有人以此金质钱,时有事不得举而失。檀越乃能见还,辄以金半仰酬。’往复十余,彬坚然不受,因谓曰;‘五月披羊裘而负薪,岂拾遗金者邪。’卒还金。梁武帝布衣而闻之,及践阼,以西昌侯藻为益州刺史,乃以彬为府录事参军,带郫县令。将行,同列五人,帝诫以廉慎。至彬,独曰:‘卿昔有还金之美,故不复以此言相属。’由此名德益彰。及在蜀,藻礼之甚厚云。
傅琰字季珪,北地灵州人也。曾祖弘仁,宋武帝之外弟,以中表历显官,位太常卿。祖劭字彦先,员外散骑侍郎。父僧祐,山阴令,有能名。
琰美姿仪,仕宋为武康令,迁山阴令,并著能名,二县皆谓之傅圣。赐爵新亭侯。元徽中,迁尚书左丞。母丧,邻家失火,延烧琰屋,抱柩不动。邻人竞来赴救,乃得俱全。琰股髀之间已被烟焰。
齐高帝辅政,以山阴狱讼烦积,复以琰为山阴令。卖针、卖糖老姥争团丝来诣琰,琰挂团丝于柱鞭之,密视有铁屑,乃罚卖糖者。又二野父争鸡,琰各问何以食鸡,一人云粟,一人云豆。乃破鸡得粟,罪言豆者。县内称神明,无敢为偷。琰父子并著奇绩,时云诸傅有理县谱,子孙相传,不以示人。
昇明中,迁益州刺史。自县迁州,近世罕有。齐建元四年,征骁骑将军、黄门郎。永明中,为庐陵王安西长史、南郡内史,行荆州事。卒。琰丧西还,有诏出临哭。
时长沙太守王沈、新蔡太守刘闻慰、晋平太守丘仲起、长城县令何敬叔、故鄣县令丘寂之,皆有能名,而不及琰也。沈字彦流,东海人,历钱唐、山阴、秣陵令,南平、长沙太守,清廉戒慎,身恒居禄而居处日贫。死之日无宅可憩,故吏为营棺柩。闻慰自有传。仲起见沈宪传,敬叔见子思澄传。
寂之字德玄,吴兴乌程人。年十七,为州西曹,兼直主簿。刺史王彧行县夜还,前驱已至,而寂之不肯开门,曰:‘不奉墨旨。’彧方于车中为教,然后开。彧叹曰:‘不意郅君章近在阁下。’即转为主簿。在县专以廉洁御下。于时丹徒县令沈巑之以清廉抵罪,寂之闻之曰:‘清吏真不可为也,政当处季、孟之间乎。’
巑之吴兴武康人,性疏直,在县自以清廉不事左右,浸润日至,遂锁系尚方。叹曰:‘一见天子足矣。’上召问曰:‘复欲何陈?’荅曰:‘臣坐清所以获罪。’上曰:‘清复何以获罪?’曰:‘无以承奉要人。’上曰:‘要人为谁?’巑之以手板四面指曰:‘此赤衣诸贤皆是。若臣得更鸣,必令清誉日至。’巑之虽危言,上亦不责。后知其无罪,重除丹徒令。入县界,吏人候之,谓曰:‘我今重来,当以人肝代米,不然清名不立。’
又有汝南周洽,历句容、曲阿、上虞、吴令,廉约无私,卒于都水使者。无以殡敛,吏人为买棺器。齐武帝闻而非之,曰:‘洽累历名邑而居处不理,遂坐无车宅死,令吏衣棺之,此故宜罪贬,无论褒恤。’乃敕不给赠赙。
琰子翙,为官亦有能名,后为吴令,别建康令孙廉,廉因问曰:‘闻丈人发奸擿伏,惠化如神,何以至此?’荅曰:‘无他也,唯勤而清。清则宪纲自行,勤则事无不理。宪纲自行则吏不能欺,事自理则物无疑滞,欲不理得乎。’时临淮刘玄明亦有吏能,历山阴、建康令,政常为天下第一,终于司农卿。后翙又代玄明为山阴令,问玄明曰:‘愿以旧政告新令尹。’荅曰:‘我有奇术,卿家谱所不载,临别当相示。’既而曰:‘作县令唯日食一升饭而莫饮酒,此第一策也。’翙天监中为建康令,复有能名,位骠骑咨议。子岐。
岐字景平,仕梁起家南康王左常侍,后兼尚书金部郎,母忧去职,居丧尽礼。服阕后疾废乆之,复除始新令。县人有因斗相殴而死,死家诉郡,郡录其仇人,考掠备至,终不引咎。郡乃移狱于县,岐即令脱械,以和言问之,便即首服。法当偿死,会冬节至,岐乃放其还家。狱曹掾固争曰:‘古者有此,今不可行。’岐曰:‘其若负信,县令当坐。’竟如期而反。太守深相叹异,遽以状闻。岐后去县,人无老少皆出境拜送,号哭闻数十里。至都,除廷尉正,入兼中书通事舍人,累迁安西中记室,兼舍人如故。
岐美容止,博涉能占对。大同中与魏和亲,其使岁中再至,常遣岐接对焉。
太清元年,累迁太仆,司农卿,舍人如故。岐在禁省十余年,机事密勿,亚于朱异。此年冬,贞阳侯萧明伐彭城,兵败,囚于魏。二年,明遣使还述魏欲通和好,敕有司及近臣定议。左卫朱异曰:‘边境且得静寇息人,于事为便。’议者并然之。岐独曰:‘高澄既新得志,何事须和?必是设间,故令贞阳遣使,令侯景自疑,当以贞阳易景,景意不安,必图祸乱。若许通好,政是堕其计中。且彭城去岁丧师,涡阳复新败退,今使就和,益示国家之弱。和不可许。’异等固执,帝遂从之。及遣使,景果有此疑,遂举兵入寇,请诛朱异。
三年,迁中领军,舍人如故。二月,侯景于阙前通表,乞割江右四州安置部下,当解围还镇。敕许之,乃于城西立盟。求遣召宣城王出送。岐固执宣城王嫡嗣之重,不宜许之。乃遣石城公大款送之。及与景盟讫,城中文武喜跃,冀得解围。岐独言于众曰:‘贼举兵为逆,岂有求和。’及景背盟,莫不叹服。寻有诏,以岐勤劳,封南丰县侯。固辞不受。宫城失守,岐带疾出围,卒于宅。
虞愿字士恭,会稽余姚人也。祖赉,给事中、监利侯。父望之早卒。赉中庭橘树冬熟,子孙竞来取之。愿年数岁独不取,赉及家人皆异之。
宋元嘉中,为湘东王国常侍。及明帝立,以愿儒吏学涉,兼蕃国旧恩,意遇甚厚。除太常丞,尚书祠部郎,通直散骑侍郎。帝性猜忌,体肥憎风,夏月常著小皮衣。拜左右二人为司风令史,风起方面,辄先启闻。星文灾变,不信太史,不听外奏,敕灵台知星二人给愿,常内省直,有异先启,以相检察。
帝以故宅起湘宫寺,费极奢侈。以孝武庄严刹七层,帝欲起十层,不可立,分为两刹,各五层。新安太守巢尚之罢郡还见帝,曰:‘卿至湘宫寺未?我起此寺是大功德。’愿在侧曰:‘陛下起此寺,皆是百姓卖儿贴妇钱,佛若有知,当悲哭哀愍。罪高佛图,有何功德!’尚书令袁粲在坐,为之失色。帝大怒,使人驱曳下殿,愿徐去无异容。以旧恩,少日中已复召入。
帝好围碁,甚拙,去格七八道,物议共欺为第三品,与第一品王抗围碁,依品赌戏。抗饶借帝,曰:‘皇帝飞碁,臣抗不能断。’帝终不觉,以为信然,好之愈笃。愿又曰:‘尧以此教丹朱,非人主所宜好也。’虽数忤旨,而蒙赏赐犹异余人。迁兼中书郎。
帝寝疾,愿常侍医药。帝尤好逐夷,以银钵盛蜜渍之,一食数钵。谓扬州刺史王景文曰:‘此是奇味,卿颇足不?’景文荅曰:‘臣夙好此物,贫素致之甚难。’帝甚悦。食逐夷积多,胸腹痞胀,气将绝。左右启饮数升酢酒,乃消。疾大困,一食汁滓犹至三升。水患积乆,药不复效。大渐日,正坐呼道人,合掌便绝。
愿以侍疾乆,转正员郎。出为晋平太守。在郡不事生业。前政与百姓交关,质录其儿妇,愿遣人于道夺取将还。在郡立学堂教授。郡旧出髯蛇,胆可为药。有遗愿蛇者,愿不忍杀,放二十里外山中。一夜蛇还床下。复送四十里山,经宿复归。论者以为仁心所致。海边有越王石,常隐云雾,相传云‘清廉太守乃得见’。愿往就观视,清彻无所隐蔽。后琅邪王秀之为郡,与朝士书曰:‘此郡承虞公之后,善政犹存,遗风易遵,差得无事。’
以母老解职,除后军将军。褚彦回尝诣愿,愿不在,见其眠床上积尘埃,有书数)。彦回叹曰:‘虞君之清至于此。’令人扫地拂床而去。
迁中书郎,领东观祭酒。兄季为上虞令卒,愿从省步出还家,不待诏便归东。除骁骑将军,迁廷尉,祭酒如故。
愿尝事宋明帝,齐初,神主迁汝阴庙,愿拜辞流涕。建元元年卒。愿著五经论问,撰会稽记,文翰数十篇。
王洪范,上谷人也。宋泰始中,魏克青州,洪范得别驾清河崔祖欢女,仍以为妻。祖欢女说洪范南归。宋桂阳王之难,随齐高帝镇新亭,常以身捍矢。高帝曰:‘我自有楯,卿可自防。’荅曰:‘天下无洪范何有哉,苍生方乱,岂可一日无公。’帝甚赏之。
后为晋寿太守,多昧赃贿,为州所按。大惧,弃郡奔建邺。高帝辅政,引为腹心。建武初,为青、冀二州刺史,悔为晋寿时货赇所败,更励清节。先是青州资鱼盐之货,或强借百姓麦地以种红花,多与部下交易,以祈利益。洪范至,一皆断之。启求侵魏,得黄郭、盐仓等数戍。后遇败,死伤涂地,深自咎责。乃于谢禄山南除地,广设茵席,杀三牲,招战亡者魂祭之。人人呼名,躬自沃酹,仍恸哭不自胜,因发病而亡。洪范既北人而有清正,州人呼为‘虏父使君’,言之咸落泪。
永明中,有江夏李珪之字孔璋,位尚书右丞,兼都水使者,历职称为清能。后兼少府卒。
沈瑀字伯瑜,吴兴武康人也。父昶,事宋建平王景素。景素谋反,昶先去之,及败坐系狱。瑀诣台陈请得免罪,由是知名。为奉朝请,尝诣齐尚书左丞殷濔,濔与语及政事,甚器之,谓曰:‘观卿才干,当居吾此职。’
司徒竟陵王子良闻瑀名,引为府行参军,领扬州部传从事。时建康令沈徽孚恃势傲瑀,瑀以法绳之,众惮其强。子良甚相知赏,虽家事皆以委瑀。子良薨,瑀复事刺史始安王遥光,尝使送人丁,速而无怨,遥光谓同使吏曰:‘尔何不学沈瑀所为。’乃令瑀专知州狱事。
湖熟县方山埭高峻,冬月,公私行侣以为艰。明帝使瑀行修之。瑀乃开四洪,断行客就作,三日便办。扬州书佐私行,诈称州使,不肯就作,瑀鞭之四十。书佐归诉遥光,遥光曰:‘沈瑀必不枉鞭汝。’覆之果有诈。明帝复使瑀筑赤山塘,所费减材官所量数十万。帝益善之。为建德令,教人一丁种十五株桑、四株柿及梨栗,女子丁半之。人咸欢悦,顷之成林。
去官还都,兼行选曹郎,随陈伯之军至江州。会梁武起兵围郢城,瑀说伯之迎武帝。伯之泣曰:‘余子在都。’瑀曰‘不然人情匈匈,皆思改计;若不早图,众散难合’。伯之遂降。
初,瑀在竟陵王家,素与范云善,齐末尝就云宿,梦坐屋梁柱上,仰见天中有字曰‘范氏宅’。至是瑀为帝说之,帝曰:‘云得不死,此梦可验。’及帝即位,云深荐瑀,自暨阳令擢兼尚书右丞。时天下初定,陈伯之言瑀催督运输,军国获济。帝以为能,迁尚书驾部郎,兼右丞如故。瑀荐族人沈僧隆、僧照有吏干,帝并纳之。
以母忧去职,起为余姚令。县大姓虞氏千余家,请谒如市,前后令长莫能绝。自瑀到,非讼诉无所通,以法绳之。县南又有豪族数百家,子弟纵横,递相庇荫,厚自封植,百姓甚患之。瑀召其老者为石头仓监,少者补县僮,皆号泣道路,自是权右屏迹。瑀初至,富吏皆鲜衣美服以自彰别,瑀怒曰:‘汝等下县吏,何得自拟贵人!’悉使著芒屦粗布,侍立终日,足有蹉跌,辄加榜捶。瑀微时尝至此鬻瓦器,为富人所辱,故因以报焉。由是士庶骇怨。瑀廉洁自守,故得遂行其意。
后为安南长史、寻阳太守。江州刺史曹景宗卒,仍为信威萧颖达长史,太守如故。瑀性屈强,每忤颖达,颖达衔之。天监八年,因入咨事,辞又激厉。颖达作色曰:‘朝廷用君作行事邪?’瑀出,谓人曰:‘我死而后已,终不能倾侧面从。’是日于路为人所杀,多以为颖达害焉。子续累讼之。遇颖达寻卒,事不穷竟。续乃布衣蔬食终其身。
范述曾字子玄,一字颖彦,吴郡钱唐人也。幼好学,从余杭吕道惠受五经,略通章句。道惠曰:‘此子必为王者师。’齐文惠太子、竟陵文宣王幼时,齐高帝引述曾为之师友,起家宋晋熙王国侍郎。齐初至南郡王国郎中令,迁太子步兵校尉,带开阳令。述曾为人骞谔,在宫多所谏争,太子虽不能全用,然亦弗之罪也。竟陵王深相器重,号为周舍。太子左卫率沈约亦以述曾方汲黯。
齐明帝即位,为永嘉太守。为政清平,不尚威猛,甿俗便之。所部横阳县山谷崄峻,为逋逃所聚,前后二千石讨捕莫能息。述曾下车,开示恩信,凡诸凶党,襁负而出,编户属籍者二百余家。自是商旅流通,居人安业。励志清白,不受馈遗。明帝下诏褒美,征为游击将军。郡送故旧钱二十余万,一无所受,唯得白桐木火笼朴十余枚而已。
东昏时,拜中散大夫,还乡里。梁武帝践阼,乃轻行诣阙,仍辞还。武帝下诏褒美,以为太中大夫。述曾生平所得奉禄,皆以分施,及老遂壁立无资。以天监八年卒。注易文言,著杂诗赋数十篇。
后有吴兴丘师施亦廉洁称,罢临安县还,唯有二十笼簿书,并是仓库券帖。当时以比述曾。位至台郎。
孙谦字长逊,东莞莒人也。客居历阳,躬耕以养弟妹,乡里称其敦睦。仕宋为句容令,清慎强记,县人号为神明。宋明帝以为巴东、建平二郡太守。郡居三峡,恒以威力镇之。谦将述职,敕募千人自随。谦曰:‘蛮夷不賔,盖待之失节耳。何烦兵役,以为国费。’固辞不受。至郡,布恩惠之化,蛮獠怀之,竞饷金宝。谦慰喻而遣,一无所纳。及掠得生口,皆放还家。奉秩出吏人者,悉原除之。郡境翕然,威恩大著。
视事三年,征还为抚军中兵参军,迁越骑校尉、征北司马。府主建平王将称兵,患谦强直,托事遣使至都,然后作乱。及建平诛,迁左军将军。
齐初,为钱唐令,御烦以简,狱无系囚。及去官,百姓以谦在职不受饷遗,追载缣帛以送之。谦辞不受。每去官辄无私宅,借空车厩居焉。
永明初,为江夏太守,坐被代辄去郡,系尚方,顷之,免为中散大夫。明帝将废立,欲引谦为心膂,使兼卫尉,给甲仗百人。谦不愿处际会,辄散甲士,帝虽不罪而弗复任焉。
梁天监六年,为零陵太守,年已衰老,犹强力为政,吏人安之。先是郡多猛兽暴,谦至绝迹。及去官之夜,猛兽即害居人。谦为郡县,常勤劝课农桑,务尽地利,收入常多于邻境。
九年,以老征为光禄大夫。及至,帝嘉其清洁,甚礼异焉。每朝见,犹请剧职自效。帝笑之曰:‘朕当使卿智,不使卿力。’十四年,诏加优秩,给亲信二十人,并给扶。
谦自少及老,历二县五郡,所在廉洁。居身俭素,床施蘧蒢屏风。冬则布被莞席。夏日无帱帐,而夜卧未尝有蚊蚋,人多异焉。年逾九十,强壮如五六十者。每朝会,辄先众到公门。力于仁义,行己过人甚远。从兄灵庆尝病寄谦,谦行出,还问起居,灵庆曰:‘向饮冷热不调,即时犹渴。’谦退遣其妻。有彭城刘融行乞,疾笃无所归,友人舆送谦舍,谦开听事以受之。及融死,以礼殡葬,众咸服其行义。末年,头生二肉角,各长一寸。
十五年,卒官,时年九十二。临终遗命诸子曰:‘吾少无人间意,故自不求闻达,而仕历三代,官成两朝,如我资名,或蒙赠谥,自公体耳。气绝即以幅巾就葬,每存俭率。比见轜车过精,非吾志也。士安束以蘧蒢,王孙裸入后地,虽是匹夫之节,取于人情未允。今使棺足周身,圹足容柩。旐书爵里,无曰不然。旒表命数,差可停息。直僦轜床,装之以 4560.gif 装轜,以篾为铃佩,虽素而华。帝为举哀,甚悼惜之。
从子廉字思约。父奉伯位少府卿、淮南太守。廉便辟巧宦,齐时已历大县,尚书右丞。天监初,沈约、范云当朝用事,廉倾意奉之。及中书舍人黄睦之等,亦尤所结附。凡贵要每食,廉必日进滋旨,皆手自煎调,不辞勤剧,遂得为列卿,御史中丞,晋陵吴兴太守。广陵高爽有险薄才,客于廉,廉委以文记。爽尝有求不遂,乃为屐谜以喻廉曰:‘刺鼻不知嚏,蹋面不知嗔,啮齿作步数,持此得胜人。’讥其不计耻辱,以此取名位。然处官平直,遂以善政称。武帝尝曰:‘东莞二孙,谦、廉而已。’
何远字义方,东海郯人也。父慧炬,齐尚书郎。远仕齐为奉朝请,豫崔慧景败亡事,抵尚书令萧懿,懿深保匿焉。会赦出。顷之,懿遭难,子弟皆潜伏,远求得懿弟融藏之。既而发觉,远逾垣以免,融遇祸,远家属系尚方。远遂亡度江,因降魏。入寿阳见刺史王肃,求迎梁武帝,肃遣兵援送。武帝见远谓张弘策曰:‘何远丈夫,而能破家报旧德,未易及也。’
武帝践阼,以奉迎勋,封广兴男,为后军鄱阳王恢录事参军。远与恢素善,在府尽其志力,知无不为。恢亦推心仗之,恩寄甚密。
迁武昌太守。远本倜傥,尚轻侠。至是乃折节为吏,杜绝交游,馈遗秋毫无所受。武昌俗皆汲江水,盛夏,远患水温,每以钱买人井寒水。不取钱者,则摙水还之,其他事率多如此。迹虽似伪,而能委曲用意。车服尤弊素,器物无铜漆。江左水族甚贱,远每食不过干鱼数片而已。然性刚严,吏人多以细事受鞭罚,遂为人所讼,征下廷尉,被劾十数条。当时士大夫坐法皆不受测,远度己无赃,就测立三七日不款,犹以私藏禁仗除名。
后为武康令,愈厉廉节,除淫祀,正身率职,人甚称之。太守王彬巡属县,诸县皆盛供帐以待焉。至武康,远独设糗水而已。彬去,远送至境,进斗酒只鹅而别。彬戏曰:‘卿礼有过陆纳,将不为古人所笑乎。’武帝闻其能,擢为宣城太守。自县为近畿大郡,近代未之有也。郡经寇抄,远尽心绥理,复著名迹。期年,迁树功将军、始兴内史。时泉陵侯朗为桂州,缘道多剽掠,入始兴界,草木无所犯。
远在官好开途巷,修葺墙屋,人居市里,城隍厩库,所过若营家焉。田秩奉钱,并无所取,岁暮择人尤穷者充其租调,以此为常。然其听讼犹人也,不能过绝。而性果断,人畏而惜之,所至皆生为立祠,表言政状,帝每优诏荅焉。后历给事黄门侍郎,信武将军,监吴郡。在吴颇有酒失。迁东阳太守。远处职,疾强富如仇雠,视贫细如子弟,特为豪右所畏惮。在东阳岁余,复为受罚者所谤,坐免归。
远性耿介,无私曲,居人间绝请谒,不造诣。与贵贱书疏,抗礼如一。其所会遇,未尝以颜色下人。是以多为俗士所疾恶。其清公实为天下第一。居数郡,见可欲终不变其心,妻子饥寒如下贫者。及去东阳归家,经年岁,口不言荣辱,士类益以此多之。其轻财好义,周人之急,言不虚妄,盖天性也。每戏语人云:‘卿能得我一妄语,则谢卿以一缣。’众共伺之,不能记也。后为征西咨议参军、中抚军司马,卒。
郭祖深,襄阳人也。梁武帝初起,以客从。后随蔡道恭在司州。陷北还,上书言境上事,不见用。选为长兼南梁郡丞,徙后军行参军。帝溺情内教,朝政纵弛,祖深舆榇诣阙上封事,其略曰:
大梁应运,功高百王,慈悲既弘,宪律如替。愚辈罔识,褫慢斯作。各竞奢侈,贪秽遂生。颇由陛下宠勋太过,驭下太宽,故廉洁者自进无途,贪苛者取入多径,直弦者沦溺沟壑,曲钩者升进重沓。饰口利辞,竞相推荐,讷直守信,坐见埋没。劳深勋厚,禄赏未均,无功侧入,反加宠擢。昔宋人卖酒,犬恶致酸,陛下之犬,其甚矣哉。
臣闻人为国本,食为人命,故礼曰国无六年之储,谓非其国也。推此而言,农为急务。而郡县苛暴,不加劝奖,今年丰岁稔,犹人有饥色,设遇水旱,何以救之?陛下昔岁尚学,置立五馆,行吟坐咏,诵声溢境。比来慕法,普天信向,家家斋戒,人人忏礼,不务农桑,空谈彼岸。夫农桑者今日济育,功德者将来胜因,岂可堕本勤末,置迩效赊也。今商旅转繁,游食转众,耕夫日少,杼轴日空。陛下若广兴屯田,贱金贵粟,勤农桑者擢以阶级,惰耕织者告以明刑。如此数年,则家给人足,廉让可生。
夫君子小人,智计不同,君子志于道,小人谋于利。志于道者安国济人,志于利者损物图己。道人者害国小人也,忠良者捍国君子也。臣见疾者诣道士则劝奏章,僧尼则令斋讲,俗师则鬼祸须解,医诊则汤熨散丸,皆先自为也。臣谓为国之本,与疗病相类,疗病当去巫鬼,寻华、扁,为国当黜佞邪,用管、晏。今之所任,腹背之毛耳。论外则有勉、舍,说内则有云、旻。云、旻所议则伤俗盛法,勉、舍之志唯愿安枕江东。主慈臣恇,息谋外甸,使中国士女南望怀冤,若贾谊重生,岂不恸哭。臣今直言犯颜,罪或容宥,而乖忤贵臣,则祸在不测。所以不惮鼎镬区区必闻者,正以社稷计重而蝼蚁命轻。使臣言入身灭,臣何所恨。
夫谋臣良将,何代无之,贵在见知,要在用耳。陛下皇基兆运二十余载,臣子之节,谏争是谁?执事皆同而不和,荅问唯唯而已。入对则言圣旨神衷,出论则云谁敢逆耳。过实在下而谪见于上,遂使圣皇降诚,躬自引咎,宰辅晏然,曾无谦退。且百僚卿士,鲜有奉公,尸禄竞利,不尚廉洁。累金积镪,侍列如仙,不田不商,何故而尔?法者人之父母,惠者人之仇雠,法严则人思善,德多则物生恶,恶不可长,欲不可纵。伏愿去贪浊,进廉平,明法令,严刑罚,禁奢侈,薄赋敛,则天下幸甚。谨上封事二十九条,伏愿抑独断之明,少察愚瞽。
时帝大弘释典,将以易俗,故祖深尤言其事,条以为:
都下佛寺五百余所,穷极宏丽。僧尼十余万,资产丰沃。所在郡县,不可胜言。道人又有白徒,尼则皆畜养女,皆不贯人籍,天下户口几亡其半。而僧尼多非法,养女皆服罗纨,其蠹俗伤法,抑由于此。请精加检括,若无道行,四十已下,皆使还俗附农。罢白徒养女,听畜奴婢。婢唯著青布衣,僧尼皆令蔬食。如此,则法兴俗盛,国富人殷。不然,恐方来处处成寺,家家剃落,尺土一人,非复国有。
朝廷擢用勋旧,为三陲州郡,不顾御人之道,唯以贪残为务。迫胁良善,害甚豺狼。江、湘人尤受其弊。自三关以外,是处遭毒。而此勋人投化之始,但有一身,及被任用,皆募部曲。而扬、徐之人,逼以众役,多投其募,利其货财。皆虚名上簿,止送出三津,名在远役,身归乡里。又惧本属检问,于是逃亡他境,侨户之兴,良由此故。又梁兴以来,发人征役,号为三五。及投募将客,主将无恩,存恤失理,多有物故,辄刺叛亡。或有身殒战场,而名在叛目,监符下讨,称为逋叛,录质家丁。合家又叛,则取同籍,同籍又叛,则取比伍,比伍又叛,则望村而取。一人有犯,则合村皆空。虽肆眚时降,荡涤惟始,而监符犹下旧日,限以严程。上不任信下,转相督促。台使到州,州又遣押使至郡,州郡竞急切,同趣下城。令宰多庸才,望风畏伏。于是敛户课,荐其筐篚,使人纳重货,许立空文。其百里微欲矫俗,则严科立至,自是所在恣意贪利,以事上官。又‘请断界首将生口入北,及关津废替,须加纠擿’;又言‘庐陵年少,不宜镇襄阳;左仆射王暕在丧,被起为吴郡,曾无辞让’。其言深刻。又‘请复郊四星’。帝虽不能悉用,然嘉其正直,擢为豫章锺陵令,员外散骑常侍。
普通七年,改南州津为南津校尉,以祖深为之。加云骑将军,秩二千石。使募部曲二千。及至南州,公严清刻。由来王侯势家出入津,不忌宪纲,侠藏亡命。祖深搜检奸恶,不避强御,动致刑辟。奏江州刺史邵陵王、太子詹事周舍赃罪。远近侧足,莫敢纵恣。淮南太守畏之如上府。
常服故布襦,素木案,食不过一肉。有姥饷一早青瓜,祖深报以疋帛。后有富人效之以货,鞭而徇众。朝野惮之,绝于干请。所领皆精兵,令行禁止。有所讨逐,越境追禽。江中尝有贼,祖深自率讨之,列阵未敢进,仍令所亲人先登,不时进,斩之。遂大破贼,威振远近,长江肃清。
论曰:善政之于人,犹良工之于埴也,用功寡而成器多焉。汉世户口殷盛,刑务简阔,郡县之职,外无横扰,劝赏威刑,事多专断,尺一诏书,希经邦邑。吏居官者或长子孙,皆敷德政以尽人和,兴义让以存简乆。故龚、黄之化,易以有成。降及晚代,情伪繁起,人减昔时,务殷前世。立绩垂风,难易百倍。若以上古之化,御此世之人,今吏之良,抚前代之俗,则武城弦歌,将有未暇,淮阳卧镇,如或可勉。未必今才陋古,盖化有醇薄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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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南史  卷七十一‧列传第六十一  儒林 伏曼容 何佟之 严植之 司马筠 卞华 崔灵恩 孔佥 卢广 沈峻 孔子袪 皇侃 沈洙 戚衮 郑灼 全缓 张讥 顾越 沈不害 王元规
盖今之儒者,本因古之六学,以弘风正俗,斯则王政之所先也。自秦氏坑焚,其道用缺。及汉武帝时,开设学校,立五经博士,置弟子员,射策设科,劝以官禄,传业者故益众矣。其后太学生徒,动至万数,郡国黉舍,悉皆充满,其学于山泽者,或就而为列肆焉。故自两汉登贤,咸资经术。洎魏正始以后,更尚玄虚,公卿士庶,罕通经业。时荀𫖮、挚虞之徒,虽议创制,未有能易俗移风者也。自是中原横溃,衣冠道尽。逮江左草创,日不暇给,以迄宋、齐,国学时或开置,而劝课未博,建之不能十年,盖取文具而已。是时乡里莫或开馆,公卿罕通经术,朝廷大儒,独学而弗肯养众,后生孤陋,拥经而无所讲习,大道之郁也乆矣乎。至梁武创业,深愍其弊,天监四年,乃诏开五馆,建立国学,总以五经教授,置五经博士各一人。于是以平原明山賔、吴郡陆琏、吴兴沈峻、建平严植之、会稽贺玚补博士,各主一馆。馆有数百生,给其饩禀,其射策通明经者,即除为吏,于是怀经负笈者云会矣。又选学生遣就会稽云门山,受业于庐江何胤,分遣博士、祭酒,到州郡立学。七年,又诏皇太子、宗室、王侯始就学受业,武帝亲屈舆驾,释奠于先师先圣,申之以䜩语,劳之以束帛,济济焉,洋洋焉,大道之行也如是。及陈武创业,时经丧乱,衣冠殄瘁,寇贼未宁,敦奖之方,所未遑也。天嘉以后,稍置学官,虽博延生徒,成业盖寡。其所采缀,盖亦梁之遗儒,今并集之,以备儒林云。
伏曼容字公仪,平昌安丘人,晋著作郎滔之曾孙也。父胤之,宋司空主簿。
曼容早孤,与母兄客居南海。少笃学,善老、易,倜傥好大言。常云:‘何晏疑易中九事,以吾观之,晏了不学也。故知平叔有所短。’聚徒教授以自业。为骠骑行参军。宋明帝好周易,尝集朝臣于清暑殿讲,诏曼容执经。曼容素美风采,明帝恒以方嵇叔夜,使吴人陆探微画叔夜像以赐之。为尚书外兵郎,尝与袁粲罢朝相会言玄理,时论以为一台二绝。
昇明末,为辅国长史、南海太守,至石门作贪泉铭。
齐建元中,上书劝封禅,高帝以为其礼难备,不从。仕为太子率更令,侍皇太子讲。卫将军王俭深相爱好,令与河内司马宪、吴郡陆澄共撰丧服义。及竟,又欲与定礼乐,会俭薨。建武中,拜中散大夫。时明帝不重儒术,曼容宅在瓦官寺东,施高坐于听事,有賔客,辄升高坐为讲说,生徒常数十百人。
梁台建,召拜司徒司马,出为临海太守。天监元年卒官,年八十二。
曼容多伎术,善音律,射驭、风角、医算,莫不闲了。为周易、毛诗、丧服集解,老、庄、论语义。子暅。
暅字玄曜,幼传父业,能言玄理,与乐安任昉、彭城刘曼俱知名。仕齐位东阳郡丞、鄞令。时曼容已致仕,故频以外职处暅,令得养焉。
梁武帝践阼,兼五经博士,与吏部尚书徐勉、中书侍郎周舍总知五礼事。
出为永阳内史,在郡清洁,政务安静,郡人何贞秀等一百五十四人诣州言状,湘州刺史以闻。诏勘有十五事为吏人所怀,帝善之。徙新安太守,在郡清恪如永阳时。人赋税不登者,辄以太守田米助之。郡多麻苎,家人乃至无以为绳,其厉志如此。属县始新、遂安、海宁并同时生为立祠。
征为国子博士,领长水校尉。时始兴内史何远累著清绩,武帝擢为黄门侍郎,俄迁信武将军、监吴郡事。暅自以名辈素在远前,为吏俱称廉白,远累见擢,暅循阶而已,意望不满,多托疾居家。寻求假到东阳迎妹丧,因留会稽筑宅,自表解职。诏以为豫章内史,乃出拜。书侍御史虞奏曰:‘风闻豫章内史伏暅,去岁启假,以迎妹丧为辞,因停会稽不去。入东之始,货宅卖车,以此而推,则是本无还意。暅历典二邦,少免贪浊,此自为政之本,岂得称功?常谓人才品望居何远之右,而远以清见擢,名位转隆。暅深怀诽怨,形于辞色。天高听卑,无私不照。去年十二月二十一日下诏曰:“国子博士、领长水校尉伏暅为政廉平,宜加将养,勿使恚望,致亏士风,可豫章内史。”岂有人臣奉如此之诏,而不亡魂破胆,归罪有司。而冒宠不辞,吝斯苟得。故以士流解体,行路沸腾,辨迹求心,无一可恕。请以暅大不敬论。’有诏勿论,暅遂得就郡。
征为给事黄门侍郎,领国子博士,未赴卒。
初,暅父曼容与乐安任遥皆昵于齐太尉王俭,遥子昉及暅并见知。顷之,昉才遇稍盛,齐末已为司徒左长史,暅独滞于参军事,及终名位略相侔。暅性俭素,车服粗恶,外虽退静,内不免心竞,故见讥于时。然能推荐后来,常若不及,少年士子或以此依之。子挺。
挺字士标,幼敏悟,七岁通孝经、论语。及长,博学有才思,为五言诗,善效谢康乐体。父友乐安任昉深相叹异,常曰:‘此子日下无双。’齐末,州举秀才,对策为当时第一。
梁武帝师至,挺迎谒于新林,帝见之甚悦,谓之颜子,引为征东行参军,时年十八。天监初,除中军参军事。居宅在潮沟,于宅讲论语,听者倾朝。挺三世同时聚徒教授,罕有其比。累为晋陵、武康令。罢县还,仍于东郊筑室,不复仕。
挺少有盛名,又善处当世,朝中势素多与交游,故不能乆事隐静。后遂出仕,除南台书侍御史。因事纳贿被劾,惧罪,乃变服出家名僧挺,乆之藏匿,后遇赦,乃出天心寺。会邵陵王为江州,携挻之镇。王好文义,深被恩礼。挺不堪蔬素,因此还俗。侯景乱中卒。著迩说十卷,文集二十卷。
子知命,以其父宦途不进,怨朝廷,后遂尽心侯景。袭郢州,围巴陵,军中书檄皆其文也。言及西台,莫不剧笔。及景篡位,为中书舍人,权倾内外。景败,被送江陵,于狱幽死。
挺弟捶亦有才名,为邵陵王记室参军。
何佟之字士威,庐江灊人,晋豫州刺史恽六世孙也。祖邵之,宋员外散骑常侍。父歆,齐奉朝请。
佟之少好三礼,师心独学,强力专精,手不辍卷。读礼论三百余篇,略皆上口。太尉王俭雅相推重。起家扬州从事,仍为总明馆学士。仕齐,初为国子助教,为诸生讲丧服,结草为绖,屈手巾为冠,诸生有未晓者,委曲诱诲,都下称其醇儒。
建武中,为镇北记室参军,侍皇太子讲。时步兵校尉刘𤩽、征士吴苞皆已卒,都下硕儒唯佟之而已,当时国家吉凶礼则皆取决焉。后为骠骑司马。永元末,都下兵乱,佟之常集诸生讲论,孜孜不怠。性好洁,一日之中洗涤者十余过,犹恨不足,时人称为水淫。有至性,父母亡后,常设一屋,晦朔拜伏流涕,如此者二十余年。当世服其孝行。
于时又有遂安令刘澄,为性弥洁,在县扫拂郭邑,路无横草,水翦虫秽,百姓不堪命,坐免官。然甚贞正,善医术,与徐嗣伯埒名。子聦能世其家业。
佟之自东昏即位,以其凶虐,乃谢病,终身不涉其流。梁武帝践阼,以为尚书左丞。时百度草创,佟之依礼定议,多所裨益。天监二年卒官。故事,左丞无赠官者,帝特诏赠黄门侍郎,儒者荣之。所著文章礼议百许篇。子朝隐、朝晦。
严植之字孝源,建平秭归人也。少善庄、老,能玄言,精解丧服、孝经、论语。及长,遍习郑氏礼、周易、毛诗、左氏春秋。性淳孝谨厚,不以所长高人。少遭父忧,因菜食二十三载。
仕齐为广汉王国右常侍,仍侍王读。及王诛,国人莫敢视,植之独奔哭,手营殡敛,徒跣送丧墓所,为起冢,葬毕乃还。当时义之。后为康乐令。植之在县清白,人吏称之。
梁天监二年,诏求通儒修五礼,有司奏植之主凶礼。四年,初置五经博士,各开馆教授,以植之兼五经博士。植之馆在潮沟,生徒常百数。讲说有区段次第,析理分明。每当登讲,五馆生毕至,听者千余人。迁中抚记室参军,犹兼博士。卒于馆。植之自疾后便不受禀奉,妻子困乏。及卒,丧无所寄,生徒为市宅,乃得成丧。
植之性慈仁,好行阴德,在暗室未尝怠也。少尝山行,见一患者,问其姓名不能荅。载与俱归,为营医药,六日而死,为棺敛殡之,卒不知何许人也。又尝缘栅塘行,见患人卧塘侧,问之,云‘姓黄,家本荆州,为人佣赁。疾笃,船主将发,弃之于岸’。植之恻然,载还疗之,经年而愈。请终身充奴仆以报厚恩。植之不受,遗以资粮遣之。所撰凶礼仪注四百七十九卷。
司马筠字贞素,河内温人也。晋谯王承七代孙。祖亮,宋司空从事中郎。父端字敬文,齐奉朝请,始安王遥光使掌文记。遥光之败,曹武入城见之,端曰:‘身蒙始安厚恩,君宜见杀。’武叱令速去。荅曰:‘死生命也,君见事不捷,便以义师为贼。’武舍之去,寻兵至见杀。
筠少孤贫好学,师沛国刘𤩽,强力专精,深为𤩽所器。及长,博通经术,尤明三礼。梁天监初为暨阳令,有清绩。入拜尚书祠部郎。
七年,安成国太妃陈氏薨,江州刺史安成王秀、荆州刺史始兴王憺,并以慈母表解职,诏不许,还摄本任。而太妃在都,丧祭无主。中书舍人周舍议曰:‘贺彦先称:“慈母之子不服慈母之党,妇又不从夫而服慈姑,小功服无从故也。”庾蔚之云:“非徒子不从母而服其党,孙又不从父而服其慈母。”由斯而言,慈祖母无服明矣。寻门内之哀,不容自同于常。案父之祥禫,子并受吊,今二王诸子,宜以成服日单衣一日为位受吊。’制曰:‘二王在远,世子宜摄祭事。’舍又曰:‘礼云“缟冠玄武,子姓之冠”。则世子衣服宜异于常,可著细布衣,绢为领带,三年不听乐。又礼及春秋,庶母不世祭,盖谓无王命者耳。吴太妃既朝命所加,得用安成礼秩,则当祔庙,五世亲尽乃毁。陈太妃命数之重,虽则不异,慈孙既不从服,庙食理无传祀,子祭孙止,是会经文。’武帝由是敕礼官议皇子慈母之服。筠议:‘宋朝五服制,皇子服训养母,依礼庶母慈己,宜从小功之制。案曾子问云:“子游曰:‘丧慈母如母,礼欤?’孔子曰:‘非礼也。古者男子外有傅,内有慈母,君命所使教子也,何服之有。’”郑玄注云:“此指谓国君之子也。”若国君之子不服,则王者之子不服可知。又丧服经云:“君子子为庶母慈己者。”传曰:“君子子者,贵人子也。”郑玄引内则,三母止施于卿大夫。以此而推,则慈母之服,上不在五等之嗣,下不逮三士之息。傥其服者止卿大夫,寻诸侯之子尚无此服,况乃施之皇子?谓宜依礼刊除,以反前代之惑。’武帝以为不然,曰:‘礼言慈母凡有三条:一则妾子之无母,使妾之无子者养之,命为母子,服以三年,丧服齐衰章所言“慈母如母”是也。二则嫡妻之子无母,使妾养之,慈抚隆至,虽均乎慈爱,但嫡妻之子,妾无为母之义,而恩深事重,故服以小功,丧服小功章所以不直言慈母,而云“庶母慈己”者,明异于三年之慈母也。其三则子非无母,正是择贱者视之,义同师保,而不无慈爱,故亦有慈母之名。师保既无其服,则此慈母亦无服矣。内则云:“择于诸母与可者,使为子师。其次为慈母,其次为保母。”此其明文。此言择诸母,是择人而为此三母,非谓择取兄弟之母也。何以知之?若是兄弟之母其先有子者,则是长妾。长妾之礼,实有殊加,何容次妾生子,乃退成保母,斯不可也。又有多兄弟之人,于义或可;若始生之子,便应三母俱阙邪?由是推之,内则所言诸母,是谓三母,非兄弟之母明矣。子游所问,自是师保之慈母,非三年小功之慈母也。故夫子得有此对,岂非师保之慈母无服之证乎?郑玄不辨三慈,混为训释,引彼无服,以注慈己,后人致谬,实此之由。经言“君子子”者,此虽起于大夫,明大夫犹尔,自斯以上,弥应不异。故传云“君子子者,贵人之子也”。总言曰贵,无所不包。经传互文,交相显发,则知慈加之义,通乎大夫以上矣。宋代此科,不乖礼意,便加除削,良是所疑。’于是筠等请依制改定嫡妻之子,母没为父妾所养,服之五月,贵贱并同,以为永制。
后为尚书左丞,卒于始兴内史。子寿传父业,明三礼,位尚书祠部郎,曲阿令。
卞华字昭岳,济阴宛句人,晋骠骑将军壸六世孙也。父伦之,齐给事中。
华幼孤贫好学,年十四,召补国子生,通周易。及长,遍习五经,与平原明山賔、会稽贺玚同业友善。梁天监中,为安成王功曹参军,兼五经博士,聚徒教授。华博涉有机辩,说经析理,为当时之冠。江左以来,锺律绝学,至华乃通焉。位尚书仪曹郎,吴令,卒。
崔灵恩,清河东武城人也。少笃学,遍习五经,尤精三礼、三传。仕魏为太常博士。天监十三年归梁,累迁步兵校尉,兼国子博士。灵恩聚徒讲授,听者常数百人。性拙朴,无风采,及解经析理,甚有精致,都下旧儒咸称重之。助教孔佥尤好其学。灵恩先习左传服解,不为江东所行,乃改说杜义。每文句常申服以难杜,遂著左氏条义以明之。时助教虞僧诞又精杜学,因作申杜难服以荅灵恩,世并传焉。僧诞会稽余姚人,以左氏教授,听者亦数百人。该通义例,当世莫及。
先是儒者论天,互执浑盖二义,论盖不合浑,论浑不合盖。灵恩立义,以浑盖为一焉。
出为长沙内史,还除国子博士,讲众尤盛。又出为桂州刺史,卒官。
灵恩集注毛诗二十二卷,集注周礼四十卷,制三礼义宗三十卷,左氏经传义二十二卷,左氏条例十卷,公羊、穀梁文句义十卷。
孔佥,会稽山阴人,少师事何胤,通五经,尤明三礼、孝经、论语。讲说并数十遍,生徒亦数百人。三为五经博士,后为海盐、山阴二县令。佥儒者不长政术,在县无绩。太清乱,卒于家。
子淑玄,颇涉文学,官至太学博士。佥兄子元素又善三礼,有盛名,早卒。
卢广,范阳涿人,自云晋司空从事中郎谌之后也。少明经,有儒术。天监中归梁,位步兵校尉,兼国子博士。遍讲五经。时北来人儒学者有崔灵恩、孙详、蒋显并聚徒讲说,而音辞鄙拙;唯广言论清雅,不类北人。仆射徐勉兼通经术,深相赏好。后为寻阳太守、武陵王长史,卒官。
沈峻字士嵩,吴兴武康人也。家世农夫,至峻好学。与舅太史叔明师事宗人沈麟士,在门下积年,昼夜自课。睡则以杖自击,其笃志如此。遂博通五经,尤长三礼。为兼国子助教。时吏部郎陆倕与仆射徐勉书荐峻曰:‘凡圣贤所讲之书,必以周官立义,则周官一书,实为群经源本。此学不传,多历年世。北人孙详、蒋显亦经听习,而音革楚、夏,故学徒不至;唯助教沈峻特精此书,比日时开讲肆,群儒刘喦、沈宏、沈熊之徒,并执经下坐,北面受业,莫不叹服,人无间言。弟谓宜即用此人,令其专此一学,周而复始,使圣人正典废而更兴。’勉从之。奏峻兼五经博士,于馆讲授,听者常数百人。及中书舍人贺琛奉敕撰梁官,乃启峻及孔子袪补西省学士,助撰录。书成,入兼中书通事舍人。出为武康令,卒官。
传峻业者,又有吴郡张及、会稽孔子云,官皆至五经博士、尚书祠部郎。
太史叔明,吴兴乌程人,吴太史慈后也。少善庄、老,兼通孝经、论语、礼记,尤精三玄。每讲说,听者常五百余人。为国子助教。邵陵王纶好其学,及出为江州,携叔明之镇。王迁郢州,又随府,所至辄讲授,故江外人士皆传其学。峻子文阿。
文阿字国卫,性刚强,有膂力。少习父业,研精章句。祖舅太史叔明、舅王慧兴并通经术,而文阿颇传之。又博采先儒异同,自为义疏。通三礼、三传,位五经博士。梁简文引为东宫学士。及撰长春义记,多使文阿撮异闻以广之。
及侯景寇逆,简文别遣文阿募士卒援都。台城陷,与张嵊保吴兴,嵊败,文阿窜于山野。景素闻其名,求之甚急,文阿穷迫,登树自缢,遇有所亲救之,自投而下,折其左臂。及景平,陈武帝以文阿州里,表为原乡令、监江阴郡。绍泰元年,入为国子博士。寻领步兵校尉,兼掌仪礼。自太清之乱,台阁故事,无有存者,文阿父峻,梁武时常掌朝仪,颇有遗稿,于是斟酌裁撰,礼度皆自之出。
及陈武帝受禅,文阿辄弃官还武康,帝大怒,发使往诛之。时文阿宗人沈恪为郡,请使者宽其死,即面缚锁颈,致于上前。上视而笑之,曰:‘腐儒复何为者。’遂赦之。
武帝崩,文阿与尚书左丞徐陵、中书舍人刘师知等,议大行皇帝灵座侠御衣服之制,语在师知传。及文帝即位,克日谒庙,尚书左丞庾持奉诏遣博士议其礼。文阿议曰:
人物推移,质文殊轨,圣贤因机而立教,王公随时以适宜。夫千人无君,不败则乱,万乘无主,不危则亡。当隆周之日,公旦叔父,吕、召爪牙,成王在丧,祸几覆国。是以既葬便有公冠之仪,始殡受麻冕之策,斯盖示天下以有主,虑社稷之艰难。逮乎末叶从横,汉承其弊,虽文、景刑厝,而七国连兵,或逾月即尊,或崩日称诏,此皆有为而为之,非无心于礼制也。今国讳之日,虽抑哀于玺绂之重,犹未序于君臣之仪。古礼,朝庙退坐正寝,听群臣之政。今皇帝拜庙还,宜御太极前殿,以正南面之尊,此即周康在朝,一二臣卫者也。
其壤奠之节,周礼以玉作贽,公侯以珪,子男执璧,此以玉作瑞也。奠贽竟,又复致享,天子以璧,王后用琮。秦烧经典,威仪散灭,叔孙通定礼,尤失前宪,奠贽不珪,致享无帛,公王同璧,鸿胪奏贺。若此数事,未闻于古,后相沿袭,至梁行之。夫称觞奉寿,家国大庆,四厢雅乐,歌奏欢欣。今君臣吞哀,兆庶抑割,岂同于惟新之礼乎?且周康賔称奉珪,无万寿之献,此则前准明矣。愚以今坐正殿,止行荐璧之仪,无贺酒之礼。谨撰谒庙还升正寝、群臣陪荐仪注如别。
诏可施行。寻迁通直散骑常侍,兼国子博士,领羽林监。仍令于东宫讲孝经、论语。天嘉中卒,赠廷尉卿。所撰仪礼八十余条,春秋、礼记、孝经、论语义记七十余卷,经典大义十八卷,并行于时。儒者多传其学。
孔子袪,会稽山阴人也。少孤贫好学,耕耘樵采,常怀书自随,役闲则诵读,勤苦自励,遂通经术。尤明古文尚书,为兼国子助教,讲尚书四十遍,听者常数百人。为西省学士,助贺琛撰录,书成,兼司文侍郎,不就。累迁兼中书通事舍人,加步兵校尉。梁武帝撰五经讲疏及孔子正言,专使子袪检阅群书以为义证。事竟,敕子袪与右卫朱异、左丞贺琛于士林馆递日执经。后加通直正员郎,卒官。
子袪凡著尚书义二十卷,集注尚书三十卷,续朱异集注周易一百卷,续何承天集礼论一百五十卷。
皇侃,吴郡人,青州刺史皇象九世孙也。少好学,师事贺玚,精力专门,尽通其业,尤明三礼、孝经、论语。为兼国子助教,于学讲说,听者常数百人。撰礼记讲疏五十卷。书成奏上,诏付秘阁。顷之,召入寿光殿说礼记义,梁武帝善之,加员外散骑侍郎。
侃性至孝,常日限诵孝经二十遍,以拟观世音经。丁母忧还乡里,平西邵陵王钦其学,厚礼迎之。及至,因感心疾卒。所撰论语义、礼记义,见重于世,学者传焉。
沈洙字弘道,吴兴武康人也。祖休季,梁余杭令。父山卿,梁国子博士、中散大夫。
洙少方雅好学,不妄交游。通三礼、春秋左氏传。精识强记,五经章句,诸子史书,问无不荅。仕梁为尚书祠部郎,时年盖二十余。大同中,学者多涉猎文史,不为章句,而洙独积思经术,吴郡朱异、会稽贺琛甚嘉之。及异、琛于士林馆讲制旨义,常使洙为都讲。侯景之乱,洙窜于临安,时陈文帝在焉,亲就习业。及陈武帝入辅,除国子博士,与沈文阿同掌仪礼。
武帝受禅,加员外散骑常侍,位扬州别驾从事史,大匠卿。有司奏:‘建康令沈孝轨门生陈三儿牒称,主人翁灵柩在周,主人奉使关右,因欲迎丧,乆而未反。此月晦即是再周,主人弟息见在此者,为至月末除灵,内外即吉?为待主人还情礼申竟?’以事咨左丞江德藻。德藻议谓:‘王卫军云:“乆丧不葬,唯主人不变,其余亲各终月数而除。”此盖引礼文论在家内有事故未得葬者耳。孝轨既在异域,虽已迎丧,还期无指,诸弟若遂不除,永绝昏嫁,此于人情,或未为允。中原沦陷以后,理有事例,宜咨沈常侍详议。’洙议曰:‘礼有变正,又有从宜。礼小记云:“乆而不葬者,唯主丧者不除,其余以麻终月数者,除丧则已。”注云:“其余谓傍亲。”如郑所解,众子皆应不除,王卫军所引,此盖礼之正也。但魏氏东关之役,既失亡尸柩,葬礼无期,时议以为礼无终身之丧,故制使除服。晋氏丧乱,或死于虏庭,无由迎殡,江左故复申明其制。李胤之祖,王华之父,并存亡不测,其子制服,依时释衰,此并变礼之宜也。孝轨虽因奉使便欲迎丧,而还期未克,宜依东关故事,在此者并应释除衰麻,毁灵祔祭;若丧柩得还,别行改葬之礼。自天下寇乱,西朝倾覆,若此之徒,谅非一二,宁可丧期无数,而弗除衰服?朝廷自应为之限制,以义断恩。’德藻依洙议。奏可。
文帝即位,累迁光禄卿,侍东宫读。废帝嗣位,历尚书左丞,衡阳王长史,行府国事。梁代旧律,测囚之法,日一上,起自晡鼓,尽于二更。及比部郎范泉删定律令,以旧法测立时乆,非人所堪,分其刻数,日再上。廷尉以为新制过轻,请集八座丞郎并祭酒孔奂、行事沈洙五舍人会尚书省详议。时宣帝录尚书,集众议之。都官尚书周弘正议曰:‘凡小大之狱,必应以情,政言依准五听,验其虚实,岂可令恣考掠,以判刑罪。且测人时节,本非古制,近代以来,方有此法。起自晡鼓,迄于二更,岂是常人所能堪忍?所以重械之下,危堕之上,无人不服,诬枉者多。朝晚二时,同等刻数,进退而求,于事为衷。若谓小促前期数,致实罪不服,如复时节延长,则无愆妄款。且人之所堪,既有强弱,人之立意,固亦多途。至如贯高榜笞刺爇,身无完者,戴就熏针并极,困笃不移,岂关时刻长短,掠测优劣?夫“与杀不辜,宁失不经”,“罪疑惟轻,功疑惟重”。斯则古之圣王,垂此明法。愚谓依范泉著制为允。’洙议曰:‘夜中测立,缓急易欺,兼用昼漏,于事为允。但漏刻赊促,今古不同。汉书律历,何承天、祖冲之、祖暅之父子漏经,并自关鼓至下鼓、自晡鼓至关鼓,皆十三刻,冬夏四时不异。若其日有长短,分在中时前后。今用梁末改漏,下鼓之后,分其短长;夏至之日各十七刻,冬至之日各十二刻。廷尉今牒以时刻短促,致罪人不款。愚意愿去夜测之昧,从昼漏之明,斟酌今古之间,参会二漏之义,舍秋冬之少刻,从夏日之长晷,不问寒暑,并依今之夏至,朝夕上测各十七刻。比之古漏,则一上多昔四刻,即用今漏,则冬至多五刻。虽冬至之时,数刻侵夜,正是少日,于事非疑。庶罪人不以漏短而为捍,狱囚无以在夜而致诬。求之鄙意,窃谓为宜依范泉前制。’宣帝曰:‘沈长史议得中,宜更博议。’左丞宗元饶议曰:‘沈议非顿异范,正是欲使四时均其刻数。请写还删定曹详改前制。’宣帝依事施行。
洙以太建元年卒。
戚衮字公文,吴郡盐官人也。少聦慧,游学都下,受三礼于国子助教刘文绍。一二年中,大义略举。年十九,梁武帝敕策孔子正言并周礼、礼记义,衮对高第。除扬州祭酒从事史。就国子博士宋怀方质仪礼义。怀方北人,自魏携仪礼、礼记疏,秘惜不传。及将亡,谓家人曰:‘吾死后,戚生若赴,便以仪礼、礼记义本付之,若其不来,即随尸而殡。’为儒者推许如此。
寻兼太学博士。简文在东宫,召衮讲论。又尝置宴集玄儒之士,先命道学互相质难,次令中庶子徐摛驰骋大义,间以剧谈。摛辞辩从横,难以荅抗,诸儒慑气。时衮说朝聘义,摛与往复,衮精采自若,领荅如流,简文深加叹赏。
敬帝立,为江州长史。仍随沈泰镇南豫州。泰之奔齐,逼衮俱行。后自齐逃还。又随程文季于吕梁,军败入周,乆之得归。卒于始兴王府录事参军。
衮于梁代撰三礼义记,逢乱亡失。礼记义四十卷行于世。
郑灼字茂昭,东阳信安人也。幼聦敏,励志儒学。少受业于皇侃。梁简文在东宫,雅爱经术,引灼为西省义学士。承圣中,为兼中书通事舍人。仕陈,武帝、文帝时,累迁中散大夫,后兼国子博士,未拜卒。
灼性精勤,尤明三礼。少时,尝梦与皇侃遇于途,侃谓曰:‘郑郎开口。’侃因唾灼口中,自后义理益进。灼家贫,抄义疏以日继夜,笔豪尽,每削用之。常蔬食,讲授多苦心热,若瓜时,辄偃卧以瓜镇心,起便读诵,其笃志如此。
时有晋陵张崖、吴郡陆诩、吴兴沈德威、会稽贺德基,俱以礼学自命。
张崖传三礼于同郡刘文绍。天嘉元年,为尚书仪曹郎,广沈文阿仪注,撰五礼。后为国子博士。
陆诩少习崔灵恩三礼义宗,梁时百济国表求讲礼博士,诏令诩行。天嘉中,位尚书祠部郎。
沈德威字怀远,少有操行。梁太清末,遁于天目山,筑室以居。虽处乱离,而笃学无倦。天嘉元年,征出都,后为国子助教。每自学还私室讲授,道俗受业数百人,率常如此。迁太常丞,兼五礼学士,后为尚书祠部郎。陈亡入隋,官至秦王府主簿,卒年五十五。
贺德基字承业,世传礼学。祖文发、父淹,仕梁俱为祠部郎,并有名当世。德基少游学都下,积年不归,衣资罄乏,又耻服故弊,盛冬止衣袷襦袴。尝于白马寺前逢一妇人,容服甚盛,呼德基入寺门,脱白纶巾以赠之。仍谓曰:‘君方为重器,不乆贫寒,故以此相遗耳。’问姓名,不荅而去。德基于礼记称为精明,位尚书祠部郎。虽不至大官,而三世儒学,俱为祠部郎,时论美其不坠。
全缓字弘立,吴郡钱唐人也。幼受易于博士褚仲都,笃志研翫,得其精微。陈太建中,位镇南始兴王府咨议参军。缓通周易、老、庄,时人言玄者咸推之。
张讥字直言,清河武城人也。祖僧宝,梁太子洗马。父仲悦,梁尚书祠部郎。
讥幼聦俊,有思理。年十四,通孝经、论语,笃好玄言。受学于汝南周弘正,每有新意,为先辈推服。梁大同中,召补国子正言生。梁武帝尝于文德殿释乾、坤文言,讥与陈郡袁宪等预焉。敕令论议,诸儒莫敢先出,讥乃整容而进,咨审循环,辞令温雅。帝甚异之,赐裙襦绢等,云‘表卿稽古之力’。
讥幼丧母,有错彩经帕,即母之遗制,及有所识,家人具以告之。每岁时辄对帕哽噎不能胜。及丁父忧,居丧过礼。为士林馆学士。简文在东宫,出士林馆,发孝经题,讥论义往复,甚见嗟赏。及侯景寇逆,于围城之中,独侍哀太子于武德后殿,讲老、庄。台城陷,讥崎岖避难,卒不事景。
陈天嘉中,为国子助教。时周弘正在国学,发周易题,弘正第四弟弘直亦在讲席。讥与弘正论议,弘正屈,弘直危坐厉声,助其申理。讥乃正色谓弘直曰:‘今日义集,辩正名理,虽知兄弟急难,四公不得有助。’弘直谓曰:‘仆助君师,何为不可?’举坐以为笑乐。弘正尝谓人曰:‘吾每登坐,见张讥在席,使人懔然。’
宣帝时,为武陵王限内记室,兼东宫学士。后主在东宫,集宫僚置宴,时造玉柄麈尾新成,后主亲执之曰:‘当今虽复多士如林,至于堪捉此者,独张讥耳。’即手授讥。仍令于温文殿讲庄、老。宣帝幸宫临听,赐御所服衣一袭。
后主嗣位,为国子博士、东宫学士。后主尝幸锺山开善寺,召从臣坐于寺西南松林下,敕讥竖义。时索麈尾未至,后主敕取松枝,手以属讥,曰:‘可代麈尾。’顾群臣曰:‘此即张讥后事。’陈亡入隋,终于长安,年七十六。
讥性恬静,不求荣利,常慕闲逸。所居宅营山池,植花果,讲周易、老、庄而教授焉。吴郡陆元朗、朱孟博、一乘寺沙门法才、法云寺沙门慧拔、至真观道士姚绥,皆传其业。
讥所撰周易义三十卷,尚书义十五卷,毛诗义二十卷,孝经义八卷,论语义二十卷,老子义十一卷,庄子内篇义十二卷、外篇义二十卷、杂篇义十卷,玄部通义十二卷,游玄桂林二十四卷。后主尝敕就其家写入秘阁。
子孝则,官至始安王记室参军。
顾越字允南,吴郡盐官人也。所居新阪黄冈,世有乡校,由是顾氏多儒学焉。祖道望,齐散骑侍郎。父仲成,梁护军司马、豫章王府咨议参军。家传儒学,并专门教授。
越幼明慧,有口辩,励精学业,不舍昼夜。弱冠游学都下,通儒硕学,必造门质疑,讨论无倦。至于微言玄旨,九章七曜,音律图纬,咸尽其精微。时太子詹事周舍以儒学见重,名知人,一见越,便相叹异,命与兄子弘正、弘直游,厚为之谈,由是声誉日重。时又有会稽贺文发,学兼经史,与越名相埒,故都下谓之发、越焉。
初为南平元襄王伟国右常侍,与文发俱入府,并见礼重。寻转行参军。大通中,诏飙勇将军陈庆之送魏北海王颢还北主魏,庆之请越参其军事。时庆之所向克捷,直至洛阳。既而颢遂肆骄纵,又上下离心,越料其必败,以疾得归。裁至彭城,庆之果见摧衄,越竟得先反,时称其见机。及至,除安西湘东王府参军。及武帝撰制旨新义,选诸儒在所流通,遣越还吴,敷扬讲说。
越遍该经艺,深明毛诗,傍通异义。特善庄、老,尤长论难,兼工缀文,闲尺牍。长七尺三寸,美须眉。武帝尝于重云殿自讲老子,仆射徐勉举越论义,越抗首而请,音响若锺,容止可观,帝深赞美之。由是擢为中军宣城王记室参军,寻除五经博士,仍令侍宣城王讲。
大同八年,转安西武陵王府内中录事参军,寻迁府咨议。及侯景之乱,越与同志沈文阿等逃难东归,贼党数授以爵位,越誓不受命。承圣二年,诏授宣惠晋安王府咨议参军,领国子博士。越以世路未平,无心仕进,因归乡,栖隐于武丘山,与吴兴沈炯、同郡张种、会稽孔奂等,每为文会。
绍泰元年,复征为国子博士。陈天嘉中,诏侍东宫读。除东中郎鄱阳王府咨议参军,甚见优礼。寻领羽林监,迁给事黄门侍郎,国子博士、侍读如故。时朝廷草创,疑议多所取决,咸见施用。每侍讲东宫,皇太子常虚己礼接。越以宫僚未尽时彦,且太子仁弱,宣帝有夺宗之兆,内怀愤激,乃上疏曰:‘臣梁世薄宦,禄不代耕。季年板荡,窜身穷谷。幸属圣期,得奉昌运。朝廷以臣微涉艺学,远垂征引,擢臣以贵仕,资臣以厚秩,二宫恩遇,有异凡流。木石知感,犬马识养,臣独何人,罔怀报德。伏惟皇太子天下之本,养善春宫,臣陪侍经籍,于今五载。如愚所见,多有旷官,辅弼丞疑,未极时选。至如文宗学府,廉洁正人,当趋奉龙楼,晨游夕论,恒闻前圣格言,往贤政道。如此,则非僻之语,无从而入。臣年事侵迫,非有邀求,政是怀此不言,则为有负明圣。敢奏狂瞽,愿留中不泄。’疏奏,帝深感焉,而竟不能改革。
及废帝即位,拜散骑常侍,兼中书舍人,黄门侍郎如故。领天保博士,掌仪礼,犹为帝师,入讲授,甚见尊宠。时宣帝辅政,华皎举兵不从,越因请假东还。或谮之宣帝,言越将扇动蕃镇,遂免官。太建元年,卒于家,年七十七。
所著丧服、毛诗、老子、孝经、论语等义疏四十余卷,诗颂碑志笺表凡二百余篇。
时有东阳龚孟舒者,亦通毛诗,善谈名理。仕梁位寻阳郡丞。元帝在江州,遇之甚重,躬师事焉。天嘉中,位太中大夫。
沈不害字孝和,吴兴武康人也。幼孤,而修立好学。陈天嘉初,除衡阳王府中记室参军,兼嘉德殿学士。自梁季丧乱,至是国学未立,不害上书请崇建儒宫,帝优诏荅之。又表改定乐章,诏使制三朝乐歌词八首,合二十曲,行之乐府。后为国子博士,领羽林监。敕修五礼,掌策文谥议等事。太建中,位光禄卿,通直散骑常侍,兼尚书左丞,卒。
不害通经术,善属文,虽博综经典,而家无卷轴。每制文,操笔立成,曾无寻检。汝南周弘正常称之曰:‘沈生可谓意圣人乎。’著五礼仪一百卷,文集十四卷。
子志道字崇基,少知名,位安东新蔡王记室参军。陈亡入隋,卒。
王元规字正范,太原晋阳人也。祖道实,齐晋安郡守。父玮,梁武陵王府中记室参军。
元规八岁而孤。兄弟三人,随母依舅氏往临海郡,时年十二。郡土豪刘瑱者,资财巨万,欲妻以女。母以其兄弟幼弱,欲结强援,元规泣请曰:‘因不失亲,古人所重,岂得苟安异壤,辄昏非类。’母感其言而止。
元规性孝,事母甚谨,晨昏未尝离左右。梁时山阴县有暴水,流漂居宅,元规唯有一小船,仓卒引其母妹并姑侄入船,元规自执烜棹而去,留其男女三人,阁于树杪。及水退,俱获全,时人称其至行。
少从吴兴沈文阿受业,十八,通春秋左氏、孝经、论语、丧服。仕梁位中军宣城王记室参军。陈天嘉中,为镇东鄱阳王府记室参军,领国子助教。后主在东宫,引为学士,就受礼记、左传、丧服等义。迁国子祭酒。新安王伯固尝因入宫,适会元规将讲,乃启请执经,时论荣之。俄除尚书祠部郎。自梁代诸儒相传为左氏学者,皆以贾逵、服虔之义难驳杜预,凡一百八十条。元规引证通析,无复疑滞。每国家议吉凶大礼,常参预焉。后为南平王府限内参军。王为江州,元规随府之镇,四方学徒,不远千里来请道者,常数十百人。陈亡入隋,卒于秦王府东阁祭酒。
元规著春秋发题辞及义记十一卷,续经典大义十四卷,孝经义记两卷,左传音三卷,礼记音两卷。
子大业,聦敏知名。
时有吴郡陆庆,少好学,遍通五经,尤明春秋左氏传,节操甚高。仕梁为娄令。陈天嘉初,征为通直散骑侍郎,不就。永阳王为吴郡太守,闻其名,欲与相见,庆辞以疾。时宗人陆荣为郡五官掾,庆尝诣焉,王乃微服往荣宅,穿壁以观之。王谓荣曰:‘观陆庆风神凝峻,殆不可测,严君平、郑子真何以尚兹。’鄱阳、晋安王俱以记室征,不就。乃筑室屏居,以禅诵为事,由是传经受业者盖鲜焉。
论曰:语云:‘上好之,下必有甚焉者。’是以邹缨齐紫,且以移俗,况禄在其中,可无尚欤。当天监之际,时主方崇儒业,如崔、严、何、伏之徒,前后互见升宠,于时四方学者,靡然向风,斯亦曩时之盛也。自梁迄陈,年且数十,虽时经屯诐,郊生戎马,而风流不替,岂俗化之移人乎。古人称上德若风,下应犹草,美矣,岂斯之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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