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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延章

[二十四史] 魏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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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四十七‧列傳第三十五 盧玄
盧玄,字子真,范陽涿人也。曾袓諶,晉司空劉琨從事中郎。袓偃,父邈,並仕慕容氏為郡太守,皆以儒雅稱。神四年,辟召儒儁,以玄為首,授中書博士。司徒崔浩,玄之外兄,每與玄言,輒嘆曰:「對子真,使我懷古之情更深。」浩大欲齊整人倫,分明姓族。玄勸之曰:「夫創製立事,各有其時,樂為此者,詎幾人也?冝其三思。」浩當時雖無異言,竟不納,浩敗頗亦由此。後轉寧朔將軍、兼散騎常侍,使劉義隆。義隆見之,與語良乆,嘆曰:「中郎,卿曾袓也。」既還,病卒。
子度世,字子遷。幼而聰達,有計數。為中書學生,應選東宮。弱冠,與從兄遐俱以學行為時流所重。
度世後以崔浩事,棄官逃於高陽鄭羆家,羆匿之。使者囚羆長子,將加捶楚。羆戒之曰:「君子殺身以成人,汝雖死勿言。」子奉父命,遂被考掠,至乃火爇其體,因以物故,卒無所言。度世後令弟娶羆妹,以報其恩。世袓臨江,劉義隆使其殿中將軍黃延年朝貢。世袓問延年曰:「范陽盧度世坐與崔浩親通,逃命江表,應已至彼?」延對曰:「都下無聞,當必不至。」世袓詔東宮赦度世宗族逃亡及籍沒者。度世乃出。赴京,拜中書侍郎,襲爵。
興安中,兼太常卿,立保太后父遼西獻王廟,加鎮遠將軍,進爵為侯。後除散騎侍郎,使劉駿。遣其侍中柳元景與度世對接,度世應對失衷。還,被禁劾,經年乃釋。除假節、鎮遠將軍、齊州刺史。州接邊境,將士數相侵掠。度世乃禁勒所統,還其俘虜,二境以寧。後坐事囚系,乆之,還鄉里。尋征赴京,除平東將軍、青州刺史,未拜,遇患。延興元年卒,年五十三。諡曰惠侯。四子,淵、敏、昶、尚。
初,玄有五子,嫡唯度世,余皆別生。崔浩事難,其庶兄弟常欲危害之,度世常深忿恨。及度世有子,每誡約令絕妾孽,不得使長,以防後患。至淵兄弟,婢賤生子,雖形貌相類,皆不舉接。為識者所非。
淵,字伯源,小名陽烏。性溫雅寡慾,有袓父之風,敦尚學業,閨門和睦。襲侯爵,拜主客令,典屬國。遷秘書令、始平王師。以例降爵為伯。給事黃門侍郎,遷兼散騎常侍、秘書監、本州大中正。是時,高祖將立馮後,方集朝臣議之。高祖先謂淵曰:「卿意以為何如?」對曰:「此自古所慎,如臣愚意,冝更簡卜。」高祖曰:「以先後之侄,朕意已定。」淵曰:「雖奉敕如此,然於臣心實有未盡。」及朝臣集議,執意如前。馮誕有盛寵,深以為恨,淵不以介懷。
及高祖議伐蕭賾,淵表曰:
臣誠識不周覽,頗尋篇籍。自魏晉以前,承平之世,未有皇輿親御六軍,決勝行陳之閒者。勝不足為武,弗勝有虧威德,明千鈞之弩不為鼷鼠發機故也。昔魏武以弊卒一萬而袁紹土崩,謝玄以步兵三千而苻堅瓦解。勝負不由眾寡,成敗在於須臾,若用田豐之謀,則坐制孟德矣。魏既並蜀,迄於晉世,吳介有江水,居其上流,大小勢殊,德政理絕。然猶君臣恊謀,垂數十載。逮孫皓暴戾,上下攜爽,水陸俱進,一舉始克。今蕭氏以篡殺之燼,政虐役繁,又支屬相屠,人神同棄。吳會之民,延踵皇澤,正是齊軌之期,一同之會。若大駕南巡,必左衽革面,閩越倒戈,其猶運山壓卵,有徵無戰。然愚謂萬乘親戎,轉漕難繼,千里饋糧,士有飢色,大軍之後,必有凶年。不若命將簡銳,蕩滌江右,然後鳴鸞巡省,告成東嶽,則天下幸甚,率土戴賴。
臣又聞流言,關右之民,自比年以來,競設齋會,假稱豪貴,以相扇惑。顯然於眾坐之中,以謗朝廷。無上之心,莫此之甚。愚謂冝速懲絕,戮其魁帥。不爾懼成黃巾、赤眉之禍。育其微萌,不芟之毫末,斧斤一加,恐蹈害者眾。臣世奉皇家,義均休戚,誠知干忤之愆實深,然不忠之罪莫大。
詔曰:
至德雖一,樹功多途。三聖殊文,五帝異律,或張或弛,豈必相因。遠惟承平之主,所主不親旆五戎者,蓋有由矣。英明之主,或以同軌無征;守庸之君,或縁志劣寢伐。今若喻之英皇,時非昔類;比之庸後,意有恧焉。脫元極之尊,本不冝駕,二公之徒,革輅之戎,寧非謬歟?尋夫昔人,若必須己而濟世,豈不克廣先業也。定火之雄,未聞不武,世袓之行,匪皆疑懾。且曹操勝袁,蓋由德義內舉;苻堅瓦解,當縁立政未至。定非弊卒之力彊,十萬之眾寡也。今則驅馳先天之術,駕用仁義之師,審觀成敗,庶免斯咎。長江之阻,未足可憚;逾紀之略,何必可師。洞庭、彭蠡,竟非殷固,奮臂一呼,或成漢業。經略之義,當付之臨機;足食之籌,望寄之蕭相。將希混一,豈好輕動,利見之事,何得委人也!
又水旱之運,未必由兵;堯湯之難,詎因興旅?頗豐之後,雖靜有之,關左小紛,已敕禁勒。流言之細,曷足以紆天功。深錄誠心,勿恨不相遂耳。
及車駕南伐,趙郡王干督關右諸軍事,詔加淵使持節、安南將軍為副,勒眾七萬將出子午。尋以蕭賾死,停師。是時涇州羌叛,殘破城邑,淵以步騎六千眾號三萬,徐行而進。未經三旬,賊眾逃散,降者數萬口,唯梟首惡,余悉不問。詔兼侍中。初,淵年十四,嘗詣長安。將還,諸相餞送者五十餘人,別於渭北。有相者扶風人王伯達曰:「諸君皆不如此盧郎,雖位不副實,然德聲甚盛,望逾公輔。後二十餘年,當制命關右。願不相忘。」此行也,相者年過八十,詣軍門請見,言敘平生。未幾,拜儀曹尚書。高祖考課在位,降淵以王師守常侍、尚書,奪常侍祿一周。尋除豫州刺史,以母老固辭。
會蕭昭業雍州刺史曹虎遣使請降,乃以淵為使持節、安南將軍,督前鋒諸軍徑赴樊鄧。淵面辭曰:「臣本儒生,頗聞俎豆,軍旅之事,未之學也。惟陛下裁之。」軍期已逼,高祖不許。淵曰:「但恐曹虎為周魴耳,陛下冝審之。」虎果偽降。淵至葉,具曹虎譎詐之問,兼陳其利害。詔淵進取南陽。淵以兵少糧乏,表求先攻赭陽,以近葉倉故也。高祖許焉,乃進攻赭陽。蕭鸞遣將垣歷生來救,淵素無將略,為賊所敗,坐免官爵為民。
尋遭母憂,高祖遣謁者詣宅宣慰。服闋,兼太尉長史。高祖南討,又兼彭城王中軍府長史。尋為徐州、京兆王愉兼長史,賜絹百匹。愉既年少,事無巨細,多決於淵。淵以誠信御物,甚得東南民和。南徐州刺史沈陵密謀外叛,淵覺其萌漸,潛敕諸戍,微為之備。屢有表聞,朝廷不納。陵果殺將佐,勒宿豫之眾逃叛。濵淮諸戍,由備得全。陵在邊曆年,陰結既廣,二州人情,咸相扇惑。陵之餘黨,頗見執送,淵皆撫而赦之,惟歸罪於陵,由是眾心乃安。
景明初,除秘書監。二年卒官,年四十八。贈安北將軍、幽州刺史,複本爵固安伯,諡曰懿。
初,諶父志法鍾繇書,傳業累世,世有能名。至邈以上,兼善草跡。淵習家法,代京宮殿多淵所題。白馬公崔玄伯亦善書,世傳衛瓘體。魏初工書者,崔盧二門。淵與僕射李沖特相友善。沖重淵門風,而淵祗沖才官,故結為婚姻,往來親密。至於淵荷高祖意遇,頗亦由沖。淵有八子。
長子道將,字祖業,應襲父爵,而讓其第八弟道舒。有司奏聞,詔曰:「長嫡承重,禮之大經,何得輒授也。」而道將引清河王國常侍韓子熙讓弟仲穆魯陽男之例,尚書李平重申奏,詔乃聽許。道將涉獵經史,風氣謇諤,頗有文才,為一家後來之冠,諸父並敬憚之。彭城王勰、任城王澄皆虛襟相待。勰為中軍大將軍,辟行參軍。遷司徒東閣祭酒、尚書左外兵郎中,轉秘書丞。出為燕郡太守。道將下車,表樂毅、霍原之墓,而為之立祠。優禮儒生,勵勸學業,敦課農桑,墾田歲倍。入為司徒司馬。卒,贈龍驤將軍、太常少卿,諡曰獻。所為文筆數十篇。
子懷祖,太學博士、員外散騎侍郎。卒。
懷祖弟懷仁,武定中,太尉鎧曹參軍。
道將弟亮,字仁業。不仕而終。子思道。
亮弟道裕,字寧祖,少以學尚知名,風儀兼美。尚顯祖女樂浪長公主,拜駙馬都尉、太子舍人,尋轉洗馬。遷散騎侍郎,轉安遠將軍、中書侍郎、兼秘書丞。尋以母憂去官。服終,復拜中書侍郎。遷龍驤將軍、太子中庶子,幽州大中正。轉長兼散騎侍郎,加左將軍。神龜二年,除左將軍、涇州刺史。其年七月卒官,年四十四。贈撫軍將軍、青州刺史,賜帛三百匹,諡曰文侯。
子景緒,武定中,儀同開府錄事參軍。
道裕弟道虔,字慶祖,粗閒經史,兼通算術。尚高祖女濟南長公主。公主驕淫,聲穢遐邇,先無疹患,倉卒暴薨。時雲道虔所害。世宗秘其醜惡,不苦窮治。尚書嘗奏道虔為國子博士。靈太后追主薨事,乃黜道虔為民,終身不仕。孝昌末。臨淮王彧因將出征,啟除道虔奉車都尉。道虔外生李彧尚莊帝姊豐亭公主,因相藉托。永安中,除輔國將軍、通直常侍,尋加征虜將軍。以議歷勛,賜爵臨淄伯,遷散騎常侍。天平初,征南將軍,轉都官尚書、本州大中正。出除驃騎將軍、幽州刺史,尋加衛大將軍,卒於官。贈都督幽瀛二州諸軍事、驃騎大將軍、尚書右僕射、司空公、瀛州刺史,諡曰恭文公。主二子,昌宇、昌仁。昌宇不慧,昌仁早卒。道虔又娶司馬氏,有子昌裕。及司馬見出之後,更娉元氏,生二子昌期、昌衡。兄弟競父爵,至今未襲。
道虔弟道侃,字希祖。州主簿,沉雅有學尚。孝昌末卒。二子早夭,以弟道約子正達為後。武定中,征虜將軍、太尉記室參軍。
道侃弟道和,字叔維。兄弟之中,人望最下。冀州中軍府中兵參軍。卒。
子景豫。景豫弟景熙,武定中,儀同開府諮議。
道和弟道約,字季恭。起家員外郎,累遷司空錄事參軍、司徒屬、幽州大中正、輔國將軍、光祿大夫。轉司徒右長史。太傅李延寔出除青州。延寔先被病,道約,延寔之妻弟,詔以道約為延寔長史,加散騎常侍,寄以匡維也。永熙中,車騎將軍、左光祿大夫,領廣平王贊儀同開府長史。天平中,開府儀同高岳請為長史。岳轉除青冀二州,道約仍為長史,隨岳兩藩,有毗佐之稱。興和末,除衛大將軍、兗州刺史,在州頗得民和。武定元年卒,年五十八。贈使持節、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幽州刺史。
子正通,開府諮議。少有令譽,征赴晉陽,遇患卒。妻鄭氏,與正通弟正思淫亂,武定中,為御史所劾,人士疾之。
道約弟道舒,字幼安,襲父爵。自尚書左主客郎中為冠軍將軍、中書侍郎。卒。
淵弟敏,字仲通,小字紅崖,少有大量。太和初,拜議郎,早卒。贈威遠將軍、范陽太守,諡曰靖。高祖納其女為嬪。敏五子。
義僖,字遠慶,早有學尚,識度沉雅。年九歲,喪父,便有至性。少為僕射李沖所嘆美。起家秘書郎,歷太子舍人、司徒中郎。神龜初,任城王澄奏舉義僖,除散騎侍郎,轉冠軍將軍、中散大夫。以母憂去職。幽州刺史王誦與義僖交款,每與舊故李神俊等書曰:「盧冠軍在此,時復惠好,輒留連數日,得諮詢政道。」其見重若此。齊王蕭寶夤啟為開府諮議參軍,辭疾不赴。尋兼司空長史,拜征虜將軍、太中大夫。散秩多年,澹然自得。李神俊勸其干謁當途。義僖曰:「學先王之道,貴行先王之志,何能苟求冨貴也。」
孝昌中,除散騎常侍。時靈太后臨朝,黃門侍郎李神軌勢傾朝野,求結婚姻。義僖慮其必敗,拒而不許。王誦謂義僖曰:「昔人不以一女易五男,卿豈易之也?」義僖曰:「所以不從,正為此耳。從之恐禍大而速。」誦乃堅握義僖之手曰:「我聞有命,不敢以告人。」遂適他族。臨婚之夕,靈太后遣中常侍服景就家敕停。內外惶怖,義僖夷然自若。建義初,兼都官尚書,尋除安東將軍、衛尉卿。普泰中,除都官尚書,加驃騎大將軍、左光祿大夫。
義僖少時,幽州頻遭水旱,先有谷數萬石貸民,義僖以年穀不熟,乃燔其契。州閭恱其恩德。性寬和畏慎,不妄交款,與魏子建情好尤篤,言無所隱。義僖性清儉,不營財利,雖居顯位,每至睏乏,麥飯蔬食,忻然甘之。永熙中,風疾頓發。興和中卒,年六十四。贈本將軍、儀同三司、瀛州刺史,諡孝簡。
子遜之,武定中,太尉記室參軍。
遜之弟世猷,齊王開府集曹參軍。
義僖弟義悰,字叔預。司空行參軍、本州治中、散騎侍郎、司徒諮議參軍。
子孝章,儀同開府行參軍,早亡。
義悰弟義敦,字季和。征北府默曹參軍。
子景開,字子達。武定中,儀同開府屬。
義敦弟義安,字幼仁,不仕。義僖諸弟並遠不逮兄也。
敏弟昶,字叔達,小字師顏,學涉經史,早有時譽。太和初,為太子中舍人、兼員外散騎常侍,使於蕭昭業。高祖詔昶曰:「卿便至彼,勿存彼我。密邇江揚,不早當晚,會是朕物。卿等欲言,便無相疑難。」又敕副使王清石曰:「卿莫以本是南人,言語致慮。若彼先有所知所識,欲見便見,須論即論。盧昶正是寬柔君子,無多文才,或主客命卿作詩,可率卿所知,莫以昶不作,便復罷也。凡使人之體,以和為貴,勿遞相矜誇,見於色貌,失將命之體。卿等各率所知,以相規誨。」及昶至彼,值蕭鸞僭立,於是高祖南討之,昶兄淵為別道將。而蕭鸞以朝廷加兵,遂酷遇昶等。昶本非骨鯁,聞南人云兄既作將,弟為使者。乃大恐怖,淚汗交橫。鸞以腐米臭魚莝豆供之。而謁者張思寧辭氣謇諤,曾不屈撓,遂以壯烈死於館中。昶還,高祖責之曰:「銜命之禮,有死無辱,雖流放海隅,猶冝抱節致殞。卿不能長纓羇首,已是可恨。何乃俛眉飲啄,自同犬馬。有生必死,修短幾何。卿若殺身成名,貽之竹素,何如甘彼芻菽,以辱君父乎?縱不遠慚蘇武,寧不近愧思寧!」昶對曰:「臣器乏陸、隨,忝使閩越。屬蕭鸞昏狂,誅戮無道。恐不得仰奉明時,歸養老母,苟存尺蠖,屈以求伸。負辱朝命,罪冝萬死,乞歸司寇,伏聽斧鉞。」遂見罷黜。乆之,復除彭城王友,轉秘書丞。景明初,除中書侍郎,遷給事黃門侍郎、本州大中正。昶請外祿,世宗不許。遷散騎常侍,兼尚書。
時洛陽縣獲白鼠。昶奏曰:
謹案瑞典,外鎮刺史、二千石、令長不祗上命,刻暴百姓,人民怨嗟,則白鼠至。臣聞禎不虛見,德合必符;妖不妄出,咎彰則至。是以古之人君,或怠瑞以失德,或祗變而立功,斯乃萬古之殷鑑,千齡之炯誡。比者,災氣作沴,恆陽虧度,陛下流如傷之慈,降納隍之旨,哀百姓之無辜,引在予之深責。舉賢黜佞之詔,道映於堯先;進思納諫之言,事光於舜右。伏讀明旨,俯觀征譴,敢布庸瞽,以陳萬一。
竊惟一夫之耕,食裁充口;一婦之織,衣止蔽形。年租歲調,則惟常理,此外徵求,於何取足?然自比年以來,兵革屢動。荊揚二州,屯戍不息;鍾離、義陽,師旅相繼。兼荊蠻凶狡,王師薄伐,暴露原野,經秋淹夏。汝潁之地,率戶從戎;河冀之境,連丁轉運。又戰不必勝,加之退負,死喪離曠,十室而九。細役煩徭,日月滋甚;苛兵酷吏,因逞威福。至使通原遙畛,田蕪罕耘;連村接閈,蠶飢莫食。而監司因公以貪求,豪彊恃私而逼掠。遂令鬻裋褐以益千金之資,制口腹而充一朝之急。此皆由牧守令長多失其人,郡闕黃霸之君,縣無魯恭之宰,不思所以安民,正思所以潤屋。故士女呼嗟,相望於道路;守宰暴貪,風聞於魏闕。往歲法官案驗,多掛刑網,謂必顯戮,以明勸誡。然後遣使覆訊,公違憲典。或承風挾請,輕樹私恩;或容情受賄,輒施己惠。御史所劾,皆言誣枉;申雪罪人,更雲清白。長侮上之源,滋陵下之路。忠清之人,見之而自怠;犯暴之夫,聞之以益快。白鼠之至,信而有徵矣。
伏願陛下垂叡哲之鑑,察妖災之起。延對公卿,廣詢庶政;引見樞納,博求民隱。存問孤寡,去其苛碎;輕徭省賦,與民休息。貞良忠讜,置之於朝;奸回貪佞,棄之於市。則九官勿戒而恆敬,百縣不嚴而自肅,士女欣欣,人有望矣。
詔曰:「朕纂承鴻緒,伏膺寶曆,思靖八方,惠康四海。當必世之期,麟鳳不降;屬勝殘之會,白鼠告咎。萬邦有罪,實唯朕躬。尚書敷納機猷,獻替是寄,讜言有聞,朕實嘉美。」轉侍中,又兼吏部尚書,尋即正,仍侍中。昶守職而已,無所激揚也。與侍中元暉等更相朋附,為世宗所寵,時論鄙之。
出除鎮東將軍、徐州刺史。永平四年夏,昶表曰:「蕭衍琅邪郡民王萬壽等款誠內結,潛來詣臣,雲朐山戍今將交換,有可圖之機。臣即許以旌賞,遣其還入。至三月二十四夜,萬壽等獎率同盟,攻掩朐城,斬衍輔國將軍,琅邪、東莞二郡太守,帶朐山戍主劉並將士四十餘人,傳首至州。臣即遣兼郯城戍副張天惠率驍勇二百,徑往赴之。琅邪諸戍絡繹繼援,而衍郁洲已遣二軍以拒天惠。天惠與萬壽等內外齊擊,俘斬數百,便即據城。」詔昶曰:「彭宋地接邊疆,勢連淮海,威御之術,功在不易。朐山險塞,寇之要防,水陸交湊,揚、郁路沖,畜聚兇徒,虔劉邊鄙,青、光、齊、兗每罹其患。卿妙算既敷,克城殄眾,展疆闢土,何善如之。庸勛之懋,朕用嘉止。故遣左右直長閻遵業具宣往懷。此戍郁洲之本,存亡所系。今既失守,有不存之心;彼見扼喉,將圖救援之計。今水雨盛行,冝須防守。卿可深思擬捍之規,攘敵之略,使還具聞。」
昶又表:「蕭衍將張稷、馬仙、陰虔和等各領精兵,分屯諸堰;昌義之、張惠紹、王神念、王茂光承彼傳信,續發建鄴。自存之計,並歸於此。量力准寇,事恐不輕。何者?此兵九千,賊眾四萬,名將健士,遠近畢集,邀憑雨熱,決死來戰,藉眾乘凶,希固巢穴。所以傾國而舉,非為朐山,將恐王師固六里,據湖沖,南截淮浦,勢崩難測,海利鹽物,交闕常貢。所慮在大,有必爭之心。若皇家經略,方有所討,必須簡將增兵,加益糧仗,與之亢擬。相持至秋,天麾一動,開拓為易。圖南之計,事本在今,請增兵六千、米十萬石;如其不也,伏聽朝議。」昶又表:「賊徒大集,眾旅彊盛,置柵朐山,屯守門井,並圍固城,晝夜連戰。恐狡勢既彊,後難除揃。輒欲令征虜將軍趙遐率勒見兵,與之決勝。遐慮眾少不敵,若一舉失利,則眾心挫怯,求待大眾俱至,奮銳擊之。竊謂此謀,非為孟浪。且臣本奉朝規,令相拒守,以待涼月。今歲已雲秋,高風漸舉,經算大圖,時事既至。且鮑口以東,陸運無閡,朐、固之閒,本無停潦,冝時掩擊邊陲。而賊自夏以來,貫甲不歇,從六里以北,城柵相連,役使兵人,便已疲殆。若大眾臨之,必可禽捷。一城退潰,眾壘土崩,乘勝圖之,易于振朽。脫兵不速至,長彼熾心,軍士憂惶,自生異議。請速簡配,以及事機。」詔曰:「克獲朐山,計本於昶,乘勝之規,終冝有寄。是以起兵之始,即委處分,前機經略,一以任之。今既請兵,理冝速遂。可遣冀、定、瀛、相四州中品羽林、虎賁四千人赴之。」
又詔昶曰:「朐山之克,實由於卿,開疆拓土,實為長策。然經討未服,非卿而誰?而蟻徒送死,規侵王略,天亡小賊,數在無遠。故前者命卿親臨指授,尋以卿疾未瘳,且待消息。今既痊復,冝遵前旨,秉戈揮銳,殄寇為懷。已發虎旅五萬,應機電赴,指辰而至,遂卿本請。截彼東南,亮委高算。」又詔昶曰:「取朐置戍,並是卿計,始終成敗,悉歸於卿。卿以兵少請益,今已遂卿本意。如聞東唐陸道甚狹,一軌之外,皆是大水。彼必據之,以斷軍路。若已如此,更設何策?其軍竒兵變,遽以表聞。又聞衍軍將帥,每有流言,雲魏博淮陽、宿豫,乃是兩冝。若實有此,卿可量朐山薪水得支幾時。脫事容往返,馳驛速聞。如薪水少急,即可量計。若理不可爾,亦將軍裁決。」
昶既儒生,本少將略,又羊祉子燮為昶司馬,專任戎事,掩昶耳目,將士怨之。朐山戍主傅文驥糧樵俱罄,以城降衍。昶見城降,於是先走退。諸軍相尋奔遁,遇大寒雪,軍人凍死及落手足者三分而二。自國家經略江左,唯有中山王英敗於鍾離,昶於朐山失利,最為甚焉。世宗遣黃門甄琛馳驛鎖昶,窮其敗狀。詔曰:「朐山之敗,傷損實深,推始究末,罪鍾元帥。雖經大宥,輕重冝別,昶一人可以免官論坐,自余將統以下悉聽依赦復任。」
未幾,拜太常卿,仍除安西將軍、雍州刺史,又進號鎮西將軍,加散騎常侍。熙平元年卒於官。贈征北將軍、冀州刺史,諡曰穆。
昶寬和矜恕,善於綏撫,其在徐州,戍兵疾,親自檢恤。至番兵年滿不歸,容充後役,終昶一政,然後始還。人庶稱之。
子元聿,字仲訓,無他才能。尚高祖女義陽長公主,拜駙馬都尉。位太尉司馬、光祿大夫。卒,贈中書監。
子士晟,儀同開府掾。
元聿第五弟元明,字幼章。涉歷群書,兼有文義,風彩閒潤,進退可觀。永安初,長兼尚書令、臨淮王彧欽愛之。及彧開府,引為兼屬,仍領部曲。出帝登阼,以郎任行禮,封城陽縣子,遷中書侍郎。永熙末,居洛東緱山,乃作幽居賦焉。於時元明友人王由居潁川,忽夢由攜酒就之言別,賦詩為贈。及明,憶其詩十字云:「自茲一去後,市朝不復游。」元明嘆曰:「由性不狎俗,旅寄人閒,乃今有夢,又復如此,必有他故。」經三日,果聞由為亂兵所害。尋其亡日,乃是得夢之夜。天平中,兼吏部郎中,副李諧使蕭衍,南人稱之。還,拜尚書右丞,轉散騎常侍,監起居。積年在史館,了不厝意。又兼黃門郎、本州大中正。元明善自標置,不妄交遊,飲酒賦詩,遇興忘返。性好玄理,作史子新論數十篇,文筆別有集錄。少時常從鄉還洛,途遇相州刺史、中山王熙。熙博識之士,見而嘆曰:「盧郎有如此風神,唯須誦離騷,飲美酒,自為佳器。」遂留之數日,贈帛及馬而別。元明凡三娶,次妻鄭氏與元明兄子士啟淫污,元明不能離絕。又好以世地自矜,時論以此貶之。
元明弟元緝,字幼緒。凶率好酒,曾於婦氏飲宴,小有不平,手刃其客。起家秘書郎,轉司徒祭酒。稍遷輔國將軍、司徒司馬,卒於官。贈散騎常侍、都督幽瀛二州諸軍事、驃騎大將軍、吏部尚書、幽州刺史,諡曰宣。
子士深,開府行參軍。
昶弟尚之,字季儒,小字羨夏,亦以儒素見重。太和中,拜議郎,轉趙郡王征東諮議參軍。母憂去官。後為太尉主簿、司徒屬、范陽太守、章武內史、兼司徒右長史,加冠軍將軍,轉左長史。出為前將軍、濟州刺史。入除光祿大夫。正光五年卒,年六十二。贈散騎常侍、安東將軍、青州刺史。
長子文甫,字元祐。少有器尚,涉歷文史,有譽於時。位司空參軍,年四十九卒。
子敬舒,有文學,早亡。
文甫弟文翼,字仲祐。少甚輕躁,晚頗改節。為員外郎,因歸鄉里。永安中,為都督,守范陽三城,拒賊帥韓婁有功,賜爵范陽子。永熙中,除右將軍、太中大夫。棲遲桑井而卒,年六十。
子士偉,興和中,中散大夫。
子翼弟文符,字叔僖,性通率。位員外郎、羽林監、尚書主客郎中,遷通直散騎侍郎。永安中卒,年四十。
子子潛,武定中,齊文襄王中外府中兵參軍。
度世,李氏之甥。其為濟州也,國家初平升城。無鹽房崇吉母傅氏,度世繼外祖母兄之子婦也。兗州刺史申纂妻賈氏,崇吉之姑女也,皆亡破軍途,老病憔悴。而度世推計中表,致其恭恤。每覲見傅氏,跪問起居,隨時奉送衣被食物,亦存賑賈氏,供其服膳。青州既陷,諸崔墜落,多所收贖。及淵、昶等並循父風,遠親疏屬,敘為尊行,長者莫不畢拜致敬。閨門之禮,為世所推。謙退簡約,不與世競。父母亡,然同居共財,自祖至孫,家內百口。在洛時有飢年,無以自贍,然尊卑怡穆,豐儉同之。親從昆弟,常旦省謁諸父,出坐別室,至暮乃入。朝府之外,不妄交遊。其相勗以禮如此。又一門三主,當世以為榮。淵兄弟亡,及道將卒後,家風衰損,子孫多非法,帷薄混穢,為論者所鄙。
度世從祖弟神寶,中書博士。太和中,高祖為高陽王雍納其女為妃。
初,玄從祖兄溥,慕容寶之末,揔攝鄉部,屯於海濵,遂殺其鄉姻諸祖十餘人,稱征北大將軍、幽州刺史,攻掠郡縣。天興中討禽之,事在帝紀。
溥玄孫洪,字曾孫。太和中,歷中書博士,稍遷高陽王雍鎮北府諮議參軍、幽州中正、樂陵陽平二郡太守。洪三子。
長子崇,字元禮。少立美名,有識者許之以遠大。景明中,驃騎府法曹參軍。早卒。
子子剛,司空行參軍、荊州驃騎府主簿。沒於關中。
崇弟仲義,小名黑,知名於世。高陽王雍司空行參軍、員外散騎侍郎、幽州別駕。
弟三子叔矩,字子規。武定中,尚書郎。
子規弟子正,司徒法曹參軍。崇兄弟官雖不達,至於婚姻,常與玄家齊等。
仲義弟干,字幼禎。州主簿。
子讓,儀同開府參軍。
洪弟光宗,子觀,觀弟仲宣,事在文苑傳。
仲宣弟叔虎,武定初,司徒諮議參軍。
洪從弟附伯,附伯弟侍伯,並有學識。附伯位至滄州平東府長史。侍伯,永熙中衛大將軍、南岐州刺史。
侍伯從弟文偉,興和中,驃騎大將軍、青州刺史、大夏縣開國男。
史臣曰:盧玄緒業着聞,首應旌命,子孫繼跡,為世盛門。其文武功烈,殆無足紀,而見重於時,聲高冠帶,蓋德業儒素有過人者。淵之兄弟亦有二方之風流。雅道家聲,諸子不逮,餘烈所被,弗及盈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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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四十八‧列傳第三十六 高允
高允,字伯恭,勃海人也。祖泰,在叔父湖傳。父韜,少以英朗知名,同郡封懿雅相敬慕。為慕容垂太尉從事中郎。太祖平中山,以韜為丞相參軍。早卒。
允少孤夙成,有竒度,清河崔玄伯見而異之,嘆曰:「高子黃中內潤,文明外照,必為一代偉器,但恐吾不見耳。」年十餘,奉祖父喪還本郡,推財與二弟而為沙門,名法淨。未乆而罷。性好文學,擔笈負書,千里就業。博通經史天文術數,尤好春秋公羊。郡召功曹。
神三年,世祖舅陽平王杜超行征南大將軍,鎮鄴,以允為從事中郎,年四十餘矣。超以方春而諸州囚多不決,乃表允與中郎呂熙等分詣諸州,共評獄事。熙等皆以貪穢得罪,唯允以清平獲賞。府解,還家敎授,受業者千餘人。四年,與盧玄等俱被征,拜中書博士。遷侍郎,與太原張偉並以本官領衛大將軍、樂安王范從事中郎。范,世祖之寵弟,西鎮長安,允甚有匡益,秦人稱之。尋被征還。允曾作塞上翁詩,有混欣戚,遺得喪之致。驃騎大將軍、樂平王丕西討上邽,復以本官參丕軍事。語在丕傳。涼州平,以參謀之勛,賜爵汶陽子,加建武將軍。
後詔允與司徒崔浩述成國記,以本官領著作郎。時浩集諸術士,考校漢元以來,日月薄蝕、五星行度,並識前史之失,別為魏歷,以示允。允曰:「天文歷數不可空論。夫善言遠者必先驗於近。且漢元年冬十月,五星聚於東井,此乃歷術之淺。今譏漢史,而不覺此謬,恐後人譏今猶今之譏古。」浩曰:「所謬云何?」允曰:「案星傳,金水二星常附日而行。冬十月,日在尾箕,昏沒於申南,而東井方出於寅北。二星何因背日而行?是史官欲神其事,不復推之於理。」浩曰:「欲為變者何所不可,君獨不疑三星之聚,而怪二星之來?」允曰:「此不可以空言爭,冝更審之。」時坐者咸怪,唯東宮少傅游雅曰:「高君長於歷數,當不虛也。」後歲余,浩謂允曰:「先所論者,本不注心,及更考究,果如君語,以前三月聚於東井,非十月也。」又謂雅曰:「高允之術,陽元之射也。」眾乃嘆服。允雖明於歷數,初不推步,有所論說。唯游雅數以災異問允。允曰:「昔人有言,知之甚難,既知復恐漏泄,不如不知也。天下妙理至多,何遽問此。」雅乃止。
尋以本官為秦王翰傅。後敕以經授恭宗,甚見禮待。又詔允與侍郎公孫質、李虛、胡方回共定律令。世祖引允與論刑政,言甚稱旨。因問允曰:「萬機之務,何者為先?」是時多禁封良田,又京師游食者眾。允因言曰:「臣少也賤,所知唯田,請言農事。古人云:方一里則為田三頃七十畝,百里則田三萬七千頃。若勤之,則畝益三斗,不勤則畝損三斗。方百里損益之率,為粟二百二十二萬斛,況以天下之廣乎?若公私有儲,雖遇飢年,復何憂哉?」世祖善之。遂除田禁,悉以授民。
初,崔浩薦冀、定、相、幽、並五州之士數十人,各起家郡守。恭宗謂浩曰:「先召之人,亦州郡選也,在職已乆,勤勞未荅。今可先補前召外任郡縣,以新召者代為郎吏。又守令宰民,冝使更事者。」浩固爭而遣之。允聞之,謂東宮博士管恬曰:「崔公其不免乎!苟逞其非,而校勝於上,何以勝濟。」
遼東公翟黑子有寵於世祖,奉使并州,受布千匹,事尋發覺。黑子請計於允曰:「主上問我,為首為諱乎?」允曰:「公帷幄寵臣,荅詔冝實。又自告忠誠,罪必無慮。」中書侍郎崔覽、公孫質等咸言首實罪不可測,冝諱之。黑子以覽等為親己,而反怒允曰:「如君言,誘我死,何其不直!」遂與允絕。黑子以不實對,竟為世祖所疏,終獲罪戮。
是時,著作令史閔湛、性巧佞,為浩信待。見浩所注詩、論語、尚書、易,遂上疏,言馬、鄭、王、賈雖注述六經,並多疏謬,不如浩之精微。乞收境內諸書,藏之秘府。班浩所注,命天下習業。並求敕浩注禮傳,令後生得觀正義。浩亦表薦湛有著述之才。既而勸浩刊所撰國史於石,用垂不朽,欲以彰浩直筆之跡。允聞之,謂著作郎宗欽曰:「閔湛所營,分寸之閒,恐為崔門萬世之禍。吾徒無類矣。」未幾而難作。
初,浩之被收也,允直中書省。恭宗使東宮侍郎吳延召允,仍留宿宮內。翌日,恭宗入奏世祖,命允驂乘。至宮門,謂曰:「入當見至尊,吾自導卿。脫至尊有問,但依吾語。」允請曰:「為何等事也?」恭宗曰:「入自知之。」既入見帝。恭宗曰:「中書侍郎高允自在臣宮,同處累年,小心密慎,臣所委悉。雖與浩同事,然允微賤,制由於浩。請赦其命。」世祖召允,謂曰:「國書皆崔浩作不?」允對曰:「太祖記,前著作郎鄧淵所撰。先帝記及今記,臣與浩同作。然浩綜務處多,揔裁而已。至於註疏,臣多於浩。」世祖大怒曰:「此甚於浩,安有生路!」恭宗曰:「天威嚴重,允是小臣,迷亂失次耳。臣向備問,皆雲浩作。」世祖問:「如東宮言不?」允曰:「臣以下才,謬參著作,犯逆天威,罪應滅族,今已分死,不敢虛妄。殿下以臣侍講日乆,哀臣乞命耳。實不問臣,臣無此言。臣以實對,不敢迷亂。」世祖謂恭宗曰:「直哉!此亦人情所難,而能臨死不移,不亦難乎!且對君以實,貞臣也。如此言,寧失一有罪,冝宥之。」允竟得免。於是召浩前,使人詰浩。浩惶惑不能對。允事事申明,皆有條理。時世祖怒甚,敕允為詔,自浩已下、僮吏已上百二十八人皆夷五族。允持疑不為,頻詔催切。允乞更一見,然後為詔。詔引前,允曰:「浩之所坐,若更有餘釁,非臣敢知。直以犯觸,罪不至死。」世祖怒,命介士執允。恭宗拜請。世祖曰:「無此人忿朕,當有數千口死矣。」浩竟族滅,余皆身死。宗欽臨刑,嘆曰:「高允其殆聖乎!」
恭宗後讓允曰:「人當知機,不知機,學復何益?當爾之時,吾導卿端緒,何故不從人言,怒帝如此。每一念之,使人心悸。」允曰:「臣東野凡生,本無宦意。屬休延之會,應旌弓之舉,釋褐鳳池,仍參麟閣,屍素官榮,妨賢已乆。夫史籍者,帝王之實錄,將來之炯戒,今之所以觀往,後之所以知今。是以言行舉動,莫不備載,故人君慎焉。然浩世受殊遇,榮曜當時,孤負聖恩,自貽灰滅。即浩之跡,時有可論。浩以蓬蒿之才,荷棟梁之重,在朝無謇諤之節,退私無委蛇之稱,私慾沒其公廉,愛憎蔽其直理,此浩之責也。至於書朝廷起居之跡,言國家得失之事,此亦為史之大體,未為多違。然臣與浩實同其事,死生榮辱,義無獨殊。誠荷殿下大造之慈,違心苟免,非臣之意。」恭宗動容稱嘆。允後與人言,我不奉東宮導旨者,恐負翟黑子。
恭宗季年,頗親近左右,營立田園,以取其利。允諫曰:「天地無私,故能覆載;王者無私,故能包養。昔之明王,以至公宰物,故藏金於山,藏珠於淵,示天下以無私,訓天下以至儉。故美聲盈溢,千載不衰。今殿下國之儲貳,四海屬心,言行舉動,萬方所則,而營立私田,畜養雞犬,乃至販酤市廛,與民爭利,議聲流布,不可追掩。夫天下者,殿下之天下,冨有四海,何求而不獲,何欲而弗從,而與販夫販婦競此尺寸。昔虢之將亡,神乃下降,賜之土田,卒喪其國。漢之靈帝,不修人君之重,好與宮人列肆販賣,私立府藏,以營小利,卒有顛覆傾亂之禍。前鑒若此,甚可畏懼。夫為人君者,必審於擇人。故稱知人則哲,惟帝難之。商書云『無邇小人』,孔父有雲,小人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矣。武王愛周、邵、齊、畢,所以王天下。殷紂愛飛廉、惡來,所以喪其國。歷觀古今存亡之際,莫不由之。今東宮誠曰乏人,俊乂不少。頃來侍御左右者,恐非在朝之選。故願殿下少察愚言,斥出佞邪,親近忠良,所在田園,分給貧下,畜產販賣,以時收散。如此則休聲日至,謗議可除。」恭宗不納。
恭宗之崩也,允乆不進見。後世祖召,允昇階歔欷,悲不能止。世祖流淚,命允使出。左右莫知其故,相謂曰:「高允無何悲泣,令至尊哀傷,何也?」世祖聞之,召而謂曰:「汝不知高允悲乎?」左右曰:「臣等見允無言而泣,陛下為之悲傷,是以竊言耳。」世祖曰:「崔浩誅時,允亦應死,東宮苦諫,是以得免。今無東宮,允見朕因悲耳。」
允表曰:「往年被敕,令臣集天文災異,使事類相從,約而可觀。臣聞箕子陳謨而洪範作,宣尼述史而春秋著,皆所以章明列辟,景測皇天者也。故先其善惡而驗以災異,隨其失得而效以禍福,天人誠遠,而報速如響,甚可懼也。自古帝王莫不尊崇其道而稽其法數,以自修飭。厥後史官並載其事,以為鑑誡。漢成帝時,光祿大夫劉向見漢祚將危,權歸外戚,屢陳妖眚而不見納。遂因洪範、春秋災異報應者而為其傳,覬以感悟人主,而終不聽察,卒以危亡。豈不哀哉!伏惟陛下神武則天,叡鑒自遠,欽若稽古,率由舊章,前言往行,靡不究鑒,前皇所不逮也。臣學不洽聞,識見寡薄,懼無以裨廣聖聽,仰酬明旨。今謹依洪範傳、天文志撮其事要,略其文辭,凡為八篇。」世祖覽而善之,曰:「高允之明災異,亦豈減崔浩乎?」及高宗即位,允頗有謀焉。司徒陸麗等皆受重賞,允既不蒙褒異,又終身不言。其忠而不伐,皆此類也。
給事中郭善明,性多機巧,欲逞其能,勸高宗大起宮室。允諫曰:「臣聞太祖道武皇帝既定天下,始建都邑。其所營立,非因農隙,不有所興。今建國已乆,宮室已備,永安前殿足以朝會萬國,西堂溫室足以安御聖躬,紫樓臨望可以觀望遠近。若廣修壯麗為異觀者,冝漸致之,不可倉卒。計斫材運土及諸雜役須二萬人,丁夫充作,老小供餉,合四萬人,半年可訖。古人有言:一夫不耕,或受其飢;一婦不織,或受其寒。況數萬之眾,其所損廢,亦以多矣。推之於古,驗之於今,必然之效也。誠聖主所冝思量。」高宗納之。
允以高宗纂承平之業,而風俗仍舊,婚娶喪葬,不依古式,允乃諫曰:
前朝之世,屢發明詔,禁諸婚娶不得作樂,及葬送之日歌謠、鼓舞、殺牲、燒葬,一切禁斷。雖條旨乆頒,而俗不革變。將由居上者未能悛改,為下者習以成俗,敎化陵遲,一至於斯。昔周文以百里之地,修德布政,先於寡妻,及於兄弟,以至家邦,三分天下而有其二。明為政者先自近始。詩云:「爾之敎矣,民胥效矣。」人君舉動,不可不慎。
禮云:嫁女之家,三日不息燭;娶婦之家,三日不舉樂。今諸王納室,皆樂部給伎以為嬉戲,而獨禁細民,不得作樂,此一異也。
古之婚者,皆揀擇德義之門,妙選貞閒之女,先之以媒娉,繼之以禮物,集僚友以重其別,親御輪以崇其敬,婚姻之際,如此之難。今諸王十五,便賜妻別居。然所配者,或長少差舛,或罪入掖庭,而作合宗王,妃嬪藩懿。失禮之甚,無復此過。往年及今,頻有檢劾。誠是諸王過酒致責,跡其元起,亦由色衰相棄,致此紛紜。今皇子娶妻,多出宮掖,令天下小民,必依禮限,此二異也。
萬物之生,靡不有死,古先哲王,作為禮制,所以養生送死,折諸人情。若毀生以奉死,則聖人所禁也。然葬者藏也,死者不可再見,故深藏之。昔堯葬谷林,農不易畝;舜葬蒼梧,市不改肆。秦始皇作為地市,下固三泉,金玉寶貨不可計數,死不旋踵,屍焚墓掘。由此推之,堯舜之儉,始皇之奢,是非可見。今國家營葬,費損巨億,一旦焚之,以為灰燼。苟靡費有益於亡者,古之臣奚獨不然。今上為之不輟,而禁下民之必止,此三異也。
古者祭必立屍,序其昭穆,使亡者有憑,致食饗之禮。今已葬之魂,人直求貌類者事之如父母,燕好如夫妻,損敗風化,瀆亂情禮,莫此之甚。上未禁之,下不改絕,此四異也。
夫饗者,所以定禮儀,訓萬國,故聖王重之。至乃爵盈而不飲,肴干而不食,樂非雅聲則不奏,物非正色則不列。今之大會,內外相混,酒醉喧譊,罔有儀式。又俳優鄙藝,污辱視聽。朝庭積習以為美,而責風俗之清純,此五異也。
今陛下當百王之末,踵晉亂之弊,而不矯然釐改,以厲頹俗,臣恐天下蒼生,永不聞見禮敎矣。
允言如此非一,高宗從容聽之。或有觸迕,帝所不忍聞者,命左右扶出。事有不便,允輒求見,高宗知允意,逆屏左右以待之。禮敬甚重,晨入暮出,或積日居中,朝臣莫知所論。
或有上事陳得失者,高宗省而謂群臣曰:「君父一也,父有是非,子何為不作書於人中諫之,使人知惡,而於家內隱處也。豈不以父親,恐惡彰於外也。今國家善惡,不能面陳而上表顯諫,此豈不彰君之短,明己之美。至如高允者,真忠臣矣。朕有是非,常正言面論,至朕所不樂聞者,皆侃侃言說,無所避就。朕聞其過,而天下不知其諫,豈不忠乎!汝等在左右,曾不聞一正言,但伺朕喜時求官乞職。汝等把弓刀侍朕左右,徒立勞耳,皆至公王。此人把筆匡我國家,不過作郎。汝等不自愧乎?」於是拜允中書令,著作如故。司徒陸麗曰:「高允雖蒙寵待,而家貧布衣,妻子不立。」高宗怒曰:「何不先言!今見朕用之,方言其貧。」是日幸允第,惟草屋數閒,布被縕袍,廚中鹽菜而已。高宗嘆息曰:「古人之清貧豈有此乎!」即賜帛五百匹、粟千斛,拜長子忱為綏遠將軍、長樂太守。允頻表固讓,高宗不許。初與允同征游雅等多至通官封侯,及允部下吏百數十人亦至刺史二千石,而允為郎二十七年不徙官。時百官無祿,允常使諸子樵採自給。
初,尚書竇瑾坐事誅,瑾子遵亡在山澤,遵母焦沒入縣官。後焦以老得免,瑾之親故,莫有恤者。允愍焦年老,保護在家。積六年,遵始蒙赦。其篤行如此。轉太常卿,本官如故。允上代都賦,因以規諷,亦二京之流也。文多不載。時中書博士索敞與侍郎傅默、梁祚論名字貴賤,著議紛紜。允遂著名字論以釋其惑,甚有典證。復以本官領秘書監,解太常卿,進爵梁城侯,加左將軍。
初,允與游雅及太原張偉同業相友,雅嘗論允曰:「夫喜怒者,有生所不能無也。而前史載卓公寬中,文饒洪量,褊心者或之弗信。余與高子游處四十年矣,未嘗見其是非慍喜之色,不亦信哉。高子內文明而外柔弱,其言吶吶不能出口,余常呼為『文子』。崔公謂余云:『高生豐才博學,一代佳士,所乏者矯矯風節耳。』余亦然之。司徒之譴,起於纖微,及於詔責,崔公聲嘶股戰不能言,宗欽已下伏地流汗,都無人色。高子敷陳事理,申釋是非,辭義清辯,音韻高亮。明主為之動容,聽者無不稱善。仁及僚友,保茲元吉,向之所謂矯矯者,更在斯乎?宗愛之任勢也,威振四海。嘗召百司於都坐,王公以下,望庭畢拜,高子獨昇階長揖。由此觀之,汲長孺可臥見衛青,何抗禮之有!向之所謂風節者,得不謂此乎?知人固不易,人亦不易知。吾既失之於心內,崔亦漏之於形外。鍾期止聽於伯牙,夷吾見明於鮑叔,良有以也。」其為人物所推如此。
高宗重允,常不名之,恆呼為「令公」。「令公」之號,播於四遠矣。高宗崩,顯祖居諒暗,乙渾專擅朝命,謀危社稷。文明太后誅之,引允禁中,參決大政。又詔允曰:「自頃以來,庠序不建,為日乆矣。道肆陵遲,學業遂廢,子衿之嘆,復見於今。朕既篡統大業,八表晏寧,稽之舊典,欲置學官於郡國,使進修之業,有所津寄。卿儒宗元老,朝望舊德,冝與中、秘二省參議以聞。」允表曰:「臣聞經綸大業,必以敎養為先;咸秩九疇,亦由文德成務。故辟雍光於周詩,泮宮顯於魯頌。自永嘉以來,舊章殄滅。鄉閭蕪沒雅頌之聲,京邑杜絕釋奠之禮。道業陵夷,百五十載。仰惟先朝每欲憲章昔典,經闡素風,方事尚殷,弗遑克復。陛下欽明文思,纂成洪烈,萬國咸寧,百揆時敘。申祖宗之遺志,興周禮之絕業,爰發德音,惟新文敎。搢紳黎獻,莫不幸甚。臣承旨敕,併集二省,披覽史籍,備究典紀,靡不敦儒以勸其業,貴學以篤其道。伏思明詔,玄同古義。冝如聖旨,崇建學校以厲風俗。使先王之道,光演於明時;鬱郁之音,流聞於四海。請制大郡立博士二人、助敎四人、學生一百人,次郡立博士二人、助敎二人、學生八十人,中郡立博士一人、助敎二人、學生六十人,下郡立博士一人、助敎一人、學生四十人。其博士取博關經典、世履忠清、堪為人師者,年限四十以上。助敎亦與博士同,年限三十以上。若道業夙成,才任敎授,不拘年齒。學生取郡中清望,人行修謹,堪循名敎者,先盡高門,次及中第。」顯祖從之。郡國立學,自此始也。
後允以老疾,頻上表乞骸骨,詔不許。於是乃著告老詩。又以昔歲同征,零落將盡,感逝懷人,作徵士頌,蓋止於應命者,其有命而不至,則闕焉。群賢之行,舉其梗概矣。今著之於左:
中書侍郎、固安伯范陽盧玄子真
郡功曹史博陵崔綽茂祖
河內太守、下樂侯廣寧燕崇玄略
上黨太守、高邑侯廣寧常陟公山
征南大將軍從事中郎勃海高毗子翼
征南大將軍從事中郎勃海李欽道賜
河西太守、饒陽子博陵許堪祖根
中書郎、新豐侯京兆杜銓士衡
征西大將軍從事中郎京兆韋閬友規
京兆太守趙郡李詵令孫
太常博士、鉅鹿公趙郡李靈虎符
中書郎中、即丘子趙郡李遐仲熙
營州刺史、建安公太原張偉仲業
輔國大將軍從事中郎范陽祖邁
征東大將軍從事中郎范陽祖侃士倫
東郡太守、蒲縣子中山劉策
濮陽太守、真定子常山許琛
行司隸校尉、中都侯西河宋宣道茂
中書郎燕郡劉遐彥鑒
中書郎、武恆子河閒邢頴宗敬
滄水太守、浮陽侯勃海高濟叔民
太平太守、平原子雁門李熙士元
秘書監、梁郡公廣平游雅伯度
廷尉正、安平子博陵崔建興祖
廣平太守、列人侯西河宋愔
州主簿長樂潘天符
郡功曹長樂杜熙
征東大將軍從事中郎中山張綱
中書郎上谷張誕叔術
秘書郎雁門王道雅
秘書郎雁門閔弼
衛大將軍從事中郎中山郎苗
大司馬從事中郎上谷侯辯
陳留郡太守、高邑子趙郡呂季才
夫百王之御士也,莫不資伏群才,以隆治道。故周文以多士克寧,漢武以得賢為盛。此載籍之所記,由來之常義。魏自神已後,宇內平定,誅赫連積世之僭,掃窮髮不羇之寇,南摧江楚,西盪涼域,殊方之外,慕義而至。於是偃兵息甲,修立文學,登延俊造,酬咨政事。夢想賢哲,思遇其人,訪諸有司,以求名士。咸稱范陽盧玄等四十二人,皆冠冕之胄,著問州邦,有羽儀之用。親發明詔,以征玄等。乃曠官以待之,懸爵以縻之。其就命三十五人,自余依例州郡所遣者不可稱記。爾乃髦士盈朝,而濟濟之美興焉。昔與之俱蒙斯舉,或從容廊廟,或游集私門,上談公務,下盡忻娛,以為千載一時,始於此矣。日月推移,吉凶代謝,同征之人,凋殲殆盡。在者數子,然復分張。往昔之忻,變為悲戚。張仲業東臨營州,遲其還返,一敘於懷,齊衿於垂歿之年,寫情於桑榆之末。其人不幸,復至殞歿。在朝者皆後進之士,居里者非疇昔之人,進涉無寄心之所,出入無解顏之地。顧省形骸,所以永嘆而不已。夫頌者美盛德之形容,亦可以長言寄意。不為文二十年矣,然事切於心,豈可默乎?遂為之頌,詞曰:
紫氣干霄,群雄亂夏,王龔徂征,戎車屢駕。掃蕩游氛,克剪妖霸,四海從風,八垠漸化。政敎無外,既寧且一,偃武櫜兵,唯文是恤。帝乃旁求,搜賢舉逸,岩隱投竿,異人並出。
亹亹盧生,量遠思純,鑽道據德,遊藝依仁。旌弓既招,釋褐投巾,攝齊升堂,嘉謀日陳。自東徂南,躍馬馳輪,僭馮影附,劉以和親。
茂祖煢單,夙離不造,克己勉躬,聿隆家道。敦心六經,游思文藻,終辭寵命,以之自保。
燕、常篤信,百行靡遺,位不苟進,任理棲遲。居沖守約,好讓善推,思賢樂古,如渴如飢。
子翼致遠,道賜悟深,相期以義,相和若琴。並參幕府,俱發德音,優遊卒歲,聊以寄心。
祖根運會,克光厥猷,仰縁朝恩,俯因德友。功雖後建,祿實先受,班同舊臣,位並群後。
士衡孤立,內省靡疚,言不崇華,交不遺舊。以產則貧,論道則冨,所謂伊人,實邦之秀。
卓矣友規,稟茲淑亮,存彼大方,擯此細讓。神與理冥,形隨流浪,雖屈王侯,莫廢其尚。
趙實名區,世多竒士,山嶽所鍾,挺生三李。矯矯清風,抑抑容止,初九而潛,望雲而起。詵尹西都,靈惟作傳,垂訓皇宮,載理雲霧。熙雖中夭,跡階郎署,余塵可挹,終亦顯著。
仲業淵長,雅性清到,憲章古式,綢繆典誥。時值險難,常一其操。納眾以仁,訓下以孝,化被龍川,民歸其敎。
邁則英賢,侃亦稱選,聞達邦家,名行素顯。志在兼濟,豈伊獨善,繩匠弗顧,功不獲展。
劉、許履忠,竭力致躬,出能騁說,入獻其功。輶軒一舉,撓燕下崇,名彰魏世,享業亦隆。
道茂夙成,弱冠播名,與朋以信,行物以誠。怡怡昆弟,穆穆家庭,發響九皋,翰飛紫冥。頻在省闥,亦司於京,刑以之中,政以之平。
猗歟彥鑒,思參文雅,率性任真,器成非假。靡矜於高,莫恥於下,乃謝朱門,歸跡林野。
宗敬延譽,號為四俊,華藻雲飛,金聲夙振。中遇沈痾,賦詩以訊,忠顯於辭,理出於韻。
高滄朗達,默識淵通,領新悟異,發自心胸。質侔和璧,文炳雕龍,燿姿天邑,衣錦舊邦。
士元先覺,介焉不惑,振袂來庭,始賔王國。蹈方履正,好是繩墨,淑人君子,其儀不忒。
孔稱游夏,漢美淵雲,越哉伯度,出類逾群。司言秘閣,作牧河汾,移風易俗,理亂解紛。融彼滯義,渙此潛文,儒道以析,九流以分。
崔、宋二賢,誕性英偉,擢頴閭閻,聞名象魏。謇謇儀形,邈邈風氣,達而不矜,素而能賁。
潘符摽尚,杜熙好和,清不潔流,渾不同波。絕希龍津,止分常科,幽而逾顯,損而逾多。
張綱柔謙,叔術正直,道雅洽聞,弼為兼識。拔萃衡門,俱漸鴻翼,發憤忘餐,豈要斗食。率禮從仁,罔愆於式,失不繫心,得不形色。
郎苗始舉,用均已試,智足周身,言足為治。性恊於時,情敏於事,與今而同,與古曷異。
物以利移,人以酒昏,侯生潔己,唯義是敦。日縱醇醪,逾敬逾溫,其在私室,如涉公門。
季才之性,柔而執競,屆彼南秦,申威致命。誘之以權,矯之以正,帝道用光,邊土納慶。
群賢遭世,顯名有代,志竭其忠,才盡其概。體襲朱裳,腰紐雙佩,榮曜當時,風高千載。君臣相遇,理實難偕,昔因朝命,舉之克諧。披衿散想,解帶舒懷,此忻如昨,存亡奄乖。靜言思之,中心九摧,揮毫頌德,漼爾增哀。
皇興中,詔允兼太常,至兗州祭孔子廟,謂允曰:「此簡德而行,勿有辭也。」後允從顯祖北伐,大捷而還,至武川鎮,上北伐頌,其詞曰:「皇矣上天,降鑒惟德,眷命有魏,照臨萬國。禮化丕融,王猷允塞,靜亂以威,穆民以則。北虜舊隸,稟政在蕃,往因時□,逃命北轅。世襲凶軌,背忠食言,招亡聚盜,醜類實繁。敢率犬羊,圖縱猖蹶,乃詔訓師,興戈北伐。躍馬裹糧,星馳電發,撲討虔劉,肆陳斧鉞。斧鉞暫陳,馘翦厥旅,積骸填谷,流血成浦。元兇狐奔,假息窮墅,爪牙既摧,腹心亦阻。周之忠厚,存及行葦,翼翼聖明,有兼斯美。澤被京觀,垂此仁旨,封屍野獲,惠加生死。生死蒙惠,人欣覆育,理貫幽冥,澤漸殊域。物歸其誠,神獻其福,遐邇斯懷,無思不服。古稱善兵,歷時始捷,今也用師,辰不及浹。六軍克合,萬邦以恊,義著春秋,功銘玉牒,載興頌聲,播之來葉。」顯祖覽而善之。
又顯祖時有不豫,以高祖沖幼,欲立京兆王子推,集諸大臣以次召問。允進跪上前,涕泣曰:「臣不敢多言,以勞神聽,願陛下上思宗廟託付之重,追念周公抱成王之事。」顯祖於是傳位於高祖,賜帛千匹,以標忠亮。又遷中書監,加散騎常侍。雖乆典史事,然而不能專勤屬述,時與校書郎劉模有所緝綴,大較續崔浩故事,准春秋之體,而時有刊正。自高宗迄於顯祖,軍國書檄,多允文也。末年乃薦高閭以自代。以定議之勛,進爵咸陽公,加鎮東將軍。
尋授使持節、散騎常侍、征西將軍、懷州刺史。允秋月巡境,問民疾苦。至邵縣,見邵公廟廢毀不立,乃曰:「邵公之德,闕而不禮,為善者何望。」乃表聞修葺之。允於時年將九十矣,勸民學業,風化頗行。然儒者優遊,不以斷決為事。後正光中,中散大夫、中書舍人河內常景追思允,帥郡中故老,為允立祠於野王之南,樹碑紀德焉。
太和二年,又以老乞還鄉里,十餘章,上卒不聽許,遂以疾告歸。其年,詔以安車征允,敕州郡發遣。至都,拜鎮軍大將軍,領中書監。固辭不許。又扶引就內,改定皇誥。允上酒訓曰:
臣被敕論集往世酒之敗德,以為酒訓。臣以朽邁,人倫所棄,而殊恩過隆,錄臣於將歿之年,勗臣於已墜之地。奉命驚惶,喜懼兼甚,不知何事可以上荅。伏惟陛下以叡哲之姿,撫臨萬國,太皇太后以聖德之廣,濟育群生。普天之下,罔不稱賴。然日昃憂勤,虛求不已,思監往事,以為警戒。此之至誠,悟通百靈,而況於百官士民。不勝踴躍,謹竭其所見,作酒訓一篇。但臣愚短,加以荒廢,辭義鄙拙,不足觀採。伏願聖慈,體臣悾悾之情,恕臣狂瞽之意。其詞曰:
自古聖王,其為饗也,玄酒在堂而酒在下,所以崇本重原,降於滋味。雖汎爵旅行,不及於亂。故能禮章而敬不虧,事畢而儀不忒。非由斯致,是失其道。將何以范時軌物,垂之於世?歷觀往代成敗之效,吉凶由人,不在數也。商辛耽酒,殷道以之亡;公旦陳誥,周德以之昌。子反昏酣而致斃,穆生不飲而身光。或長世而為戒,或百代而流芳。酒之為狀,變惑情性,雖曰哲人,孰能自競。在官者殆於政也,為下者慢於令也,聰達之士荒於聽也,柔順之倫興於諍也,乆而不悛,致於病也。豈止於病,乃損其命。諺亦有云:其益如毫,其損如刀。言所益者止於一味之益,不亦寡乎。言所損者夭年亂志,夭亂之損,不亦伙乎。無以酒荒而陷其身,無以酒狂而喪其倫。迷邦失道,流浪漂津。不師不遵,反將何因。詩不言乎,「如切如瑳,如琢如磨」,朋友之義也。作官以箴之,申謨以禁之,君臣之道也。其言也善,則三覆而佩之;言之不善,則哀矜而貸之。此實先王納規之意。往者有晉,士多失度,肆散誕以為不羇,縱長酣以為高達,調酒之頌,以相眩曜。稱堯舜有千鍾百觚之飲,著非法之言,引大聖為譬,以則天之明,豈其然乎?且子思有雲,夫子之飲,不能一升。以此推之,千鍾百觚皆為妄也。
今大魏應圖,重明御世,化之所暨,無思不服,仁風敦洽於四海。太皇太后以至德之隆,誨而不倦,憂勤備於皇情,誥訓行於無外。故能道恊兩儀,功同覆載。仁恩下逮,罔有不遵,普天率土,靡不蒙賴。在朝之士,有志之人,冝克己從善,履正存貞。節酒以為度,順德以為經。悟昏飲之美疾,審敬慎之彌榮。遵孝道以致養,顯父母而揚名。蹈閔曾之前軌,遺仁風於後生。仰以荅所授,俯以保其成。可不勉歟!可不勉歟!
高祖恱之,常置左右。
詔允乘車入殿,朝賀不拜。明年,詔允議定律令。雖年漸期頤,而志識無損,猶心存舊職,披考史書。又詔曰:「允年涉危境,而家貧養薄。可令樂部絲竹十人,五日一詣允,以娛其志。」特賜允蜀牛一頭,四望蜀車一乘,素几杖各一,蜀刀一口。又賜珍味,每春秋常致之。尋詔朝晡給膳,朔望致牛酒,衣服綿絹,每月送給。允皆分之親故。是時貴臣之門,皆羅列顯官,而允子弟皆無官爵。其廉退若此。遷尚書、散騎常侍,時延入,備几杖,問以政治。十年,加光祿大夫、金章紫綬。朝之大議,皆咨訪焉。
魏初法嚴,朝士多見杖罰。允歷事五帝,出入三省,五十餘年,初無譴咎。初,真君中以獄訟留滯,始令中書以經義斷諸疑事。允據律評刑,三十餘載,內外稱平。允以獄者民之命也,常嘆曰:「皋陶至德也,其後英蓼先亡,劉項之際,英布黥而王。經世雖乆,猶有刑之餘釁。況凡人能無咎乎?」
其年四月,有事西郊,詔以御馬車迎允就郊所板殿觀矚。馬忽驚奔,車覆,傷眉三處。高祖、文明太后遣醫藥護治,存問相望。司駕將處重坐,允啟陳無恙,乞免其罪。先是,命中黃門蘇興壽扶持允,曾雪中遇犬驚倒,扶者大懼。允慰勉之,不令聞徹。興壽稱共允接事三年,未嘗見其忿色。恂恂善誘,誨人不倦。晝夜手常執書,吟詠尋覽。篤親念故,虛己存納。雖處貴重,志同貧素。性好音樂,每至伶人弦歌鼓舞,常擊節稱善。又雅信佛道,時設齋講,好生惡殺。性又簡至,不妄交遊。顯祖平青齊,徙其族望於代。時諸士人流移遠至,率皆饑寒。徙人之中,多允姻媾,皆徒步造門。允散財竭產,以相贍賑,慰問周至。無不感其仁厚。收其才能,表奏申用。時議者皆以新附致異,允謂取材任能,無冝抑屈。先是,允被召在方山作頌,志氣猶不多損,談說舊事,了無所遺。十一年正月卒,年九十八。
初,允每謂人曰:「吾在中書時有陰德,濟救民命。若陽報不差,吾壽應享百年矣。」先卒旬外,微有不適。猶不寢臥,呼醫請藥,出入行止,吟詠如常。高祖、文明太后聞而遣醫李脩往脈視之,告以無恙。脩入,密陳允榮衛有異,懼其不乆。於是遣使備賜御膳珍羞,自酒米至於鹽醢百有餘品,皆盡時味,及床帳、衣服、茵被、几杖,羅列於庭。王官往還,慰問相屬。允喜形於色,語人曰:「天恩以我篤老,大有所賚,得以贍客矣。」表謝而已,不有他慮。如是數日,夜中卒,家人莫覺。詔給絹一千匹、布二千匹、綿五百斤、錦五十匹、雜彩百匹、谷千斛以周喪用。魏初以來,存亡蒙賚者莫及焉,朝庭榮之。將葬,贈侍中、司空公、冀州刺史,將軍、公如故,諡曰文,賜命服一襲。允所制詩賦誄頌箴論表贊,左氏、公羊釋,毛詩拾遺,論雜解,議何鄭膏肓事,凡百餘篇,別有集行於世。允明算法,為算術三卷。子忱襲。
忱,字士和。以父任除綏遠將軍、長樂太守。為政寬惠,民庶安之。後例降爵為侯。尋卒。
孫貴賔,襲。除州治中,卒官。
忱弟懷,字士仁。任城王雲郎中令、大將軍從事中郎,授中散。恬淡退靜,不競世利,在散輩十八年不易官。太和中,除太尉東陽王諮議參軍而卒。
子綽,字僧裕。少孤,恭敏自立。身長八尺,腰帶十圍,沉雅有度量,博涉經史。太和十五年拜奉朝請、太尉法曹行參軍,尋兼尚書祠部郎。以母憂去職。乆之,除治書侍御史,轉洛陽令。綽為政彊直,不避豪貴,邑人憚之。又詔參議律令。遷長兼國子博士,行潁川郡事。詔假節,行涇州刺史。延昌初,遷尚書右丞,參議壬子歷。肅宗初,司徒清河王懌司馬、冠軍,又隨懌遷太尉司馬。其年秋,大乘賊起於冀州,都督元遙率眾討之,詔綽兼散騎常侍,持節,以白虎幡軍前招慰。綽信着州里,降者相尋。軍還,除汲郡太守,固辭不拜。御史中尉元匡奏高聰及綽等朋附高肇,詔並原罪。俄行滎陽郡事,以本將軍出除豫州刺史。為政清平,抑彊扶弱,百姓愛之,流民歸附者二千餘戶。遷後將軍、并州刺史。正光三年冬,暴疾卒,年四十八。四年九月,詔贈安東將軍、冀州刺史,諡曰簡。
子炳,字仲彰。太尉行參軍,稍遷征虜將軍、開府掾。早卒。
允弟推,字仲讓,小名檀越,早有名譽。太延中,以前後南使不稱,妙簡行人。游雅薦推應選。詔兼散騎常侍使劉義隆,南人稱其才辯。遇疾卒於建業。朝廷悼惜之。喪還,贈輔國將軍、臨邑子,諡曰恭,賜命服衣冠。允為之作誄。
推弟燮,字季和,小字淳于,亦有文才。世祖每詔征,辭疾不應。恆譏笑允屈折乆宦,棲泊京邑。常從容於家。州辟主簿。卒。
孫市賔,奉朝請、冀州京兆王愉城局參軍。愉構逆,市賔逃歸京。後除青州安南府司馬。永熙中,冠軍將軍、開府從事中郎。
始神中,允與從叔濟、族兄毗及同郡李金俱被征。
濟,字叔民。初補中書博士,又為楚王傅。真君中,假員外常侍,賜爵浮陽子,使於劉義隆。世祖臨江,於行所除盱眙太守,後超授游擊將軍。尋出除滄水太守。卒,年六十七。贈鎮遠將軍、冀州刺史,諡曰宣。
子矯,襲。卒,子師襲。
師,字孝則,有學識。歷詹事丞、太子舍人、尚書主客郎。轉通直散騎侍郎、從事正員郎。累遷光祿少卿,行涇州事。卒,贈龍驤將軍、河州刺史。
子和仁,字德舒,襲。釋褐員外散騎侍郎,領殿中御史。少清簡,有文才,曾為五言詩贈太尉屬盧仲宣,仲宣甚嘆重之。常有高尚之志。後為洛州錄事參軍,不赴,服餌於汲郡白鹿山。未幾卒,時人悼惜之。
和仁弟德偉,武定末,東宮齋帥。
矯弟遵,自有傳。
毗,字子翼,鄉邑稱為長者。官至從事中郎。
孫當,尚書郎。卒,贈樂陵太守,諡曰恭。
初,允所引劉模者,長樂信都人也。少時竊遊河表,遂至河南,尋復潛歸。頗涉經籍,微有註疏之用。允領秘書、典著作,選為校書郎。允修撰國記,與俱緝著。常令模持管籥,每日同入史閣,接膝對筵,屬述時事。允年已九十,目手稍衰,多遣模執筆而指授裁斷之。如此者五六歲。允所成篇卷,著論上下,模預有功焉。太和初,模遷中書博士,與李彪為僚友,並相愛好。至於訓導國胄,甄明風範,遠不及彪也。出除潁州刺史。王肅之歸闕,路經懸瓠,羇旅窮悴,時人莫識。模獨給所須,吊待以禮。肅深感其意。及肅臨豫州,模猶在郡,微報復之,由是為新蔡太守。在二郡積十年,寬猛相濟,頗有治稱。正始元年,復出為陳留太守。時年七十餘矣,而飾老隱年,昧禁自效。遂家於南潁川,不復歸其舊鄉矣。
子懷恕,聰率多□。甚收潁川情和。至襄威將軍、本州冠軍府功曹參軍。
懷恕弟懷遜,頗解醫術。歷位給事中。卒於左軍將軍、鎮遠將軍。
史臣曰:依仁遊藝,執義守哲,其司空高允乎?蹈危禍之機,抗雷電之氣,處死夷然,忘身濟物,卒悟明主,保己全身。自非體鄰知命,鑒照窮達,亦何能以若此?冝其光寵四世,終享百齡,有魏以來,斯人而已。僧裕學治有聞,聿修之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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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四十九‧列傳第三十七 李靈 崔鑒
李靈,字虎符,趙郡人,高平公順從父兄也。父勰,字小同,恬靜好學,有聲趙魏。太祖平中原,聞勰已亡,哀惜之,贈宣威將軍、蘭陵太守。神中,世祖征天下才俊,靈至,拜中書博士,轉侍郎。從駕臨江,除淮陽太守。靈以學優溫謹,選授高宗經。後加建威將軍、中散、內博士,賜爵高邑子。高宗踐受,除平南將軍、洛州刺史而卒,時年六十三。帝追悼之,贈散騎常侍、平東將軍、定州刺史,鉅鹿公,諡曰簡。
子恢,襲子爵。高宗以恢師傅之子,拜員外散騎常侍、安西將軍、長安鎮副將,進爵為侯,假鉅鹿公。皇興元年,鎮軍大將軍、東平王道符謀反,殺恢及雍州刺史魚玄明、雍州別駕李允等。恢時年四十八。顯祖愍之,追贈恢散騎常侍、鎮西將軍、定州刺史、鉅鹿公,諡曰貞。
恢長子恱祖,襲爵高邑侯,例降為伯。卒。
子瑾,字伯瓊。太和中,拜奉朝請,後襲爵。轉司徒、廣陽王嘉集曹參軍,太尉、高陽王雍長流參軍,太尉、清河王懌記室參軍。後除中堅將軍、步兵校尉。葛榮反於河北,所在殘害,詔瑾持節兼吏部郎中、東北道弔慰大使。至冀州,值葛榮圍逼,敕授瑾防城都督。時瑾以二子自隨,次子戰死,瑾恐動人情,忍哀輟哭。城陷沒賊,既而走免。永安初,拜左將軍、太中大夫、殷州大中正,累遷衛將軍、右光祿大夫、太尉諮議參軍。天平初,除車騎將軍、大司農卿,中正如故。瑾淳謹好學,老而不倦。元象元年秋卒,年六十五。贈使持節、都督定瀛殷三州諸軍事、驃騎大將軍、司徒公、定州刺史。
子景威,襲。武定末,西汝陰太守。齊受禪,爵例降。
恱祖弟顯甫,本州別駕,遷步兵校尉。從駕南討,以功賜爵平棘子,行并州事。尋除河北太守。卒,贈顯武將軍、安州刺史,諡曰威。
子元忠,武定中,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晉陽縣開國伯。
子搔,武定末,河內太守。
顯甫次弟華,字寧夏。初為羽林中郎、武騎侍郎、步兵校尉,轉直閣將軍、武衛將軍。華膂力過人,頗有將略,每從征伐,頻著軍功。賜爵欒城子,定州驃騎長史、輔國將軍、中山太守。卒,贈前將軍、幽州刺史。有八子。
長子構,襲爵,至通直散騎常侍。卒,贈殷州刺史。
次敬義,司徒長流參軍、兼光祿少卿、平北將軍、光祿大夫。卒,贈本將軍、殷州刺史。
次叔向,為徐州鎧曹參軍,帶郭浦戍主。值刺史元法僧叛,逼入蕭衍。
次幼緒,早亡。
次季脩,博陵、常山二郡太守。
次世干,次稚明,兄弟並不修名行,險暴無禮,為時所賤。
華弟憑,字青龍。秘書主文中散,累遷冀州征東長史、太子中舍人。阿附趙脩,超遷司空長史、給事黃門侍郎、武衛將軍、定州大中正。坐脩黨免官。後除趙郡太守。卒。
子道嘉,字同吉。豫州外兵參軍、汝陽太守。
同吉弟文衡,開府行參軍。
恢弟綜,行河閒郡,早卒。
綜子遵,字良軌,有業尚。初拜奉朝請、尚書度支郎。遷洛,為營構將。高祖南伐,為行台郎。車駕還,拜太子步兵校尉。世宗初,轉步兵校尉,兼散騎侍郎副盧昶東北道使。拜司空諮議,加中壘將軍。京兆王愉以征東將軍為冀州刺史,遵為愉府司馬。愉反,召集州府以告之,遵不從,為愉所害。時年四十四。事平,詔賜帛二百匹,贈征虜將軍、幽州刺史,諡曰簡,拜子渾給事中。
渾,字季初。武定末,大司農卿。
渾弟繪,字敬文。齊王丞相府司馬。
繪弟系,字干經。少聰惠,有才學,與舅子河閒邢昕少相倫輩,晚不逮之。初為征東法曹參軍,後除奉車都尉,加寧遠將軍。尋拜大司馬廣陵王錄事參軍。府解,還鄉里。征拜冠軍將軍、中散大夫。齊獻武王從子永樂為濟州刺史,聞而請與相見,待以賔交之禮。及永樂薨,系送葬還都。蕭衍遣使朝貢,侍中李神俊舉係為尚書南主客郎。系前後接對凡十八人,頗為稱職。齊文襄王攝選,以係為司徒諮議參軍,因謂之曰:「自郎署至此,所謂不次,以卿人才,故有此舉耳。」尋加征虜將軍。武定五年,兼散騎常侍使蕭衍,與其二兄前後將命,時人稱之。太尉高岳出討,以係為大都督司馬。師還,拜太子家令。七年八月卒,時年四十六,時人傷惜之。齊初,贈平東將軍、北徐州刺史,諡曰文。
靈弟均,趙郡太守。
均子璨,字世顯。身長八尺五寸,衣貌魁偉。受學於梁祚。興安中,為秘書中散、本州別駕,轉趙郡、常山二郡太守。遷中書郎,雅為高允所知。天安初,劉彧徐州刺史薛安都舉彭城降,詔鎮南大將軍、博陵公尉元,鎮東將軍、城陽公孔伯恭等率眾迎之。顯祖復以璨參二府軍事。軍達九里山,安都率文武出迎,元不加禮接。安都還城,使遂不至。時劉彧將張永、沈攸之等率眾先屯下磕,元令璨與中書郎高閭入彭城說安都,安都即與俱載赴軍。元等入城,收管籥。其夜,永攻南門不克,退還。時永輜重在武原,璨勸元乘永之失據,攻永米船,大破之,斬首數千級。時大雪寒,永軍凍死者萬計,於是遂定淮北。加璨寧朔將軍,與張讜對為兗州刺史,綏安初附。以參定徐州之功,賜爵始豐侯,加建武將軍。延興元年,年四十,卒,諡曰懿。
子元茂,太和八年襲爵。加建武將軍。以寬雅著稱。闕又例降。拜司徒司馬,尋除振威將軍、南征別將、彭城鎮副將,民吏安之。賞帛百匹、谷二百斛。太和二十年,年四十四,卒,贈顯武將軍、徐州刺史,諡曰順。
子秀之,字鳳起。初除京兆王參軍,轉員外散騎侍郎。襲爵,拜尚書都官郎。
秀之弟子云,字鳳昇。司空參軍,轉外兵參軍、本州治中。
子云弟子羽,字鳳降。征南法曹參軍。
子羽弟子岳,字鳳跱。員外郎、大司馬祭酒。秀之等早孤,事母孝謹,兄弟並容貌魁偉,風度審正,而皆早卒。
鳳昇子道宗,武定末,直閣將軍。
道宗弟道林,司徒中兵參軍。
元茂弟宣茂,太和初,拜中書博士。稍遷司空諮議,轉司馬,監營構事。出除寧朔將軍,試守正平郡,不拜。兼定州大中正。坐受鄉人財貨,為御史所劾,除名為民。從駕征新野,又從討樊鄧。持節、兼散騎常侍、東南二道使。景明中,除平陽太守,以罪左遷步兵校尉。正始初,除太中大夫,遷光祿大夫。宣茂議明堂之制,以五室為長,與游肇往復,肇善之。遷平東將軍、幽州刺史。延昌二年卒,年五十九。遺言薄葬。贈本將軍、齊州刺史,諡曰惠。
子藉之,字脩遠。性謹正,粗涉書史。歷員外郎、給事中、司徒諮議參軍、前將軍、太中大夫。著忠誥一篇,文多不載。永熙初卒,年五十四。贈中軍將軍、定州刺史。
子徹,字伯倫。武定末,司空主簿。
藉之弟志,字敬遠,有氣尚。州主簿。
子長瑜,郡功曹。
敬遠弟幼遠,性粗暴,每為劫盜,刺史錄殺之。
宣茂弟叔胤,舉秀才,著作佐郎。歷廣陵王諮議、南趙郡太守。在位九載,有政績。景明三年卒,年三十六。諡曰惠。
子弼,字延軌。位至相州錄事參軍。
弼弟翼,字景業。初為蕩寇將軍、齋帥。又除員外郎,遷尚書郎,仍齋帥。建義初,遇害河陰。贈平北將軍、定州刺史。
叔胤弟仲胤,自中書學生,歷公府主簿、從事中郎、諫議大夫、尚書左丞。卒,賜帛一百匹、布五十匹、綿五十斤,贈鎮遠將軍、光州刺史,諡曰恭。
少子子仁,尚書主客郎。
崔鑒,字神具,博陵安平人。父綽,少孤,學行修明,有名於世。與盧玄、高允、李靈等俱被征,語在允傳。尋以母老固辭,後為郡功曹而卒。鑒頗有文學,自中書博士轉侍郎。延興中受詔使齊州,觀省風俗,行兗州事。以功賜爵桐廬縣子。出為奮威將軍、東徐州刺史。鑒欲安恱新附,民有年老者,表求假以守、令,詔從之。又於州內冶銅以為農具,兵民獲利。卒,贈冠軍將軍、青州刺史、安平侯,諡曰康。
子合,字貴和,少有時譽。襲爵桐廬子,為中書學生、主文中散、太尉諮議參軍、本州大中正。出為常山太守,卒於郡,時年二十七。
長子脩義,有風望,襲爵。自司徒默曹參軍再遷寧遠將軍、新野太守。還,除太尉掾,出為冀州征東府長史。卒,年四十五。
長子放寬,襲爵。齊受禪,例降。
合弟秉,少有志氣。太和中,為中書學生,拜奉朝請,轉徐州安東府錄事參軍。陽平王頤之為定州,秉復為衛軍府錄事參軍,帶毋極令。時甄琛為長史,因公事言競之閒,秉以拳擊琛,墜於床下。琛以本縣長,笑而不論。其豪率若此。
彭城王勰征壽春,秉從行,招致壯俠,以為部卒。勰目之,謂左右曰:「吾當寄膽氣於此人。」後為司空主簿,轉掾、城門校尉、長兼司空司馬。遷長史,加輔國將軍。出除左將軍、廣平內史,大納財貨,為清論所鄙。入為司徒左長史。未幾,除平東將軍、光祿大夫。尋加安西將軍,出除燕州刺史。時天下多事,遂為杜洛周攻圍。秉堅守曆年,朝庭遣都督元譚與秉第二子仲哲赴救。譚敗,仲哲死之。秉遂率城民奔定州,坐免官。尋除撫軍將軍,行相州事,轉征東將軍、金紫光祿大夫。
孝昌末,冀州流民聚於河外,因立東冀州,除秉為刺史,加征東將軍。不之任。永安二年,遷衛將軍、右光祿大夫。秉年老被疾,上表辭事,詔不許。元顥入洛,秉避居陽武。二年,除散騎常侍、車騎將軍、左光祿大夫。太昌中,除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常侍、左光祿如故。頻以老病乞解。永熙三年去職。天平四年薨,年七十八。贈使持節、侍中、都督定瀛滄三州諸軍事、本將軍、尚書令、司徒公、定州刺史,諡曰靖穆。
長子忻,字伯恱,有世干。為荊州平南府外兵參軍。北道行台常景引為行台郎,又啟除員外郎,復為安遠將軍、尚書左中兵郎中。以鄭儼之甥,兼尚書左丞。莊帝初,遇害於河陰,年四十二。贈鎮軍將軍、殿中尚書、冀州刺史。
忻弟仲哲。生為祖母宋氏所養,早有知識,六歲宋亡,啼慕不止,見者悲之。性恢達,常以將略自許。辟司徒行參軍。假寧朔將軍、統軍,從廣陽王淵北討,擊柔玄賊,破之,賜爵安平縣男。及父秉於燕州被圍,泣訴朝庭,遂除別將,與都督元譚赴援。到下口,遇賊,仲哲戰歿,時年三十五。
長子長瑜,武定中,儀同開府中兵參軍。
長瑜弟叔瓚,司徒田曹參軍。
仲哲弟叔彥,撫軍將軍。
叔彥弟季通,武定中,兼司農少卿。
季通小弟季良,風望閒雅。自太學博士從都督李神軌征討有功,賜爵蒲陰縣男。尋除著作佐郎、通直散騎侍郎,轉征虜將軍、員外散騎常侍、太尉長史。及秉還鄉,季良亦去職歸養。後除中軍將軍、光祿大夫。先秉卒於家,時年三十六。贈車騎將軍、尚書右僕射、定州刺史,諡曰簡。
秉弟習,字貴禮,有世譽。歷司徒主簿、彭城王勰開府屬。遷幽州長史、博陵太守,吏民愛敬之。在郡九年,轉河東太守,卒於郡,年五十一。贈中山太守。孝昌三年,重贈後將軍、并州刺史。
長子世儒,字希業。卒於大司馬從事中郎。
世儒第三弟叔業,武定中,南兗州別駕。
秉從父弟廣,字仲慶,有議干。初為中書學生。高祖時,殿中郎中,歷通直散騎侍郎、太子步兵校尉。詔守尚書左丞,父憂去職。後任城王澄為揚州,引廣為鎮南府長史,以母老辭。景明末,卒於家。贈安遠將軍、光州刺史。
子元獻,字世儁,頗有學識。舉秀才,不行。後卒於鄉里。
廣弟文業,為中書博士,轉司徒主簿。城陽王鸞為定州刺史,引為治中。年四十九卒。子伯謙,武定末,司空諮議參軍。
史臣曰:李以儒俊之風,當旌帛之舉;崔以文雅之烈,應利用之科。世家有業,餘慶不已,人位繼軌,亦為盛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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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五十‧列傳第三十八 尉元 慕容白曜
尉元,字苟仁,代人也。世為豪宗。父目斤,勇略聞於當時。泰常中,為前將軍,從平虎牢,頗有軍功,拜中山太守。元年十九,以善射稱。神中,為虎賁中郎將,轉羽林中郎,小心恭肅,以匪懈見知。世祖嘉其寬雅有風貌,稍遷駕部給事中。從幸海隅,賜爵冨城男,加寧遠將軍。和平中,遷北部尚書,加散騎常侍,進爵太昌侯,拜冠軍將軍。
天安元年,薛安都以徐州內附,請師救援。顯祖以元為使持節、都督東道諸軍事、鎮南大將軍、博陵公,與城陽公孔伯恭赴之。劉彧東平太守、無鹽戍主申纂詐降。元知非誠款,外示容納,而密備焉。劉彧兗州刺史畢眾敬遣東平太守章仇詣軍歸款,元並納之。遂長驅而進,賊將周凱望聲遁走。彧遣將張永、沈攸之等率眾討安都,屯於下磕。永乃分遣羽林監王穆之領卒五千,守輜重於武原,龍驤將軍謝善居領卒二千據呂梁,散騎侍郎張引領卒二千守茱萸,督上租糧,供其軍實。安都出城見元,元依朝旨,授其徐州刺史。遣中書侍郎高閭、李璨等與安都俱還入城,別令孔伯恭精甲二千,撫安內外,然後元入彭城。
元以張永仍據險要,攻守勢倍,懼傷士卒。乃命安都與璨等固守,身率精銳,揚兵於外,分擊呂梁,絕其糧運。善居遁奔茱萸,仍與張引東走武原。馳騎追擊,斬首八百餘級。武原窮寇八千餘人,拒戰不下。元親擐甲冑,四面攻之,破穆之外營,殺傷太半,獲其輜重五百餘乘,以給彭城諸軍。然後收師緩戰,開其走路。穆之率餘燼奔於永軍。永勢挫力屈,元乘勝圍之,攻其南門,永遂捐城夜遁。伯恭、安都乘勢追擊,時大雨雪,泗水冰合,永棄船而走。元豫測永必將奔亡,身率眾軍,邀其走路,南北奮擊,大破於呂梁之東。斬首數萬級,追北六十餘里,死者相枕,手足凍斷者十八九。生擒劉彧使持節,都督梁、南、北秦三州諸軍事,梁、秦二州刺史,寧朔將軍,益陽縣開國侯垣恭祖;龍驤將軍、羽林監沈承伯等。永、攸之輕騎走免。收其船車軍資器械不可勝數。劉彧東徐州刺史張讜據團城,徐州刺史王玄載守下邳,輔國將軍、兗州刺史樊昌侯王整,龍驤將軍、蘭陵太守桓忻驅掠近民,保險自固。元遣慰喻,張讜及青州刺史沈文秀等皆遣使通誠,王整、桓忻相與歸命。
元表曰:「彭城倉廩虛罄,人有飢色,求運冀、相、濟、兗四州粟,取張永所棄船九百艘,沿清運致,可以濟救新民。」顯祖從之。又表分兵置戍,進定青冀。復表曰:「彭城賊之要蕃,不有積粟彊守,不可以固。若儲糧廣戍,雖劉彧師徒悉動,不敢窺淮北之地。此自然之勢也。」詔曰:「待後軍到,量冝守防。其青冀已遣軍援,須待克定,更運軍糧。」元又表曰:「臣受命出疆,再離寒暑,進無鄧艾一舉之功,退無羊祜保境之略,雖淮岱獲振,而民情未安。臣以愚智,屬當偏任,苟事冝宣徹,敢不以聞。臣前表以下邳水陸所湊,先規殄滅,遣兵屢討,猶未擒定。然彭城、下邳信命未斷,而此城之人,元居賊界,心尚戀土。輒相誑惑,希幸非望,南來息耗,壅塞不達,雖至窮迫,仍不肯降。彭城民任玄朗從淮南到鎮,稱劉彧將任農夫、陳顯達領兵三千,來循宿豫。臣即以其日,密遣覘使,驗其虛實,如朗所言。臣欲自出擊之,以運糧未接,又恐新民生變,遣子都將於沓千、劉龍駒等步騎五千,將往赴擊。但征人淹乆,逃亡者多,迭相扇動,莫有固志,器仗敗毀,無一可用。臣聞伐國事重,古人所難,功雖可立,必須經略而舉。若賊向彭城,必由清泗過宿豫,歷下邳;趨青州,路亦由下邳入沂水,經東安。即為賊用師之要。今若先定下邳,平宿豫,鎮淮陽,戍東安,則青冀諸鎮可不攻而克。若四處不服,青冀雖拔,百姓狼顧,猶懷僥倖之心。臣愚以為冝釋青冀之師,先定東南之地,斷劉彧北顧之意,絕愚民南望之心。夏水雖盛,無津途可因;冬路雖通,無高城可固。如此,則淮北自舉,暫勞永逸。今雖向熱,猶可行師,兵尚神速,乆則生變。若天雨既降,或因水通,運糧益眾,規為進取。恐近淮民庶,翻然改圖,青冀二州,卒未可拔。臣輒與僚佐共議,咸謂可然。若隱而不陳,懼有損敗之責;陳而無驗,恐成誣罔之罪。惟天鑒懸量,照臣愚款。」
彧復遣沈攸之、吳公領卒數萬,從沂清而進,欲援下邳。元遣孔伯恭率步騎一萬以拒之。並以攸之前敗軍人傷殘手足、瘃膝行者,盡送令還,以沮其眾。又表求濟師。詔遣征南大將軍慕容白曜赴之。白曜到瑕丘,遇患。會泗水暴竭,賊軍不得前進,白曜遂不行。伯恭大破賊軍,攸之、公等輕騎遁走。元書與劉彧徐州刺史王玄載,示其禍福。玄載狼狽夜走,宿豫、淮陽皆棄城而遁。於是遣南中郎將、中書侍郎高閭領騎一千,與張讜對為東徐州刺史;中書侍郎李璨與畢眾敬對為東兗州刺史。以安初附。拜元都督徐、南、北兗州諸軍事,鎮東大將軍,開府,徐州刺史,淮陽公,持節、散騎常侍、尚書如故。詔元曰:「賊將沈攸之、吳公等驅率蟻眾,進寇下邳,卿戎昭果毅,智勇奮發,水陸邀絕,應時摧殄,自淮以北,蕩然清定。皆是元帥經略,將士效力之所致也,朕用嘉焉。所獲諸城要害之處,分兵置戍,以帖民情。今方欲清盪吳會,懸旌秣陵,至於用兵所冝,形勢進止,善加量度,動靜以聞。」
是時徐州妖人假姓司馬,字休符,自稱晉王,扇惑百姓。元遣將追斬之。四年,詔征元還京赴西郊,尋還所鎮。延興元年五月,假元淮陽王。三年,劉昱將蕭順之、王敕懃等領眾三萬,入寇淮北諸城,元分遣諸將,逆擊走之。元表:「淮陽郡上黨令韓念祖始臨之初,舊民南叛,全無一人。令撫綏招集,愛民如子,南來民費系先等前後歸附,戶至二百有餘。南濟陰郡睢陵縣人趙憐等辭稱念祖善於綏撫,清身潔己,請乞念祖為睢陵令。若得其人,必能招集離叛,成立一縣。」顯祖詔曰:「樹君為民,民情如此,可聽如請。」元好申下人之善,皆此類也。太和初,征為內都大官。既而出為使持節、鎮西大將車、開府、統萬鎮都將,甚得夷民之心。三年,進爵淮陽王,以舊老見禮,聽乘步挽,杖於朝。
蕭道成既自立,多遣閒諜,扇動新民,不逞之徒,所在蜂起。以元威名夙振,征為使持節、侍中、都督南征諸軍事、征西大將軍、大都將,余官如故,揔率諸軍以討之。元討五固賊桓和等,皆平之。東南清晏,遠近帖然。入為侍中、都曹尚書,遷尚書令。十三年,進位司徒。十六年,例降庶姓王爵,封山陽郡開國公,食邑六百戶。元表曰:「臣以天安之初,奉律揔戎,廓寧淮右,海內既平,仍忝徐岳。素餐尸祿,積有年歲,彼土安危,竊所具悉。每惟彭城水陸之要,江南用兵,莫不因之威陵諸夏。夫國之大計,豫備為先。且臣初克徐方,青齊未定,從河以南,猶懷彼此。時劉彧遣張永、沈攸之、陳顯達、蕭順之等前後數度,規取彭城,勢連青兗。唯以彭城既固,而永等摧屈。今計彼戍兵,多是胡人,臣前鎮徐州之日,胡人子都將呼延籠達因於負罪,便爾叛亂,鳩引胡類,一時扇動。賴威靈遐被,罪人斯戮。又團城子都將胡人王敕懃負釁南叛,每懼奸圖,狡誘同黨。愚誠所見,冝以彭城胡軍換取南豫州徙民之兵,轉戍彭城;又以中州鮮卑增實兵數。於事為冝。詔曰:「公之所陳,甚合事機。」
其年,頻表以老乞身。八月,詔曰:「元年尊識遠,屢表告退。朕以公秉德清挹,體懷平隱,仁雅淵廣,謀猷是仗,方委之民政,用康億兆,故頻文累札,仍違沖志。而謙光逾固,三請彌切,若不屈從高謨,復何以成其美德也。已許其致仕,主者可出表付外,如禮申遂。」元詣闕謝老,引見於庭,命昇殿勞宴,賜玄冠素服。又詔曰:「夫大道凝虛,至德沖挹,故後王法玄猷以御世,聖人崇謙光而降美。是以天子父事三老,兄事五更,所以明孝悌於萬國,垂敎本於天下。自非道高識博,孰能處之?是故五帝憲德,三王乞言,若求備一人,同之古哲,叔世之老,孰能克堪?師上聖則難為其舉,傅中庸則易為其選。朕既虛寡,德謝曩哲,更、老之選,差可有之。前司徒、山陽郡開國公尉元,前大鴻臚卿、新泰伯游明根並元亨利貞,明允誠素,少著英風,老敷雅跡,位顯台宿,歸終私第。可謂知始知卒,希世之賢也。公以八十之年,冝處三老之重;卿以七十之齡,可充五更之選。」於是養三老五更於明堂,國老庶老於階下。高祖再拜三老,親袒割牲,執爵而饋;於五更行肅拜之禮,賜國老、庶老衣服有差。既而元言曰:「自天地分判,五行施則,人之所崇,莫重於孝順。然五孝六順,天下之所先,願陛下重之,以化四方。臣既衰老,不究遠趣,心耳所及,敢不盡誠。」高祖曰:「孝順之道,天地之經,今承三老明言,銘之於懷。」明根言曰:「夫至孝通靈,至順感幽,故詩云:孝悌之至,通於神明,光於四海。如此則孝順之道,無所不格。願陛下念之,以濟黎庶。臣年志朽弊,識見昧然,在於心慮,不敢不盡。」高祖曰:「五更助三老以言至范,敷展德音,當克己復禮,以行來授。」禮畢,乃賜步挽一乘。詔曰:「夫尊老尚更,列聖同致;欽年敬德,綿哲齊軌。朕雖道謝玄風,識昧叡則,仰稟先誨,企遵猷旨。故推老以德,立更以元,父焉斯彰,兄焉斯顯矣。前司徒公元、前鴻臚卿明根並以沖德懸車,懿量歸老,故尊公以三,事更以五。雖更、老非官,耄耋罔祿,然況事既高,冝加殊養。三老可給上公之祿,五更可食元卿之俸,供食之味,亦同其例。」
十七年七月,元疾篤,高祖親幸省疾。八月,元薨,時年八十一。詔曰:「元至行寬純,仁風美冨,內秉越群之武,外挺溫懿之容。自少暨長,勛勤備至,歷奉五朝,美隆四葉,南曜河淮之功,北光燕然之效,魯宋懷仁,中鉉載德。所謂立身備於本末,行道著於終始,勛書玉牒,惠結民志者也。爰及五福攸集,懸車歸老。謙損既彰,遠近流詠,陟茲父事,儀我萬方。謂極眉壽,彌贊王業。天不遺老,奄爾薨逝。念功惟善,抽怛於懷。但戎事致奪,恨不盡禮耳。可賜布帛彩物二千匹、溫明秘器、朝衣一襲,並為營造墳域。」諡曰景桓公。葬以殊禮,給羽葆鼓吹、假黃鉞、班劔四十人,賜帛一千匹。
子羽,名犯肅宗廟諱,頗有器望。起家秘書中散,駕部令,轉主客給事,加通直散騎常侍,守殿中尚書,兼侍中。以父憂去職。又起複本官,詔襲爵,加平南將軍。高祖親考百司,以羽怠惰,降常侍為長兼,仍守尚書,奪祿一周。遷洛,以山陽在畿內,改為博陵郡開國公。後為征虜將軍、恆州刺史。卒,仍以為贈,諡曰順。
子景興,襲。正始元年卒,贈兗州刺史。無子。
景興弟景儁,襲爵。員外散騎常侍。延昌中,坐杖國吏死,降封深澤縣開國公。
子伯永,襲。無子,爵除。
羽弟靜,寬雅有才識。世宗時,為尚書左民郎中。卒,贈博陵太守,重贈鎮軍將軍、洛州刺史,諡曰敬。
子祐之,通直散騎常侍、護軍長史。卒。
慕容白曜,慕容元真之玄孫。父琚,歷官以廉清著稱,賜爵高都侯。卒於冠軍將軍、尚書左丞,贈安南將軍、并州刺史、高都公,諡曰簡。白曜少為中書吏,以敦直給事東宮。高宗即位,拜北部下大夫。襲爵,遷北部尚書。在職,執法無所阿縱,高宗厚待之。高宗崩,與乙渾共秉朝政,遷尚書右僕射,進爵南鄉公,加安南將軍。
劉彧徐州刺史薛安都、兗州刺史畢眾敬並以城內附,詔鎮南大將軍尉元、鎮東將軍孔伯恭率師赴之。而彧東平太守申纂屯無鹽,并州刺史房崇吉屯升城,遏絕王使。皇興初,加白曜使持節、都督諸軍事、征南大將軍、上黨公,屯於碻磝,以為諸軍後繼。白曜攻纂於無鹽城,拔其東郭。其夜纂遁,遣兵追執之,獲其男女數千口。先是,劉彧青州刺史沈文秀、冀州刺史崔道固並遣使內附,既而彧遣招慰,復歸於彧。白曜既拔無鹽,回攻升城。肥城戍主聞軍至,棄城遁走,獲粟三十萬斛。既至升城,垣苗、麋溝二戍拒守不下。白曜以千餘騎襲麋溝,麋溝潰,自投濟水死者千餘人。擊垣苗,又破之,得粟十餘萬斛,由是軍糧充足。先是,淮陽公皮豹子等再征垣苗不克,白曜以一旬之內,頻拔四城,威震齊土。顯祖嘉焉,詔曰:「卿揔率戎旅,討除不賔,霜戈所向,無不摧靡,旬日之內,克拔四城,韓白之功,何以加此?雖升城戍將房崇吉守遠不順,危亡已形,潰在旦夕。冝勉崇威略,務存長轡,不必窮兵極武,以為勞頓。且伐罪弔民,國之令典,當招懷以德,使來蘇之澤,加於百姓。」升城不降,白曜忿之,縱兵陵城,殺數百人,崇吉夜遁。白曜撫慰其民,無所殺戮,百姓懷之。獲崇吉母妻,待之以禮。
劉彧遣其將吳公率眾數萬,欲寇彭城。鎮南大將軍尉元表請濟師。顯祖詔白曜赴之。白曜到瑕丘,遇患。時泗水暴竭,船不得進。公退,白曜因停瑕丘。會崇吉與從弟法壽盜彧盤陽城以贖母妻。白曜自瑕丘遣將軍長孫觀等率騎入自馬耳關赴之。觀至盤陽,諸縣悉降。
平東將軍長孫陵、寧東將軍尉眷東討青州,白曜自瑕丘進攻歷城。白曜乃為書以喻之曰:「天棄劉彧,禍難滋興,骨肉兄弟,自相誅戮,君臣上下,靡復紀綱。徐州刺史薛安都、豫州刺史常珍竒、兗州刺史畢眾敬等深睹存亡,翻然歸義。故朝廷納其誠款,委以南蕃。皆目前之見事,東西所備聞也。彼無鹽戍主申纂敢縱奸慝,劫奪行人,官軍始臨,一時授首。房崇吉固守升城,尋即潰散。自襄陽以東,至於淮海,莫不風靡,服從正化。謂東陽、歷城有識之士,上思安都之榮顯,下念申纂之死亡,追悔前惑,改圖後悟。然執守愚迷,不能自革。猥揔戎旅,掃定北方。濟黃河知十二之虛說,臨齊境想一變之清風,踟周覽,依然何極。故先馳書,以喻成敗。夫見機而動,周易所稱;去危就安,人事常理。若以一介為高,不悛為美,則微子負嫌於時,紀季受譏於世。我皇魏重光累葉,德懷無外,軍威所拂,無不披靡。固非三吳弱卒所能擬抗。況於今者,勢已土崩。劉彧威不制秣陵,政不出閫外,豈復能浮江越海,赴危救急。恃此為援,何異於蹄涔之魚,冀拯江海。夫蝮蛇螫手則斷手,螫足則斷足,誠忍肌體以救性命。若推義而行之,無割身之痛也,而可以保家寧宗,長守安樂。此智士所冝深思重慮,自求多福。」
道固固守不降,白曜築長圍以攻之。長孫陵等既至青州,沈文秀遣使請降。軍人入其西郛,頗有采掠,文秀悔之,遂嬰城拒守。二年,崔道固及兗州刺史梁鄒守將劉休賔並面縛而降。白曜皆釋而禮之。送道固、休賔及其僚屬於京師。後乃徙二城民望於下館,朝廷置平齊郡,懷寧、歸安二縣以居之。自余悉為奴婢,分賜百官。白曜雖在軍旅,而接待人物,寬和有禮。獲崇吉母妻、申纂婦女,皆別營安置,不令士卒諠雜。
乃進討東陽。冬,入其西郭。三年春,克東陽,擒沈文秀。凡獲倉粟八十五萬斛,米三千斛,弓九千張,箭十八萬八千,刀二萬二千四百,甲冑各三千三百,銅五千斤,錢十五萬;城內戶八千六百,口四萬一千,吳蠻戶三百餘。始末三年,築圍攻擊,日日交兵,雖士卒死傷,無多怨叛。督上土人租絹,以為軍資,不至侵苦。三齊欣然,安堵樂業。克城之日,以沈文秀抗倨不為之拜,忿而棰撻,唯以此見譏。以功拜使持節、都督青齊東徐州諸軍事、開府儀同三司、青州刺史、濟南王,將軍如故。
四年冬見誅。初乙渾專權,白曜頗所俠附,縁此追以為責。及將誅也,雲謀反叛,時論冤之。
白曜少子真安,年十一,聞父被執,將自殺。家人止之,曰:「輕重未可知。」真安曰:「王位高功重,若有小罪,終不至此。我何忍見父之死。」遂自縊焉。
白曜弟如意,亦從白曜平曆下,與白曜同誅。
太和中,著作佐郎成淹上表理白曜曰:
臣聞經疆啟宇,實良將之功;褒德酬庸,乃聖王之務。昔姜公杖鉞,開隆周之基;韓生秉旄,興鴻漢之業。故能賞超當時,名垂前史。若閫外功成,而流言內作,人主猜疑,良將懷懼,樂毅所以背燕,章邯所以奔楚。至如鄧艾懷忠,矯命寧國,赤心皎然,幽顯同見,而橫受屠戮,良可悲哀。及士治伐吳,奮不顧命,萬里浮江,應機直指,使孫皓君臣,輿櫬入洛。大功亦舉,讒書驟至,內外唱和,貝錦將成,微晉武之鑑,亦幾於顛沛矣。每覽其事,常為痛心,聖主明王,固冝深察。
臣伏見故征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青州刺史、濟南王慕容白曜,祖父相資,世酋東裔,值皇運廓被,委節臣妾。白曜生長王國,飲服道敎,爵列上階,位登帝伯。去天安初,江陰夷楚,敢拒王命,三方阻兵,連城岳峙。海岱蒼生,翹首拯援。聖朝乃眷南顧,思救荒黎,大議廟堂,顯舉元將,百僚同音,僉曰惟允。遂推轂委誠,授以專征之任,握兵十萬,杖鉞一方。威陵河濟則淮徐震懼,師出無鹽而申纂授首。濟北、太原,同時消潰;麋溝、垣苗,相尋奔走。及回麾東掃,道固銜璧,盤陽、梁鄒,肉袒請命。於時東陽未平,人懷去就。沈文靜、高崇仁擁眾不朝,扇擾邊服。崔僧祐、蓋次陽、陳顯達連兵淮海,水陸鋒起,揚旌而至,規援青齊。士民豬豬,莫不南顧。時兵役既乆,咸有歸心,而白曜外宣皇風,內盡方略,身擐甲冑,與士卒同,安撫初附,示以恩厚。三軍懷挾纊之溫,新民欣來蘇之澤。遂使僧祐擁徒弭旆,效順軍門;文靜、崇仁棄城竄海;次陽、顯達望塵南奔。聲震江吳,風偃荊漢。及青州克平,文秀面縛,海波清靜,三齊克定,逖彼東南,永為國有。使天府納六州之貢,濟泗息烽警之虞,開岱宗封禪之略,辟山川望秩之序。斯誠宗廟之靈,神算所授,然抑亦白曜與有力矣。
及氛翳既靜,爵命亦隆,榮燭當時,聲譽日遠。而民惡其上,妄生尤隙,因其功高,流言惑聽。巧偽亂真,朱紫難辨,傷夷未瘳,合門屠戮。鴻勛盛德,蔑爾無聞。有識之徒,能不悽愴。
臣謂白曜策名王庭,累荷榮授,歷司出內,世載忠美。秉鉞啟蕃,折衝敵國,開疆千里,拔城十二,辛勤於戎旅之際,契闊於矢石之閒,登鋒履危,志存靜亂。及方難既夷,身膺高賞,受胙河山,與國升降,六十之年,寵靈已極。觀其立功,足明機運,豈容僥倖,更邀非望者乎?且於時,國家士馬,屯積京南,跨州連鎮,勢侔雲岳。主將驍雄,按鉀在所,莫不殉忠死難,效節奉時。此之不可生心,白曜足知之矣。況潛逆阻兵,營岱厭亂,加以王師仍舉,州郡屠裂,齊民勞止,神膽俱喪,亡燼之眾不可與圖存,離敗之民不可與語勇哉!白曜果毅習戎,體閒兵勢,寧不知士民之不可藉,將士之不同己,據彊兵之勢,因塗炭之民,而欲立非常之事,此愚夫之所弗為也。料此推之,事可知矣。
伏惟陛下聖鑒自天,仁孝宰世,風冠宇宙,道超百王。開國以來,諸有罪犯極刑,不得骸骨者,悉聽收葬。大造之恩,振古未有。而白曜人舊功高,嬰禍淪覆,名滅國除,爵命無紹。天下眾庶,咸共哀憐,方之餘流,應有差異。願陛下揚日月之光,明勛臣之績,垂天地之施,慰殭屍之魂。使合棺定諡,歿有餘稱。選其宗近,才堪驅策,錫以微爵,繼其絕世。進可以獎勸將來,退可以顯國恩澤。使存者荷莫大之恩,死者受骨肉之惠,豈不美哉!仰惟聖明,霈然昭覽,狂瞽之言,伏待刑憲。
高祖覽表,嘉愍之。
白曜弟子契,輕薄無檢。太和初,以名家子擢為中散,遷宰官。南安王楨有貪暴之響,遣中散閭文祖詣長安察之。文祖受楨金寶之賂,為楨隱而不言。事發,坐之。文明太后引見群臣,謂之曰:「前論貪清,皆雲克修,文祖時亦在中,後竟犯法。以此言之,人心信不可知。」高祖曰:「古有待放之臣,亦有離俗之士,卿等自審不勝貪心者,聽辭位歸第。」契進曰:「臣卑微小人,聞識不遠,過蒙曲照,虛忝令職。小人之心無定,帝王之法有常。以無恆之心,奉有常之法,非所克堪。乞垂退免。」高祖曰:「昔鄭相嗜魚,人有獻魚者,相曰『若取此魚,恐削名祿』,遂不肯受。契若知心不可常,即知貪之惡矣,何為求退?」遷宰官令,微好碎事,頗曉工作,主司廚宰,稍以見知。及營洛陽基構,征新野、南陽起諸攻具,契皆參典。太和末,以功遷太中大夫、光祿少卿、營州大中正,賜爵定陶男。正始初,除征虜將軍、營州刺史。徙都督沃野、薄骨律二鎮諸軍事,沃野鎮將,轉都督御夷、懷荒二鎮諸軍事,平城鎮將,將軍並如故。轉都督朔州、沃野懷朔武川三鎮三道諸軍事,後將軍,朔州刺史。熙平元年卒,贈鎮北將軍、并州刺史,諡曰克。
初,慕容破後,種族仍繁。天賜末,頗忌而誅之。時有遺免,不敢複姓,皆以「輿」為氏。延昌末,詔復舊姓,而其子女先入掖庭者,猶號慕容,特多於他族。
契長子昇,字僧度。建興太守,遷鎮遠將軍、沃野鎮將,進號征虜將軍。甚得邊民情。
和第二子僧濟,自奉朝請稍轉至五校。耽淫酒色,不事名行。
契弟暉,歷涇州長史、新平太守,有惠政。景明中,大使於忠賞粟二百石。卒,贈幽州刺史。
孫善,儀同開府主簿。
史臣曰:魏之諸將,罕立方面之功。尉元以寬雅之風,受將帥之任,取瑕丘如覆掌,克彭城猶拾遺,擒將馘丑,威名遠被。位極公老,聖主乞言。無乃近世之一人歟?白曜有敦正之風,出當薄伐,席捲三齊,如風靡草,接物有禮,海垂欣慰。其勞固不細矣。功名難處,追猜嬰戮,宥賢議勤,未聞於斯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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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五十一‧列傳第三十九 韓茂 皮豹子 封敕文 呂羅漢 孔伯恭
韓茂,字元興,安定安武人也。父耆,字黃老。永興中自赫連屈丐來降,拜綏遠將軍,遷龍驤將軍、常山太守,假安武侯。仍居常山之九門。卒,贈涇州刺史,諡曰成侯。
茂年十七,膂力過人,尤善騎射。太宗曾親征丁零翟猛,茂為中軍執幢。時有風,諸軍旌旗皆偃仆,茂於馬上持幢,初不傾倒。太宗異而問之,征茂所屬,具以狀對。太宗謂左右曰:「記之。」尋征詣行在所,試以騎射,太宗深竒之,以茂為虎賁中郎將。
後從世祖討赫連昌,大破之。世祖謂諸將曰:「今若窮兵極武,非弔民之道,明年當共卿等取之。」徙其民而還。以軍功賜茂爵蒲陰子,加彊弩將軍,遷侍輦郎。又從征統萬,大破之。從平平涼,當茂所沖,莫不應弦而殪。由是世祖壯之,拜內侍長,進爵九門侯,加冠軍將軍。後從征蠕蠕,頻戰大捷。與樂平王丕等伐和龍,徙其居民。從平涼州,茂為前鋒都將,戰功居多。遷司衛監。錄前後功,拜散騎常侍、殿中尚書,進爵安定公,加平南將軍。從破薛永宗,伐蓋吳。轉都官尚書。從征懸瓠,頻破賊軍。車駕南征,分為六道,茂與高涼王郍出青州。諸軍渡淮,降者相繼,拜茂徐州刺史以撫之。車駕還,以茂為侍中、尚書左僕射,加征南將軍。世祖崩,劉義隆遣將檀和之寇濟州,南安王余令茂討之。至濟州,和之遁走。
高宗踐阼,拜尚書令,加侍中、征南大將軍。茂沉毅篤實,雖無文學,每論議合理。為將,善於撫眾,勇冠當世,為朝廷所稱。太安二年夏,領太子少師,冬卒。贈涇州刺史、安定王,諡曰桓王。
長子備,字延德。初為中散,賜爵江陽男,加揚烈將軍。又進爵行唐侯,拜冠軍將軍、太子庶子。遷寧西將軍,典遊獵曹,加散騎常侍。襲爵安定公、征南大將軍。卒,贈雍州刺史,諡曰簡公。
備弟均,字天德。少而善射,有將略。初為中散,賜爵范陽子,加寧朔將軍。遷金部尚書,加散騎常侍。兄備卒,無子,均襲爵安定公、征南大將軍。出為使持節、散騎常侍、本將軍、定州刺史,轉青冀二州刺史,余如故。恤民廉謹,甚有治稱。廣阿澤在定、冀、相三州之界,土廣民稀,多有寇盜,乃置鎮以靜之。以均在冀州,劫盜止息,除本將軍、廣阿鎮大將,加都督三州諸軍事。均清身率下,明為耳目,廣設方略,禁斷奸邪,於是趙郡屠各、西山丁零聚黨山澤以劫害為業者,均皆誘慰追捕,遠近震跼。先是,河外未賔,民多去就,故權立東青州為招懷之本,新附之民,咸受優復。然舊人奸逃者,多往投焉。均表陳非便,朝議罷之。後均所統,劫盜頗起,顯祖詔書誚讓之。又以五州民戶殷多,編籍不實,以均忠直不阿,詔均檢括,出十餘萬戶。復授定州刺史,輕徭寬賦,百姓安之。延興五年卒,諡曰康公。子寶石襲爵。
均弟天生,為內廄令,後典龍牧曹。出為持節、平北將軍、沃野鎮將。
皮豹子,漁陽人。少有武略。泰常中,為中散,稍遷內侍左右。世祖時,為散騎常侍,賜爵新安侯,加冠軍將軍。又拜選部尚書,余如故。出除使持節、侍中、都督秦雍荊梁四州諸軍事、安西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進爵淮陽公,鎮長安。尋加征西將軍。後坐盜官財,徙於統萬。
真君三年,劉義隆遣將裴方明等侵南秦王楊難當,遂陷仇池。世祖征豹子,復其爵位。尋拜使持節、仇池鎮將,督關中諸軍,與建興公古弼等分命諸將,十道並進。四年正月,豹子進擊樂鄉,大破之,擒義隆將王奐之、王長卿等六人,斬首三千餘級,俘獲二千人。豹子進軍下辨,義隆將彊玄明、辛伯奮棄城遁走,追斬之,悉獲其眾。義隆使其秦州刺史胡崇之鎮仇池,至漢中,聞官軍已西,懼不敢進,方明益其兵而遣之。豹子與司馬楚之至於濁水,擊擒崇之,盡虜其眾。進至高平,義隆將姜道祖降,仇池平。
未幾,諸氐復反,推楊文德為主以圍仇池。古弼率諸軍討平之。時豹子次於下辨,聞圍解,欲還。弼遣使謂豹子曰:「賊恥其負敗,必求報復,後舉為難,不如陳兵以待之。」豹子以為然。尋除都督秦、雍、荊、梁、益五州諸軍事,進號征西大將軍,開府、仇池鎮將、持節、公如故。十一月,義隆復遣楊文德、姜道盛率眾二萬人寇濁水,別遣將青陽顯伯守斧山以拒豹子。濁水城兵射殺道盛,豹子至斧山,斬顯伯,悉俘其眾。豹子又與河閒公元齊俱會於濁水,賊眾震恐,棄其兵甲夜遁。初,南秦王楊難當歸命,詔送楊氏子弟詣京師,文德以行賂得留,亡奔漢中。義隆以文德為武都王,給兵二千人守葭蘆城,招誘氐羌,於是武都、陰平五部氐民叛應文德。詔豹子率諸軍討之,文德阻兵固險拒豹子。文德將楊高來降,引諸軍向其城,文德棄城南走,收其妻子、僚屬、軍資及故武都王保宗妻公主送京師。義隆白水太守郭啟玄率眾救文德,豹子分軍逆擊,大破之,啟玄、文德走還漢中。
興安二年正月,義隆遣其將蕭道成、王虬、馬光等入漢中,別令楊文德、楊頭等率諸氐羌圍武都。城中拒之,殺賊二百餘人。豹子分兵將救之,至女磊,聞賊停軍,豹子遣人於祁山取馬,欲往赴援。文德謂豹子欲斷其糧運,回軍還入覆津,據險自固。義隆恐其輒回,又增兵益將,令晉壽、白水送糧覆津,漢川、武興運粟甘泉,皆置倉儲。豹子表曰:「義隆增兵運糧,克必送死。臣所領之眾,本自不多,唯仰民兵,專恃防固。其統萬、安定二鎮之眾,從戎以來,經三四歲,長安之兵,役過期月,未有代期,衣糧俱盡,形顏枯悴,窘切戀家,逃亡不已,既臨寇難,不任攻戰。士民奸通,知臣兵弱,南引文德,共為唇齒。計文德去年八月與義隆梁州刺史劉秀之同征長安,聞台遣大軍,勢援雲集,長安地平,用馬為便,畏國騎軍,不敢北出。但承仇池局人,稱台軍不多,戍兵少,諸州雜人,各有還思,軍勢若及,必自奔逃,進軍取城,有易返掌。承信其語,回趣長安之兵,遣文德、蕭道成、王虬等將領,來攻武都、仇池,望連秦隴。進圍武都,已經積日,畏臣截後,斷其糧路,關鎮少兵,未有大損。今外寇兵彊,臣力寡弱,拒賊備敵,非兵不擬,乞選壯兵,增戍武都,牢城自守,可以無患。今事已切急,若不馳聞,損失城鎮,恐招深責。願遣高平突騎二千,糧一月,速赴仇池。且可抑折逆民,支對賊虜。須長闕、上邽、安定戍兵至,可得自全。糧者,民之命也,雖有金城湯池,無糧不守。仇池本無儲積,今歲不收,苦高平騎至,不知云何以得供援。請遣秦州之民,送軍祁山,臣隨迎致。」詔高平鎮將苟莫於率突騎二千以赴之,道成等乃退。征豹子為尚書,出為內都大官。
劉駿遣其將殷孝祖修兩當城於清東以逼南境,天水公封敕文擊之,不克。詔豹子與給事中周丘等助擊之。豹子以南寇城守,攻圍費日,遂略地至高平。劉駿瑕丘鎮遣步卒五千助戍兩當,去城八里,與豹子前鋒候騎相遇,即便交戰,豹子軍繼至,大破之。縱騎追擊殺之,至於城下,其免者十餘人而已。城內恐懼,不敢出救。既而班師。
先是,河西諸胡,亡匿避命。豹子及前涇州刺史封阿君督河西諸軍南趣石樓,與衛大將軍、樂安王良以討群胡。豹子等與賊相對,不覺胡走,無捷而還,又坐免官。尋以前後戰功,復擢為內都大官。和平五年六月,卒。高宗追惜之,贈淮陽王,諡曰襄,賜命服一襲。
子道明,襲爵。
道明第八弟喜。高宗以其名臣子,擢為侍御中散,遷侍御長。高祖初,吐谷渾拾寅部落飢窘,侵掠澆河,大為民患。詔假喜平西將軍、廣川公,領涼州、枹罕、高平諸軍,與上黨王長孫觀討拾寅。又拜為使持節、侍中、都督秦雍荊梁益五州諸軍事、本將軍、開府、仇池鎮將,假公如故,以其父豹子昔鎮仇池有威信故也。喜至,申恩布惠,夷民大恱,酋帥彊奴子等各率戶歸附,於是置廣業、固道二郡以居之。征為南部尚書,賜爵南康侯,加左將軍。
太和元年,劉准葭蘆戍主楊文度遣弟鼠竊據仇池,詔喜率眾四萬討鼠。軍到建安,鼠棄城南走。進次濁水,遣平西將軍楊靈珍擊文度所置仇池太守楊真,真眾潰,僅而得免。喜遂軍於覆津。文度將彊大黑固守津道,懸崖險絕,偏閣單行。喜部分將士,攀崖涉水,衝擊大黑,大黑潰走,追奔西入。攻葭蘆城,拔之,斬文度,傳首京師,殺一千餘人。詔曰:「夫忠臣生於德義之門,智勇出於將相之族。往年氐羌放命,侵竊邊戍,都將皮喜、梁丑奴等,或資父舊勛,或身建殊效,威名著於庸漢,公義列於天府,故授以節鉞,委閫外之任。並罄力盡銳,克荷所司,霜戈始動,蟻賊奔散,仇池旋復,民夷晏安。及討葭蘆,又梟凶丑。元惡俱殲,窺永息,朕甚嘉之。其所陳計略,商校利害,料其應否,寧邊益國,專之可也。今軍威既振,群愚懾服,革弊崇新,有易因之勢,寬猛之冝,任其量處,應立郡縣者,亦聽銓置。其楊文度、楊鼠親屬家累,部送赴台。仇池,南秦之根本,守御資儲,特須豐積,險阻之要,尤冝守防,令奸覘之徒,絕其僥倖。勉勤戎務,綏靜新俗,懷民安土,稱朕意焉。」
又詔喜等曰:「卿受命專征,薄伐邊寇,軍威所及,即皆平盪,復仇池之舊鎮,破葭蘆之新邦,梟擒首逆,克剪凶黨,勛庸之美,朕無閒然。仇池國之要蕃,防守事冝,尤須完實。從前以來,駱谷置鎮,是以奸賊息窺之心,邊城無危敗之禍,近由徙就建安,致有往年之役。前敕卿等,部率兵將,駱谷築城,雖有一時之勤,終致永延之固。而卿等不祗詔命,至於今日,徒使兵人稽頓,無事閒停,方復曲辭,表求罷下,豈是良將忘身、憂國盡忠之謂也?諸州之兵,已復一歲,冝暫戮力,成此要功。卿等表求來年築城,豈不更勞兵將?孰若因今兵勢,即令就之,一勞永逸,事不再舉也。今更給軍糧一月,速於駱谷築城,使四月盡必令成就訖。若不時營築,乃築而不成,成而不固,以軍法從事。」
南天水郡民柳旃據險不順,喜率眾討滅之。轉散騎常侍、安南將軍、豫州刺史。詔讓其在州寬怠,以飲酒廢事,威不禁下,遣使者就州決以杖罰。七年卒,贈以本官,諡曰恭公。子承宗襲爵。
喜弟雙仁,冠軍將軍、仇池鎮將。
封敕文,代人也。祖豆,皇始初領眾三萬東征幽州,平定三郡,拜幽州刺史。後為使持節、都督冀青二州諸軍事、前將軍、開府、冀青二州刺史、關內侯。父涅,太宗時為侍御長。卒,贈龍驤將軍、定州刺史、章武侯,諡曰隱。
敕文,始光初為中散,稍遷西部尚書。出為使持節、散騎常侍、鎮西將軍、開府、領護西夷校尉、秦益二州刺史,賜爵天水公,鎮上邽。詔敕文率步騎七千征吐谷渾慕利延兄子拾歸於枹罕,眾少不能制,詔遣安遠將軍、廣川公乙烏頭等二軍與敕文會隴右。軍次武始,拾歸夜遁。敕文引軍入枹罕,虜拾歸妻子及其民戶,分徙千家於上邽,留烏頭守枹罕。
金城邊冏、天水梁會謀反,扇動秦益二州雜人萬餘戶,據上邽東城。攻逼西城。敕文先已設備,殺賊百餘人,被傷者眾,賊乃引退。冏、會復率眾四千攻城,氐羌一萬屯於南嶺,休官、屠各及諸雜戶二萬餘人屯於北嶺,為冏等形援。敕文遣二將領騎二百設備門內,別令騎出擊之。既而偽退,冏率眾騰逐,敕文輕騎橫衝,大破之,斬冏。而北嶺之賊,從高射敕文軍人,飛矢如雨,梁會得奔北嶺,騎乃引還。復推會為主。敕文分兵二百人突入南城,燒其門樓,賊見火起,眾皆驚亂。又遣步卒攻門,克之,便率騎士馳入,賊餘眾開門出走,奔入東城,乘背追擊,殺千餘人。
安豐公閭根率軍助敕文。敕文表曰:「安定逆賊帥路郍羅遣使齎書與逆帥梁會,會以郍羅書射於城中,郍羅稱纂集眾旅,剋期助會。又仇池城民李洪,自稱應王,天授玉璽,擅作符書,誑惑百姓。梁會遣使招引楊文德,而文德遣權壽胡將兵二十人來到會閒,扇動州土,雲李洪自稱應王,兩雄不並,若欲須我,先殺李洪,我當自往。梁會欲引致文德,誘說李洪來入東城,即斬洪首,送與文德。仇池鎮將、淮陽公臣豹子遣使潛行,以今月二十四日來達臣鎮,稱楊文德受劉義隆職爵,領兵聚眾,在仇池境中,沮動民人,規竊城鎮。且梁會反逆以來,南勾文德,援勢相連,武都氐羌盡相唇齒,為文德起軍,所在屯結,兵眾已集,克來不遠。臣備邊鎮,與賊相持,賊在東城,隔牆而已。但以腹背有敵,攻城有疑,討度文德,克來助會。若文德既至,百姓響應,賊黨遂甚,用功益難。今文德未到,麥復未熟,事冝速擊,於時為便。伏願天鑒,時遣大軍,助臣誅翦。」
表未及報,梁會謀欲逃遁。先是,敕文掘重塹於東城之外,斷賊走路。夜中,會乃車陳飛梯,騰塹而走。敕文先嚴兵於塹外拒斗,從夜至旦。敕文謀於眾曰:「困獸猶鬥,而況於人。賊眾知無生路,人自致死,必傷士眾,未易可平。若開其生路,賊必上下離心,克之易矣。」眾咸以為然。初敕文以白虎幡宣告賊眾曰:「若能歸降,原其生命。」應時降者六百餘人。會知人心沮壞,於是分遁。敕文縱騎躡之,死者太半,俘獲四千五百餘口。
略陽王元達因梁會之亂,聚眾攻城,招引休官、屠各之眾,推天水休官王官興為秦地王。敕文與臨淮公莫真討之,軍次略陽,敕文遣使慰喻。而元達等三千餘人屯於松多川。乃部分諸軍,三道並攻。賊出營拒戰,大破之,俘三千人。高宗時,與新平公周盆擊劉駿將殷孝祖於清東,不克。天安元年五月卒。
長子萬護,讓爵於弟翰。於時讓者惟萬護及元氏侯趙辟惡子元伯讓其弟次興,朝廷義而許之。
翰族孫靜,世宗時,歷位征虜將軍、武衛將軍、太子左衛率,以干用稱。延昌中,遷平北將軍、恆州刺史,臨朐子。後坐事免。卒。
子熙,奉朝請。遷員外散騎侍郎、給事中,與薛曇尚迎蠕蠕主婆羅門於涼州。又除鎮遠將軍、河陰令。卒,贈輔國將軍、朔州刺史。
子纘,武定末,潁川太守。
呂羅漢,本東平壽張人。其先,石勒時徙居幽州。祖顯,字子明。少好學,性廉直,鄉人有分爭者皆就而質焉。慕容垂以為河閒太守。皇始初,以郡來降,太祖嘉之,賜爵魏昌男,拜鉅鹿太守。清身奉公,務存贍恤,妻子不免饑寒。民頌之曰:「時惟府君,克己清明。緝我荒土,民胥樂生。願壽無疆,以享長齡。」卒官。父溫,字晞陽。善書,好施,有文武才略。世祖伐赫連昌,以溫為幢將。先登陷陳,每戰必捷,以功拜宣威將軍、奉車都尉。出為秦州司馬,遷上黨太守,善勸課,有治名。卒,贈平遠將軍、豫州刺史、野王侯,諡曰敬。
羅漢仁篤慎密,弱冠以武干知名。父溫之佐秦州,羅漢隨侍。隴右氐楊難當率眾數萬寇上邽,秦民多應之。鎮將元意頭知羅漢善射,共登西城樓,令羅漢射難當隊將及兵二十三人,應弦而殪。賊眾轉盛,羅漢進計曰:「今若不出戰,示敵以弱,眾情攜貳,大事去矣。」意頭善之,即簡千餘騎令羅漢出戰。羅漢與諸騎策馬大呼,直衝難當軍,眾皆披靡。殺難當左右隊騎八人,難當大驚。會世祖賜難當璽書,責其跋扈,難當乃引還仇池。意頭具以狀聞,世祖嘉之,征為羽林中郎。
上邽休官呂豐、屠各王飛廉等八千餘家,據險為逆,詔羅漢率騎一千討擒之。從征懸瓠,羅漢與琅邪王司馬楚之駕前招慰,降者九千餘戶。比至盱眙,頻破賊軍,擒其將顧儼、李觀之等。以功遷羽林中郎、幢將,賜爵烏程子,加建威將軍。及南安王余立,羅漢猶典宿衛,高宗之立,羅漢有力焉。遷少卿,仍幢將,進爵野王侯,加龍驤將軍。拜司衛監,遷散騎常侍、殿中尚書,進爵山陽公,加鎮西將軍。及蠕蠕犯塞,顯祖討之,羅漢與右僕射南平公元目振都督中外軍事。
出為鎮西將軍、秦益二州刺史。時仇池氐羌反,攻逼駱谷,鎮將吳保元走登百頃,請援於羅漢。羅漢帥步騎隨長孫觀掩擊氐羌,大破之,斬其渠帥,賊眾退散。詔羅漢曰:「卿以勞勤獲敘,才能致用,內揔禁旅,外臨方岳,褒寵之隆,可謂備矣。自非盡節竭誠,將何以垂名竹帛?仇池接近邊境,兵革屢興,既勞士卒,亦動民庶,皆由鎮將不明,綏禁不理之所致也。卿應機赴擊,殄此凶丑。隴右土險,民亦剛悍,若不導之以德,齊之以刑,寇賊莫由可息,百姓無以得靜。朕垂心治道,欲使遠近清穆,卿可召集豪右,擇其事冝,以利民為先,益國為本,隨其風俗,以施威惠。其有安土樂業、奉公勤私者,善加勸督,無奪時利。明相宣告,稱朕意焉。」
涇州民張羌郎扇惑隴東,聚眾千餘人,州軍討之不能制。羅漢率步騎一千擊羌郎,擒之。仇池氐羌叛逆遂甚,所在蜂起,道路斷絕。其賊帥蛩廉、符祈等皆受劉昱官爵、鐵券。略陽公伏阿奴為都將,與羅漢赴討,所在破之,生擒廉、祈等。秦益阻遠,南連仇池,西接赤水,諸羌恃險,數為叛逆。自羅漢蒞州,撫以威惠,西戎懷德,土境帖然。高祖詔羅漢曰:「朕揔攝萬幾,統臨四海,思隆古道,光顯風敎,故內委群司,外任方牧,正是志士建節之秋,忠臣立功之會。然赤水羌民,遠居邊土,非卿善誘,何以招輯?卿所得口馬,表求貢奉,朕嘉乃誠,便敕領納。其馬印付都牧,口以賜卿。」
征拜內都大官,聽訟察獄,多得其情。太和六年,卒於官。高祖深悼惜之,賜命服一襲,贈以本官,諡曰莊公。
長子興祖,襲爵山陽公,後例降為侯。景明元年卒。
興祖弟伯慶,為中散,咸陽王禧郎中令。
伯慶弟世興,校書郎。
羅漢弟大檀,為中散、恆農太守。
大檀弟豹子,東萊鎮將。後改鎮為州,行光州事。
豹子弟七寶,侍御中散。遷少卿,出為假節、龍驤將軍、東雍州刺史。
孔伯恭,魏郡鄴人也。父昭,始光初,以密皇后親,賜爵汝陰侯,加安東將軍,徙爵魏縣侯,遷安南將軍。昭性柔曠,有才用。出為趙郡太守,治有能名。征拜光祿大夫,轉中都大官,善察獄訟,明於政刑。遷侍中、鎮東將軍、幽州刺史,進爵魯郡公。和平二年卒,諡曰康公。長子羅漢,東宮洗馬。次伯恭,以父任拜給事中。後賜爵濟陽男,加鷹揚將軍。出為安南將軍、濟州刺史,進爵城陽公。入為散騎常侍。
顯祖初,劉彧徐州刺史薛安都以彭城內附,彧遣將張永、沈攸之等擊安都,安都上表請援。顯祖進伯恭號鎮東將軍,副尚書尉元救之。軍次於秺,賊將周凱聞伯恭等軍至,棄眾遁走。張永仍屯下磕,永輜重在武原,伯恭等攻而克之。永計無所出,引師而退。時皇興元年正月,天大寒雪,泗水冰合,永與攸之棄船而走,伯恭等進擊,首虜及凍死甚眾。八月,伯恭以書喻下邳、宿豫城內曰:「劉彧肆逆滔天,弗鑒靈命,猶謂絕而復興,長江可恃,敢遣張永、周凱等率此蟻眾,送死彭城。大軍未臨,逆首奔潰。今乘機電舉,當屠此城,遂平吳會,弔民伐罪。幸時歸款,自求多福。」時攸之、吳公等率眾數萬來援下邳,屯軍焦墟曲,去下邳五十餘里。伯恭遣子都將侯汾等率騎五百在水南,奚升等五百餘騎在水北,南北邀之。伯恭密造火車攻具,欲水陸俱進。攸之等既聞,將戰,引軍退保樊階城。伯恭又令子都將孫天慶等步騎六千向零中峽,斫木斷清水路。劉彧寧朔將軍陳顯達領眾二千溯清而上,以迎攸之,屯於睢清合口。伯恭率眾渡水,大破顯達軍,俘斬十九。攸之聞顯達軍敗,順流退下。伯恭部分諸將,俠清南北尋攸之軍後。伯恭從睢陵城東向零中峽,分軍為二道,遣司馬范師子等在清南,伯恭從清西,與攸之合戰,遂大破之,斬其將姜產之、高遵世及丘幼弼、丘隆先、沈榮宗、陸道景等首,攸之、公等輕騎遁走。乘勝追奔八十餘里,軍資器械,虜獲萬計。進攻宿豫,劉彧戍將魯僧遵棄城夜遁。又遣將孔太恆等領募騎一千南討淮陽,彧太守崔武仲焚城南走,遂據淮陽。二年,以伯恭為散騎常侍、都督徐南兗州諸軍事、鎮東將軍、彭城鎮將、東海公。三年十月卒,贈鎮東大將軍、東海王,諡曰桓。
伯恭弟伯孫,為中書□士,襲父爵魯郡公。拜鎮東將軍、東萊鎮將,轉本將軍、東徐州刺史。坐事免官,卒於家。
史臣曰:韓茂、皮豹子、封敕文、呂羅漢、孔伯恭之為將也,皆以沉勇篤實,仁厚撫眾。功成事立,不徒然矣。與夫苟要一戰之利,僥倖暫勝之名,豈同年而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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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五十二‧列傳第四十 趙逸 胡方回 胡叟 宋繇 張湛 宗欽 段承根 闞駰 劉 趙柔 索敞 陰仲達
趙逸,字思群,天水人也。十世祖融,漢光祿大夫。父昌,石勒黃門郎。逸好學夙成,仕姚興,歷中書侍郎。為興將齊難軍司,征赫連屈丐。難敗,為屈丐所虜,拜著作郎。世祖平統萬,見逸所著,曰:「此豎無道,安得為此言乎!作者誰也?其速推之。」司徒崔浩進曰:「彼之謬述,亦猶子云之美新,皇王之道,固冝容之。」世祖乃止。拜中書侍郎。神三年三月上巳,帝幸白虎殿,命百僚賦詩,逸制詩序,時稱為善。乆之,拜寧朔將軍、赤城鎮將,綏和荒服,十有餘年,百姓安之。頻表乞免,乆乃見許。性好墳素,白首彌勤,年逾七十,手不釋卷。凡所著述,詩、賦、銘、頌,五十餘篇。
逸兄溫,字思恭。博學有高名,姚泓天水太守。劉裕滅泓,遂沒於氐。氐王楊盛,盛子難當,既有漢中,以溫為輔國將軍、秦梁二州刺史。及難當稱蕃,世祖以溫為難當府司馬。卒於仇池。
長子廣夏,中書博士。第三子琰。語在孝感傳。
初,姚萇以逸伯父遷為尚書左僕射,卒於長安。劉裕滅姚泓,徙遷子孫於建業。遷玄孫翼、翼從子超宗、令勝、遐、叔隆、穆等,太和、景明中,相尋歸降。
翼,粗涉書傳,通率有器藝。初為平昌太守,甚有治稱。入歷軍校,加鎮遠將軍長史,深為領軍元叉所知待。遷光祿大夫。卒,贈左將軍、齊州刺史。
超宗,身長八尺,頗有將略。太和末,為豫州平南府長史,帶汝南太守,加建威將軍,賜爵尋陽伯。入為驍騎將軍。超宗在汝南,多所受納,貨賂太傅北海王詳,詳言之於世宗,除持節、征虜將軍、岐州刺史。徙河東太守,卒官。超宗在河東,更自修厲,清靖愛民,百姓追思之。贈本將軍、華州刺史,諡曰成伯。
子懿,襲爵。歷員外常侍、尚書郎。
超宗弟令勝,亦長八尺,疏狂有膂力。歷河北、恆農二郡太守,並坐貪暴,為御史所彈,遇赦免。神龜末,自後將軍、太中大夫出為恆農太守,卒官。令勝寵惑妾潘,離棄其妻羊氏,夫妻相訟,迭發陰私,丑穢之事,彰於朝野。
遐,初為軍主,從高祖征南陽。景明初,為梁城戍主,被蕭衍將攻圍。以固守及戰功,封牟平縣開國子,食邑二百戶。
後以左軍將軍、假征虜將軍、督巴東諸軍事,鎮南鄭。時蕭衍冠軍將軍、軍主姜脩眾二萬屯羊口,輔國將軍姜白龍據南城,龍驤將軍泉建率土民北入桑坯,姜脩又分軍據興勢,龍驤將軍譚思文據夾石,司州刺史王僧炳頓南安,並扇動夷獠,規翻南鄭。遐率甲士九千,所在衝擊,數百里中,莫不摧靡,前後斬首五千餘級。
還,以輔國將軍出為滎陽太守。時蕭衍將馬仙率眾攻圍朐城,戍主傅文驥嬰城固守。以遐持節、假平東將軍為別將,與劉思祖等救之。次於鮑口,去朐城五十里,夏雨頻降,厲涉長驅,將至朐城。仙見遐營壘未就,徑來逆戰。思祖率彭沛之眾,望陳奔退。遐孤軍奮擊,獨破仙,斬其直閣將軍、軍主李魯生,直後軍主葛景羽等。仙先分軍於朐城之西,阻水列柵,以圍固城。遐身自潛行,觀水深淺,結草為筏,銜枚夜進,破其六柵,遂解固城之圍。進救朐城,都督盧昶率大軍繼之。未幾而文驥力竭,以城降賊,眾軍大崩。昶棄其節傳,輕騎而走,惟遐獨握節而還。時仲冬寒盛,兵士凍死者,朐山至於郯城二百里閒殭屍相屬。昶儀衛失盡,於郯城借假節以為軍威。遐坐失利,免官。延昌中,起為光祿大夫、使持節、假前將軍為別將,防捍西荊,又為別將隸蕭寶夤,東征淮堰。熙平初,出為平西將軍、汾州刺史,在州貪濁,聞於遠近。卒,贈安南將軍、豫州刺史,諡曰襄。
子子獻,襲爵。子獻第四弟子素,司空長流參軍。
叔隆,步兵校尉。永平初,同懸瓠城民白早生之逆。鎮南邢巒平豫州,獲而宥之。後以貨自通,得為秦州闕西府長史,加鎮遠將軍。秦州殷冨,去京懸遠,叔隆與敕使元脩義同心聚斂,納貨巨萬。拜冠軍將軍、中散大夫。尋遷左軍將軍、太中大夫。賂司空劉騰,出為中山內史,在郡無德政,專以貨賄為事。叔隆奸詐無行,忘背恩義。懸瓠之免,是其族人前軍將軍趙文相之力,後無報德之意,更與文相斷絕,文相長者,不以為恨。及文相為汝南內史,猶經紀其家。後文相卒,叔隆了不恤其子弟,時論賤薄之。
穆,善書記,有刀筆之用。為汾州平西府司馬。翼臨亡,以穆托領軍元叉,以穆為汝南內史。
胡方回,安定臨涇人。父義周,姚泓黃門侍郎。方回,赫連屈丐中書侍郎。涉獵史籍,辭彩可觀,為屈丐統萬城銘、蛇祠碑諸文,頗行於世。世祖破赫連昌,方回入國。雅有才尚,未為時所知也。後為北鎮司馬,為鎮修表,有所稱慶。世祖覽之,嗟美,問誰所作。既知方回,召為中書博士,賜爵臨涇子。遷侍郎,與太子少傅游雅等改定律制。司徒崔浩及當時朝賢,並愛重之。清貧守道,以壽終。
子始昌,亦長者,有父風。歷位至南部主書。
子丑孫,中書學生、秘書郎、中散。世不治產業,家甚貧約。兄弟並早亡。
胡叟,字倫許,安定臨涇人也。世有冠冕,為西夏著姓。叟少聰敏,年十三,辨疑釋理,知名鄉國,其意之所悟,與成人交論,有屈焉。學不師受,友人勸之,叟曰:「先聖之言,精義入神者,其唯易乎?猶謂可思而過半。末世腐儒,粗別剛柔之位,寧有探賾未兆者哉。就道之義,非在今矣。」及披讀群籍,再閱於目,皆誦於口。好屬文,既善為典雅之詞,又工為鄙俗之句。以姚政將衰,遂入長安觀風化,隱匿名行,懼人見知。時京兆韋祖思,少閱典墳,多蔑時輩,知叟至,召而見之。祖思習常,待叟不足,叟聊與敘溫涼,拂衣而出。祖思固留之,曰:「當與君論天人之際,何遽而反乎?」叟對曰:「論天人者其亡乆矣,與君相知,何夸言若是也。」遂不坐而去。至主人家,賦韋杜二族,一宿而成,時年十有八矣。其述前載,無違舊美,敘中世有恊時事,而末及鄙黷。人皆竒其才,畏其筆。世猶傳誦之,以為笑狎。
叟孤飄坎,未有仕路,遂入漢中。劉義隆梁秦二州刺史馮翊吉翰,以叟才士,頗相禮接。授叟末佐,不稱其懷。未幾,翰遷益州,叟隨入蜀,多為豪俊所尚。時蜀沙門法成,鳩率僧旅,幾於千人,鑄丈六金像。劉義隆惡其聚眾,將加大辟。叟聞之,即赴丹陽,啟申其美,遂得免焉。復還於蜀。法成感之,遺其珍物,價直千餘匹。叟謂法成曰:「緯蕭何人,能棄明珠?吾為德請,財何為也?」一無所受。
在益土五六載,北至楊難當,乃西入沮渠牧犍,遇之不重。叟亦本無附之之誠,乃為詩示所知廣平程伯達。其略曰:「群犬吠新客,佞暗排疏賔。直途既以塞,曲路非所遵。望衛惋祝鮀,眄楚悼靈均。何用宣憂懷,托翰寄輔仁。」伯達見詩,謂叟曰:「涼州雖地居戎域,然自張氏以來,號有華風。今則憲章無虧,曷祝鮀之有也?」叟曰:「古人有言:君子聞鞞鼓之聲,則思戰爭之士。貴主奉正朔而弗淳,慕仁義而未允,地陋僻而僭徽號。居小事大,寧若茲乎?徐偃之轍,故不旋踵矣。吾之擇木,夙在大魏,與子暫違,非乆闊也。」歲余,牧犍破降。
叟既先歸國,朝廷以其識機,拜虎威將軍,賜爵始復男。家於密雲,蓬室草筵,惟以酒自適。謂友人金城宗舒曰:「我此生活,似勝焦先,志意所棲,謝其高矣。」後叟被征至,謝恩,並獻詩一篇。高宗時召叟及舒,並使作檄劉駿、蠕蠕文。舒文劣於叟,舒尋歸家。
叟不治產業,常苦飢貧,然不以為恥。養子字螟蛉,以自給養。每至貴勝之門,恆乘一牸牛,弊韋褶而已。作布囊,容三四斗,飲啖醉飽,便盛余肉餅以付螟蛉。見車馬榮華者,視之蔑如也。尚書李敷,嘗遺之以財,都無所取。初叟一見高允,曰:「吳鄭之交,以紵縞為美談,吾之於子,以弦韋為幽贄,以此言之,彼可無愧也。」於允館見中書侍郎趙郡李璨,璨被服華靡,叟貧老衣褐,璨頗忽之。叟謂之曰:「老子今若相許,脫體上褶衣帽,君欲作何計也?」譏其惟假盛服。璨惕然失色。
叟少孤,每言及父母,則淚下,若孺子之號。春秋當祭之前,則先求旨酒美膳,將其所知廣寧常順陽、馮翊田文宗、上谷侯法俊,攜壺執榼,至郭外空靜處,設坐奠拜,盡孝思之敬。時敦煌氾潛,家善釀酒,每節,送一壺與叟。著作佐郎博陵許赤虎、河東裴定宗等謂潛曰:「再三之惠,以為過厚,子惠於叟,何其恆也?」潛曰:「我恆給祭者,以其恆於孝思也。」論者以潛為君子矣。順陽等數子,稟叟獎示,頗涉文流。
高閭曾造其家,值叟短褐曳柴,從田歸舍,為閭設濁酒蔬食,皆手自辦集。其館宇卑陋,園疇褊局,而飯菜精潔,醯醬調美。見其二妾,並年衰跛眇,衣布穿弊。閭見其貧約,以物直十餘匹贈之,亦無辭愧。閭作宣命賦,叟為之序。密雲左右,皆祗仰其德,歲時奉以麻布穀麥,叟隨分散之,家無餘財。年八十而卒。
叟元妻敦煌宋氏,先亡,無子,後庶養者,亦皆早夭,竟以絕後。叟死,無有家人營主凶事,胡始昌迎而殯之於家,葬於墓次,即令一弟繼之,襲其爵始復男、虎威將軍。叟與始昌雖為宗室,而性氣殊詭,不相好附,於其存也,往來乃簡,及亡而收恤至厚,議者以為非必敦哀疏宗,或縁求利品秩也。
宋繇,字體業,敦煌人也。曾祖配,祖悌,世仕張軌子孫。父燎,張玄靚龍驤將軍、武興太守。繇生而燎為張邕所誅。五歲喪母,事伯母張氏以孝聞。八歲而張氏卒,居喪過禮。繇少而有志尚,喟然謂妹夫張彥曰:「門戶傾覆,負荷在繇,不銜膽自厲,何以繼承先業!」遂隨彥至酒泉,追師就學,閉室誦書,晝夜不倦,博通經史,諸子群言,靡不覽綜。
呂光時,舉秀才,除郎中。後奔段業,業拜繇中散、常侍。繇以業無經濟遠略,西奔李暠,歷位通顯。家無餘財,雅好儒學,雖在兵難之閒,講誦不廢,每聞儒士在門,常倒屣出迎,停寢政事,引談經籍。尤明斷決,時事亦無滯也。
沮渠蒙遜平酒泉,於繇室得書數千卷,鹽米數十斛而已。蒙遜嘆曰:「孤不喜克李歆,欣得宋繇耳。」拜尚書吏部郎中,委以銓衡之任。蒙遜之將死也,以子牧犍委託之。牧犍以繇為左丞,送其妹興平公主於京師。世祖拜繇為河西王右丞相,賜爵清水公,加安遠將軍。世祖並涼州,從牧犍至京師。卒,諡曰恭。
長子岩,襲爵,改為西平侯。
岩子蔭,中書議郎、樂安王范從事中郎。卒,贈輔國將軍、咸陽太守。
子超,尚書度支郎。
超弟稚,字季預。師事安邑李紹伯,受諸經傳。性清嚴,治家如官府。太和中,拜司徒屬。又以例降,除西中府戶曹參軍,轉并州城陽王鸞城局參軍。景明二年,拜白水縣令。在縣十一年,頗得民和。遷青州勃海太守。正光三年,卒。
子游道,武定末,太尉長史。
張湛,字子然,一字仲玄,敦煌人,魏執金吾恭九世孫也。湛弱冠知名涼土,好學能屬文,沖素有大志。仕沮渠蒙遜,黃門侍郎、兵部尚書。涼州平,入國,年五十餘矣,賜爵南浦男,加寧遠將軍。司徒崔浩識而禮之。浩注易,敘曰:「國家西平河右,敦煌張湛、金城宗欽、武威段承根三人,皆儒者,並有俊才,見稱於西州。每與餘論易,余以左氏傳卦解之,遂相勸為注。故因退朝之餘暇,而為之解焉。」其見稱如此。湛至京師,家貧不粒,操尚無虧,浩常給其衣食。每歲贈浩詩頌,浩常報荅。及浩被誅,湛懼,悉燒之。
兄懷義,閒粹有才幹。遭母憂,哀毀過人,服制雖除,而蔬糲弗改。卒於征西參軍。
長子廣平,高平令。
宗欽,字景若,金城人也。父燮,字文友,呂光太常卿。欽少而好學,有儒者之風,博綜群言,聲著河右。仕沮渠蒙遜,為中書郎、世子洗馬。欽上東宮侍臣箴曰:「恢恢玄古,悠悠生民。五才迭用,經敘彝倫。匡父維子,弼君伊臣。顛而能扶,屈而能申。昔在上聖,妙鑒厥趣。不曰我明,而乖其度。不曰我新,而忽其故。如彼在泉,臨深是懼。如彼覆車,望途改步。是以令問宣流,英風遠布。及於三季,道喪純遷。桀起瓊台,紂醊糟山。周滅妖姒,羿喪以田。險詖蔽其耳目,鄭衛陳於其前。怙才肆虐,異端是纏。豈伊害身,厥胤殲焉。茫茫禹跡,畫為九區。昆蟲鳥獸,各有巢居。雲歌唐後,垂橫美虞。疏網改祝,殷道攸敷。龍盤應德,隨蛇銜珠。勿謂無心,識命不殊。勿謂理絕,千載同符。爰在子桓,靈數攸臻。儀形徐阮,左右劉陳。披文采友,叩典問津。用能重離襲曜,魏鼎維新。於昭儲後,運應玄籙。夕惕乾乾,虛衿遠屬。外撫幽荒,內懷煢獨。猶懼思不逮遠,明不遐燭。君有諍臣,庭立謗木。本枝克昌,永符天祿。微臣作箴,敢告在仆。」
世祖平涼州,入國,賜爵臥樹男,加鷹揚將軍,拜著作郎。欽與高允書曰:「昔皇綱未振,華裔殊風,九服分隔,金蘭莫遂,希懷寄契,延想積乆。天遂其願,爰遘京師。才非季札,而眷深孫喬;德乖程子,而義均傾蓋。曠齡罕遇,會之一朝。比公私理異,酬咨路塞,端拱蓬宇,嘆慨如何?不量鄙拙,貢詩數韻。若夫泉江相忘之談,遺言存意之美,雖莊生之所尚,非淺識所冝循。愛敬既深,情期往返,思遲德意,以袪鄙吝。若能紆鳳彩以燿榛薈,回連城以映瓦礫者,是所望也。」詩曰:「嵬峨恆嶺,滉瀁滄溟。山挺其和,水燿其精。啟茲令族,應期誕生。華冠眾彥,偉邁群英。其一 於穆吾子,含貞藉茂。如彼松竹。陵霜擢秀。味老思沖,玩易體復。戢翼九皋,聲溢宇宙。其二 我皇龍興,重離疊映。剛德外彰,柔明內鏡。乾象奄氣,坤厚山競。風無殊音,俗無異徑。其三 經緯曰文,著述曰史。斟酌九流,錯綜幽旨。帝用酬咨,明發虛擬。廣辟四門,披延髦士。其四 爾應其求,翰飛東觀。口吐瓊音,手揮霄翰。彈毫珠零,落紙錦粲。墳無疑割,典無滯泮。其五 山降則謙,含柔為信。林崇日漸,明升斯進。有邈夫子,兼茲四慎。弱而難勝,通而不峻。其六 南、董邈矣,史功不申。固傾佞竇,雄穢美新。遷以陵腐,邕由卓泯。時無逸勒,路盈摧輪。其七 尹佚謨周,孔、明述魯。抑揚群致,憲章三五。昂昂高生,纂我遐武。勿謂古今,建規易矩。其八 自昔索居,沉淪西藩。風馬既殊,標榜莫縁。開通有運,暗遇當年。披衿暫面,定交一言。其九 咨疑秘省,訪滯京都。水鏡叔度,洗吝田蘇。望儀神婉,即象心虛。悟言禮樂,采研詩書。其十 履霜悼遷,撫節感變。嗟我年邁,迅逾激電。進乏田賜,退非回憲。素髮掩玄,枯顏落蒨。其十一 文以會友,友由知己。詩以明言,言以通理。盻坎迷流,覿艮暗止。伊爾虬光,四鱗曲水。其十二」
允荅書曰:「頃因行李,承足下高問,延佇之勞,為日乆矣。王途一啟,得敘其懷,欣於相遇,情無有已。足下兼愛為心,每能存顧,養之以風味,惠之以德音。執玩反覆,銘於心抱。吾少乏尋常之操,長無老成之致,憑賴賢勝,以自克勉,而來喻褒飾,有過其分。既承雅贈,即應有荅,但唱高則難和,理深則難酬,所以留連日月,以至於今。今往詩一篇,誠不足標明來旨,且表以心。幸恕其鄙滯,領其至意。」詩曰:「湯湯流漢,藹藹南都。載稱多士,載擢靈珠,邈矣高族,世記丹圖。啟基郢城,振彩涼區。其一 吾生朗到,誕發英風。紹熙前緒,奕世克隆。方圓備體,淑德斯融。望傾群俊,響駭華戎。其二 響駭伊何?金聲允著。匡贊西藩,拯厥時務。肅志琴書,恬心初素。潛思淵渟,秀藻雲布。其三 上天降命,祚鍾有代。恊燿紫宸,與干作配。仁邁春陽,功隆覆載。招延隱叟,永貽大賚。其四 伊余櫟散,才至庸微。遭縁幸會,忝與樞機。竊名華省,廁足丹墀。愧無螢燭,少益天暉。其五 明升非諭,信漸難兼。體卑處下,豈曰能謙。進不弘道,退失淵潛。既慚朱闕,亦愧閭閻。其六 史、班稱達,楊、蔡致深。負荷典策,載蹈於心。四轍同軌,覆車相尋。敬承嘉誨,永佩明箴。其七 遠思古賢,內尋諸己。仰謝丘明,長揖南史。遐武雖存,高蹤難擬。夙興夕惕,豈獲恬止。其八 世之圮矣,靈運未通。風馬殊隔,區域異封。有懷西望,路險莫從。王澤遠灑,九服來同。其九 在昔平吳,二陸稱寶。今也克涼,吾生獨矯。道映儒林,義為群表。我思與之,均於紵縞。其十 仁乏田蘇,量非叔度。韓生屬降,林宗仍顧。千載曠游,遘茲一遇。藻詠風流,鄙心已悟。其十一年時迅邁,物我俱逝。任之斯通,擁之則滯。結駟貽塵,屢空亦弊。兩閒可守,安有回、賜。其十二 詩以言志,志以表丹。慨哉刎頸,義已中殘。雖曰不敏,請事金蘭。爾其勵之,無忘歲寒。」
崔浩之誅也,欽亦賜死。欽在河西,撰蒙遜記十卷,無足可稱。
弟舒,字景太。蒙遜庫部郎中。與兄同歸國,賜爵句町男,加威遠將軍。名亞於兄。子孫皆衰替。
段承根,武威姑臧人,自雲漢太尉熲九世孫也。父暉,字長祚,身長八尺余,師事歐陽湯,湯甚器愛之。有一童子,與暉同志。後二年,童子辭歸,從暉請馬。暉戲作木馬與之。童子甚恱,謝暉曰:「
吾太山府君子,奉敕遊學,今將欲歸。煩子厚贈,無以報德。子後位至常伯,封侯。非報也,且以為好。」言終,乘木馬騰空而去。暉乃自知必將貴也。乞伏熾磐以暉為輔國大將軍、涼州刺史、御史大夫、西海侯。磐子暮末襲位,國政衰亂,暉父子奔吐谷渾暮,暮內附,暉與承根歸國。世祖素聞其名,頗重之,以為上客。後暉從世祖至長安,有人告暉欲南奔,世祖問曰:「何以知之?」告者曰:「暉置金於馬韉中,不欲逃走,何由爾也?」世祖密遣視之,果如告者之言,斬之於市,曝屍數日。時有儒生京兆林白奴欽暉德音,夜竊其屍,置之枯井。女為敦煌張氏婦,乆而聞之,乃向長安收葬。
承根好學、機辯,有文思,而性行疏薄,有始無終。司徒崔浩見而竒之,以為才堪注述,言之世祖,請為著作郎,引與同事。世咸重其文而薄其行。甚為敦煌公李寶所敬待,承根贈寶詩曰:「世道衰陵,淳風殆緬。衢交問鼎,路盈訪瓕。徇競爭馳,天機莫踐。不有真宰,榛棘誰揃。其一 於皇我後,重明襲煥。文以息煩,武以靜亂。剖蚌求珍,搜岩采干。野無投綸,朝盈逸翰。其二 自昔涼季,林焚淵涸。矯矯公子,鱗羽靡托。靈慧雖奮,祅氛未廓。鳳戢崑丘,龍潛玄漠。其三 數不常擾,艱極則夷。奮翼幽裔,翰飛京師。珥蟬紫闥,杖節方畿。弼我王度,庶績緝熙。其四 自余幽淪,眷參舊契。庶庇餘光,優遊卒歲。忻路未淹,離轡已際。顧難分歧,載張載繼。其五 聞諸交舊,累聖疊曜。淳源雖漓,民懷余劭。思樂哲人,靜以鎮躁。藹彼繁音,和此清調。其六 詢下曰文,辨訐曰明。化由禮洽,政以寬成。勉崇仁敎,播德簡刑。傾首景風,遲聞休聲。其七」
浩誅,承根與宗欽等俱死。承根外孫長水校尉南陽張令言,美須髯,言談舉止,有異武人。李琰之、李神俊,一時名士,並稱美之。
闞駰,字玄陰,敦煌人也。祖倞,有名於西土。父玟,為一時秀士,官至會稽令。駰博通經傳,聰敏過人,三史群言,經目則誦,時人謂之宿讀。注王朗易傳,學者藉以通經。撰十三州志,行於世。蒙遜甚重之,常侍左右,訪以政治損益。拜秘書考課郎中,給文吏三十人,典校經籍,刊定諸子三千餘卷。加奉車都尉。牧犍待之彌重,拜大行,遷尚書。姑臧平,樂平王丕鎮涼州,引為從事中郎。王薨之後,還京師。家甚貧弊,不免饑寒。性能多食,一飯至三升乃飽。卒,無後。
劉,字延明,敦煌人也。父寶,字子玉,以儒學稱。年十四,就博士郭瑀學。時瑀弟子五百餘人,通經業者八十餘人。瑀有女始笄,妙選良偶,有心於。遂別設一席於坐前,謂諸弟子曰:「吾有一女,年向成長,欲覓一快女婿,誰坐此席者,吾當婚焉。」遂奮衣來坐,神志肅然,曰:「向聞先生欲求快女婿,其人也。」瑀遂以女妻之。
後隱居酒泉,不應州郡之命,弟子受業者五百餘人。李暠私署,征為儒林祭酒、從事中郎。暠好尚文典,書史穿落者親自補治,時侍側,前請代暠。暠曰:「躬自執者,欲人重此典籍。吾與卿相值,何異孔明之會玄德。」遷撫夷護軍,雖有政務,手不釋卷。暠曰:「卿註記篇籍,以燭繼晝。白日且然,夜可休息。」曰:「朝聞道,夕死可矣,不知老之將至,孔聖稱焉。何人斯,敢不如此。」以三史文繁,著略記百三十篇、八十四卷,涼書十卷,敦煌實錄二十卷,方言三卷,靖恭堂銘一卷,注周易、韓子、人物誌、黃石公三略,並行於世。
蒙遜平酒泉,拜秘書郎,專管註記。築陸沉觀於西苑,躬往禮焉,號「玄處先生」,學徒數百,月致羊酒。牧犍尊為國師,親自致拜,命官屬以下皆北面受業焉。時同郡索敞、陰興為助敎,並以文學見舉,每巾衣而入。
世祖平涼州,士民東遷,夙聞其名,拜樂平王從事中郎。世祖詔諸年七十以上聽留本鄉,一子扶養。時老矣,在姑臧,歲余,思鄉而返,至涼州西四百里韭谷窟,遇疾而卒。六子。
長子僧衍,早亡。
次仲禮,留鄉里。
次字仲,次貳歸,少歸仁,並遷代京。後分屬諸州,為城民。歸仁有二子,長買奴,次顯宗。
太和十四年,尚書李沖奏,河右碩儒,今子孫沉屈,未有祿潤,賢者子孫冝蒙顯異。於是除其一子為郢州雲陽令。正光三年,太保崔光奏曰:「臣聞太上立德,其次立功、立言。死而不朽,前哲所尚;思人愛樹,自古稱美。故樂平王從事中郎敦煌劉,着業涼城,遺文茲在,篇籍之美,頗足可觀。如或愆釁,當蒙數世之宥,況乃維祖逮孫,相去未遠,而令乆淪皂隸,不獲收異,儒學之士,所為竊嘆。臣忝職史敎,冒以聞奏,乞敕尚書,推檢所屬,甄免碎役,用廣聖朝旌善繼絕。敦化厲俗,於是乎在。」四年六月詔曰:「德冠前世,蔚為儒宗,太保啟陳,深合勸善。其孫等三家,特可聽免。」河西人以為榮。
趙柔,字元順,金城人也。少以德行才學知名河右。沮渠牧犍時,為金部郎。世祖平涼州,內徙京師。高宗踐阼,拜為著作郎。後以歷效有績,出為河內太守,甚著仁惠。柔嘗在路得人所遺金珠一貫,價直數百縑,柔呼主還之。後有人與柔鏵數百枚者,柔與子善明鬻之於市。有從柔買,索絹二十匹。有商人知其賤,與柔三十匹,善明欲取之。柔曰:「與人交易,一言便定,豈可以利動心也。」遂與之。搢紳之流,聞而敬服焉。其推誠秉信,皆此類也。隴西王源賀采佛經幽旨,作祗洹精舍圖偈六卷,柔為之註解,鹹得理衷,為當時俊僧所欽味焉。又憑立銘贊,頗行於世。
子默,字沖明。武威太守。
索敞,字巨振,敦煌人。為劉助敎,專心經籍,盡能傳之業。涼州平,入國,以儒學見拔,為中書博士。篤勤訓授,肅而有禮。京師大族貴游之子,皆敬憚威嚴,多所成益,前後顯達,位至尚書牧守者數十人,皆受業於敞。敞遂講授十餘年。敞以喪服散在眾篇,遂撰比為喪服要記。其名字論文多不載。後出補扶風太守,在位清貧,未幾卒官。時舊同學生等為請,詔贈平南將軍、涼州刺史,諡曰獻。
敞子僧養,中書議郎、京兆太守。
僧養子演貴,征東府參軍。
演貴子懷真,字公道。武定末,侍御史。
初,敞在州之日,與鄉人陰世隆文才相友。世隆至京師,被罪徙和龍,屆上谷,困不前達,土人徐能抑掠為奴。五年,敞因行至上谷,遇見世隆,語其由狀,對泣而別。敞為訴理,得免。世隆子孟貴,性至孝,每向田耘耨,早朝拜父,來亦如之。鄉人欽其篤於事親。
陰仲達,武威姑臧人。祖訓,字處道,仕李暠為武威太守。父華,字季文,姑臧令。仲達少以文學知名。世祖平涼州,內徙代都。司徒崔浩啟仲達與段承根雲,二人俱涼土才華,同修國史。除秘書著作郎。卒。
華次子周達,徐州平南司馬、太山太守。
周達子遵和,小名虎頭。好音律,尚武事。初為高祖挽郎,拜奉朝請,後廣平王懷取為國常侍。遵和便辟善事人,深為懷所親愛。轉司空法曹、太尉中兵參軍。又為汝南王恱郎中令,復被愛信。稍遷龍驤將軍、驍騎將軍、豫州都督,鎮懸瓠。孝莊末,除左將軍、行豫州刺史。時前行州事元崇禮被征將還,既聞爾朱兆入洛,遂矯殺遵和,擅攝州任。後追贈平南將軍、涼州刺史。
遵和兄子道方,性和雅,頗涉書傳,深為李神俊所知賞。神俊為前將軍、荊州刺史,請道方為其府長流參軍。神俊曾使道方詣蕭衍雍州刺史蕭綱論邊事,道方風神沉正,為綱所稱。正光末,蕭綱遣其軍主曹義宗等擾動邊蠻,神俊令道方馳傳向新野,處分軍事。於路為土因村蠻所掠,送於義宗,義宗又傳致襄陽,仍送於蕭衍,囚之尚方。孝昌中,始得還國。既至,拜奉朝請,轉員外散騎侍郎。孝莊初,遷尚書左民郎中,修起居注。永安二年,詔道方與儀曹郎中王元旭使於蕭衍。至南兗州,有詔追還。轉安東將軍、光祿大夫,領右民郎中。太昌初卒,年四十二。人士咸嗟惜之。贈撫軍將軍、荊州刺史。
史臣曰:趙逸等皆通涉經史,才志不群,價重西州,有聞東國,故於流播之中,拔泥滓之上。人之不可以無能,信也。胡叟顯晦之閒,優遊無悶,亦一世之異人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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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五十三‧列傳第四十一 李孝伯 李沖
李孝伯,趙郡人也,高平公順從父弟。父曾,少治鄭氏禮、左氏春秋,以敎授為業。郡三辟功曹不就,門人勸之,曾曰:「功曹之職,雖曰鄉選高第,猶是郡吏耳。北面事人,亦何容易。」州辟主簿,到官月余,乃嘆曰:「梁叔敬有云:州郡之職,徒勞人耳。道之不行,身之憂也。」遂還家講授。太祖時,征拜博士,出為趙郡太守,令行禁止,劫盜奔竄。太宗嘉之。并州丁零,數為山東之害,知曾能得百姓死力,憚不入境。賊於常山界得一死鹿,謂趙郡地也,賊長責之,還令送鹿故處。鄰郡為之謠曰:「詐作趙郡鹿,猶勝常山粟。」其見憚如此。卒,贈平南將軍、荊州刺史、柏仁子,諡曰懿。
孝伯少傳父業,博綜群言。美風儀,動有法度。從兄順言之於世祖,征為中散,世祖見而異之,謂順曰:「真卿家千里駒也。」遷秘書奏事中散,轉侍郎、光祿大夫,賜爵南昌子,加建威將軍,委以軍國機密,甚見親寵。謀謨切秘,時人莫能知也。遷比部尚書。以頻從征伐規略之功,進爵壽光侯,加建義將軍。
真君末,車駕南伐,將出彭城。劉義隆子安北將軍、徐州刺史、武陵王駿,遣將馬文恭率步騎萬餘至蕭城。前軍擊破之,文恭走免,執其隊主蒯應。義隆聞大駕南巡,又遣其弟太尉、江夏王義恭率眾赴彭城。世祖至彭城,登亞父冢以望城內,遣送蒯應至小市門,宣世祖詔,勞問義恭等,並遣自陳蕭城之敗。義恭等問應:「魏帝自來以不?」應曰:「自來。」又問:「今在何處?」應曰:「在城西南。」又問:「士馬多少?」應曰:「中軍四十餘萬。」駿遣人獻酒二器、甘蔗百梃,並請駱駞。
世祖明旦復登亞父冢,遣孝伯至小市,駿亦遣其長史張暢對孝伯。孝伯遙問暢姓,暢曰:「姓張。」孝伯曰:「是張長史也。」暢曰:「君何得見識?」孝伯曰:「既涉此境,何容不悉。」暢問孝伯曰:「君復何姓?居何官也?」孝伯曰:「我戎行一夫,何足致問。然足與君相敵。」孝伯曰:「主上有詔:『太尉、安北可暫出門,欲與相見,朕亦不攻彭城,何為勞苦將士,城上嚴備?』今遣賜駱駞及貂裘雜物。」暢曰:「有詔之言,政可施於彼國,何得稱之於此?」孝伯曰:「卿家太尉、安北,是人臣不?」暢曰:「是也。」孝伯曰:「我朝廷奄有萬國,率土之濵,莫敢不臣,縱為鄰國之君,何為不稱詔於鄰國之臣?」孝伯又問暢曰:「何至忽遽杜門絕橋?」暢曰:「二王以魏帝壁壘未立,將士疲勞,此精甲十萬,人思致命,恐輕相凌踐,故且閉城耳。待休息士馬,然後共治戰場,克日交戲。」孝伯曰:「令行禁止,主將常事,冝當以法裁物,何用發橋杜門?窮城之中,復何以十萬誇大?我亦有良馬百萬,復可以此相矜。」暢曰:「王侯設險,何但法令而已也。我若夸君,當言百萬,所以言十萬者,正是二王左右素所畜養者耳。此城內有數州士庶,工徒營伍猶所未論。我本斗人,不鬥馬足。且冀之北土,馬之所生,君復何以逸足見夸也?」孝伯曰:「王侯設險,誠如來言,開閉有常,何為杜塞?絕橋之意,義在何也?此城守君之所習,野戰我之所長,我之恃馬,猶如君之恃城耳。」城內有貝思者,嘗至京師,義恭遣視之,思識是孝伯。思前問孝伯曰:「李尚書行途有勞。」孝伯曰:「此事應相與共知。」思荅曰:「縁共知,所以仰勞。」孝伯曰:「感君至意。」
既開門,暢屏人卻仗,出受賜物。孝伯曰:「詔以貂裘賜太尉,駱駞、騾、馬賜安北,蒲萄酒及諸食味當相與同進。」暢曰:「二王敬白魏帝,知欲垂見,常願面接,但受命本朝,忝居藩任,人臣無境外之交,故無容私覿。」義恭獻皮褶一具,駿奉酒二器、甘蔗百梃。孝伯曰:「又有詔:『太尉、安北,乆絕南信,殊當憂悒。若欲遣信者,當為護送,脫須騎者,亦當以馬送之。』」暢曰:「此方閒路甚多,使命日夕往復,不復以此勞魏帝也。」孝伯曰:「亦知有水路,似為白賊所斷。」暢曰:「君着白衣,稱白賊也。」孝伯大笑曰:「今之白賊,似異黃巾、赤眉。」暢曰:「黃巾、赤眉,不在江南。」孝伯曰:「雖不在江南,亦不離徐方也。」孝伯曰:「向與安北相聞,何以乆而不報?」暢曰:「二王貴遠,啟聞為難。」孝伯曰:「周公握髮吐餔,二王何獨貴遠?」暢曰:「握髮吐餐,不謂鄰國之人也。」孝伯曰:「本邦尚爾,鄰國彌應盡恭。且賔至有禮,主人冝以禮接。」暢曰:「昨見眾賔至門,未為有禮。」孝伯曰:「非是賔至無禮,直是主人匆匆,無待賔調度耳。」孝伯又言:「有詔:『程天祚一介常人,誠知非江南之選,近於汝陽,身被九槍,落在水,我使牽而出之。凡人骨肉分張,並思集聚,聞其弟在此,如何不遣暫出?尋自令反,豈復苟留一人。』」暢曰:「知欲程天祚兄弟集聚,已勒遣之,但其固辭不往。」孝伯曰:「豈有子弟聞其父兄而反不肯相見,此便禽獸之不若。貴土風俗,何至如此。」
世祖又遣賜義恭、駿等氈各一領,鹽各九種,並胡豉。孝伯曰:「有後詔:『凡此諸鹽,各有所冝。白鹽食鹽,主上自食;黑鹽治腹脹氣滿,末之六銖,以酒而服;胡鹽治目痛;戎鹽治諸瘡;赤鹽、駁鹽、臭鹽、馬齒鹽四種,並非食鹽。太尉、安北何不遣人來至朕閒?彼此之情,雖不可盡,要復見朕小大,知朕老少,觀朕為人。』」暢曰:「魏帝乆為往來所具,李尚書親自銜命,不患彼此不盡,故不復遣信。」義恭獻蠟燭十梃,駿獻錦一匹。
孝伯曰:「君南土士人,何為着屩?君而著此,將士云何?」暢曰:「士人之言,誠為多愧。但以不武,受命統軍,戎陳之閒,不容緩服。」孝伯曰:「永昌王自頃恆鎮長安,今領精騎八萬直造淮南,壽春亦閉門自固,不敢相御。向送劉康祖首,彼之所見。王玄謨甚是所悉,亦是常才耳。何意作如此任使,以致奔敗。自入境七百餘里,主人竟不能一相拒抗。鄒山之險,彼之所憑,前鋒始得接手,崔邪利便爾入穴,將士倒曳出之。主上丐其生命,今從在此。復何以輕脫,遣馬文恭至蕭縣,使望風退撓也。彼之民人,甚相忿怨,言清平之時,賦我租帛,至有急難,不能相拯。」暢曰:「知永昌已過淮南。康祖為其所破,比有信使,無此消息。王玄謨南土偏將,不謂為才,但以其北人,故為前驅引導耳。大軍未至,而河冰向合,玄謨量冝反旆,未為失算,但因夜回歸,致戎馬驚亂耳。我家懸瓠小城,陳憲小將,魏帝傾國攻圍,累旬不克。胡盛之偏裨小帥,眾無三旅,始濟翮水,魏國君臣奔散,僅得免脫。滑台之師,無所多愧。鄒山小戍,雖有微險,河畔之民,多是新附,始慕政化,奸盜未息,示使崔邪利撫之而已。今雖陷沒,何損於國。魏帝自以十萬之師而制一崔邪利,乃復足言也?近聞蕭縣百姓並依山險,聊遣馬文恭以十隊迎之耳。文恭前以三隊出,還走彼大營。嵇玄敬以百舸至留城,魏軍奔敗。輕敵致此,亦非所恤。王境人民,列居河畔,二國交兵,當互加撫養。而魏師入境,事生意外,官不負民,民亦何怨。知入境七百里,無相捍拒,此自上由太尉神算,次在武陵聖略,軍國之要,雖不預聞,然用兵有機閒,亦不容相語。」孝伯曰:「君藉此虛談,支離相對,可謂遁辭知其所窮。且主上當不圍此城,自率眾軍直造瓜步。南事若辦,城故不待攻圍;南行不捷,彭城亦非所欲也。我今當南,欲飲馬江湖耳。」暢曰:「去留之事,自適彼懷。若魏帝遂得飲馬長江,便為無復天道。」孝伯曰:「自北而南,實惟人化,飲馬長江,豈獨天道?」暢將還城,謂孝伯曰:「冀盪定有期,相見無遠。君若得還宋朝,今為相識之始。」孝伯曰:「今當先至建業以待君耳。恐爾日君與二王面縛請罪,不暇為容。」
孝伯風容閒雅,應荅如流,暢及左右甚相嗟嘆。世祖大喜,進爵宣城公。
興安二年,出為使持節、散騎常侍、平西將軍、秦州刺史。太安五年卒,高宗甚悼惜之。贈鎮南大將軍、定州刺史,諡曰文昭公。
孝伯體度恢雅,明達政事,朝野貴賤,咸推重之。恭宗曾啟世祖廣徵俊秀,世祖曰:「朕有一孝伯,足治天下,何用多為?假復求訪,此人輩亦何可得。」其見賞如此。性方慎忠厚,每朝廷大事有不足,必手自書表,切言陳諫,或不從者,至於再三。削滅稿草,家人不見。公庭論議,常引綱紀,或有言事者,孝伯恣其所陳,假有是非,終不抑折。及見世祖,言其所長,初不隱人姓名以為己善,故衣冠之士,服其雅正。自崔浩誅後,軍國之謀,咸出孝伯。世祖寵眷有亞於浩,亦以宰輔遇之。獻替補闕,其跡不見,時人莫得而知也。卒之日,遠近哀傷焉。孝伯美名,聞於遐邇,李彪使於江南,蕭賾謂之曰:「孝伯於卿遠近?」其為遠人所知若此。孝伯妻崔賾女,高明婦人,生一子元顯。崔氏卒後,納翟氏,不以為妻也。憎忌元顯。後遇劫,元顯見害,世雲翟氏所為也。元顯志氣甚高,為時人所傷惜。翟氏二子,安民、安上,並有風度。
安民,襲爵壽光侯,司徒司馬。卒,贈郢州刺史。無子,爵除。
安上,鉅鹿太守,亦早卒。
安民弟豹子。正光三年上書曰:
竊惟庸勛賞勞,有國恆典;興滅繼絕,哲後所先。是以積德累忠,春秋許宥十世;立功着節,河山誓其永乆。伏惟世祖太武皇帝,英叡自天,籠罩日域,東清遼海,西定玉門,凌滅漠北,飲馬江水。臣亡父故尚書、宣城公先臣孝伯,冥基感會,邀幸昌辰,綢繆幃幄,繾綣侍從,廟算嘉謀、每蒙顧采。於時儲後監國,奏請征賢,詔報曰:「朕有一孝伯,足以治天下,何用多為?」其見委遇,乃至於此。是用寵以元、凱,爵以公侯,詔冊曰:「江陽之巡,竒謀屢進,六師大捷,亦有勛焉。」出內勤王,寵遇隆厚,方開大賞,而世祖登遐。梓宮始遷,外任名岳。高宗沖年纂運,未及追敘。
臣行舛百靈,先臣棄世,微績未甄,誠志長奪,搢紳僉傷早世,朝野咸哀不永。臣亡兄襲,無子封除。永惟宗構,五情崩圮。先臣榮寵前朝,勛書王府,同之常倫,爵封堙墜,准古量今,實深荼苦。竊惟朝例:廣川王遵、太原公元大曹等,並以勛重先朝,世絕繼祀,或以傍親,或聽弟襲,皆傳河山之功,垂不世之賞。況先臣在蒙委任,運籌幃帟,勛著於中,聲傳於外。事等功均,今古無易。是以漢賞信布,裁重良平;魏酬張徐,不棄荀郭。今數族追賞於先朝之世,先臣絕封於聖明之時,瞻流顧侶,存亡永恨。竊見正始中,爰發存亡之詔,褒賢報功之旨。熙平元年,故任城王澄所請十事,復新前澤,成一時之盛事,垂曠代之茂典,凡在纓紱,誰不感慶?蓋以獎勸來今,垂範萬古。且劉氏偽書,翻流上國,尋其訕謗,百無一實,前後使人,不書姓字,亦無名爵。至於張暢傳中,略敘先臣對問,雖改脫略盡,自欲矜高,然逸韻難虧,猶見稱載,非直存益於時,沒亦有彰國美。乞覽此書,昭然可見。則微微衰構,重起一朝,先臣潛魂,結草於千載矣。
卒不得襲。
孝伯兄祥,字元善。學傳家業,鄉黨宗之。世祖詔州郡舉賢良,祥應貢,對策合旨,除中書博士。時南土未賔,世祖親駕,遣尚書韓元興率眾出青州,以祥為軍司。略地至於陳汝,淮北之民詣軍降者七千餘戶,遷之於兗豫之南,置淮陽郡以撫之,拜祥為太守,加綏遠將軍,流民歸之者萬餘家,勸課農桑,百姓安業。世祖嘉之,賜以衣馬。遷河閒太守,有威恩之稱。太安中,征拜中書侍郎,民有千餘,上書乞留數年,高宗不許。卒官,追贈定州刺史、平棘子,諡曰憲。
子安世,幼而聰悟。興安二年,高宗引見侍郎、博士之子,簡其秀俊者欲為中書學生。安世年十一,高宗見其尚小,引問之。安世陳說父祖,甚有次第,即以為學生。高宗每幸國學,恆獨被引問。詔曰:「汝但守此至大,不慮不冨貴。」居父憂以孝聞。天安初,拜中散,以溫敏敬慎,顯祖親愛之。累遷主客令。
蕭賾使劉纘朝貢,安世美容貌,善舉止,纘等自相謂曰:「不有君子,其能國乎?」纘等呼安世為典客,安世曰:「三代不共禮,五帝各異樂,安足以亡秦之官,稱於上國。」纘曰:「世異之號,凡有幾也?」安世曰:「周謂掌客,秦改典客,漢名鴻臚,今曰主客。君等不欲影響文武,而殷勤亡秦。」纘又指方山曰:「此山去燕然遠近?」安世曰:「亦由石頭之於番禺耳。」國家有江南使至,多出藏內珍物,令都下冨室好容服者貨之,令使任情交易。使至金玉肆問價,纘曰:「北方金玉大賤,當是山川所出?」安世曰:「聖朝不貴金玉,所以賤同瓦礫。又皇上德通神明,山不愛寶,故無川無金,無山無玉。」纘初將大市,得安世言,慚而罷。遷主客給事中。
時民困飢流散,豪右多有占奪,安世乃上疏曰:「臣聞量地畫野,經國大式;邑地相參,致治之本。井稅之興,其來日乆;田萊之數,制之以限。蓋欲使土不曠功,民罔游力。雄擅之家,不獨膏腴之美;單陋之夫,亦有頃畝之分。所以恤彼貧微,抑茲貪慾,同冨約之不均,一齊民於編戶。竊見州郡之民,或因年儉流移,棄賣田宅,漂居異鄉,事涉數世。三長既立,始返舊墟,廬井荒毀,桑榆改植。事已歷遠,易生假冒。彊宗豪族,肆其侵凌,遠認魏晉之家,近引親舊之驗。又年載稍乆,鄉老所惑,群證雖多,莫可取據。各附親知,互有長短,兩證徒具,聽者猶疑,爭訟遷延,連紀不判。良疇委而不開,柔桑枯而不採,僥倖之徒興,繁多之獄作。欲令家豐歲儲,人給資用,其可得乎!愚謂今雖桑井難復,冝更均量,審其徑術,令分藝有準,力業相稱,細民獲資生之利,豪右靡餘地之盈。則無私之澤,乃播均於兆庶;如阜如山,可有積於比戶矣。又所爭之田,冝限年斷,事乆難明,悉屬今主。然後虛妄之民,絕望於覬覦;守分之士,永免於凌奪矣。」高祖深納之,後均田之制起於此矣。
出為安平將軍、相州刺史、假節、趙郡公。敦勸農桑,禁斷淫祀。西門豹、史起,有功於民者,為之修飾廟堂。表薦廣平宋翻、陽平路恃慶,皆為朝廷善士。初,廣平人李波,宗族彊盛,殘掠生民。前刺史薛道親往討之,波率其宗族拒戰,大破軍。遂為逋逃之藪,公私成患。百姓為之語曰:「李波小妹字雍容,褰裙逐馬如卷蓬,左射右射必疊雙。婦女尚如此,男子郍可逢!」安世設方略誘波及諸子侄三十餘人,斬於鄴市,境內肅然。以病免。太和十七年卒於家。安世妻博陵崔氏,生一子瑒。崔氏以妒悍見出,又尚滄水公主,生二子,謐、郁。
瑒,字琚羅。涉歷史傳,頗有文才,氣尚豪爽,公彊當世。延昌末,司徒行參軍,遷司徒長兼主簿。太師、高陽王雍表薦瑒為其友,正主簿。
於時民多絕戶而為沙門,瑒上言:「禮以敎世,法導將來,跡用既殊,區流亦別。故三千之罪,莫大不孝,不孝之大,無過於絕祀。然則絕祀之罪,重莫甚焉。安得輕縱背禮之情,而肆其向法之意也?正使佛道,亦不應然,假令聽然,猶須裁之以禮。一身親老,棄家絕養,既非人理,尤乖禮情,堙滅大倫,且闕王貫。交缺當世之禮,而求將來之益,孔子云『未知生,焉知死』,斯言之至,亦為備矣。安有棄堂堂之政,而從鬼敎乎!又今南服未靜,眾役仍煩,百姓之情,方多避役。若復聽之,恐捐棄孝慈,比屋而是。」沙門都統僧暹等忿瑒鬼敎之言,以瑒為謗毀佛法,泣訴靈太后,太后責之。瑒自理曰:「竊欲清明佛法,使道俗兼通,非敢排棄真學,妄為訾毀。且鬼神之名,皆通靈達稱,自百代正典,敘三皇五帝,皆號為鬼。天地曰神祇,人死曰鬼。易曰『知鬼神之情狀』,周公自美,亦云『能事鬼神』,禮曰『明則有禮樂,幽則有鬼神』。是以明者為堂堂,幽者為鬼敎。佛非天非地,本出於人,應世導俗,其道幽隱,名之為鬼,愚謂非謗。且心無不善,以佛道為敎者,正可未達眾妙之門耳。」靈太后雖知瑒言為允,然不免暹等之意,猶罰瑒金一兩。
轉尚書郎,加伏波將軍。隨蕭寶夤西征,以瑒為統軍,假寧遠將軍。瑒德洽鄉閭,招募雄勇,其樂從者數百騎,瑒傾家賑恤,率之西討。寶夤見瑒至,乃拊瑒肩曰:「子遠來,吾事辦矣。」故其下每有戰功,軍中號曰「李公騎」。寶夤又啟瑒為左丞,仍為別將,軍機戎政,皆與參決。寶夤又啟為中書侍郎。還朝,除鎮遠將軍、岐州刺史,坐辭不赴任免官。建義初,於河陰遇害,時年四十五。初贈鎮東將軍、尚書右僕射、殷州刺史,太昌中重贈散騎常侍、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冀州刺史。
瑒俶儻有大志,好飲酒,篤於親知,每謂弟郁曰:「士大夫學問,稽博古今而罷,何用專經為老博士也?」與弟謐特相友愛,謐在鄉物故,瑒慟哭絕氣,乆而方蘇,不食數日,期年之中,形骸毀悴。人倫哀嘆之。瑒三子。
長子義盛,武定中,司徒倉曹參軍。
瑒弟謐,字永和。在逸士傳。
謐弟郁,字永穆。好學沉靜,博通經史。自著作佐郎為廣平王懷友,懷深相禮遇。時學士徐遵明敎授山東,生徒甚盛,懷征遵明在館,令郁問其五經義例十餘條,遵明所荅數條而已。稍遷國子博士。自國學之建,諸博士率不講說,朝夕敎授,惟郁而已。謙虛雅寬,甚有儒者之風。遷廷尉少卿,加冠軍將軍,轉通直散騎常侍。建義中,以兄瑒卒,遂撫育孤侄,歸於鄉里。永熙初,除散騎常侍、大將軍、左光祿大夫、兼都官尚書,尋領給事黃門侍郎。三年春,於顯陽殿講禮,詔郁執經,解說不窮,群難鋒起,無廢談笑。出帝及諸王公凡預聽者,莫不嗟善。尋病卒,贈散騎常侍、都督定冀相滄殷五州軍事、驃騎大將軍、尚書左僕射、儀同三司、定州刺史。
子士謙,儀同開府參軍事。
李沖,字思順,隴西人,敦煌公寶少子也。少孤,為長兄滎陽太守承所攜訓。承常言:「此兒器量非恆,方為門戶所寄。」沖沈雅有大量,隨兄至官。是時牧守子弟多侵亂民庶,輕有乞奪,沖與承長子韶獨清簡皎然,無所求取,時人美焉。
顯祖末,為中書學生。沖善交遊,不妄戲雜,流輩重之。高祖初,以例遷秘書中散,典禁中文事,以修整敏惠,漸見寵待。遷內秘書令、南部給事中。
舊無三長,惟立宗主督護,所以民多隱冒,五十、三十家方為一戶。沖以三正治民,所由來遠,於是創三長之制而上之。文明太后覽而稱善,引見公卿議之。中書令鄭羲、秘書令高祐等曰:「沖求立三長者,乃欲混天下一法。言似可用,事實難行。」羲又曰:「不信臣言,但試行之,事敗之後,當知愚言之不謬。」太尉元丕曰:「臣謂此法若行,於公私有益。」咸稱方今有事之月,校比民戶,新舊未分,民必勞怨,請過今秋,至冬閒月,徐乃遣使,於事為冝,沖曰:「民者,冥也,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若不因調時,百姓徒知立長校戶之勤,未見均徭省賦之益,心必生怨。冝及課調之月,令知賦稅之均。既識其事,又得其利,因民之欲,為之易行。」著作郎傅思益進曰:「民俗既異,險易不同,九品差調,為日已乆,一旦改法,恐成擾亂。」太后曰:「立三長,則課有常准,賦有恆分,苞蔭之戶可出,僥倖之人可止,何為而不可?」群議雖有乖異,然惟以變法為難,更無異義。遂立三長,公私便之。
遷中書令,加散騎常侍,給事中如故。尋轉南部尚書,賜爵順陽侯。沖為文明太后所幸,恩寵日盛,賞賜月至數千萬,進爵隴西公,密緻珍寶御物以充其第,外人莫得而知焉。沖家素清貧,於是始為冨室。而謙以自牧,積而能散,近自姻族,逮於鄉閭,莫不分及。虛己接物,垂念羇寒,衰舊淪屈由之躋敘者,亦以多矣。時以此稱之。
初,沖兄佐與河南太守來崇同自涼州入國,素有微嫌。佐因縁成崇罪,餓死獄中。後崇子護又糾佐贓罪,佐及沖等悉坐幽系,會赦乃免,佐甚銜之。至沖寵貴,綜攝內外,護為南部郎,深慮為沖所陷,常求退避,而沖每慰撫之。護後坐贓罪,懼必不濟。沖乃具奏與護本末嫌隙,乞原恕之,遂得不坐。沖從甥陰始孫孤貧,往來沖家,至如子侄。有人求官,因其納馬於沖,始孫受輒而不為言。後假方便,借沖此馬,馬主見沖乘馬而不得官,後乃自陳始末。沖聞之,大驚,執始孫以狀款奏,始孫坐死。其處要自厲,不念愛惡,皆此類也。
是時循舊,王公重臣皆呼其名,高祖常謂沖為中書而不名之。文明太后崩後,高祖居喪,引見待接有加。及議禮儀律令,潤飾辭旨,刊定輕重,高祖雖自下筆,無不訪決焉。沖竭忠奉上,知無不盡,出入憂勤,形於顏色,雖舊臣戚輔,莫能逮之,無不服其明斷慎密而歸心焉。於是天下翕然,及殊方聽望,咸宗竒之。高祖亦深相杖信,親敬彌甚,君臣之閒,情義莫二。及改置百司,開建五等,以沖參定典式,封滎陽郡開國侯,食邑八百戶,拜廷尉卿。尋遷侍中、吏部尚書、咸陽王師。東宮既建,拜太子少傅。高祖初依周禮,置夫、嬪之列,以沖女為夫人。
詔曰:「昔軒皇誕御,垂棟宇之構;爰歷三代,興宮觀之式。然茅茨土,昭德於上代;層台廣廈,崇威於中葉。良由文質異冝,華朴殊禮故也。是以周成繼業,營明堂於東都;漢祖聿興,建未央於咸鎬。蓋所以尊嚴皇威,崇重帝德,豈好奢惡儉,苟弊民力者哉?我皇運統天,恊纂干歷,銳意四方,未遑建制,宮室之度,頗為未允。太祖初基,雖粗有經式,自茲厥後,復多營改。至於三元慶饗,萬國充庭,觀光之使,具瞻有闕。朕以寡德,猥承洪緒,運屬休期,事鍾昌運,冝遵遠度,式茲宮宇。指訓規模,事昭於平日;明堂、太廟,已成於昔年。又因往歲之豐資,藉民情之安逸,將以今春營改正殿。違犯時令,行之惕然。但朔土多寒,事殊南夏,自非裁度當春,興役徂暑,則廣制崇基,莫由克就。成功立事,非委賢莫可;改制規模,非任能莫濟。尚書沖器懷淵博,經度明遠,可領將作大匠;司空、長樂公亮,可與大匠共監興繕。其去故崇新之冝,修復太極之制,朕當別加指授。」
車駕南伐,加沖輔國大將軍,統眾翼從。自發都至於洛陽,霖雨不霽,仍詔六軍發軫。高祖戎服執鞭,御馬而出,群臣啟顙於馬首之前。高祖曰:「長驅之謀,廟算已定,今大軍將進,公等更欲何雲?」衝進曰:「臣等不能折衝帷幄,坐制四海,而令南有竊號之渠,實臣等之咎。陛下以文軌未一,親勞聖駕,臣等誠思亡軀盡命,效死戎行。然自離都淫雨,士馬困弊,前路尚遙,水潦方甚。且伊洛境內,小水猶尚致難,況長江浩汗,越在南境。若營舟楫,必須停滯,師老糧乏,進退為難,矜喪反旆,於義為允。」高祖曰:「一同之意,前已具論。卿等正以水雨為難,然天時頗亦可知。何者?夏既炎旱,秋故雨多,玄冬之初,必當開爽。比後月十閒,若雨猶不已,此乃天也,脫於此而晴,行則無害。古不伐喪,謂諸侯同軌之國,非王者統一之文。已至於此,何容停駕。」沖又進曰:「今者之舉,天下所不願,唯陛下欲之。漢文言,吾獨乘千里馬,竟何至也?臣有意而無其辭,敢以死請。」高祖大怒曰:「方欲經營宇宙,一同區域,而卿等儒生,屢疑大計,斧鉞有常,卿勿復言!」策馬將出。於是大司馬、安定王休,兼左僕射、任城王澄等並殷勤泣諫。高祖乃諭群臣曰:「今者興動不小,動而無成,何以示後?苟欲班師,無以垂之千載。朕仰惟遠祖,世居幽漠,違眾南遷,以享無窮之美,豈其無心,輕遺陵壤。今之君子,寧獨有懷?當由天工人代、王業須成故也。若不南鑾,即當移都於此,光宅土中,機亦時矣,王公等以為何如?議之所決,不得旋踵,欲遷者左,不欲者右。」安定王休等相率如右。前南安王楨進曰:「夫愚者暗於成事,智者見於未萌。行至德者不議於俗,成大功者不謀於眾,非常之人乃能建非常之事。廓神都以延王業,度土中以制帝京,周公啟之於前,陛下行之於後,故其冝也。且天下至重,莫若皇居,人之所貴,寧如遺體?請上安聖躬,下慰民望,光宅中原,輟彼南伐。此臣等願言,蒼生幸甚。」群臣咸唱「萬歲」。
高祖初謀南遷,恐眾心戀舊,乃示為大舉,因以脅定群情,外名南伐,其實遷也。舊人懷土,多所不願,內憚南征,無敢言者,於是定都洛陽。沖言於高祖曰:「陛下方修周公之制,定鼎成周。然營建六寢,不可游駕待就;興築城郛,難以馬上營訖。願暫還北都,令臣下經造,功成事訖,然後備文物之章,和玉鑾之響,巡時南徙,軌儀土中。」高祖曰:「朕將巡省方岳,至鄴小停,春始便還,未冝遂不歸北。」尋以沖為鎮南將軍,侍中、少傅如故,委以營構之任。改封陽平郡開國侯,邑戶如先。
車駕南伐,以沖兼左僕射,留守洛陽。車駕渡淮,別詔安南大將軍元英、平南將軍劉藻討漢中,召雍涇岐三州兵六千人擬戍南鄭,克城則遣。沖表諫曰:「秦州險厄,地接羌夷,自西師出後,餉援連續,加氐胡叛逆,所在奔命,運糧擐甲,迄茲未已。今復豫差戍卒,懸擬山外,雖加優復,恐猶驚駭,脫終攻不克,徒動民情,連胡結夷,事或難測。輒依旨密下刺史,待軍克鄭城,然後差遣,如臣愚見,猶謂未足。何者?西道險厄,單徑千里,今欲深戍絕界之外,孤據群賊之中,敵攻不可卒援,食盡不可運糧。古人有言,『雖鞭之長,不及馬腹』,南鄭於國,實為馬腹也。且昔人攻伐,或城降而不取;仁君用師,或撫民而遺地。且王者之舉,情在拯民;夷寇所守,意在惜地。校之二義,德有淺深。惠聲已遠,何遽於一城哉?且魏境所掩,九州過八,民人所臣,十分而九。所未民者,惟漠北之與江外耳。羈之在近,豈急急於今日也?冝待大開疆宇,廣拔城聚,多積資糧,食足支敵,然後置邦樹將,為吞併之舉。今鍾離、壽陽,密邇未拔;赭城、新野,跬步弗降。所克者舍之而不取,所降者撫之而旋戮。東道既未可以近力守,西蕃寧可以遠兵固?若果欲置者,臣恐終以資敵也。又今建都土中,地接寇壤,方須大收死士,平盪江會。輕遣單寡,棄令陷沒,恐後舉之日,眾以留守致懼,求其死效,未易可獲。推此而論,不戍為上。」高祖從之。
車駕還都,引見沖等,謂之曰:「本所以多置官者,慮有令仆暗弱,百事稽壅,若明獨聰專,則權勢大並。今朕雖不得為聰明,又不為劣暗,卿等不為大賢,亦不為大惡。且可一兩年許,少置官司。」
高祖自鄴還京,汎舟洪池,乃從容謂沖曰:「朕欲從此通渠於洛,南伐之日,何容不從此入洛,從洛入河,從河入汴,從汴入清,以至於淮?下船而戰,猶出戶而斗,此乃軍國之大計。今溝渠若須二萬人以下、六十日有成者,冝以漸修之。」沖對曰:「若爾,便是士無遠涉之勞,戰有兼人之力。」遷尚書僕射,仍領少傅。改封清淵縣開國侯,邑戶如前。乃太子恂廢,沖罷少傅。
高祖引見公卿於清徽堂,高祖曰:「聖人之大寶,惟位與功,是以功成作樂,治定製禮。今徙極中天,創居嵩洛,雖大構未成,要自條紀略舉。但南有未賔之豎,兼凶蠻密邇,朕夙夜悵惋,良在於茲。取南之計決矣,朕行之謀必矣。若依近代也,則天子下帷深宮之內;准上古也,則有親行,祚延七百。魏晉不征,旋踵而殞,祚之修短,在德不在征。今但以行期未知早晚。知幾其神乎,朕既非神,焉能知也。而頃來陰陽卜術之士,咸勸朕今征必克。此既家國大事,冝共君臣各盡所見,不得以朕先言,便致依違,退有同異。」沖對曰:「夫征戰之法,先之人事,然後卜筮,今卜筮雖吉,猶恐人事未備。今年秋稔,有損常實,又京師始遷,眾業未定,加之徵戰,以為未可。冝至來秋。」高祖曰:「僕射之言,非為不合。朕意之所慮,乃有社稷之憂。然咫尺寇戎,無冝自安,理須如此。僕射言人事未從,亦不必如此。朕去十七年,擁二十萬眾,行不出畿甸,此人事之盛,而非天時。往年乘機,天時乃可,而闕人事,又致不捷。若待人事備,復非天時,若之何?如僕射之言,便終無征理。朕若秋行無克捷,三君子並付司寇。不可不人盡其心。」罷議而出。
後世宗為太子,高祖宴於清徽堂。高祖曰:「皇儲所以纂歷三才,光昭七祖,斯乃億兆咸恱,天人同泰,故延卿就此一宴,以暢忻情。」高祖又曰:「天地之道,一盈一虛,豈有常泰。天道猶爾,況人事乎?故有升有黜,自古而然。悼往欣今,良用深嘆。」沖對曰:「
東暉承儲,蒼生咸幸。但臣前忝師傅,弗能弼諧,仰慚天日,慈造寬含,得預此宴,慶愧交深。」高祖曰:「朕尚弗能革其昏,師傅何勞愧謝也。」
後尚書疑元拔、穆泰罪事,沖奏曰:「前彭城鎮將元拔與穆泰同逆,養子降壽冝從拔罪。而太尉、咸陽王禧等,以為律文養子而為罪,父及兄弟不知情者不坐。謹審律意,以養子於父非天性,於兄弟非同氣,敦薄既差,故刑典有降,是以養子雖為罪,而父兄不預。然父兄為罪,養子不知謀,易地均情,豈獨從戮乎?理固不然。臣以為:依據律文,不追戮於所生,則從坐於所養,明矣。又律惟言父不從子,不稱子不從父,當是優尊厲卑之義。臣禧等以為:『律雖不正見,互文起制,於乞也舉父之罪,於養也見子坐,是為互起。互起兩明,無罪必矣。若以嫡繼養與生同,則父子冝均,祇明不坐。且繼養之注云:若有別制,不同此律。又令文云:諸有封爵,若無親子,及其身卒,雖有養繼,國除不襲。是為有福不及己,有罪便預坐。均事等情,律令之意,便相矛盾。伏度律旨,必不然也。』臣沖以為:指例條尋,罪在無疑,准令語情,頗亦同式。」詔曰:「僕射之議,據律明矣;太尉等論,於典矯也。養所以從戮者,縁其已免所生,故不得復甄於所養。此獨何福,長處吞舟?於國所以不襲者,重列爵,特立制,因天之所絕,推而除之耳,豈復報對刑賞?於斯則應死,可特原之。」
沖機敏有巧思,北京明堂、圓丘、太廟,及洛都初基,安處郊兆,新起堂寢,皆資於沖。勤志彊力,孜孜無怠,旦理文簿,兼營匠制,几案盈積,剞劂在手,終不勞厭也。然顯貴門族,務益六姻,兄弟子侄,皆有爵官,一家歲祿,萬匹有餘,是其親者,雖復痴聾,無不超越官次。時論亦以此少之。
年才四十,而鬢髮班白,姿貌豐美,未有衰狀。李彪之入京也,孤微寡援,而自立不群,以沖好士,傾心宗附。沖亦重其器學,禮而納焉,每言之於高祖,公私共相援益。及彪為中尉、兼尚書,為高祖知待,便謂非復藉沖,而更相輕背,惟公坐斂袂而已,無復宗敬之意也。沖頗銜之。後高祖南征,沖與吏部尚書、任城王澄並以彪倨傲無禮,遂禁止之。奏其罪狀,沖手自作,家人不知,辭甚激切,因以自劾。高祖覽其表,嘆悵者乆之,既而曰:「道固可謂溢也,僕射亦為滿矣。」沖時震怒,數數責彪前後愆悖,瞋目大呼,投折几案。盡收御史,皆泥首面縛,詈辱肆口。沖素性溫柔,而一旦暴恚,遂發病荒悸,言語亂錯,猶扼腕叫詈,稱李彪小人。醫藥所不能療,或謂肝藏傷裂。旬有餘日而卒,時年四十九。高祖為舉哀於懸瓠,發聲悲泣,不能自勝。詔曰:「沖貞和資性,德義樹身,訓業自家,道素形國。太和之始,朕在弱齡,早委機密,實康時務。鴻漸洛,朝選開清,升冠端右,惟允出納。忠肅柔明,足敷睿范,仁恭信惠,有結民心。可謂國之賢也,朝之望也。方昇寵秩,以旌功舊,奄致喪逝,悲痛於懷。既留勤應陟,兼良宿冝褒,可贈司空公,給東園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襲,贈錢三十萬、布五百匹、蠟二百斤。」有司奏諡曰文穆。葬於覆舟山,近杜預冢,高祖之意也。後車駕自鄴還洛,路經沖墓,左右以聞,高祖臥疾望墳,掩泣乆之。詔曰:「司空文穆公,德為時宗,勛簡朕心,不幸徂逝,托墳邙嶺,旋鑾覆舟,躬睇塋域,悲仁惻舊,有慟朕衷。可遣太牢之祭,以申吾懷。」及與留京百官相見,皆敘沖亡沒之故,言及流淚。高祖得留台啟,知沖患狀,謂右衛宋弁曰:「僕射執我樞衡,揔釐朝務,清儉居躬,知寵已乆。朕以仁明忠雅,委以台司之寄,使我出境無後顧之憂,一朝忽有此患,朕甚懷愴慨。」其相痛惜如此。
沖兄弟六人,四母所出,頗相忿。及沖之貴,封祿恩賜皆以共之,內外輯睦。父亡後同居二十餘年,至洛乃別第宅,更相友愛,乆無閒然。皆沖之德也。始沖之見私寵也,兄子韶恆有憂色,慮致傾敗。後榮名日顯,稍乃自安。而沖明目當官,圖為己任,自始迄終,無所避屈。其體時推運,皆此類也。子延寔等,語在外戚傳。
史臣曰:燕趙信多竒士。李孝伯風範鑒略,蓋亦過人遠甚。世祖雄猜嚴斷,崔浩已見誅夷,而入參心膂,出干政事,獻可替否,無際可尋,故能從容任遇,以功名始卒。其智器固以優乎?安世識具通雅,時干之良。瑒以豪俊達,郁則儒博顯。李沖早延寵眷,入干腹心,風流識業,固乃一時之秀。終恊契聖主,佐命太和,位當端揆,身任梁棟,德洽家門,功著王室。蓋有魏之亂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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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五十四‧列傳第四十二 游雅 高閭
游雅,字伯度,小名黃頭,廣平任人也。少好學,有高才。世祖時,與勃海高允等俱知名,征拜中書博士、東宮內侍長,遷著作郎。使劉義隆,授散騎侍郎,賜爵廣平子,加建威將軍。稍遷太子少傅,領禁兵,進爵為侯,加建義將軍。受詔與中書侍郎胡方回等改定律制。出為散騎常侍、平南將軍、東雍州刺史,假梁郡公。在任廉白,甚有惠政。征為秘書監,委以國史之任。不勤著述,竟無所成。詔雅為太華殿賦,文多不載。雅性剛戇,好自矜誕,陵獵人物。高允重雅文學,而雅輕薄允才,允性柔寬,不以為恨。允將婚於邢氏,雅勸允娶於其族,允不從。雅曰:「人貴河閒邢,不勝廣平游。人自棄伯度,我自敬黃頭。」貴己賤人,皆此類也。允著徵士頌,殊為重雅,事在允傳。雅因論議長短,忿儒者陳竒,遂陷竒至族,議者深責之。和平二年卒。贈相州刺史,諡曰宣侯。
子僧奴,襲爵。卒,子雙鳳襲。
雅弟恆,子曇護。太和中,為中散,遷典寺令。後慰勞仇池,為賊所害。贈肆州刺史。
高閭,字閻士,漁陽雍奴人。五世祖原,晉安北軍司、上谷太守、關中侯,有碑在薊中。祖雅,少有令名,州別駕。父洪,字季願,陳留王從事中郎。閭貴,乃贈寧朔將軍、幽州刺史、固安貞子。
閭早孤,少好學,博綜經史,文才俊偉,下筆成章。本名驢,司徒崔浩見而竒之,乃改為閭而字焉。真君九年,征拜中書博士。和平末,遷中書侍郎。高宗崩,乙渾擅權,內外危懼。文明太后臨朝,誅渾,引閭與中書令高允入于禁內,參決大政,賜爵安樂子。加南中郎將,與鎮南大將軍尉元南赴徐州,閭先入彭城,收管籥,元表閭以本官領東徐州刺史,與張讜對鎮團城。後還京城,以功進爵為侯,加昭武將軍。
顯祖傳位,徙御崇光宮,閭上表頌曰:
臣聞創製改物者,應天之聖君;齷齪順常者,守文之庸主。故五帝異規而化興,三王殊禮而致治,用能憲章萬祀,垂範百王,歷葉所以挹其遺風,後君所以酌其軌度。伏惟太上皇帝,道光二儀,明齊日月,至德潛通,武功四暢。霜威南被,則淮徐來同;齊斧北斷,則獫狁覆斃。西摧三危之酋,東引肅慎之貢,荒遐款塞,九有宅心。於是從容閒覽,希心玄奧,尚鼎湖之竒風,崇巢由之高潔,疇咨熙載,亮采群後,爰挹大位,傳祚聖人。開古之高范,爰萃於一朝;曠葉之希事,載見於今日。昔唐堯禪舜,前典大其成功;太伯讓季,孔子稱其至德。苟位以聖傳,臣子一也。謹上至德頌一篇,其詞曰:
茫茫太極,悠悠遐古。三皇創製,五帝垂祜。仰察璿璣,俯鑒后土。雍容端拱,惟德是與。夏殷世傳,周漢纂烈。道風雖邈,仍誕明哲。爰暨三季,下凌上替。九服三分,禮樂四缺。上靈降鑒,思皇反正。乃眷有魏,配天承命。功冠前王,德侔往聖。移風革俗,天保載定。於穆太皇,克廣聖度。玄化外暢,惠鑒內悟。遺此崇高,挹彼沖素。道映當今,慶流後祚。明明我皇,承乾紹煥。比誦熙周,方文隆漢。重光麗天,晨暉疊旦。六府孔修,三辰貞觀。功均乾造,雲覆雨潤。養之以仁,敦之以信。綏之斯和,動之斯震。自東徂西,無思不順。禎候並應,福祿來格。嘉穀秀町,素文表石。玄鳥呈皓,醴泉流液。黃龍蜿蜿,游鱗奕奕。沖訓既布,率土咸寧。穆穆四門,灼灼典刑。勝殘豈遠,期月有成。翹翹東嶽,庶見翠旌。先民有言,千載一泰。昔難其運,今易其會。沐浴淳澤,被服冠帶。飲和陶潤,載欣載賴。文以寫意,功由頌宣。吉甫作歌,式昭永年。唐政緝熙,康哉垂篇。仰述徽烈,被之管弦。
高允以閭文章冨逸,舉以自代,遂為顯祖所知,數見引接,參論政治。命造鹿苑頌、北伐碑,顯祖善之。承明初,為中書令,加給事中,委以機密。文明太后甚重閭,詔令書檄碑銘讚頌皆其文也。
太和三年,出師討淮北,閭表曰:「伏見廟算有事淮海,雖成事不說,猶可思量。臣以愚劣,本非武用,至於軍旅,尤所不學。直以無諱之朝,敢肆狂瞽,區區短見,竊有所疑。臣聞兵者兇器,不得已而用之。今天下開泰,四方無虞,豈冝盛世,干戈妄動。疑一也。淮北之城,凡有五處,難易相兼,皆須攻擊。然攻守難圖,力懸百倍,反覆思量,未見其利。疑二也。縱使如心,於國無用,發兵遠入,費損轉多。若不置城,是謂空爭。疑三也。脫不如意,當延日月,屯眾聚費,於何不有。疑四也。伏願思此四疑,時速返旆。」文明太后令曰:「六軍電發,有若摧朽,何慮四難也。」
遷尚書、中書監。淮南王他奏求依舊斷祿,文明太后令召群臣議之。閭表曰:
天生烝民,樹之以君,明君不能獨理,必須臣以作輔。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故車服有等差,爵命有分秩;德高者則位尊,任廣者則祿重。下者祿足以代耕,上者俸足以行義。庶民均其賦,以展奉上之心;君王聚其材,以供事業之用。君班其俸,垂惠則厚;臣受其祿,感恩則深。於是貪殘之心止,竭效之誠篤,兆庶無侵削之煩,百辟備禮容之美。斯則經世之明典,為治之至術。自堯舜以來,逮於三季,雖優劣不同,而斯道弗改。自中原崩否,天下幅裂,海內未一,民戶耗減,國用不充,俸祿遂廢。此則事出臨時之冝,良非長乆之道。
大魏應期紹祚,照臨萬方,九服既和,八表咸謐。二聖欽明文思,道冠百代,動遵禮式,稽考舊章,准百王不易之勝法,述前聖利世之高軌,置立鄰黨,班宣俸祿,事設令行,於今已乆,苛慝不生,上下無怨,奸巧革慮,窺覦絕心,利潤之厚,同於天地。以斯觀之,如何可改?
又洪波奔激,則堤防冝厚;奸悖充斥,則禁網須嚴。且饑寒切身,慈母不保其子;家給人足,禮讓可得而生。但廉清之人,不必皆冨;豐財之士,未必悉賢。今給其俸,則清者足以息其濫竊,貪者足以感而勸善;若不班祿,則貪者肆其姦情,清者不能自保。難易之驗,灼然可知,如何一朝便欲去俸?淮南之議,不亦謬乎?
詔從閭議。
高祖又引見王公已下於皇信堂,高祖曰:「政雖多途,治歸一體,朕每蒙慈訓,猶自昧然。誠知忠佞有損益,而未識其異同,恆懼忠貞見毀,佞人便進。寤寐思此,如有隱憂。國彥朝賢,休戚所共,冝辨斯真偽,以釋朕懷。」尚書游明根對曰:「忠佞之士,實亦難知,依古爵人,先試之以官,官定然後祿之,三載考績,然後忠佞可明。」閭曰:「竊謂袁盎徹慎夫人席,是其忠;譖殺晁錯,是其佞。若以異人言之,望之為忠,石顯是佞。」高祖曰:「自非聖人,忠佞之行,時或互有,但忠功顯即謂之忠,佞跡成斯謂之佞。史官據成事而書,於今觀之,有別明矣。朕所問者,未然之前;卿之所對,已然之後。」閭曰:「佞者,飾智以行事;忠者,發心以附道。譬如玉石,皦然可知。」高祖曰:「玉石同體而異名,忠佞異名而同理。求之於同,則得其所以異;尋之於異,則失其所以同。出處同異之閒,交換忠佞之境,豈是皦然易明哉?或有托佞以成忠,或有假忠以飾佞。如楚子綦後事顯忠,初非佞也。」閭曰:「子綦諫楚,初雖隨述,終致忠言,此適欲幾諫,非為佞也。子綦若不設初權,後忠無由得顯。」高祖善閭對。
閭後上表曰:
臣聞為國之道,其要有五:一曰文德,二曰武功,三曰法度,四曰防固,五曰刑賞。故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荒狡放命,則播武功以威之;民未知戰,則製法度以齊之;暴敵輕侵,則設防固以御之;臨事制勝,則明刑賞以勸之。用能辟國寧方,征伐四克。北狄悍愚,同於禽獸,所長者野戰,所短者攻城。若以狄之所短,奪其所長,則雖眾不能成患,雖來不能內逼。又狄散居野澤,隨逐水草,戰則與家產並至,奔則與畜牧俱逃,不齎資糧而飲食足。是以古人伐北方,攘其侵掠而已。歷代為邊患者,良以倏忽無常故也。六鎮勢分,倍眾不鬥,互相圍逼,難以制之。昔周命南仲,城彼朔方;趙靈、秦始,長城是築;漢之孝武,踵其前事。此四代之君,皆帝王之雄傑,所以同此役者,非智術之不長,兵眾之不足,乃防狄之要事,其理冝然故也。易稱天險不可升,地險山川丘陵,王公設險以守其國,長城之謂歟?今冝依故於六鎮之北築長城,以御北虜,雖有暫勞之勤,乃有永逸之益,如其一成,惠及百世。即於要害,往往開門,造小城於其側。因地卻敵,多有弓弩。狄來有城可守,其兵可捍。既不攻城,野掠無獲,草盡則走,終必懲艾。
冝發近州武勇四萬人及京師二萬人,合六萬人為武士,於苑內立征北大將軍府,選忠勇有志干者以充其選。下置官屬,分為三軍,二萬人專習弓射,二萬人專習戈盾,二萬人專習騎槊。修立戰場,十日一習,采諸葛亮八陣之法,為平地禦寇之方,使其解兵革之冝,識旌旗之節,器械精堅,必堪禦寇。使將有定兵,兵有常主,上下相信,晝夜如一。七月發六部兵六萬人,各備戎作之具,敕台北諸屯倉庫,隨近作米,俱送北鎮。至八月,征北部率所領與六鎮之兵,直至磧南,揚威漠北。狄若來拒,與之決戰,若其不來,然後散分其地,以築長城。計六鎮東西不過千里,若一夫一月之功,當三步之地,三百人三里,三千人三十里,三萬人三百里,則千里之地,彊弱相兼,計十萬人一月必就,運糧一月不足為多。人懷永逸,勞而無怨。
計築長城,其利有五:罷游防之苦,其利一也;北部放牧,無抄掠之患,其利二也;登城觀敵,以逸待勞,其利三也;省境防之虞,息無時之備,其利四也;歲常游運,永得不匱,其利五也。
又任將之道,特須委信,遣之以禮,恕之以情,閫外之事,有利輒決,赦其小過,要其大功,足其兵力,資其給用,君臣相體,若身之使臂,然後忠勇可立,制勝可果。是以忠臣盡其心,征將竭其力,雖三敗而逾榮,雖三背而彌寵。
詔曰:「覽表,具卿安邊之策。比當與卿面論一二。」
高祖又引見群臣,議伐蠕蠕。帝曰:「蠕蠕前後再擾朔邊,近有投化人云,敕勒渠帥興兵叛之,蠕蠕主身率徒眾,追至西漠。今為應乘弊致討,為應休兵息民?」左僕射穆亮對曰:「自古以來,有國有家莫不以戎事為首。蠕蠕子孫,襲其凶業,頻為寇擾,為惡不悛,自相違叛。如臣愚見,冝興軍討之,雖不頓除巢穴,且以挫其丑勢。」閭曰:「昔漢時天下一統,故得窮追北狄,今南有吳寇,不冝懸軍深入。」高祖曰:「先朝屢興征伐者,以有未賔之虜。朕承太平之基,何為搖動兵革?夫兵者兇器,聖王不得已而用之。便可停也。」高祖又曰:「今欲遣蠕蠕使還,應有書問以不?」群臣以為冝有,乃詔閭為書。於時蠕蠕國有喪,而書不敘凶事。高祖曰:「卿為中書監,職典文詞,所造旨書,不論彼之凶事。若知而不作,罪在灼然,若情思不至,應謝所任。」閭對曰:「昔蠕蠕主敦崇和親,其子不遵父志,屢犯邊境,如臣愚見,謂不冝吊。」高祖曰:「敬其父則子恱,敬其君則臣恱。卿雲不合弔慰,是何言歟!」閭遂引愆,免冠謝罪。高祖謂閭曰:「蠕蠕使牟提小心恭慎,甚有使人之禮,同行疾其敦厚,每至陵辱,恐其還北,必被謗誣。昔劉准使殷靈誕每禁下人不為非禮之事,及其還國,果被譖愬,以致極刑。今為旨書,可明牟提忠於其國,使蠕蠕主知之。」
是年冬至,高祖、文明太后大饗群官,高祖親舞於太后前,群臣皆舞。高祖乃歌,仍率群臣再拜上壽。閭進曰:「臣聞:大夫行孝,行合一家;諸侯行孝,聲著一國;天子行孝,德被四海。今陛下聖性自天,敦行孝道,稱觴上壽,靈應無差,臣等不勝慶踴,謹上千萬歲壽。」高祖大恱,賜群臣帛,人三十匹。
又議政於皇信堂,高祖曰:「百揆多途,萬機事猥,未周之闕,卿等冝有所陳。」閭對曰:「臣伏思太皇太后十八條之令,及仰尋聖朝所行,事周於百揆,理兼於庶務。孔子至聖,三年有成;子產治鄭,歷載乃就。今聖化方宣,風政驟改,行之積乆,自然致治,理之必明,不患事闕。又為政之道,終始若一,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政令既宣,若有不合於民者,因民之心而改之。願終成其事,使至敎必行。臣反覆三思,理畢於此,不知其他。但使今之法度,必理、必明、必行、必乆,勝殘去殺,可不遠而致。」高祖曰:「刑法者,王道之所用。何者為法?何者為刑?施行之日,何先何後?」閭對曰:「臣聞創製立會,軌物齊眾,謂之法;犯違制約,致之於憲,謂之刑。然則法必先施,刑必後著。自鞭杖已上至於死罪,皆謂之刑。刑者,成也,成而不可改。」高祖曰:「論語稱:『冉子退朝,孔子問曰:何晏也?對曰:有政。子曰:其事也。如有政,雖不吾以,吾其與聞之。』何者是政?何者為事?」閭對曰:「臣聞:政者,君上之所施行,合於法度,經國治民之屬,皆謂之政;臣下奉敎承旨,作而行之,謂之事。然則天下大同,風軌齊一,則政出於天子;王道衰,則政出於諸侯;君道缺,則政出於大夫。故詩序曰:『王道衰,政敎失,則國異政,家殊俗。』政者,上之所行;事者,下之所奉。」高祖曰:「若君命為政,子夏為莒父宰,問政,此應奉命而已,何得稱政?」尚書游明根曰:「子夏宰民,故得稱政。」帝善之。
十四年秋,閭上表曰:
奉癸未詔書,以春夏少雨,憂饑饉之方臻,愍黎元之傷瘁。同禹湯罪己之誠,齊堯舜引咎之德,虞災致懼,詢及卿士,令各上書,極陳損益。深恩被於蒼生,厚惠流於后土。伏惟陛下天啟聖姿,利見纂極,欽若昊天,光格宇宙。太皇太后以叡哲贊世,稽合三才,高明柔克,道被無外。七政昭宣於上,九功咸序於下。君人之量逾高,謙光之旨彌篤。修復祭儀,宗廟所以致敬;飾正器服,禮樂所以宣和。增儒官以重文德,簡勇士以昭武功。慮獄訟之未息,定刑書以理之;懼蒸民之奸宄,置鄰黨以穆之;究庶官之勤劇,班俸祿以優之;知勞逸之難均,分民土以齊之。甄忠明孝,矜貧恤獨,開納讜言,抑絕讒佞,明訓以體,率土移風。雖未勝殘去殺,成無為之化,足以仰荅三靈者矣。
臣聞皇天無私,降鑒在下,休咎之徵,咸由人召。故帝道昌則九疇敘,君德衰而彝倫斁。休瑞並應,享以五福,則康於其邦;咎徵屢臻,罰以六極,則害於其國。斯乃洪範之實征,神祇之明驗。及其厄運所纏,世鍾陽九,數乖於天理,事違於人謀,時則有之矣。故堯湯逢曆年之災,周漢遭水旱之患,然立功修行,終能弭息。今考治則有如此之風,計運未有如彼之害,而陛下殷勤引過,事邁前王。徙星澍雨之徵,指辰可必;消災滅禍之符,灼然自見。雖王畿之內,頗為少雨,關外諸方,禾稼仍茂,苟動之以禮,綏之以和,一歲不收,未為大損。但豫備不虞,古之善政,安不忘危,有國常典。竊以北鎮新徙,家業未就,思親戀本,人有愁心,一朝有事,難以禦敵。可寬其往來,頗使欣慰,開雲中馬城之食以賑恤之,足以感德,致力邊境矣。明察畿甸之民,飢甚者,出靈丘下館之粟以救其乏,可以安慰孤貧,樂業保土。使幽、定、安、並四州之租,隨運以溢其處;開關弛禁,薄賦賤糴,以消其費;清道路,恣其東西,隨豐遂食,貧冨相贍。可以免度凶年,不為患苦。
又聞常士困則濫竊生,匹婦餒則慈心薄。凶儉之年,民輕違犯,可緩其使役,急其禁令。冝於未然之前,申敕外牧。又一夫幽枉,王道為虧,京師之獄,或恐未盡。可集見囚於都曹,使明折庶獄者,重加究察。輕者即可決遣,重者定狀以聞。罷非急之作,放無用之獸。此乃救凶之常法,且以見憂於百姓。論語曰:「不患貧而患不安。」苟安而樂生,雖遭凶年,何傷於民庶也。愚臣所見,如此而已。
詔曰:「省表聞之,當敕有司依此施行。」
後詔閭與太常采雅樂以營金石,又領廣陵王師。出除鎮南將軍、相州刺史。以參定律令之勤,賜布帛千匹、粟一千斛、牛馬各三。閭上疏陳伐吳之策,高祖納之。遷都洛陽,閭表諫,言遷有十損,必不獲已,請遷於鄴。高祖頗嫌之。
蕭鸞雍州刺史曹虎據襄陽請降,詔劉昶、薛真度等四道南伐,車駕親幸懸瓠。閭表諫曰:「洛陽草創,虎既不遣質任,必非誠心,無冝輕舉。」高祖不納。虎果虛詐,諸將皆無功而還。高祖攻鍾離未克,將於淮南修故城而置鎮戍,以撫新附之民,賜閭璽書,具論其狀。閭表曰:「南土亂亡,僭主屢易,陛下命將親征,威陵江左,望風慕化,克拔數城,施恩布德,攜民襁負,可謂澤流邊方,威惠普著矣。然元非大舉,軍興後時;本為迎降,戎卒實少。兵法:十則圍之,倍則攻之。所率既寡,東西懸闊,難以並稱。伏承欲留戍淮南,招撫新附。昔世祖以回山倒海之威,步騎數十萬南臨瓜步,諸郡盡降,而盱眙小城,攻而弗克。班師之日,兵不戍一郡,土不辟一廛。夫豈無人,以大鎮未平,不可守小故也。堰水先塞其源,伐木必拔其本。源不塞,本不拔,雖翦枝竭流,終不可絕矣。壽陽、盱眙、淮陰,淮南之源本也。三鎮不克其一,而留兵守郡,不可自全明矣。既逼敵之大鎮,隔深淮之險,少置兵不足以自固,多留眾糧運難可充。又欲修渠通漕,路必由於泗口;溯淮而上,須經角城。淮陰大鎮,舟船素畜,敵因先積之資,以拒始行之路。若元戎旋旆,兵士挫怯,夏雨水長,救援實難。忠勇雖奮,事不可濟。淮陰東接山陽,南通江表,兼近江都、海西之資,西有盱眙、壽陽之鎮。且安土樂本,人之常情,若必留戍,軍還之後,恐為敵擒。何者?鎮戍新立,懸在異境,以勞御逸,以新擊舊,而能自固者,未之有也。昔彭城之役,既克其城,戍鎮已定,而思叛外向者猶過數方。角城蕞爾,處在淮北,去淮陽十八里,五固之役,攻圍歷時,卒不能克。以今比昔,事兼數倍。今以向熱,水雨方降,兵刃既交,難以恩恤。降附之民及諸守令,亦可徙置淮北。如其不然,進兵臨淮,速渡士卒,班師還京。踵太武之成規,營皇居於伊洛。畜力以待敵釁,布德以懷遠人,使中國清穆,化被遐裔。淮南之鎮,自效可期;天安之捷,指辰不遠。」
車駕還幸石濟,閭朝於行宮。高祖謂閭曰:「朕往年之意,不欲決征,但兵士已集,恐為幽王之失,不容中止。發洛之日,正欲至於懸瓠,以觀形勢。然機不可失,遂至淮南。而彼諸將,並列州鎮,至無所獲,定由晚一月日故也。」閭對曰:「人皆是其所事,而非其所不事,猶犬之吠非其主。且古者攻戰之法,倍則攻之,十則圍之。聖駕親戎,誠應大捷,所以無大獲者,良由兵少故也。且徙都者,天下之大事,今京邑甫爾,庶事造創,臣聞詩云:『惠此中國,以綏四方。』臣願陛下從容伊,優遊京洛,使德被四海,中國緝寧,然後向化之徒,自然樂附。」高祖曰:「願從容伊,實亦不少,但未獲耳。」閭曰:「司馬相如臨終恨不見封禪。今雖江介不賔,小賊未殄,然中州之地,略亦盡平,豈可於聖明之辰,而闕盛禮。齊桓公霸諸侯,猶欲封禪,而況萬乘。」高祖曰:「由此桓公屈於管仲。荊揚未一,豈得如卿言也。」閭曰:「漢之名臣,皆不以江南為中國。且三代之境,亦不能遠。」高祖曰:「淮海惟揚州,荊及衡陽惟荊州,此非近中國乎?」
及車駕至鄴,高祖頻幸其州館。詔曰:「閭昔在中禁,有定禮正樂之勛;作藩於州,有廉清公幹之美。自大軍停軫,庶事咸豐,可謂國之老成,善始令終者也。每惟厥德,朕甚嘉焉。可賜帛五百匹、粟一千斛、馬一匹、衣一襲,以褒厥勤。」
閭每請本州以自效,詔曰:「閭以懸車之年,方求衣錦,知進忘退,有塵謙德,可降號平北將軍。朝之老成,冝遂情願,徙授幽州刺史,令存勸兩修,恩法並舉。」閭以諸州罷從事,依府置參軍,於治體不便,表冝復舊。高祖不恱。歲余,表求致仕,優荅不許。征為太常卿。頻表陳遜,不聽。又車駕南討漢陽,閭上表諫求回師,高祖不納。漢陽平,賜閭璽書,閭上表陳謝。
世宗踐阼,閭累表遜位。詔曰:「閭貞干早聞,儒雅素著,出內清華,朝之俊老,以年及致仕,固求辭任,冝聽解宗伯,遂安車之禮,特加優授,崇老成之秩。可光祿大夫,金印、紫綬。」使散騎常侍、兼吏部尚書邢巒就家拜授。及辭,引見於東堂,賜以餚羞,訪之大政。以其先朝儒舊,告老永歸,世宗為之流涕。詔曰:「閭歷官六朝,著勛五紀,年禮致辭,義光進退,歸軒首路,感悵兼懷。安駟金,漢世榮貺,可賜安車、几杖、輿馬、繒彩、衣服、布帛,事從豐厚。百僚餞之,猶昔群公之祖二疏也。」閭進陟北邙,上望闕表,以示戀慕之誠。景明三年十月,卒於家。世宗遣使弔慰,賵帛四百匹。四年三月,贈鎮北將軍、幽州刺史,諡曰文侯。
閭好為文章,軍國書檄詔令碑頌銘贊百有餘篇,集為三十卷。其文亦高允之流,後稱二高,為當時所服。閭彊果,敢直諫,其在私室,言裁聞耳,及於朝廷廣眾之中,則談論鋒起,人莫能敵。高祖以其文雅之美,每優禮之。然貪褊矜慢,初在中書,好詈辱諸博士,博士、學生百有餘人,有所干求者,無不受其財貨。及老為二州,乃更廉儉自謹,有良牧之譽。有三子。
長子元昌,襲爵。位至遼西、博陵二郡太守。
子欽,字希叔,頗有文學。莫折念生之反也,欽隨元志西討,志敗,為賊所擒,念生以為黃門郎。死於秦州。
子穆宗,襲祖爵。興和中,定州開府祭酒。
欽弟石頭、小石,皆早卒。
元昌弟定殷,中壘將軍、漁陽太守。卒,贈征虜將軍、安州刺史。
子洪景,少有名譽。早卒。
次子宣景,武定中,開府司馬。
定殷弟幼成,員外郎。頗有文才,性清狂,為奴所害。
閭弟恱,篤志好學,有美於閭。早卒。
史臣曰:游雅才業,亦高允之亞歟?至於陷族陳竒,斯所以絕世而莫祀也。高閭發言有章句,下筆冨文彩,亦一代之偉人。故能受遇累朝,見重高祖。掛冠謝事,禮備懸輿,美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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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五十五‧列傳第四十三 游明根 劉芳
游明根,字志遠,廣平任人也。祖,慕容熙樂浪太守。父幼,馮跋假廣平太守。和龍平,明根乃得歸鄉里。游雅稱薦之,世祖擢為中書學生。性貞慎寡慾,綜習經典。及恭宗監國,與公孫叡俱為主書。
高宗踐阼,遷都曹主書,賜爵安樂男、寧遠將軍。高宗以其小心敬慎,每嗟美之。假員外散騎常侍、冠軍將軍、安樂侯,使於劉駿,直使明僧暠相對。前後三返,駿稱其長者,迎送之禮,有加常使。顯祖初,以本將軍出為東青州刺史,加員外常侍。遷散騎常侍、平東將軍、都督兗州諸軍事、瑕丘鎮將,尋就拜東兗州刺史,改爵新泰侯。為政清平,新民樂附。
高祖初,入為給事中,遷儀曹長,加散騎常侍。清約恭謹,號為稱職。後王師南討,詔假安南將軍、儀曹尚書、廣平公,與梁郡王嘉參謀軍計。後兗州民叛,詔明根慰喻。敕南征沔西、仇城、連口三道諸軍,稟明根節度。還都,正尚書,仍加散騎常侍。
詔以與蕭賾絕使多年,今冝通否,群臣會議。尚書陸叡曰:「先以三吳不靖,荊梁有難,故權停之,將觀釁而動。今彼方既靖,冝還通使。」明根曰:「中絕行人,是朝廷之事,深築醴陽,侵彼境土,二三之理,直在蕭賾。我今遣使,於理為長。」高祖從之。文明太后崩,群臣固請公除,高祖與明根往復。事在禮志。遷大鴻臚卿、河南王干師,尚書如故。隨例降侯為伯。又參定律令,屢進讜言。
明根以年逾七十,表求致仕。詔不許,頻表固請,乃詔曰:「明根風度清干,志尚貞敏,溫恭靜密,乞言是寄,故抑其高蹈之操,至於再三。表請殷勤,不容違奪,便已許其告辨。可出前後表付外,依禮施行。」引明根入見,高祖曰:「卿年耆德茂,服勤累朝,歷職內外,並著顯績,逮於耆老,履道不渝,是以釐革之始,委以禮任,遲能迂德,匡贊於朕。然高尚悠邈,便爾言歸,君臣之禮,於斯而畢,眷德思仁,情何可已。夫七十致仕,典禮所稱;位隆固辭,賢者達節。但季俗陵遲,斯道弗繼。卿獨秉沖操,居今行古,有魏以來,首振頹俗,進可以光我朝化,退可以榮慰私門。」明根對曰:「臣桑榆之年,鍾鳴漏盡,蒙陛下之澤,首領獲全,待盡私庭,下奉先帝陛下大恩,臣之願也。但犬馬之戀,不勝悲塞。」因泣不自勝。高祖命之令進,言別殷勤,仍為流涕。賜青紗單衣、委貌冠、被褥、錦袍等物。
其年,以司徒尉元為三老,明根為五更,行禮辟雍。語在元傳。賜步挽一乘,給上卿之祿,供食之味,太官就第月送之。以定律令之勤,賜布帛一千匹、谷一千斛。後明根歸廣平,賜絹五百匹、安車一乘、馬二匹、幄帳被褥。車駕幸鄴,明根朝於行宮。詔曰:「游五更光素蓬檐,歸終衡里,可謂朝之舊德,國之老成。可賜帛五百匹、谷五百斛。」敕太官備送珍羞。後車駕幸鄴,又朝行宮,賜谷帛如前,為造甲第。國有大事,恆璽書訪之。舊疹發動,手詔問疾,太醫送藥。太和二十三年卒於家,年八十一。世宗遣使弔祭,賻錢一十萬、絹三百匹、布二百匹,贈光祿大夫,加金章紫綬,諡靖侯。
明根歷官內外五十餘年,處身以仁和,接物以禮讓,時論貴之。高祖初,明根與高閭以儒老學業,特被禮遇,公私出入,每相追隨,而閭以才筆時侮明根,世號高、游焉。子肇襲爵。
肇,字伯始,高祖賜名焉。幼為中書學生,博通經史及蒼、雅、林說。高祖初,為內秘書侍御中散。司州初建,為都官從事,轉通直郎、秘閣令,遷散騎侍郎、典命中大夫。車駕南伐,肇上表諫止,高祖不納。尋遷太子中庶子。
肇謙素敦重,文雅見任。以父老,求解官扶侍。高祖欲令遂祿養,乃出為本州南安王楨鎮北府長史,帶魏郡太守。王薨,復為高陽王雍鎮北府長史,太守如故。為政清簡,加以匡贊,歷佐二王,甚有聲跡。數年,以父憂解任。
景明末,征為廷尉少卿,固辭,乃授黃門侍郎。遷散騎常侍,黃門如故。兼侍中,為畿內大使,黜陟善惡,賞罰分明。轉太府卿,徙廷尉卿,兼御史中尉,黃門如故。肇,儒者,動存名敎,直繩所舉,莫非傷風敗俗。持法仁平,斷獄務於矜恕。尚書令高肇,世宗之舅,為百僚懾憚,以肇名與己同,欲令改易。肇以高祖所賜,秉志不許,高肇甚銜之。世宗嘉其剛梗。
盧昶之在朐山也,肇諫曰:「朐山蕞爾,僻在海濵,山湖下墊,民無居者,於我非急,於賊為利。為利,故必致死而爭之;非急,故不得已而戰。以不得已之眾,擊必死之師,恐稽延歲月,所費遂甚。假令必得朐山,徒致交爭,終難全守,所謂無益之田也。知賊將屢以宿豫求易朐山,臣愚謂此言可許。朐山乆捍危弊,冝速審之。若必如此,宿豫不征而自伏。持此無用之地,復彼舊有之疆,兵役時解,其利為大。」世宗將從之,尋而昶敗。
遷侍中。蕭衍軍主徐玄明斬其青冀二州刺史張稷首,以郁洲內附,朝議遣兵赴援。肇表曰:「玄明之款,雖奔救是當,然事有損益,或憚舉而功多,或因小而生患,不可必也。今六里、朐山,地實接海,陂湖下濕,人不可居。郁洲又在海中,所謂雖獲石田,終無所用。若不得連口,六里雖克,尚不可守,況方事連兵,而爭非要也。且六里於賊逾要,去此閒遠。若以閒遠之兵,攻逼近之眾,其勢既殊,不可敵也。災儉之年,百姓飢弊,餓死者亦復不少。何以得冝靜之辰,興干戈之役?軍糧資運,取濟無所。唯見其損,未睹其益。且新附之民,服化猶近,特須安帖,不冝勞之。勞則怨生,怨生則思叛,思叛則不自安,不安則擾動。脫爾,則連兵難解。事不可輕。冝損茲小利,不使大損。」世宗並不納。
大將軍高肇伐蜀,肇諫曰:「臣聞: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兵者兇器,不得已而後用。當今治雖太平,論征未可。何者?山東、關右,殘傷未復,頻年水旱,百姓空虛,冝在安靜,不冝勞役。然往昔開拓,皆因城主歸款,故有徵無戰。今之據者,雖假官號,真偽難分,或有怨於彼,不可全信。且蜀地險隘,稱之自古,鎮戍晏然,更無異趣,豈得虛承浮說,而動大軍。舉不慎始,悔將何及!討蜀之略,願俟後圖。」世宗又不納。
肅宗即位,遷中書令、光祿大夫,加金章紫綬,相州大中正。出為使持節,加散騎常侍、鎮東將軍、相州刺史,有惠政。征為太常卿,遷尚書右僕射,固辭,詔不許。肇於吏事,斷決不速。主者咨呈,反覆論敘,有時不曉,至於再三,必窮其理,然後下筆,雖寵勢干請,終無回撓。方正之操,時人服之。及領軍元叉之廢靈太后,將害太傅、清河王懌,乃集公卿會議其事。於時群官莫不失色順旨,肇獨抗言以為不可,終不下署。正光元年八月卒,年六十九。詔給東園秘器、朝服一襲,賵帛七百匹。肅宗舉哀於朝堂。贈使持節、散騎常侍、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冀州刺史,諡文貞公。
肇外寬柔,內剛直,耽好經傳,手不釋書。治周易、毛詩,尤精三禮。為易集解,撰冠婚儀、白珪論,詩賦表啟凡七十五篇,皆傳於世。謙廉不競,曾撰儒碁,以表其志焉。清貧寡慾,資仰俸祿而已。肇之為廷尉也,世宗嘗私敕肇,有所降恕。肇執而不從,曰:「陛下自能恕之,豈足令臣曲筆也!」其執意如此。及肅宗初,近侍群官豫在奉迎者,自侍中崔光已下並加封邑,時封肇文安縣開國侯,邑八百戶。肇獨曰:「子襲父位,今古之常,因此獲封,何以自處?」固辭不應。論者高之。
子祥,字宗良,頗有學。歷秘書郎,襲爵新泰伯。遷通直郎、國子博士,領尚書郎中。肅宗以肇昔辭文安之封,復欲封祥,祥守其父意,卒亦不受。又追論肇前議清河,守正不屈,乃封祥高邑縣開國侯,邑七百戶。孝昌元年卒,年三十六。贈征虜將軍、給事黃門侍郎、幽州刺史,諡曰文。
子皓,字賔多,襲。侍御史。早卒。
皓弟安居,襲爵新泰伯。武定中,司空墨曹參軍。齊受禪,爵例降。
明根叔父矯,中書博士,濮陽、鉅鹿二郡太守。卒,贈冠軍將軍、相州刺史。
矯孫馥,國子博士。
馥弟思進,尚書郎中。
劉芳,字伯文,彭城人也,漢楚元王之後也。六世祖訥,晉司隸校尉。祖該,劉義隆征虜將軍、青徐二州刺史。父邕,劉駿兗州長史。
芳出後伯父遜之,遜之,劉駿東平太守也。邕同劉義宣之事,身死彭城。芳隨伯母房逃竄青州,會赦免。舅元慶,為劉子業青州刺史沈文秀建威府司馬,為文秀所殺。芳母子入梁鄒城。慕容白曜南討青齊,梁鄒降,芳北徙為平齊民,時年十六。南部尚書李敷妻,司徒崔浩之弟女;芳祖母,浩之姑也。芳至京師,詣敷門,崔恥芳流播,拒不見之。芳雖處窮窘之中,而業尚貞固,聰敏過人,篤志墳典。晝則傭書,以自資給,夜則讀誦,終夕不寢,至有易衣並日之弊,而澹然自守,不汲汲於榮利,不戚戚於賤貧,乃著窮通論以自慰焉。
芳常為諸僧傭寫經論,筆跡稱善,卷直以一縑,歲中能入百餘匹,如此數十年,賴以頗振。由是與德學大僧,多有還往。時有南方沙門惠度以事被責,未幾暴亡,芳因縁關知,文明太后召入禁中,鞭之一百。時中官李豐主其始末,知芳篤學有志行,言之於太后,太后微愧於心。會蕭賾使劉纘至,芳之族兄也,擢芳兼主客郎,與纘相接。尋拜中書博士。後與崔光、宋弁、邢產等俱為中書侍郎,俄而詔芳與產入授皇太子經,遷太子庶子、兼員外散騎常侍。從駕洛陽,自在路及旋京師,恆侍坐講讀。芳才思深敏,特精經義,博聞彊記,兼覽蒼、雅,尤長音訓,辨析無疑。於是禮遇日隆,賞賚豐渥,正除員外散騎常侍。俄兼通直常侍,從駕南巡,撰述行事,尋而除正。王肅之來奔也,高祖雅相器重,朝野屬目。芳未及相見。高祖宴群臣於華林,肅語次云「古者唯婦人有笄,男子則無」。芳曰:「推經禮正文,古者男子婦人俱有笄。」肅曰:「喪服稱男子免而婦人髽,男子冠而婦人笄。如此,則男子不應有笄。」芳曰:「此專謂凶事也。禮:初遭喪,男子免,時則婦人髽;男子冠,時則婦人笄。言俱時變,而男子婦人免髽、冠笄之不同也。又冠尊,故奪其笄稱。且互言也,非謂男子無笄。又禮內則稱:『子事父母,雞初鳴,櫛纚笄揔。』以茲而言,男子有笄明矣。」高祖稱善者乆之。肅亦以芳言為然,曰:「此非劉石經邪?」昔漢世造三字石經於太學,學者文字不正,多往質焉。芳音義明辨,疑者皆往詢訪,故時人號為劉石經。酒闌,芳與肅俱出,肅執芳手曰:「吾少來留意三禮,在南諸儒,亟共討論,皆謂此義如吾向言,今聞往釋,頓袪平生之惑。」芳理義精通,類皆如是。
高祖遷洛,路由朝歌,見殷比干墓,愴然悼懷,為文以吊之。芳為註解,表上之。詔曰:「覽卿注,殊為冨博。但文非屈宋,理慚張賈。既有雅致,便可付之集書。」詔以芳經學精洽,超遷國子祭酒。以母憂去官。高祖南征宛鄧,起為輔國將軍、太尉長史,從太尉、咸陽王禧攻南陽。蕭鸞將裴叔業入寇徐州,疆埸之民,頗懷去就,高祖憂之,以芳為散騎常侍、國子祭酒、徐州大中正,行徐州事。徙兼侍中,從征馬圈。高祖崩於行宮。及世宗即位,芳手加兗冕。高祖自襲斂暨於啟祖、山陵、練除,始末喪事,皆芳撰定。咸陽王禧等奉申遺旨,令芳入授世宗經。及南徐州刺史沈陵外叛,徐州大水,遣芳撫慰賑恤之。尋正侍中,祭酒、中正並如故。
芳表曰:「夫為國家者,罔不崇儒尊道,學校為先,誠復政有質文,茲范不易,諒由萬端資始,眾務稟法故也。唐虞已往,典籍無據;隆周以降,任居虎門。周禮大司樂云:『師氏,掌以詔王。居虎門之左,司王朝,掌國中失之事,以敎國子弟。』蔡氏勸學篇云:『周之師氏,居虎門左,敷陳六藝,以敎國子。』今之祭酒,即周師氏。洛陽記:國子學官與天子宮對,太學在開陽門外。案學記云:『古之王者,建國親民,敎學為先。』鄭氏注云:『內則設師保以敎,使國子學焉,外則有太學、庠序之官。』由斯而言,國學在內,太學在外,明矣。案如洛陽記,猶有仿像。臣愚謂:今既徙縣崧瀍,皇居伊洛,宮闕府寺,僉復故趾,至於國學,豈可舛替?校量舊事,應在宮門之左。至如太學,基所炳在,仍舊營構。又去太和二十年,發敕立四門博士,於四門置學。臣案:自周已上,學惟以二,或尚西,或尚東,或貴在國,或貴在郊。爰暨周室,學蓋有六。師氏居內,太學在國,四小在郊。禮記雲周人『養庶老於虞庠,虞庠在國之四郊』,禮又云:『天子設四學,當入學而太子齒。』注云:『四學,周四郊之虞庠也。』案大戴保傅篇云:帝入東學,尚親而貴仁;帝入南學,尚齒而貴信;帝入西學,尚賢而貴德;帝入北學,尚貴而尊爵;帝入太學,承師而問道。周之五學,於此彌彰。案鄭注學記,周則六學。所以然者,注云:『內則設師保以敎,使國子學焉,外則有太學、庠序之官。』此其證也。漢魏已降,無復四郊。謹尋先旨,冝在四門。案王肅注云:『天子四郊有學,去王都五十里。』考之鄭氏,不雲遠近。今太學故坊,基趾寬曠,四郊別置,相去遼闊,檢督難周。計太學坊並作四門,猶為太廣。以臣愚量,同處無嫌。且今時制置,多循中代,未審四學應從古不?求集名儒禮官,議其定所。」從之。
遷中書令,祭酒如故。出除安東將軍、青州刺史。為政儒緩,不能禁止奸盜,廉清寡慾,無犯公私。還朝,議定律令。芳斟酌古今,為大議之主,其中損益,多芳意也。世宗以朝儀多闕,其一切諸議,悉委芳修正。於是朝廷吉凶大事皆就咨訪焉。
轉太常卿。芳以所置五郊及日月之位,去城裡數於禮有違,又靈星、周公之祀,不應隸太常,乃上疏曰:
臣聞國之大事,莫先郊祀,郊祀之本,實在審位。是以列聖格言,彪炳綿籍;先儒正論,昭著經史。臣學謝全經,業乖通古,豈可輕薦瞽言,妄陳管說。竊見所置壇祠遠近之冝,考之典制,或未允衷,既曰職司,請陳膚淺。
孟春令云「其數八」,又云「迎春於東郊」。盧植云:「東郊,八里之郊也。」賈逵云:「東郊,木帝太昊,八里。」許慎云:「東郊,八里郊也。」鄭玄孟春令注云:「王居明堂。禮曰:王出十五里迎歲,蓋殷禮也。周禮,近郊五十里。」鄭玄別注云:「東郊,去都城八里。」高誘云:「迎春氣於東方,八里郊也。」王肅云:「東郊,八里,因木數也。」此皆同謂春郊八里之明據也。孟夏令云「其數七」,又云「迎夏於南郊」。盧植云:「南郊,七里郊也。」賈逵云:「南郊,火帝炎帝,七里。」許慎云:「南郊,七里郊也。」鄭玄云:「南郊,去都城七里。」高誘云:「南郊,七里之郊也。」王肅云:「南郊,七里,因火數也。」此又南郊七里之審據也。中央令云:「其數五。」盧植云:「中郊,五里之郊也。」賈逵雲;「中兆,黃帝之位,並南郊之季,故云兆五帝於四郊也。」鄭玄云:「中郊,西南未地,去都城五里。」此又中郊五里之審據也。孟秋令云「其數九」,又曰:「迎秋於西郊」。盧植云:「西郊,九里郊。」賈逵云:「西郊,金帝少皞,九里。」許慎云:「西郊,九里郊也。」鄭玄云:「西郊,去都城九里。」高誘云:「西郊,九里之郊也。」王肅云:「西郊,九里,因金數也。」此又西郊九里之審據也。孟冬令云「其數六」,又云「迎冬於北郊」。盧植云:「北郊,六里郊也。」賈逵云:「北郊,水帝顓頊,六里。」許慎云:「北郊,六里郊也。」鄭玄云:「北郊,去都城六里。」高誘云:「北郊,六里之郊也。」王肅云:「北郊六里,因水數也。」此又北郊六里之審據也。宋氏含文嘉注云:「周禮,王畿千里,二十分其一以為近郊。近郊五十里,倍之為遠郊。迎王氣蓋於近郊。漢不設王畿,則以其方數為郊處,故東郊八里,南郊七里,西郊九里,北郊六里,中郊在西南未地,五里。」祭祀志云:「建武二年正月,初制郊兆於雒陽城南七里。依采元始中故事,北郊在雒陽城北四里。」此又漢世南北郊之明據也。今地祇准此。至如三十里之郊,進乖鄭玄所引殷周二代之據,退違漢魏所行故事。凡邑外曰郊,今計四郊,各以郭門為限,里數依上。
禮,朝拜日月,皆於東西門外。今日月之位,去城東西路各三十,竊又未審。禮又云:「祭日於壇,祭月於坎。」今計造如上。禮儀志云「立高禖祠於城南」,不雲里數。故今仍舊。靈星本非禮事,兆自漢初,專為祈田,恆隸郡縣。郊祀志云:「高祖五年,制詔御史,其令天下立靈星祠,牲用太牢,縣邑令長侍祠。」晉祠令云:「郡、縣、國祠稷、社、先農,縣又祠靈星。」此靈星在天下諸縣之明據也。周公廟所以別在洛陽者,蓋姬旦創成洛邑,故傳世洛陽,崇祠不絕,以彰厥庸。夷齊廟者,亦世為洛陽界內神祠。今並移太常,恐乖其本。天下此類甚眾,皆當部郡縣修理,公私於之禱請。竊惟太常所司郊廟神祇,自有常限,無冝臨時斟以意,若遂爾妄營,則不免淫祀。二祠在太常,在洛陽,於國一也,然貴在審本。
臣以庸蔽,謬忝今職,考括墳籍,博採群議,既無異端,謂粗可依據。今玄冬務隙,野罄人閒,遷易郊壇,二三為便。
詔曰:「所上乃有明據,但先朝置立已乆,且可從舊。」
先是,高祖於代都詔中書監高閭、太常少卿陸琇並公孫崇等十餘人修理金石及八音之器。後崇為太樂令,乃上請尚書僕射高肇,更共營理。世宗詔芳共主之。芳表以禮樂事大,不容輒決,自非博延公卿,廣集儒彥,討論得失,研窮是非,則無以垂之萬葉,為不朽之式。被報聽許,數旬之閒,頻煩三議。於時,朝士頗以崇專綜既乆,不應乖謬,各默然無發論者。芳乃探引經誥,搜括舊文,共相難質,皆有明據,以為盈縮有差,不合典式。崇雖示相酬荅,而不會問意,卒無以自通。尚書述奏,仍詔委芳別更考制,於是學者彌歸宗焉。
芳以社稷無樹,又上疏曰:「依合朔儀註:日有變,以朱絲為繩,以繞系社樹三匝。而今無樹。又周禮司徒職云:『設其社稷之壝,而樹之田主,各以其社之所冝木。』鄭玄注云:『所冝木,謂若松柏栗也。』此其一證也。又小司徒封人職云:『掌設王之社壝,為畿封而樹之。』鄭玄注云:『不言稷者,王主於社,稷,社之細也。』此其二證也。又論語曰:『哀公問社於宰我,宰我對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是乃土地之所冝也。此其三證也。又白虎通云:『社稷所以有樹,何也?尊而識之也,使民望即見敬之,又所以表功也。』案此正解所以有樹之義,了不論有之與無也。此其四證也。此云『社稷所以有樹何』,然則,稷亦有樹明矣也。又五經通義云:『天子太社、王社,諸侯國社、侯社。制度奈何?曰:社皆有垣無屋,樹其中以木,有木者土,主生萬物,萬物莫善於木,故樹木也。』此其五證也。此最其丁寧備解有樹之意也。又五經要義云:『社必樹之以木。周禮司徒職曰:班社而樹之,各以土地所生。尚書逸篇曰;太社惟松,東社惟柏,南社惟梓,西社惟栗,北社惟槐。』此其六證也。此又太社及四方皆有樹別之明據也。又見諸家禮圖,社稷圖皆畫為樹,唯誡社、誡稷無樹。此其七證也。雖辨有樹之據,猶未正所植之木。案論語稱『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便是世代不同。而尚書逸篇則云『太社惟松,東社惟柏,南社惟梓,西社惟栗,北社惟槐』,如此,便以一代之中,而五社各異也。愚以為冝植以松。何以言之?逸書云『太社惟松』,今者植松,不慮失禮。惟稷無成證,乃社之細,蓋亦不離松也。」世宗從之。
芳沉雅方正,概尚甚高,經傳多通,高祖尤器敬之,動相顧訪。太子恂之在東宮,高祖欲為納芳女,芳辭以年貌非冝。高祖嘆其謙慎,更敕芳舉其宗女,芳乃稱其族子長文之女。高祖乃為恂娉之,與鄭懿女對為左右孺子焉。崔光於芳有中表之敬,每事詢仰。芳撰鄭玄所注周官儀禮音、干寶所注周官音、王肅所注尚書音、何休所注公羊音、范寧所注穀梁音、韋昭所注國語音、范曄後漢書音各一卷,辨類三卷,徐州人地錄四十卷,急就篇續注音義證三卷,毛詩箋音義證十卷,禮記義證十卷,周官、儀禮義證各五卷。崔光表求以中書監讓芳,世宗不許。延昌二年卒,年六十一。詔賜帛四百匹,贈鎮東將軍、徐州刺史,諡文貞。
長子懌,字祖欣。雅有父風,頗好文翰。歷徐州別駕、兗州左軍府長史、司空諮議參軍。屢為行台出使,所歷皆有當官之稱。轉通直散騎常侍、徐州大中正、行郢州事,尋遷安南將軍、大司農卿。卒,贈鎮東將軍、徐州刺史,諡曰簡。無子,弟廞以第三子為後。
,天平中,走江南。武定末,歸國,賜爵臨潁縣子。
懌弟廞,字景興。好學彊立,善事當世。高肇之盛及清河王懌為宰輔,廞皆與其子侄交遊往來。靈太后臨朝,又與太后兄弟往還相好,太后令廞以詩賦授弟元吉。歷尚書郎、太尉屬、中書侍郎,冠軍將軍、行南青州事,尋征安南將軍、光祿大夫。孝莊初,除國子祭酒,復以本官行徐州事。前廢帝時,除驃騎將軍、左光祿大夫。出帝初,除散騎常侍,遷驃騎大將軍,復領國子祭酒。出帝於顯陽殿講孝經,廞為執經,雖酬荅論難未能精盡,而風彩音制足有可觀。尋兼都官尚書,又兼殿中尚書。及出帝入關,齊獻武王至洛,責廞而誅之,時年五十二。
子騭,字子昇。少有風氣,頗涉文史。弱冠,州辟主簿,奉使詣闕,見莊帝於顯陽殿,問以邊事。騭應對閒敏,帝善之,遂敕除員外散騎侍郎。出補徐州開府從事中郎。父廞之死,騭率勒鄉部赴兗州,與刺史樊子鵠抗禦王師,每戰流涕突陳。城陷,擒送晉陽,齊獻武王矜而赦之。文襄王之為儀同開府,以騭為屬。本州大中正。武定初,轉中書舍人,加安東將軍。於時與蕭衍和通,騭前後受敕接對其使十六人。出為司徒右長史,未幾遷左長史。六年,受使兗州,行達東郡,暴疾卒,時人嗟惜之。追贈本將軍、南青州刺史。
廞弟恱,永安中,開府記室。
恱弟戫,武定中,鎮南將軍、金紫光祿大夫。
戫弟粹,徐州別駕、朱衣直閣。粹少尚氣俠,兄廞死,粹招合部曲,就兗州刺史樊子鵠,謀應關西。大將軍攻討,城陷,殺之。
芳叔撫之,孫思祖,勇健有將略。高祖末入朝,歷羽林監,梁、沛二郡太守,員外常侍。屢為統軍南征,累著功捷。任城王之圍鍾離也,蕭衍遣其冠軍將軍張惠紹及彭、張豹子等率眾一萬送糧鍾離。時思祖為平遠將軍,領兵數千邀衍餉軍於邵陽,遣其長史元龜步騎一千,於鍾離之北遏其前鋒,錄事參軍繆琰掩其後,思祖身率精銳橫衝其陳,三軍合擊,大破之,擒惠紹及衍驍騎將軍、祁陽縣開國男趙景恱、恱弟寧遠將軍景脩、寧遠將軍梅世和、屯騎校尉任景攸、長水校尉邊欣、越騎校尉賈慶真、龍驤將軍徐敞等,俘斬數千人。尚書論功擬封千戶侯。思祖有二婢,美姿容,善歌舞,侍中元暉求之不得,事遂停寢。後除揚烈將軍、遼西太守。思祖於路叛奔蕭衍,衍以思祖為輔國將軍、北徐州刺史,頻寇淮北。數年而死。
纘子晰,歷蕭衍琅邪、東莞二郡太守,戍朐山。朐山人王萬壽斬晰,送首,以朐山內附,並晰子翐於京師。數年後,以翐為給事中、汝陽太守。正光初,自郡南叛。
芳從子懋,字仲華。祖泰之,父承伯,仕於劉彧,並有名位。懋聰敏好學,博綜經史,善草隸書,多識竒字。世宗初入朝,拜員外郎。遷尚書外兵郎中,加輕車將軍。芳甚重之,凡所撰制朝廷軌儀,皆與參量。尚書博議,懋與殿中郎袁翻常為議主。達於從政,台中疑事,咸所訪決。受詔參議新令。性沉雅厚重,善與人交,器宇淵曠,風流甚美,時論高之。尚書李平,與之結莫逆之友。遷步兵校尉,領郎中,兼東宮中舍人。轉員外常侍、鎮遠將軍,領考功郎中,立考課之科,明黜陟之法,甚有條貫。
肅宗初,大軍攻硤石,懋為李平行台郎中,城拔,懋頗有功。太傅、清河王懌愛其風雅,常目而送之曰:「劉生堂堂,搢紳領袖,若天假之年,必為魏朝宰輔。」詔懋與諸才學之士,撰成儀令。懌為宰相積年,禮懋尤重,令諸子師之。遷太尉司馬。熙平二年冬,暴病卒。家甚清貧,亡之日,徒四壁而已。太傅懌及當時才俊莫不痛惜之。贈持節、前將軍、南秦州刺史,諡曰宣簡。懋詩誄賦頌及諸文筆,見稱於時,又撰諸器物造作之始十五卷,名曰物祖。
子筠,字士貞。自員外散騎侍郎,歷河南郡丞、中散大夫、徐州大中正、秘書丞。天平初卒。贈前將軍、徐州刺史。子規,早卒。
筠弟,字士文。少而聰惠。年十二,詣尚書王衍,衍與語大竒之,遂與太傅李延寔、秘書李凱上疏薦之,拜秘書郎。亦善士。興和元年卒,年二十八。無子,兄子矩繼。
懋從叔元孫,養志丘園,不求聞達。高祖幸彭城,起家拜蘭陵太守。治以清靜為名。卒官。
子長文,高祖擢為南兗州冠軍府長史,帶譙郡太守。被圍糧竭,固節全城,以功賜爵下邑子。遷魯郡太守。高祖為太子恂納其女為孺子。卒。
子敬先,襲爵。
敬先弟徽,奉朝請,徐州治中。
長文弟永,字履南。頗有將略,累著征戰之勤。歷位中散大夫、龍驤將軍。神龜中,兼大鴻臚卿,持策拜高麗王安。還,除范陽太守。
芳族兄僧利,輕財通俠,甚得鄉情。高祖幸徐州,引見,善之,拜徐州別駕。遷沛郡太守。後遂從容鄉里,不樂台官。積十餘年,朝議慮其有二志,征拜輕車將軍、羽林監。卒官。
長子世雄,至太山太守。
世雄弟世明,字伯楚,頗涉書傳。自奉朝請稍遷蘭陵太守、彭城內史。屬刺史元法僧以城外叛,遂送蕭衍。衍欲加封爵,世明固辭不受,頻請衍乞還,衍聽之。肅宗時,征為諫議大夫。孝莊末,除征虜將軍、南兗州刺史。時爾朱世隆等威權自己,四方怨叛,城民王乞得逼劫世明,據州歸蕭衍。衍封世明開國縣侯,食邑千戶,征西大將軍、郢州刺史,又加儀同三司。世明復辭不受,固請北歸。衍不奪其意,乃躬餞之於樂游苑。世明既還,奉送所持節,身歸鄉里。自是不復入朝,常以射獵為適。興和三年卒於家。贈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徐州刺史。
子禕,字彥英。武定末,冠軍將軍、中散大夫。
初,蘭陵繆儼靈竒,與彭城劉氏才望略等。及彭城內附,靈竒弟子承先隨薛安都至京師,賜爵襄賁子,尋還徐州,數十年閒,了無從官者。世宗末,承先子彥植襲爵,見敘,稍遷伏波將軍、羽林監。彥植恭慎長厚,為時所稱。
時滎陽鄭演,仕劉彧為琅邪太守。屬徐州刺史薛安都將謀內附,演贊成其事。顯祖初入朝,以功除冠軍將軍、彭城太守、洛陽侯。後拜太中大夫,改爵雲陽伯。卒,贈幽州刺史,諡曰懿。其子孫因此遂家彭、泗。
子長猷,以父勛起家,拜寧遠將軍、東平太守。尋轉沛郡。入為南主客郎中、太尉屬,襲爵雲陽伯。車駕南伐,既克宛城,拜長猷南陽太守。及鑾輿將反,詔長猷曰:「昔曹公克荊州,留滿寵於後。朕今委卿此郡,兼統戎馬,非直綏初附,以捍城相托。」特賜縑二百匹。高祖崩於南陽,斂於其郡。尋征護軍長史。世宗初,壽春歸款,兼給事黃門侍郎,持節宣慰。及任城王為揚州刺史,詔長猷為諮議參軍,帶安豐太守。轉徐州武昌王府長史,帶彭城內史。征拜諫議大夫,轉司徒諮議,遷通直散騎常侍。永平五年卒。諡曰貞侯。
子廓,襲。卒。
子元休,襲。興和中,睢州刺史。齊受禪,爵例降。
元休弟憑,字元祐。武定中,司徒從事中郎。
史臣曰:游明根雅道儒風,終受非常之遇,以太和之盛,當乞言之重,抑亦曠世一時。肇既聿修,克隆堂構,正情梗氣,顛沛不渝,辭爵主幼之年,亢節臣權之日,顧視群公,其風固以遠矣。劉芳矯然特立,沉深好古,博通洽識,為世儒宗,亦當年之師表也。懋才流識學,有名士之風。見重於世,不虛然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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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五十六‧列傳第四十四 鄭羲 崔辯
鄭羲,字幼驎,滎陽開封人,魏將作大匠渾之八世孫也。曾祖豁,慕容垂太常卿。父曄,不仕,娶於長樂潘氏,生六子,粗有志氣,而羲第六,文學為優。弱冠舉秀才,尚書李孝伯以女妻之。高宗末,拜中書博士。
天安初,劉彧司州刺史常珍竒據汝南來降,顯祖詔殿中尚書元石為都將赴之,並招慰淮汝,遣羲參石軍事。到上蔡,珍竒率文武三百人來迎,既相見,議欲頓軍於汝北,未即入城。羲謂石曰:「機事尚速,今珍竒雖來,意未可量,不如直入其城,奪其管籥,據有府庫,雖出其非意,要以全制為勝。」石從羲言,遂策馬徑入其城。城中尚有珍竒親兵數百人,在珍竒宅內。石既克城,意益驕怠,置酒嬉戲,無警防之虞。羲謂石曰:「觀珍竒甚有不平之色,可嚴兵設備,以待非常。」其夜,珍竒果使人燒府廂屋,欲因救火作難,以石有備,乃止。明旦,羲齎白虎幡慰郭邑,眾心乃定。
明年春,又引軍東討汝陰。劉彧汝陰太守張超城守不下,石率精銳攻之,不克,遂退至陳項,議欲還軍長社,待秋擊之。諸將心樂早還,咸稱善計。羲曰:「今張超驅市人,負擔石,蟻聚窮城,命不延月,冝安心守之。超食已盡,不降當走,可翹足而待,成擒物也。而欲棄還長社,道塗懸遠,超必修城深塹,多積薪谷,將來恐難圖矣。」石不納,遂旋師長社。至冬,復往攻超,超果設備,無功而還。曆年,超死,楊文長代戍,食盡城潰,乃克之,竟如羲策。淮北平,遷中書侍郎。
延興初,陽武人田智度,年十五,妖惑動眾,擾亂京索。以羲河南民望,為州郡所信,遣羲乘傳慰諭。羲到,宣示禍福,重加募賞,旬日之閒,眾皆歸散。智度奔潁川,尋見擒斬。以功賜爵平昌男,加鷹揚將軍。
高祖初,兼員外散騎常侍,假寧朔將軍、陽武子,使於劉准。中山王叡,寵幸當世,並置王官,羲為其傅。是後曆年不轉,資產亦乏,因請假歸,遂磐桓不返。及李沖貴寵,與羲姻好,乃就家征為中書令。文明太后為父燕宣王立廟於長安,初成,以羲兼太常卿,假滎陽侯,具官屬,詣長安拜廟,刊石建碑於廟門。還,以使功,仍賜侯爵,加給事中。出為安東將軍、西兗州刺史,假南陽公。羲多所受納,政以賄成。性又嗇吝,民有禮餉者,皆不與杯酒臠肉,西門受羊酒,東門酤賣之。以李沖之親,法官不之糾也。酸棗令鄭伯孫、鄄城令童騰、別駕賈德、治中申靈度,並在任廉貞,勤恤百姓,羲皆申表稱薦,時論多之。文明太后為高祖納其女為嬪,征為秘書監。
太和十六年卒,贈帛五百匹。尚書奏諡曰宣,詔曰:「蓋棺定諡,先典成式,激揚清濁,治道明範。故何曾幼孝,良史不改『繆丑』之名;賈充寵晉,直士猶立『荒公』之稱。羲雖宿有文業,而治闕廉清。稽古之效,未光於朝策;昧貨之談,已形於民聽。諡以善問,殊乖其衷。又前歲之選,匪由備行充舉,自荷後任,勳績未昭。尚書何乃情遺至公,愆違明典!依諡法:博聞多見曰『文』,不勤成名曰『靈』。可贈以本官,加諡文靈。」
長子懿,字景伯。涉歷經史,善當世事。解褐中散,尚書郎,稍遷驃騎長史、尚書吏部郎、太子中庶子,襲爵滎陽伯。懿閒雅有治才,為高祖所器遇,拜長兼給事黃門侍郎、司徒左長史。世宗初,以從弟思和同咸陽王禧之逆,與弟通直常侍道昭俱坐緦親出禁。拜太常少卿,加冠軍將軍,出為征虜將軍、齊州刺史,尋進號平東將軍。懿好勸課,善斷決,雖不潔清,義然後取,百姓猶思之。永平三年卒。贈本將軍、兗州刺史,諡曰穆。
子恭業,襲爵。武定三年,坐與房子遠謀逆,伏誅。
懿弟道昭,字僖伯。少而好學,綜覽群言。初為中書學生,遷秘書郎,拜主文中散,徙員外散騎侍郎、秘書丞、兼中書侍郎。
從征沔漢,高祖饗侍臣於懸瓠方丈竹堂,道昭與兄懿俱侍坐焉。樂作酒酣,高祖乃歌曰:「白日光天無不曜,江左一隅獨未照。」彭城王勰續歌曰:「願從聖明兮登衡會,萬國馳誠混江外。」鄭懿歌曰:「雲雷大振兮天門辟,率土來賔一正歷。」邢巒歌曰:「舜舞干戚兮天下歸,文德遠被莫不思。」道昭歌曰:「皇風一鼓兮九地匝,戴日依天清六合。」高祖又歌曰:「遵彼汝墳兮昔化貞,未若今日道風明。」宋弁歌曰:「文王政敎兮暉江沼,寧如大化光四表。」高祖謂道昭曰:「自比遷務雖猥,與諸才俊不廢詠綴,遂命邢巒揔集敘記。當爾之年,卿頻丁艱禍,每眷文席,常用慨然。」尋正除中書郎,轉通直散騎常侍。北海王詳為司徒,以道昭與琅邪王秉為諮議參軍。
遷國子祭酒,道昭表曰:「臣竊以為:崇治之道,必也須才;養才之要,莫先於學。今國子學堂房粗置,弦誦闕爾。城南太學,漢魏石經,丘墟殘毀,藜藋蕪穢,游兒牧豎,為之嘆息,有情之輩,實亦悼心,況臣親司,而不言露。伏願天慈回神紆盻,賜垂鑑察。若臣微意,萬一合允,求重敕尚書、門下,考論營制之模,則五雍可翹立而興,毀銘可不日而就。樹舊經於帝京,播茂范於不朽。斯有天下者之美業也。」不從。
廣平王懷為司州牧,以道昭與宗正卿元匡為州都。道昭又表曰:「臣聞唐虞啟運,以文德為本;殷周致治,以道藝為先。然則,禮樂者為國之基,不可斯須廢也。是故周敷文敎,四海宅心;魯秉周禮,彊齊歸義。及至戰國紛紜,干戈遞用,五籍灰焚,群儒坑殄,賊仁義之經,貴戰爭之術,遂使天下分崩,黔黎荼炭,數十年閒,民無聊生者,斯之由矣。爰暨漢祖,於行陳之中,尚優引叔孫通等。光武中興於撥亂之際,乃使鄭眾、范升校書東觀。降逮魏晉,何嘗不殷勤於篇籍,篤學於戎伍。伏惟大魏之興也,雖群凶未殄,戎馬在郊,然猶招集英儒,廣開學校,用能闡道義於八荒,布盛德於萬國,敎靡不懷,風無不偃。今者乘休平之基,開無疆之祚,定鼎伊,惟新寶曆,九服感至德之和,四垠懷擊壤之慶。而蠢爾閩吳,阻化江湫,先帝爰震武怒,戎車不息。而停鑾佇蹕,留心典墳,命故御史中尉臣李彪與吏部尚書、任城王澄等妙選英儒,以崇文敎。澄等依旨,置四門博士四十人,其國子博士、太學博士及國子助敎,宿已簡置。伏尋先旨,意在速就,但軍國多事,未遑營立。自爾迄今,垂將一紀,學官凋落,四術寢廢。遂使碩儒耆德,卷經而不談;俗學後生,遺本而逐末。進競之風,實由於此矣。伏惟陛下欽明文思,玄鑒洞遠。越會未款,務修道以來之;遐方後服,敷文敎而懷之。垂心經素,優柔墳籍。將使化越軒唐,德隆虞夏。是故屢發中旨,敦營學館,房宇既修,生徒未立。臣學陋全經,識蔽篆素,然往年刪定律令,謬預議筵。謹依准前修,尋訪舊事,參定學令,事訖封呈。自爾迄今,未蒙報判。但廢學歷年,經術淹滯。請學令並制,早敕施行,使選授有依,生徒可准。」詔曰:「具卿崇儒敦學之意,良不可言。新令尋班,施行無遠,可謂職思其憂,無曠官矣。」
道昭又表曰:「竊惟鼎遷中縣,年將一紀,縉紳褫業,俎豆闕聞,遂使濟濟明朝,無觀風之美,非所以光國宣風,納民軌義。臣自往年以來,頻請學令,並置生員,前後累上,未蒙一報,故當以臣識淺濫官,無能有所感悟者也。館宇既修,生房粗構,博士見員,足可講習。雖新令未班,請依舊權置國子學生,漸開訓業,使播敎有章,儒風不墜,後生睹徙義之機,學徒崇知新之益。至若孔廟既成,釋奠告始,揖讓之容,請俟令出。」不報。
遷秘書監、滎陽邑中正。出為平東將軍、光州刺史,轉青州刺史,將軍如故。復入為秘書監,加平南將軍。熙平元年卒,贈鎮北將軍、相州刺史,諡曰文恭。
道昭好為詩賦,凡數十篇。其在二州,政務寬厚,不任威刑,為吏民所愛。
子嚴祖,頗有風儀,粗觀文史。歷通直郎、通直常侍。輕躁薄行,不修士業,傾側勢家,乾沒榮利,閨門穢亂,聲滿天下。出帝時,御史中尉綦儁劾嚴祖與宗氏從姊奸通。人士咸恥言之,而嚴祖聊無愧色。孝靜初,除驃騎將軍、左光祿大夫、鴻臚卿。出為北豫州刺史,仍本將軍。罷州還,除鴻臚卿。卒,贈都督豫兗潁三州諸軍事、□□將軍、司空公、豫州刺史。
嚴祖弟敬祖,性亦粗疏。起家著作佐郎。鄭儼之敗也,為鄉人所害。
敬祖弟述祖,武定中,尚書。
述祖弟遵祖,秘書郎。卒,贈輔國將軍、光州刺史。
遵祖弟順,卒於太常丞。
自靈太后預政,淫風稍行,及元叉擅權,公為奸穢。自此素族名家,遂多亂雜,法官不加糾治,婚宦無貶於世,有識咸以嘆息矣。
羲五兄:長白驎,次小白,次洞林,次叔夜,次連山。並恃豪門,多行無禮,鄉黨之內,疾之若仇。
白驎孫道慓,隨郡太守。
小白,中書博士。
子胤伯,有當世器干。自中書博士遷侍郎,轉司空長史。高祖納其女為嬪。出為建威將軍、東徐州刺史,轉廣陵王征東府長史,帶齊郡內史。卒於鴻臚少卿,諡曰簡。
子希儁,未官而亡。子道育,武定中,開封太守。
希儁弟幼儒,好學修謹,時望甚優。丞相、高陽王雍以女妻之。歷尚書郎、通直郎、司州別駕,有當官之稱。卒,贈散騎常侍、安東將軍、兗州刺史,諡景。幼儒亡後,妻淫蕩凶悖,肆行無禮。子敬道、敬德,並亦不才,俱走於關右。幼儒從兄伯猷每謂所親曰:「從弟人才,足為令德,不幸得如此婦,今死復重死,可為悲嘆。」
胤伯弟平城,太尉諮議。廣陵王羽納其女為妃。出為東平原太守。性清狂使酒,為政貪殘。卒,贈征虜將軍、南青州刺史。
長子伯猷,博學有文才,早知名。舉司州秀才,以射策高第,除幽州平北府外兵參軍,轉太學博士,領殿中御史。與當時名勝,咸申游款。肅宗釋奠,詔伯猷錄義。安豐王延明之徵徐州也,引為行台郎中。事寧還都,遷尚書外兵郎中,典起居注,以軍功賜爵陽武子。稍遷散騎常侍、平東將軍。前廢帝初,以舅氏超授征東將軍、金紫光祿大夫,領國子祭酒。乆之,為車騎將軍、右光祿大夫,轉護軍將軍。元象初,以本官兼散騎常侍使於蕭衍。前後使人,蕭衍令其侯王於馬射之日宴對申禮。伯猷之行,衍令其領軍將軍臧盾與之相接。議者以此貶之。使還,除驃騎將軍、南青州刺史。在州貪婪,妻安豐王元延明女,專為聚斂,貨賄公行,潤及親戚。戶口逃散,邑落空虛。乃誣良民,雲欲反叛,籍其資財,盡以入己,誅其丈夫,婦女配沒。百姓怨苦,聲聞四方。為御史糾劾,死罪數十條,遇赦免,因以頓廢。齊文襄王作相,每誡厲朝士,常以伯猷及崔叔仁為諭。武定七年,除太常卿。其年卒,年六十四。贈驃騎大將軍、中書監、兗州刺史。
伯猷弟仲衡,武定中,儀同開府中郎。
仲衡弟輯之,解褐奉朝請,領侍御史,以軍功賜爵城皋男。稍遷黎陽太守。屬元顥入洛,令其舅范遵鎮守滑台,與輯之隔岸相對。遵潛軍夜渡,規欲掩襲,輯之率厲城民,拒河之,遵遂遁走。朝廷嘉之,除司州別駕。尋轉司空長史,遷鎮南將軍、金紫光祿大夫。孝靜初,除征南將軍、東濟北太守,帶肥城戍主,男如故。天平四年卒,時年四十九。贈都督北豫梁二州諸軍事、驃騎將軍、度支尚書、北豫州刺史。
輯之弟懷孝,武定中,司徒諮議。
洞林子敬叔,司州都官從事、滎陽邑中正,濮陽太守。坐貪穢除名。
子籍,字承宗。徐州平東府長史。
籍弟瓊,字祖珍,有彊干之稱。自太尉諮議為范陽太守,治頗有聲。卒,贈太常少卿。孝昌中,弟儼寵要,重贈安東將軍、青州刺史。瓊兄弟雍睦,其諸娣姒亦咸相親愛,閨門之內有無相通,為時人所稱美。子道邕,歿關西。儼事在恩幸傳。
敬叔弟士恭,燕郡太守。孝昌中,因儼之勢,除衛尉少卿,尋遷左將軍、瀛州刺史。時葛榮寇竊河北,州城淪陷,不獲之鎮。尋除征北將軍、金紫光祿大夫,又遷衛將軍、右光祿大夫。永熙中卒。贈驃騎將軍、冀州刺史,重贈尚書左僕射,諡曰貞。
長子子貞,司空掾。遷從事中郎、南兗州開府司馬。
子貞弟子湛,齊濟二州長史、光祿大夫。
子湛弟昭伯,武定中,東平太守。
昭伯弟子嘉,早卒。
子大護,武定中,司空戶曹參軍。
叔夜子伯夏,司徒諮議、東萊太守。卒,贈冠軍將軍、太常少卿、青州刺史。
子忠,字周子。右軍將軍、鎮遠將軍。卒,贈平東將軍、徐州刺史。
弟豪,長水校尉、東平原太守。
伯夏弟謹,字仲恭。琅邪太守。
子嵩賔,歷尚書郎、員外常侍,稍遷至左光祿大夫。卒。
連山,性嚴暴,撾撻僮僕,酷過人理。父子一時為奴所害,斷首投馬槽下,乘馬北逝。其第二子思明,驍勇善騎射,披髮率村義,馳騎追之,及於河。奴乘馬投水,思明止將從不聽放矢,乃自射之,一發而中,落馬隨流,眾人擒執至家,臠而殺之。思明及弟思和,並以武功自效。思明至驍騎將軍、直閣將軍,坐弟思和同元禧逆徙邊。會赦,卒於家。後贈冠軍將軍、濟州刺史。
子先護,少有武干。解褐員外郎,轉通直郎。莊帝之居藩也,先護深自結托。及爾朱榮稱兵向洛,靈太后令先護與鄭季明等固守河梁,先護聞莊帝即位於河北,遂開門納榮。以功封平昌縣開國侯,邑七百戶。轉通常侍,加鎮北將軍。尋除前將軍、廣州刺史、假平南將軍、當州都督。時妖賊劉舉於濮陽起逆,詔先護以本官為東道都督討舉平之。還鎮。後元顥入洛,莊帝北巡,先護據州起義兵,不受顥命。顥遣尚書令、臨淮王彧率眾討之,先護出城拒戰。莊帝還京,嘉其誠節,除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襄廣二州諸軍事、鎮南將軍,刺史如故,進爵郡公,增邑一千三百戶。尋轉征西將軍、東雍州刺史、假車騎將軍、當州都督,常侍如故。未之任,又轉都督二豫東雍三州諸軍事、征東將軍、豫州刺史,余官如故。又兼尚書右僕射、二豫郢潁四州行台。尋除車騎將軍、左衛將軍。及爾朱榮死,徐州刺史爾朱仲遠擁兵向洛,前至東郡。諸軍出討,不能制之。乃詔先護以本官假驃騎將軍、大都督,領所部與行台楊昱同討之。莊帝又遣都督賀拔勝討仲遠,勝於陳降賊,戰士離心。尋聞京師不守,先護部眾逃散,遂竄伏於南境。前廢帝初,仲遠遣人招誘之,既出而害焉。出帝時,贈持節、都督青齊濟兗四州諸軍事、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青州刺史,開國如故。
思和,歷太尉中兵參軍。同元禧之逆,伏法。
子康業,通直郎。出帝時,坐事賜死。
子彬,武定末,齊王相國中兵參軍。
思和弟季長,太學博士。卒。
子喬,歷司州治中、驃騎將軍、左光祿大夫。
羲叔父簡,簡孫尚,壯健有將略。屢為統軍,東西征討,以軍功賜爵汝陽男。歷位尚書郎、步兵校尉、驍騎將軍,遷輔國將軍、太尉司馬。出為濟州刺史,將軍如故。為政寬簡,百姓安之。卒,贈本將軍、豫州刺史,諡曰惠。
子貴賔,襲。解褐北海王國常侍。員外散騎侍郎,稍遷尚書金部郎。以公坐免官。乆之,兼太尉屬。卒,贈征虜將軍、荊州刺史。
子景裕,襲。武定末,儀同開府行參軍。
貴賔弟次珍,卒於員外常侍。贈安東將軍、光州刺史。
貴賔異母弟大倪、小倪。皆粗險薄行,好為劫盜,侵暴鄉里,百姓毒患之。普泰中,並為爾朱仲遠所殺。
尚從父兄雲,字道漢。歷雁門、濮陽二郡,貪穢狼籍。肅宗時,納賄劉騰,得為龍驤將軍、安州刺史。坐選舉受財,為御史所糾,因暴病卒。
雲從父兄子敬賔,自秘書郎稍遷輔國將軍、中散大夫、魏郡太守、金紫光祿大夫。
子士淵,司空行參軍。
羲從父兄德玄。顯祖初,自淮南內附,拜滎陽太守。
子頴考,太和中,復為滎陽太守。卒,贈冠軍將軍、豫州刺史、開封侯,諡曰惠。
子洪建,太尉祭酒。同元禧之逆,與弟祖育同伏法。永安中,特追贈平東將軍、齊州刺史。
子士機,性識不周,多有短失。歷散騎侍郎、司空從事中郎、中書郎。卒。
子道蔭,武定末,開府行參軍。
祖育,太尉祭酒。亦特贈平東將軍、豫州刺史。
祖育弟仲明,奉朝請,稍遷太尉屬。以公彊當世,為從弟儼所昵,除滎陽太守。儼慮世難,欲以東道托之。建義初,仲明弟季明遇害河陰。儼後歸之,欲與起兵,尋為城民所殺。
仲明兄洪健,李沖女婿。建義初,莊帝以仲明舅氏之親,其弟與謀扶戴,仲明之死也,且有奉國之意,乃追封安平縣開國侯、邑七百戶,贈侍中、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尚書左僕射、雍州刺史。
長子道門,仲明初謀起義,令道門說大都督李叔仁於大梁。叔仁始欲同舉,後聞莊帝已立,叔仁子拔江乃斬道門。建義中,特贈立節將軍、瓜州刺史。
道門弟孝邕,襲。天保初,爵隨例降。
仲明弟季亮,司徒城局參軍、員外常侍。卒,贈散騎常侍、撫軍將軍、青州刺史。
季亮弟季明,釋褐太學博士。正光中,譙郡太守,帶渦陽戍主。頻為蕭衍遣將攻圍,兵糧寡少,外援不接,季明孤城自守,卒得保全。朝廷嘉之,封安德縣開國伯,邑七百戶。累遷平東將軍、光祿少卿。武泰中,潛通爾朱榮,謀奉莊帝。及在河陽,遂為亂兵所害。事寧,追封南潁川郡開國公,食邑千五百戶,贈驃騎大將軍、尚書左僕射、司空公、定州刺史。
子昌,襲。武定末,司徒城局參軍。天保初,爵隨例降。
崔辯,字神通,博陵安平人。學涉經史,風儀整峻。顯祖征拜中書博士。散騎侍郎、平遠將軍、武邑太守。政事之餘,專以勸學為務。年六十二,卒。贈安南將軍、定州刺史,諡曰恭。
長子景儁,梗正有高風,好古博涉。以經明行修,征拜中書博士。歷侍御史、主文中散。受敕接蕭頤使蕭琛、范雲,高祖賜名為逸。後為員外散騎侍郎,與著作郎韓興宗參定朝儀。雅為高祖所知重,遷國子博士,每有公事,逸常被詔獨進。博士特命,自逸始。轉通直散騎常侍、廷尉少卿。卒,朝廷悼惜之,贈以本官。
子巨倫,字孝宗。幼孤,及長,歷涉經史,有文學武藝。以世宗挽郎,除冀州鎮北府墨曹參軍、太尉記室參軍。
叔楷為殷州,巨倫仍為長史、北道別將。在州陷賊,斂恤亡存,為賊所義。葛榮聞其才名,欲用為黃門侍郎。巨倫心惡之。至五月五日,會集官僚,令巨倫賦詩,巨倫乃曰:「五月五日時,天氣已大熱。狗便呀欲死,牛復吐出舌。」以此自晦,獲免。未幾,潛結死士數人,夜中南走,逢賊游騎數百,俱恐不濟。巨倫曰:「寧南死一寸,豈北生一尺也!」便欺賊曰:「吾受敕而行。」賊不信,共爇火觀敕。火未然,巨倫手刃賊帥,餘人因與奮擊,殺傷數十人,賊乃四潰,得馬數匹而去。夜陰失道,惟看佛塔戶而行。到洛,朝廷嘉之,授持節、別將北討。初,楷喪之始,巨倫收殯倉卒,事不周固,至是遂偷路改殯,並竊家口以歸。尋授國子博士。
莊帝即位,假節、中堅將軍、東濮陽太守,假征虜將軍、別將。時河北紛梗,人士避賊,多住郡界,歲儉飢乏,巨倫傾資贍恤,務相全濟,時類高之。元顥入洛,據郡不從。莊帝還宮,行西兗州事,封漁陽縣開國男,邑二百戶,尋除光祿大夫。三年卒,時年四十四。
子武,襲。武定中,懷州衛軍府錄事參軍。齊受禪,爵例降。
初,巨倫有姊,明惠有才行,因患眇一目,內外親類莫有求者,其家議欲下嫁之。巨倫姑趙國李叔胤之妻,高明慈篤,聞而悲感曰:「吾兄盛德,不幸早世,豈令此女屈事卑族!」乃為子翼納之,時人嘆其義。崔氏與翼書詩數十首,辭理可觀。
逸弟模,字叔軌。身長八尺,圍亦如之。出後其叔。雅有志度。起家奉朝請,歷太尉祭酒、尚書金部郎中、太尉主簿,轉中郎,遷太子家令。以公事免。神龜中,詔複本資,除冠軍將軍、中散大夫。出除魯陽太守。正光二年,襄陽民密求款附,詔模為別將,隸淮南王世遵,率眾赴之。事覺,模焚襄陽邑郭而還。坐不克,免官。及蕭寶夤討關隴,引模為西征別將,屢有戰功,除持節、光祿大夫、都督別道諸軍事,加安東將軍。万俟丑奴遣將郝虎南侵,模攻破其營,擒虎。以功封槐里縣開國伯,邑五百戶。於時將督敗歿者多,模挫敵持重,號為名將。後假征東將軍、行岐州事。未幾,擊賊入深,沒於陳。贈撫軍將軍、相州刺史。永熙中,追錄前勛,又贈都督定相冀三州諸軍事、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相州刺史。子士護。
模弟楷,字季則。美風望,性剛梗,有當世干具。釋褐奉朝請,員外散騎侍郎、廣平王懷文學。正始中,以王國官非其人,多被刑戮,惟楷與楊昱以數諫獲免。後為尚書左主客郎中、伏波將軍、太子中舍人、左中郎將。以黨附高肇,為中尉所劾,事在高聰傳。楷性嚴烈,能摧挫豪彊,故時人語曰:「莫都買反孤楷反,付崔楷。」
於時冀定數州,頻遭水害,楷上疏曰:
臣聞有國有家者,莫不以萬姓為心,故矜傷軫於造次,求瘼結於寢興。黎民阻飢,唐堯致嘆;眾庶斯饉,帝乙罰己。良以為政與農,實系民命。水旱縁茲以得濟,夷險用此而獲安。頃東北數州,頻年淫雨,長河激浪,洪波汨流,川陸連濤,原隰通望,瀰漫不已,汎濫為災。戶無擔石之儲,家有藜藿之色。華壤膏腴,變為舄鹵;菽麥禾黍,化作雚蒲。斯用痛心徘徊,潸然佇立也。
昔洪水為害四載,流於夏書;九土既平攸同,紀自虞誥。亮由君之勤恤,臣用劬勞,日昃忘餐,宵分廢寢。伏惟皇魏握圖臨宇,揔契裁極,道敷九有,德被八荒,槐階棘路,實維英哲,虎門、麟閣,實曰賢明,天地函和,日月光曜。自比定冀水潦,無歲不飢;幽瀛川河,頻年汎溢。豈是陽九厄會,百六鍾期,故以人事而然,非為運極。昔魏國咸舄,史起哂之;茲地荒蕪,臣實為恥。不揆愚瞽,輒敢陳之。
計水之湊下,浸潤無閒,九河通塞,屢有變改,不可一準古法,皆循舊堤。何者?河決瓠子,梁楚幾危;宣防既建,水還舊跡。十數年閒,戶口豐衍。又決屯氏,兩川分流,東北數郡之地,僅得支存。及下通靈、鳴,水田一路,往昔膏腴,十分病九,邑居凋離,墳井毀滅。良由水大渠狹,更不開瀉,眾流壅塞,曲直乘之所致也。至若量其逶迤,穿鑿涓澮,分立堤堨,所在疏通,預決其路,令無停蹙。隨其高下,必得地形,土木參功,務從便省。使地有金堤之堅,水有非常之備。鈎連相注,多置水口,從河入海,遠邇逕通,瀉其墝潟,泄此陂澤。九月農罷,量役計功,十月昏正,立匠表度。縣遣能工,麾畫形勢;郡發明使,籌察可否。審地推岸,辨其脈流;樹板分崖,練厥從往。別使案檢,分剖是非,瞰睇川原,明審通塞。當境修治,不勞役遠,終春自罷,未須乆功。即以高下營田,因於水陸,水種稻,陸藝桑麻。必使室有乆儲,門豐余積。
其實上葉御災之方,亦為中古井田之利。即之近事,有可比倫。江淮之南,地勢洿下,雲雨陰霖,動彌旬月。遙途遠運,惟用舟艫;南畝畬菑,微事耒耜。而眾庶未為饉色,黔首罕有飢顏。豈天德不均,致此偏罰,故是地勢異圖,有茲豐餒。臣既鄉居水際,目睹荒殘,每思鄭白,屢想王李。夙宵不寐,言念皇家,愚誠丹款,實希效力,有心螢爝,乞暫施行。使數州士女,無廢耕桑之業;聖世洪恩,有賑饑荒之士。鄴宰深笑,息自一朝;臣之至誠,申於今日。
詔曰:「頻年水旱為患,黎民阻飢,靜言念之,昃不遑食,鑒此事條,深恊在慮。但計劃功廣,非朝夕可合,冝付外量聞。」事遂施行。楷用功未就,詔還追罷。
乆之,京兆王繼為大將軍西討,引楷為司馬。還,轉後將軍、廣平太守。後葛榮轉盛,諸將拒擊,並皆失利。孝昌初,加楷持節、散騎常侍、光祿大夫、兼尚書北道行台,尋轉軍司。未幾,分定相二州四郡置殷州,以楷為刺史,加後將軍。楷至州,表曰:「竊惟殷州地實四沖,居當五裂;西通長山,東漸臣野。頃國路康寧,四方有截,仍聚奸宄,桴鼓時鳴。況今天長喪亂,妖災閒起。定州逆虜,趑趣北界;鄴下凶燼,蠶噬腹心。兩處犬羊,勢足併合,城下之戰,匪暮斯朝。臣以不武,屬此屏捍,實思效力,以弱敵彊,析骸煮弩,固此忠節。但基趾造創,庶事茫然,升儲尺刃,聊自未有,雖欲竭誠,莫知攸濟。謹列所須兵仗,請垂矜許。必當虎視一方,遏其侵軼,肅清境內,保全所委。」詔付外量,竟無所給。
葛榮自破章武、廣陽二王之後,鋒不可當。初楷將之州,人咸勸留家口,單身述職。楷曰:「貪人之祿,憂人之事,如一身獨往,朝廷謂吾有進退之計,將士又誰肯為人固志也?」遂合家赴州。三年春,賊勢已逼,或勸減小弱以避之,乃遣第四女、第三兒夜出。既而召僚屬共論之,咸曰:「女郎出嫁之女,郎君小未勝兵,留之無益,去復何損。且使君在城,家口尚多,足固將士之意,竊不足為疑。」楷曰:「國家豈不知城小力弱也,置吾死地,令吾死耳!一朝送免兒女,將謂吾心不固。虧忠全愛,臧獲恥之,況吾荷國重寄也。」遂命追還。州既新立,了無御備之具。及賊來攻,楷率力抗拒,彊弱勢懸,每勒兵士撫厲之,莫不爭奮,咸稱:「崔公尚不惜百口,吾等何愛一身!」速戰半旬,死者相枕。力竭城陷,楷執節不屈,賊遂害之,時年五十一。長子士元舉茂才,平州錄事參軍、假征虜將軍、防城都督,隨楷之州,州陷,亦戰歿。楷兄弟父子,並死王事,朝野傷嘆焉。贈使持節、散騎常侍、鎮軍將軍、定州刺史。永熙中,又特贈侍中、都督冀定相三州諸軍事、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冀州刺史。
士元弟士謙、士約,並歿關西。
士約弟士順,儀同開府行參軍。
士元息勵德,武定中,司徒城局參軍。
史臣曰:鄭羲機識明悟,為時所許,懿兄弟風尚,俱有可觀,故能並當榮遇,其濟美矣。嚴祖穢薄,忝其家世。幼儒令問促年,伯猷賄以敗業,惜乎!崔辯器業着聞,位不遠到。逸經明行高,籍甚太和之日,德優官薄,仍世恨之。模雄壯之烈,楷忠貞之操,殺身成義,臨難如歸。非大丈夫亦何能以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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