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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延章

[二十四史] 梁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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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5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梁書  卷九‧列傳第三 王茂 曹景宗 柳慶遠
王茂字休遠,太原祁人也。祖深,北中郎司馬。父天生,宋末爲列將,於石頭克司徒袁粲,以勛至巴西、梓潼二郡太守,上黃縣男。
茂年數歲,爲大父深所異,常謂親識曰:「此吾家之千里駒,成門戶者必此兒也。」及長,好讀兵書,駮略究其大旨。性沈隱,不妄交遊,身長八尺,潔白羙容觀。齊武帝布衣時,見之嘆曰:「王茂年少,堂堂如此,必爲公輔之器。」
宋昇明末,起家奉朝請,歷後軍行參軍,司空騎兵,太尉中兵參軍。魏將李烏奴冦漢中,茂受詔西討。魏軍退,還爲鎮南司馬,帶臨湘令。入爲越騎校尉。魏冦兗州,茂時以寧朔將軍長史鎮援北境,入爲前軍將軍江夏王司馬。又遷寧朔將軍、江夏內史。建武初,魏圍司州,茂以郢州之師救焉。高祖率眾先登賢首山,魏將王肅、劉昶來戰,茂從高祖拒之,大破肅等。魏軍退,茂還郢,仍遷輔國長史、襄陽太守。
高祖義師起,茂私於張弘策,勸高祖迎和帝,高祖以爲不然,語在高祖紀。高祖發雍部,每遣茂爲前驅。師次郢城,茂進平加湖,破光子衿、吳子陽等,斬馘萬計,還獻捷於漢川。郢、魯既平,從高祖東下,復爲軍鋒。師次秣陵,東昏遣大將王珍國,盛兵朱雀門,眾號二十萬,度航請戰。茂與曹景宗等會擊,大破之。縱兵追奔,積屍與航欄等,其赴淮死者,不可勝筭。長驅至宣陽門。建康城平,以茂爲護軍將軍,俄遷侍中、領軍將軍。群盜之燒神虎門也,茂率所領到東掖門應赴,爲盜所射,茂躍馬而進,群盜反走。茂以不能式遏奸盜,自表解職,優詔不許。加鎮軍將軍,封望蔡縣公,邑二千三百戶。
是歲,江州刺史陳伯之舉兵叛,茂出爲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江州諸軍事、征南將軍、江州刺史,給鼓吹一部,南討伯之。伯之奔於魏。時九江新罹軍冦,民思反業,茂務農省役,百姓安之。四年,魏侵漢中,茂受詔西討,魏乃班師。六年,遷尚書右僕射,常侍如故。固辭不拜,改授侍中、中衛將軍,領太子詹事。七年,拜車騎將軍,太子詹事如故。八年,以本號開府儀同三司、丹陽尹,侍中如故。時天下無事,高祖方信仗文雅,茂心頗怏怏,侍宴醉後,每見言色,高祖常宥而不之責也。十一年,進位司空,侍中、尹如故。茂辭京尹,改領中權將軍。
茂性寬厚,居官雖無譽,亦爲吏民所安。居處方正,在一室衣冠儼然,雖仆妾莫見其惰容。姿表瓌麗,鬚眉如畫,出入朝會,每爲眾所瞻望。明年,出爲使持節、散騎常侍、驃騎將軍、開府同三司之儀、都督江州諸軍事、江州刺史。視事三年,薨於州,時年六十。高祖甚悼惜之,賻錢三十萬,布三百匹。詔曰:「旌德紀勛,哲王令軌;念終追遠,前典明誥。故使持節、散騎常侍、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江州刺史茂,識度淹廣,器宇凝正。爰初草昧,盡誠宣力,綢繆休戚,契闊屯夷。方賴謀猷,永隆朝寄;奄至薨殞,朕用慟於厥心。冝增禮數,式昭盛烈。可贈侍中、太尉,加班劔二十人,鼔吹一部。諡曰忠烈。」
初,茂以元勛,高祖賜以鍾磬之樂。茂在江州,夢鍾磬在格,無故自墮,心惡之。及覺,命奏樂。既成列,鍾磬在格,果無故編皆絕,墮地。茂謂長史江詮曰:「此樂,天子所以惠勞臣也。樂既極矣,能無憂乎!」俄而病,少日卒。
子貞秀嗣,以居喪無禮,爲有司奏,徙越州,後有詔留廣州,乃潛結仁威府中兵參軍杜景,欲襲州城,刺史蕭昂討之。景,魏降人,與貞秀同戮。
曹景宗字子震,新野人也。父欣之,爲宋將,位至征虜將軍、徐州刺史。
景宗幼善騎射,好畋獵,常與少年數十人澤中逐麞鹿,無,還騎趁鹿,鹿馬相亂,景宗於眾中射之,人皆懼中馬足,鹿應弦輒斃,以此爲樂。未弱冠,欣之於新野遣出州,以匹馬將數人,於中路卒逢蠻賊數百圍之。景宗帶百餘箭,乃馳騎四射,每箭殺一蠻,蠻遂散走,因是以膽勇知名。頗愛史書,每讀穰苴、樂毅傳,輒放卷嘆息曰:「丈夫當如是!」辟西曹不就。宋元徽中,隨父出京師,爲奉朝請、員外,遷尚書左民郎。尋以父憂去職,還鄉里。服闋,刺史蕭赤斧板爲冠軍中兵參軍,領天水太守。
時建元初,蠻寇群動,景宗東西討擊,多所擒破。齊鄱陽王鏘爲雍州,復以爲征虜中兵參軍,帶馮翊太守,督峴南諸軍事,除屯騎校尉。少守督峴南,與州里張道門厚善。道門,齊車騎將軍敬兒少子也,爲武陵太守。敬兒誅,道門於郡伏法,親屬故吏莫敢收,景宗自襄陽遣人船到武陵,收其屍骸,迎還殯葬,鄉里以此義之。
建武二年,魏主托跋宏寇赭陽,景宗爲偏將,每衝堅陷陣,輒有斬獲,以勛除游擊將軍。四年,太尉陳顯達督眾軍北圍馬圈,景宗從之,以甲士二千設伏,破魏援托跋英四萬人。及克馬圈,顯達論功,以景宗爲後,景宗退無怨言。魏主率眾大至,顯達宵奔,景宗導入山道,故顯達父子獲全。
五年,高祖爲雍州刺史,景宗深自結附,數請高祖臨其宅。時天下方亂,高祖亦厚加意焉。永元初,表爲冠軍將軍、竟陵太守。及義師起,景宗聚眾,遣親人杜思沖勸先迎南康王於襄陽即帝位,然後出師,爲萬全計。高祖不從,語在高祖紀。高祖至竟陵,以景宗與冠軍將軍王茂濟江,圍郢城,自二月至於七月,城乃降。復帥眾前驅至南州,領馬步軍取建康,道次江寧,東昏將李居士以重兵屯新亭,是日選精騎一千至江寧行頓,景宗始至,安營未立;且師行日久,器甲穿弊,居士望而輕之,因鼔噪前薄景宗。景宗被甲馳戰,短兵裁接,居士棄甲奔走,景宗皆獲之,因鼓而前,徑至皂莢橋築壘。景宗又與王茂、呂僧珍掎角,破王珍國於大航。茂沖其中堅,應時而陷,景宗縱兵乘之。景宗軍士皆桀黠無賴,御道左右,莫非富室,抄掠財物,略奪子女,景宗不能禁。及高祖入頓新城,嚴申號令,然後稍息。復與眾軍長圍六門。城平,拜散騎常侍、右衛將軍,封湘西縣侯,食邑一千六百戶。仍遷持節、都督郢司二州諸軍事、左將軍、郢州刺史。天監元年,進號平西將軍,改封竟陵縣侯。
景宗在州,鬻貨聚斂。於城南起宅,長堤以東,夏口以北,開街列門,東西數里,而部曲殘橫,民頗厭之。二年十月,魏寇司州,圍刺史蔡道恭。時魏攻日苦,城中負板而汲,景宗望門不出,但耀軍遊獵而已。及司州城陷,爲御史中丞任昉所奏,高祖以功臣寢而不治,征爲護軍。既至,復拜散騎常侍、右衛將軍。
五年,魏托跋英寇鍾離,圍徐州刺史昌義之,高祖詔景宗督眾軍援義之,豫州刺史韋叡亦預焉,而受景宗節度。詔景宗頓道人洲,待眾軍齊集俱進。景宗固啟,求先據邵陽洲尾,高祖不聽。景宗欲專其功,乃違詔而進,值暴風卒起,頗有渰溺,復還守先頓。高祖聞之,曰:「此所以破賊也。景宗不進,蓋天意乎!若孤軍獨往,城不時立,必見狼狽。今得待眾軍同進,始大捷矣。」及韋叡至,與景宗進頓邵陽洲,立壘去魏城百餘步。魏連戰不能卻,殺傷者十二三,自是魏軍不敢逼。景宗等器甲精新,軍儀甚盛,魏人望之奪氣。魏大將楊大眼對橋北岸立城,以通糧運,每牧人過岸伐芻藁,皆爲大眼所略。景宗乃募勇敢士千餘人,徑渡大眼城南數里築壘,親自舉築。大眼率眾來攻,景宗與戰破之,因得壘成。使別將趙草守之,因謂爲趙草城,是後恣芻牧焉。大眼時遣抄掠,輒反爲趙草所獲。先是,高祖詔景宗等逆裝高艦,使與魏橋等,爲火攻計。令景宗與叡各攻一橋,叡攻其南,景宗攻其北。六年三月,春水生,淮水暴長六七尺。叡遣所督將馮道根、李文釗、裴邃、韋寂等乘艦登岸,擊魏洲上軍盡殪。景宗因使眾軍皆鼓譟亂登諸城,呼聲震天地,大眼於西岸燒營,英自東岸棄城走。諸壘相次土崩,悉棄其器甲,爭投水死,淮水爲之不流。景宗令軍主馬廣躡大眼至濊水上,四十餘里,伏屍相枕。義之出逐英至洛口,英以匹馬入梁城。緣淮百餘里,屍骸枕藉,生擒五萬餘人,收其軍糧器械,積如山嶽,牛馬驢騾,不可勝計。景宗乃搜軍所得生口萬餘人,馬千匹,遣獻捷,高祖詔還本軍,景宗振旅凱入,增封四百,並前爲二千戶,進爵爲公。詔拜侍中、領軍將軍,給鼓吹一部。
景宗爲人自恃尚勝,每作書,字有不觧,不以問人,皆以意造焉。雖公卿無所推揖;惟韋叡年長,且州里勝流,特相敬重,同讌御筵,亦曲躬謙遜,高祖以此嘉之。景宗好內,妓妾至數百,窮極錦繡。性躁動,不能沉默,出行常欲褰車帷幔,左右輒諫以位望隆重,人所具瞻,不冝然。景宗謂所親曰:「我昔在鄉里,騎快馬如龍,與年少輩數十騎,拓弓弦作霹靂聲,箭如餓鴟叫。平澤中逐麞,數肋射之,渴飲其血,飢食其肉,甜如甘露漿。覺耳後風生,鼻頭出火,此樂使人忘死,不知老之將至。今來揚州作貴人,動轉不得,路行開車幔,小人輒言不可。閉置車中,如三日新婦。遭此邑邑,使人無氣。」爲人嗜酒好樂,臘月於宅中,使作野虖逐除,遍往人家乞酒食。本以爲戲,而部下多剽輕,因弄人婦女,奪人財貨。高祖頗知之,景宗乃止。高祖數讌見功臣,共道故舊,景宗醉後謬忘,或誤稱下官,高祖故縱之以爲笑樂。
七年,遷侍中、中衛將軍、江州刺史。赴任卒於道,時年五十二。詔賻錢二十萬,布三百匹,追贈征北將軍、雍州刺史、開府儀同三司。諡曰壯。子皎嗣。
柳慶遠字文和,河東解人也。伯父元景,宋太尉。
慶遠起家郢州主簿,齊初爲尚書都官郎、大司馬中兵參軍、建武將軍、魏興太守。郡遭暴水,流漂居民,吏請徙民杞城。慶遠曰:「天降雨水,豈城之所知。吾聞江河長不過三日,斯亦何慮。」命築土而已。俄而水過,百姓服之。入爲長水校尉,出爲平北錄事參軍、襄陽令。
高祖之臨雍州,問京兆人杜惲求州綱,惲舉慶遠。高祖曰:「文和吾已知之,所問未知者耳。」因辟別駕從事史。齊方多難,慶遠謂所親曰:「方今天下將亂,英雄必起,庇民定霸,其吾君乎?」因盡誠恊贊。及義兵起,慶遠常居帷幄爲謀主。
中興元年,西台選爲黃門郎,遷冠軍將軍、征東長史。從軍東下,身先士卒。高祖行營壘,見慶遠頓舍嚴整,每嘆曰:「人人若是,吾又何憂。」建康城平,入爲侍中,領前軍將軍,帶淮陵、齊昌二郡太守。城內嘗夜失火,禁中驚懼,高祖時居宮中,悉斂諸鑰,問「柳侍中何在」。慶遠至,悉付之。其見任如此。
霸府建,以爲太尉從事中郎。高祖受禪,遷散騎常侍、右衛將軍,加征虜將軍,封重安侯,食邑千戶。母憂去職,以本官起之,固辭不拜。天監二年,遷中領軍,改封雲杜侯。四年,出爲使持節、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諸軍事、征虜將軍、寧蠻校尉、雍州刺史。高祖餞於新亭,謂曰:「卿衣錦還鄉,朕無西顧之憂矣。」
七年,征爲護軍將軍,領太子庶子。未赴職,仍遷通直散騎常侍、右衛將軍,領右驍騎將軍。至京都,值魏宿預城請降,受詔爲援,於是假節守淮陰。魏軍退。八年,還京師,遷散騎常侍、太子詹事、雍州大中正。十年,遷侍中、領軍將軍,給扶,並鼓吹一部。十二年,遷安北將軍、寧蠻校尉、雍州刺史。慶遠重爲本州,頗厲清節,士庶懷之。明年春,卒,時年五十七。詔曰:「念往篤終,前王令則;式隆寵數,列代恆規。使持節、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司州之隨郡諸軍事、安北將軍、寧蠻校尉、雍州刺史、雲杜縣開國侯柳慶遠,器識淹曠,思懷通雅。爰初草昧,預屬經綸;遠自昇平,契闊禁旅。重牧西藩,方弘治道,奄至殞喪,傷慟於懷。冝追榮命,以彰茂勛。可贈侍中、中軍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鼓吹、侯如故。諡曰忠惠。賻錢二十萬,布二百匹。」及喪還京師,高祖出臨哭。子津嗣。
初,慶遠從父兄衛將軍世隆嘗謂慶遠曰:「吾昔夢太尉以褥席見賜,吾遂亞台司;適又夢以吾褥席與汝,汝必光我公族。」至是,慶遠亦繼世隆焉。
陳吏部尚書姚察曰:王茂、曹景宗、柳慶遠雖世爲將家,然未顯奇節。梁興,因日月末光,以成所志,配跡方、邵,勒勛鍾鼎,偉哉!昔漢光武全愛功臣,不過朝請、特進,寇、鄧、耿、賈咸不盡其器力。茂等迭據方岳,位終上將,君臣之際,邁於前代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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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 梁書  卷十‧列傳第四 蕭頴達 夏侯詳 蔡道恭 楊公則 鄧元起
蕭頴達,蘭陵蘭陵人,齊光祿大夫赤斧第五子也。少好勇使氣,起家冠軍。兄頴胄,齊建武末行荊州事,頴達亦爲西中郎外兵參軍,俱在西府。齊季多難,頗不自安。會東昏遣輔國將軍劉山陽爲巴西太守,道過荊州,密敕穎胄襲雍州。時高祖已爲備矣。仍遣穎胄親人王天虎以書疑之。山陽至,果不敢入城。穎胄計無所出,夜遣錢塘人朱景思呼西中郎城局參軍席闡文、諮議參軍柳忱閉齋定議。闡文曰:「蕭雍州蓄養士馬,非復一日,江陵素畏襄陽人,人眾又不敵,取之必不可制之,歲寒復不爲朝廷所容。今若殺山陽,與雍州舉事,立天子以令諸侯,則霸業成矣。山陽持疑不進,是不信我。今斬送天虎,則彼疑可釋。至而圖之,罔不濟矣。」忱亦勸焉。穎達曰:「善。」及天明,穎胄謂天虎曰:「卿與劉輔國相識,今不得不借卿頭。」乃斬天虎以示山陽。山陽大喜,輕將步騎數百到州。闡文勒兵待於門,山陽車逾限而門闔,因執斬之,傳首高祖。且以奉南康王之議來告,高祖許焉。
和帝即位,以穎胄爲假節、侍中、尚書令、領吏部尚書、都督行留諸軍事、鎮軍將軍、荊州刺史,留衛西朝。以穎達爲冠軍將軍。及楊公則等率師隨高祖,高祖圍郢城,穎達會軍於漢口,與王茂、曹景宗等攻郢城,陷之。隨高祖平江州。高祖進江州,使與曹景宗先率馬步進趨江寧,破東昏將李居士,又下東城。
初,義師之起也,巴東太守蕭惠訓子璝、巴西太守魯休烈弗從,舉兵侵荊州,敗輔國將軍任議之於硤口,破大將軍劉孝慶於上明,穎胄遣軍拒之;而高祖已平江、郢,圖建康。穎胄自以職居上將,不能拒制璝等,憂愧不樂,發疾數日而卒。州中秘之,使似其書者假爲敎命。及璝等聞建康將平,眾懼而潰,乃始發喪,和帝贈穎胄丞相。
義師初,穎達弟穎孚自京師出亡,廬陵人脩景智潛引與南歸,至廬陵,景智及宗人靈祐爲起兵,得數百人,屯西昌藥山湖。穎達聞之,假穎孚節、督廬陵豫章臨川南康安成五郡軍事、冠軍將軍、廬陵內史。穎孚率靈祐等進據西昌,東昏遣安西太守劉希祖自南江入湖拒之。穎孚不能自立,以其兵由建安復奔長沙,希祖追之,穎孚緣山逾嶂,僅而獲免。在道絕糧,後因食過飽而卒。
建康城平,高祖以穎達爲前將軍、丹陽尹。上受禪,詔曰:「念功惟德,列代所同,追遠懷人,彌與事篤。齊故侍中、丞相、尚書令穎胄,風格峻遠,器 3762.gif 深邵,清猷盛業,問望斯歸。締構義始,肇基王跡,契闊屯夷,載形心事。朕膺天改物,光宅區宇,望岱觀河,永言號慟。可封巴東郡開國公,食邑三千戶,本官如故。」贈頴孚右衛將軍。加穎達散騎常侍,以公事免。及大論功賞,封頴達吳昌縣侯,邑千五百戶。尋爲侍中,改封作唐侯,縣邑如故。
遷征虜將軍、太子左衛率。御史中丞任昉奏曰:
  臣聞貧觀所取,窮視不爲。在於布衣,窮居介然之行,尚可以激貪厲俗,惇此薄夫;況乎伐冰之家,爭雞豚之利;衣繡之士,受賈人之服。風聞征虜將軍臣蕭頴達啟乞魚軍稅,輒攝穎達宅督彭難當到台辨問。列稱『尋生魚典稅,先本是鄧僧琰啟乞,限訖今年五月十四日。主人穎達,於時謂非新立,仍啟乞接代僧琰,即蒙降許登稅,與史法論一年收直五十萬。』如其列狀,則與風聞符同,穎達即主。
  臣謹案:征虜將軍、太子左衛率、作唐縣開國侯臣穎達,備位大臣,預聞執憲,私謁亟陳,至公寂寞。屠中之志,異乎鮑肆之求;魚飧之資,不俟潛有之數。遂復申茲文二,追彼十一,風體若茲,準繩斯在。陛下弘惜勛良,每爲曲法;臣當官執憲,敢不直繩。臣等參議,請以見事免穎達所居官,以侯還第。
有詔原之。轉散騎常侍、左衛將軍。俄復爲侍中,衛尉卿。出爲信威將軍、豫章內史,加秩中二千石。治任威猛,郡人畏之。遷使持節、都督江州諸軍事、江州刺史,將軍如故。頃之,征爲通直散騎常侍、右驍騎將軍。既處優閒,尤恣聲色,飲酒過度,頗以此傷生。
九年,遷信威將軍、右衛將軍。是歲卒,年三十四。車駕臨哭,給東園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襲,錢二十萬,布二百匹。追贈侍中、中衛將軍,鼓吹一部。諡曰康。子敏嗣。
穎胄子靡,襲巴東公,位至中書郎,早卒。
夏侯詳字叔業,譙郡譙人也。年十六,遭父艱,居喪哀毀。三年廬於墓,嘗有雀三足,飛來集其廬戶,眾咸異焉。服闋,刺史殷琰召補主簿。
宋太始初,琰舉豫州叛,宋明帝遣輔國將軍劉勔討之,攻守連月,人情危懼,將請救於魏。詳說琰曰:「今日之舉,本效忠節;若社稷有奉,便歸身朝廷,何可屈身北面異域。且今魏氏之卒,近在淮次,一軍未測去就,懼有異圖。今若遣使歸款,必厚相慰納,豈止免罪而已。若謂不然,請充一介。」琰許之。詳見勔曰:「將軍嚴圍峭壘,矢刃如霜,城內愚徒,實同困獸,士庶懼誅,咸欲投魏。仆所以逾城歸德,敢布腹心。願將軍弘曠盪之恩,垂霈然之惠,解圍退舍,則皆相率而至矣。」勔許之。詳曰:「審爾,當如君言,而詳請反命。」勔遣到城下,詳呼城中人,語以勔辭,即日琰及眾俱出,一州以全。
勔爲刺史,又補主簿。頃之,爲新汲令,治有異績,刺史段佛榮班下境內,爲屬城表。轉治中從事史,仍遷別駕。歷事八將,州部稱之。
齊明帝爲刺史,雅相器遇。及輔政,招令出都,將大用之。每引詳及鄉人裴叔業日夜與語,詳輒末略不酬。帝以問叔業,叔業告詳。詳曰:「不爲福始,不爲禍先。」由此微有忤。出爲征虜長史、義陽太守。頃之,建安戍爲魏所圍,仍以詳爲建安戍主,帶邊城、新蔡二郡太守,並督光城、弋陽、汝陰三郡眾赴之。詳至建安,魏軍引退。先是,魏又於淮上置荊亭戍,常爲寇掠,累攻不能御,詳率銳卒攻之,賊眾大潰,皆棄城奔走。
建武末,征爲游擊將軍,出爲南中郎司馬、南新蔡太守。齊南康王爲荊州,遷西中郎司馬、新興太守,便道先到江陽。時始安王遙光稱兵京邑,南康王長史蕭頴胄並未至,中兵參軍劉山陽先在州,山陽副潘紹欲謀作亂,詳偽呼紹議事,即於城門斬之,州府乃安。遷司州刺史,辭不之職。
高祖義兵起,詳與穎胄同創大舉。西台建,以詳爲中領軍,加散騎常侍、南郡太守。凡軍國大事,頴胄多決於詳。及高祖圍郢城未下,穎胄遣衛尉席闡文如高祖軍。詳獻議曰:「窮壁易守,攻取埶難;頓甲堅城,兵家所忌。誠冝大弘經略,詢納群言,軍主以下至於匹夫,皆令獻其所見,盡其所懷,擇善而從,選能而用,不以人廢言,不以多罔寡。又須量我眾力,度賊樵糧,窺彼人情,權其形勢。若使賊人眾而食少,故冝計日而守之;食多而力寡,故冝悉眾而攻之。若使糧力俱足,非攻守所屈,便冝散金寶,縱反間,使彼智者不用,愚者懷猜,此魏武之所以定大業也。若三事未可,冝思變通,觀於人情,計我糧谷。若德之所感,萬里同符,仁之所懷,遠邇歸義,金帛素積,糧運又充,乃可以列圍寬守,引以歲月,此王翦之所以克楚也。若圍之不卒降,攻之未可下,間道不能行,金粟無人積,天下非一家,人情難可豫,此則宜更思變計矣。變計之道,實資英斷,此之深要,難以紙宣,輒布言於席衛尉,特願垂采。」高祖嘉納焉。頃之,穎胄卒。時高祖弟始興王憺留守襄陽,詳乃遣使迎憺,共參軍國。和帝加詳禁兵,出入殿省,固辭不受。遷侍中、尚書右僕射。尋授使持節、撫軍將軍、荊州刺史。詳又固讓於憺。
天監元年,征爲侍中、車騎將軍,論功封寧都縣侯,邑二千戶。詳累辭讓,至於懇切,乃更授右光祿大夫,侍中如故。給親信二十人,改封豐城縣公,邑如故。二年,抗表致仕,詔解侍中,進特進。三年,遷使持節、散騎常侍、車騎將軍、湘州刺史。詳善吏事,在州四載,爲百姓所稱。州城南臨水有峻峰,舊老相傳,云「刺史登此山輒被代」。因是歷政莫敢至。詳於其地起台榭,延僚屬,以表損挹之志。
六年,征爲侍中、右光祿大夫,給親信二十人,未至,授尚書左僕射、金紫光祿大夫,侍中如故。道病卒,時年七十四,上爲素服舉哀,贈右光祿。
先是,荊府城局參軍吉士瞻役萬人浚仗庫防火池,得金革帶鉤,隱起雕鏤甚精巧,篆文曰「錫爾金鉤,既公且侯。」士瞻,詳兄女婿也。女竊以與詳,詳喜佩之,期歲而貴矣。
蔡道恭字懷儉,南陽冠軍人也。父那,宋益州刺史。
道恭少寬厚有大量。齊文帝爲雍州,召補主簿,仍除員外散騎常侍。後累有戰功,遷越騎校尉、後軍將軍。建武末,出爲輔國司馬、汝南令。齊南康王爲荊州,薦爲西中郎中兵參軍,加輔國將軍。
義兵起,蕭穎胄以道恭舊將,素著威略,專相委任,遷冠軍將軍、西中郎諮議參軍,仍轉司馬。中興元年,和帝即位,遷右衛將軍。巴西太守魯休烈等自巴、蜀連兵寇上明,以道恭持節、督西討諸軍事。次土台,與賊合戰,道恭潛以奇兵出其後,一戰大破之,休烈等降於軍門。以功遷中領軍,固辭不受,出爲使持節、右將軍、司州刺史。
天監初,論功封漢壽縣伯,邑七百戶,進號平北將軍。三年,魏圍司州,時城中眾不滿五千人,食裁支半歲,魏軍攻之,晝夜不息,道恭隨方抗禦,皆應手摧卻。魏乃作大車載土,四靣俱前,欲以填壍,道恭輒於壍內列艨沖鬬艦以待之,魏人不得進。又潛作伏道以決壍水,道恭載土 3e60.gif 塞之。相持百餘日,前後斬獲不可勝計。魏大造梯衝,攻圍日急,道恭於城內作土山,厚二十餘丈;多作大槊,長二丈五尺,施長刃,使壯士刺魏人登城者。魏軍甚憚之,將退。會道恭疾篤,乃呼兄子僧勰、從弟靈恩及諸將帥謂曰:「吾受國厚恩,不能破滅寇賊,今所苦轉篤,勢不支乆,汝等當以死固節,無令吾沒有遺恨。」又令取所持節謂僧勰曰:「稟命出疆,憑此而已;即不得奉以還朝,方欲攜之同逝,可與棺柩相隨。」眾皆流涕。其年五月卒。魏知道恭死,攻之轉急。
先是,朝廷遣郢州刺史曹景宗率眾赴援,景宗到鑿峴,頓兵不前。至八月,城內糧盡,乃陷。詔曰:「持節、都督司州諸軍事、平北將軍、司州刺史、漢壽縣開國伯道恭,器干詳審,才志通烈。王業肇構,致力陝西。受任邊垂,效彰所蒞。寇賊憑陵,竭誠守御,奇謀間出,捷書日至。不幸抱疾,奄至殞喪,遺略所固,得移氣朔。自非徇國忘已,忠果並至,何能身沒守存,窮而後屈。言念傷悼,特兼常懷,追榮加等,抑有恆數。可贈鎮西將軍,使持節、都督、刺史、伯如故,並尋購喪櫬,隨冝資給。」八年,魏許還道恭喪,其家以女樂易之,葬襄陽。
子澹嗣,卒於河東太守。孫固早卒,國除。
楊公則字君翼,天水西縣人也。父仲懷,宋泰始初爲豫州刺史殷琰將。琰叛,輔國將軍劉勔討琰,仲懷力戰,死於橫塘。公則隨父在軍,年未弱冠,冒陣抱屍號哭,氣絕良乆,勔命還仲懷首。公則殮畢,徒步負喪歸鄉里,由此著名。歷官員外散騎侍郎。梁州刺史范柏年板爲宋熙太守、領白馬戍主。
氐賊李烏奴作亂,攻白馬,公則固守經時,矢盡糧竭,陷於寇,抗聲罵賊。烏奴壯之,更厚待焉,要與同事。公則偽許而圖之,謀泄,單馬逃歸。梁州刺史王玄邈以事表聞,齊高帝下詔褒美。除晉壽太守,在任清潔自守。
永明中,爲鎮北長流參軍,遷扶風太守,母憂去官。雍州刺史陳顯達起爲寧朔將軍,復領太守。頃之,荊州刺史巴東王子響構亂,公則率師進討。事平,遷武寧太守。在郡七年,資無檐石,百姓便之。入爲前軍將軍。南康王爲荊州,復爲西中郎中兵參軍。領軍將軍蕭頴胄恊同義舉,以公則爲輔國將軍、領西中郎諮議參軍,中兵如故,率眾東下。時湘州行事張寶積發兵自守,未知所附,公則軍及巴陵,仍回師南討。軍次白沙,寶積懼,釋甲以俟焉。公則到,撫納之,湘境遂定。
和帝即位,授持節、都督湘州諸軍事、湘州刺史。高祖勒眾軍次於沔口,魯山城主孫樂祖、郢州刺史張沖各據城未下,公則率湘府之眾會於夏口。時荊州諸軍受公則節度,雖蕭穎達宗室之貴亦隸焉。累進征虜將軍、左衛將軍,持節、刺史如故。
郢城平,高祖命眾軍即日俱下,公則受命先驅,徑掩柴桑。江州既定,連旌東下,直造京邑。公則號令嚴明,秋毫不犯,所在莫不賴焉。大軍至新林,公則自越城移屯領軍府壘北樓,與南掖門相對,嘗登樓望戰。城中遙見麾蓋,縱神鋒弩射之,矢貫胡床,左右皆失色。公則曰:「幾中吾腳。」談笑如初。東昏夜選勇士攻公則柵,軍中驚擾,公則堅臥不起,徐命擊之,東昏軍乃退。公則所領多湘溪人,性怯懦,城內輕之,以爲易與,每出盪,輒先犯公則壘。公則獎厲軍士,克獲更多。及平,城內出者或被剝奪,公則親率麾下,列陣東掖門,衛送公卿士庶,故出者多由公則營焉。進號左將軍,持節、刺史如故,還鎮南蕃。
初,公則東下,湘部諸郡多未賔從,及公則還州,然後諸屯聚並散。天監元年,進號平南將軍,封寧都縣侯,邑一千五百戶。湘州寇亂累年,民多流散,公則輕刑薄斂,頃之,戶口充復。爲政雖無威嚴,然保己廉慎,爲吏民所悅。湘俗單家以賂求州職,公則至,悉斷之,所辟引皆州郡著姓,高祖班下諸州以爲法。
四年,征中護軍。代至,乘二舸便發,賮送一無所取。仍遷衛尉卿,加散騎常侍。時朝廷始議北伐,以公則威名素著,至京師,詔假節先屯洛口。公則受命遘疾,謂親人曰:「昔廉頗、馬援以年老見遺,猶自力請用。今國家不以吾朽懦,任以前驅,方於古人,見知重矣。雖臨途疾苦,豈可僶俛辭事。馬革還葬,此吾志也。」遂彊起登舟。至洛口,壽春士女歸降者數千戶。魏豫州刺史薛恭度遣長史石榮等前鋒接戰,即斬石榮,逐北至壽春,去城數十里乃反。疾卒於師,時年六十一。高祖深痛惜之,即日舉哀,贈車騎將軍,給鼓吹一部。諡曰烈。
公則爲人敦厚慈愛,居家篤睦,視兄子過於其子,家財悉委焉。性好學,雖居軍旅,手不輟卷,士大夫以此稱之。
子膘嗣,有罪國除。高祖以公則勛臣,特詔聽庶長子朓嗣,固讓,曆年乃受。
鄧元起字仲居,南郡當陽人也。少有膽干,膂力過人。性任俠,好賑施,鄉里年少多附之。起家州辟議曹從事史,轉奉朝請。雍州刺史蕭緬板爲槐里令。遷弘農太守、平西軍事。時西陽馬榮率眾緣江冦抄,商旅斷絕,刺史蕭遙欣使元起率眾討平之。遷武寧太守。
永元末,魏軍逼義陽,元起自郡援焉。蠻帥田孔明附於魏,自號郢州刺史,寇掠三關,規襲夏口,元起率銳卒攻之,旬月之閒,頻陷六城,斬獲萬計,餘黨悉皆散走。仍戍三關。郢州刺史張沖督河北軍事,元起累與沖書,求旋軍。沖報書曰:「足下在彼,吾在此,表里之勢,所謂金城湯池;一旦捨去,則荊棘生焉。」乃表元起爲平南中兵參軍事。自是每戰必捷,勇冠當時,敢死之士樂爲用命者萬有餘人。
義師起,蕭穎胄與書招之。張沖待元起素厚,眾皆懼沖;及書至,元起部曲多勸其還郢。元起大言於眾曰:「朝廷暴虐,誅戮宰臣,群小用命,衣冠道盡。荊、雍二州同舉大事,何患不克。且我老母在西,豈容背本。若事不成,政受戮昏朝,倖免不孝之罪。」即日治嚴上道。至江陵,爲西中郎中兵參軍,加冠軍將軍,率眾與高祖會於夏口。高祖命王茂、曹景宗及元起等圍城,結壘九里,張沖屢戰,輒大敗,乃嬰城固守。
和帝即位,授假節、冠軍將軍、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遷給事黃門侍郎,移鎮南堂西渚。中興元年七月,郢城降,以本號爲益州刺史,仍爲前軍,先定尋陽。及大軍進至京邑,元起築壘於建陽門,與王茂、曹景宗等合長圍,身當鋒鏑。建康城平,進號征虜將軍。天監初,封當陽縣侯,邑一千二百戶。又進號左將軍,刺史如故,始述職焉。
初,義師之起,益州刺史劉季連持兩端;及聞元起將至,遂發兵拒守。語在季連傳。元起至巴西,巴西太守朱士略開門以待。先時蜀人多逃亡,至是出投元起,皆稱起義應朝廷,師人新故三萬餘。元起在道久,軍糧乏絕。或說之曰:「蜀土政慢,民多詐疾,若檢巴西一郡籍注,因而罰之,所獲必厚。」元起然之。涪令李膺諫曰:「使君前有嚴敵,後無繼援,山民始附,於我觀德,若糾以刻薄,民必不堪,眾心一離,雖悔無及,何必起疾可以濟師。膺請出圖之,不患資糧不足也。」元起曰:「善,一以委卿。」膺退,率富民上軍資米,俄得三萬斛。
元起先遣將王元宗等,破季連將李奉伯於新巴,齊晚盛於赤水,眾進屯西平。季連始嬰城自守。晚盛又破元起將魯方達於斛石,士卒死者千餘人,師眾咸懼,元起乃自率兵稍進至蔣橋,去成都二十里,留輜重於郫。季連復遣奉伯、晚盛二千人,間道襲郫,陷之,軍備盡沒。元起遣魯方達之眾救之,敗而反,遂不能克。元起舍郫,逕圍州城,柵其三面而塹焉。元起出巡視圍柵,季連使精勇掩之,將至麾下,元起下輿持楯叱之,眾辟易不敢進。
時益部兵亂日乆,民廢耕農,內外苦飢,人多相食,道路斷絕,季連計窮。會明年,高祖使赦季連罪,許之降。季連即日開城納元起,元起送季連於京師。城開,郫乃降。斬奉伯、晚盛。高祖論平蜀勛,復元起號平西將軍,增封八百戶,並前二千戶。
元起以鄉人庾黔婁爲錄事參軍,又得荊州刺史蕭遙欣故客蔣光濟,並厚待之,任以州事。黔婁甚清潔,光濟多計謀,並勸爲善政。元起之克季連也,城內財寶無所私,勤恤民事,口不論財色。性本能飲酒,至一斛不亂,及是絕之。蜀土翕然稱之。元起舅子梁矜孫性輕脫,與黔婁志行不同,乃言於元起曰:「城中稱有三刺史,節下何以堪之。」元起由此踈黔婁、光濟,而治跡稍損。
在州二年,以母老乞歸供養,詔許焉,征爲右衛將軍,以西昌侯蕭深藻代之。是時,梁州長史夏侯道遷以南鄭叛,引魏人,白馬戍主尹天寶馳使報蜀,魏將王景胤、孔陵寇東西晉壽,並遣告急,眾勸元起急救之。元起曰:「朝廷萬里,軍不卒至,若寇賊侵淫,方須撲討,董督之任,非我而誰?何事匆匆便救。」黔婁等苦諫之,皆不從。高祖亦假元起都督征討諸軍,將救漢中,比至,魏已攻陷兩晉壽。蕭藻將至,元起頗營還裝,糧儲器械,略無遺者。藻入城,甚怨望之,因表其逗留不憂軍事,收付州獄,於獄自縊,時年四十八。有司追劾削爵土,詔減邑之半,乃更封松滋縣侯,邑千戶。
初,元起在荊州,刺史隨王板元起爲從事別駕,庾蓽堅執不可,元起恨之。大軍既至京師,蓽在城內,甚懼。及城平,元起先遣迎蓽,語人曰:「庾別駕若爲亂兵所殺,我無以自明。」因厚遺之。少時又嘗至其西沮田舍,有沙門造之乞,元起問田人曰:「有稻幾何?」對曰:「二十斛。」元起悉以施之。時人稱其有大度。
元起初爲益州,過江陵迎其母,母事道,方居館,不肯出。元起拜請同行。母曰:「貧賤家兒忽得冨貴,詎可乆保,我寧死不能與汝共入禍敗。」元起之至巴東,聞蜀亂,使蔣光濟筮之,遇蹇,喟然嘆曰:「吾豈鄧艾而及此乎。」後果如筮。子鏗嗣。
陳吏部尚書姚察曰:永元之末,荊州方未有舋,蕭穎胄悉全楚之兵,首應義舉。豈天之所啟,人惎之謀?不然,何其響附之決也?穎達叔侄慶流後嗣,夏侯、楊、鄧咸享隆名,盛矣。詳之謹厚,楊、蔡廉節,君子有取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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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5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梁書  卷十一‧列傳第五 張弘策庾域 鄭紹叔 呂僧珍
張弘策字真簡,范陽方城人,文獻皇后之從父弟也。幼以孝聞。母嘗有疾,五日不食,弘策亦不食。母彊爲進粥,乃食母所余。遭母憂,三年不食鹽菜,幾至滅性。兄弟友愛,不忍暫離,雖各有室,常同臥起,世比之姜肱兄弟。起家齊邵陵王國常侍,遷奉朝請、西中郎江夏王行參軍。
弘策與高祖年相軰,幼見親狎,恆隨高祖游處。每入室,常覺有雲煙氣,體輒肅然,弘策由此特敬高祖。建武末,弘策從高祖宿,酒酣,徙席星下,語及時事。弘策因問高祖曰:「緯象云何?國家故當無恙?」高祖曰:「其可言乎?」弘策因曰:「請言其兆。」高祖曰:「漢北有失地氣,浙東有急兵祥。今冬初,魏必動;若動則亡漢北。帝今乆疾,多異議,萬一伺釁,稽部且乘機而作,是亦無成,徒自驅除耳。明年都邑有亂,死人過於亂麻,齊之歷數,自茲亡矣。梁、楚、漢當有英雄興。」弘策曰:「英雄今何在?爲已冨貴,爲在草茅?」高祖笑曰:「光武有雲,『安知非仆』。」弘策起曰:「今夜之言,是天意也,請定君臣之分。」高祖曰:「舅欲效鄧晨乎?」是冬,魏軍寇新野,高祖將兵爲援,且受密旨,仍代曹虎爲雍州。弘策聞之心喜,謂高祖曰:「夜中之言,獨當驗矣。」高祖笑曰:「且勿多言。」弘策從高祖西行,仍參帷幄,身親勞役,不憚辛苦。
五年秋,明帝崩,遺詔以高祖爲雍州刺史,乃表弘策爲錄事參軍,帶襄陽令。高祖睹海內方亂,有匡濟之心,密爲儲備,謀猷所及,惟弘策而已。時長沙宣武王罷益州還,仍爲西中郎長史,行郢州事。高祖使弘策到郢,陳計於宣武王,語在高祖紀。弘策因說王曰:「昔周室既衰,諸侯力爭,齊桓蓋中人耳,遂能一匡九合,民到於今稱之。齊德告微,四海方亂,蒼生之命,會應有主。以郢州居中流之要,雍部有戎馬之饒,卿兄弟英武,當今無敵,虎據兩州,參分天下,糾合義兵,爲百姓請命,廢昏立明,易於反掌。如此,則桓、文之業可成,不世之功可建。無爲豎子所欺,取笑身後。雍州揣之已熟,願善圖之。」王頗不懌而無以拒也。
義師將起,高祖夜召弘策、呂僧珍入宅定議,旦乃發兵,以弘策爲輔國將軍、軍主,領萬人督後部軍事。西台建,爲步兵校尉,遷車騎諮議參軍。及郢城平,蕭頴達、楊公則諸將皆欲頓軍夏口,高祖以爲冝乘勢長驅,直指京邑,以計語弘策,弘策與高祖意合。又訪寧遠將軍庾域,域又同。乃命眾軍即日上道,緣江至建康,凡磯、浦、村落,軍行宿次、立頓處所,弘策逆爲圖測,皆在目中。義師至新林,王茂、曹景宗等於大航方戰,高祖遣弘策持節勞勉,眾咸奮厲。是日,仍破朱雀軍。高祖入頓石頭城,弘策屯門禁衛,引接士類,多全免。城平,高祖遣弘策與呂僧珍先入清宮,封檢府庫。於時城內珍寶委積,弘策申勒部曲,秋毫無犯。遷衛尉卿,加給事中。天監初,加散騎常侍,洮陽縣侯,邑二千二百戶。弘策盡忠奉上,知無不爲,交友故舊,隨才薦拔,搢紳皆趨焉。
時東昏餘黨初逢赦令,多未自安,數百人因運荻炬束仗,得入南北掖作亂,燒神虎門、緫章觀。前軍司馬呂僧珍直殿內,以宿衛兵拒破之,盜分入衛尉府,弘策方救火,盜潛後害之,時年四十七。高祖深慟惜焉。給第一區,衣一襲,錢十萬,布百匹,蠟二百斤。詔曰:「亡從舅衛尉,慮發所忽,殞身祅豎。其情理清貞,器識淹濟,自藩升朝,契闊夷阻。加外氏凋衰,饗嘗屢絕,興感渭陽,情寄斯在。方賴忠勛,翼宣寡薄,報效無征,永言增慟。可贈散騎常侍、車騎將軍。給鼓吹一部。諡曰愍。」
弘策爲人寬厚通率,篤舊故。及居隆重,不以貴埶自高。故人賔客,禮接如布衣時。祿賜皆散之親友。及其遇害,莫不痛惜焉。子緬嗣,別有傳。
庾域字司大,新野人。長沙宣武王爲梁州,以爲錄事參軍,帶華陽太守。時魏軍攻圍南鄭,州有空倉數十所,域封題指示將士云:「此中粟皆滿,足支二年,但努力堅守。」眾心以安。虜退,以功拜羽林監,遷南中郎記室參軍。
永元末,高祖起兵,遣書招域。西台建,以爲寧朔將軍,領行選,從高祖東下。師次楊口,和帝遣御史中丞宗夬銜命勞軍。域乃諷夬曰:「黃鉞未加,非所以揔率侯伯。」夬反西台,即授高祖黃鉞。蕭頴胄既都督中外諸軍事,論者謂高祖應致箋,域爭不聽,乃止。郢城平,域及張弘策議與高祖意合,即命眾軍便下。每獻謀畫,多被納用。霸府初開,以爲諮議參軍。天監初,封廣牧縣子,後軍司馬。出爲寧朔將軍、巴西梓潼二郡太守。梁州長史夏侯道遷舉州叛降魏,魏騎將襲巴西,域固守百餘日,城中糧盡,將士皆齕草食土,死者太半,無有離心。魏軍退,詔增封二百戶,進爵爲伯。六年,卒於郡。
鄭紹叔字仲明,滎陽開封人也,世居壽陽。祖琨,宋高平太守。
紹叔少孤貧。年二十餘,爲安豐令,居縣有能名。本州召補主簿,轉治中從事史。時刺史蕭誕以弟諶誅,台遣收兵卒至,左右莫不驚散,紹叔聞難,獨馳赴焉。誕死,侍送喪柩,眾咸稱之。到京師,司空徐孝嗣見而異之,曰:「祖逖之流也。」
高祖臨司州,命爲中兵參軍,領長流,因是厚自結附。高祖罷州還京師,謝遣賔客,紹叔獨固請願留。高祖謂曰:「卿才幸自有用,我今未能相益,冝更思他塗。」紹叔曰:「委質有在,義無二心。」高祖固不許,於是乃還壽陽。刺史蕭遙昌苦引紹叔,終不受命。遙昌怒,將囚之,救解得免。及高祖爲雍州刺史,紹叔間道西歸,補寧蠻長史、扶風太守。
東昏既害朝宰,頗疑高祖。紹叔兄植爲東昏直後,東昏遣至雍州,托以候紹叔,實潛使爲刺客。紹叔知之,密以白高祖。植既至,高祖於紹叔處置酒宴之,戲植曰:「朝廷遣卿見圖,今日閒宴,是見取良會也。」賔主大笑。令植登臨城隍,周觀府署,士卒、器械、舟艫、戰馬,莫不冨實。植退謂紹叔曰:「雍州實力,未易圖也。」紹叔曰:「兄還,具爲天子言之。兄若取雍州,紹叔請以此眾一戰。」送兄於南峴,相持慟哭而別。
義師起,爲冠軍將軍,改驍騎將軍,侍從東下江州,留紹叔監州事,督江、湘二州糧運,事無闕乏。天監初,入爲衛尉卿。紹叔忠於事上,外所聞知,纖毫無隱。每爲高祖言事,善,則曰「臣愚不及,此皆聖主之策。」其不善,則曰「臣慮出淺短,以爲其事當如是,殆以此誤朝廷,臣之罪深矣。」高祖甚親信之。母憂去職。紹叔有至性,高祖常使人節其哭。頃之,起爲冠軍將軍、右軍司馬,封營道縣侯,邑千戶。俄復爲衛尉卿,加冠軍將軍。以營道縣戶凋弊,改封東興縣侯,邑如故。初,紹叔少失父,事母及祖母以孝聞,奉兄恭謹。及居顯要,祿賜所得及四方貢遺,悉歸之兄室。
三年,魏軍圍合肥,紹叔以本號督眾軍鎮東關,事平,復爲衛尉。既而義陽爲魏所陷,司州移鎮關南。四年,以紹叔爲使持節、征虜將軍、司州刺史。紹叔創立城隍,繕修兵器,廣田積穀,招納流民,百姓安之。性頗矜躁,以權埶自居;然能傾心接物,多所薦舉,士類亦以此歸之。
六年,征爲左將軍,加通直散騎常侍,領司豫二州大中正。紹叔至家疾篤,紹於宅拜授,輿載還府,中使醫藥,一日數至。七年,卒於府舍,時年四十五。高祖將臨其殯,紹叔宅巷狹陋,不容輿駕,乃止。詔曰:「追往念功,前王所篤;在誠惟舊,異代同規。通直散騎常侍、右衛將軍、東興縣開國侯紹叔,立身清正,奉上忠恪,契闊藩朝,情績顯著。爰及義始,寔立茂勛,作牧疆境,效彰所蒞。方申任寄,協贊心膂;奄至殞喪,傷痛於懷。冝加優典,隆茲寵命。可贈散騎常侍、護軍將軍,給鼓吹一部,東園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襲,凶事所須,隨由資給。諡曰忠。」
紹叔卒後,高祖嘗潸然謂朝臣曰:「鄭紹叔立志忠烈,善則稱君,過則歸己,當今殆無其比。」其見賞惜如此。子貞嗣。
呂僧珍字元瑜,東平范人也,世居廣陵。起自寒賤。始童兒時,從師學,有相工歷觀諸生,指僧珍謂博士曰:「此有奇聲,封侯相也。」年二十餘,依宋丹陽尹劉秉,秉誅後,事太祖文皇爲門下書佐。身長七尺五寸,容貌甚偉。在同類中少所褻狎,曹輩皆敬之。
太祖爲豫州刺史,以爲典簽,帶蒙令,居官稱職。太祖遷領軍,補主簿。妖賊唐瑀寇東陽,太祖率眾東討,使僧珍知行軍眾局事。僧珍宅在建陽門東,自受命當行,每日由建陽門道,不過私室,太祖益以此知之。爲丹陽尹,復命爲郡督郵。齊隨王子隆出爲荊州刺史,齊武以僧珍爲子隆防閣,從之鎮。永明九年,雍州刺史王奐反,敕遣僧珍隸平北將軍曹虎西,爲典簽,帶新城令。魏軍寇沔北,司空陳顯達出討,一見異之,因屏人呼上座,謂曰:「卿有貴相,後當不見減,努力爲之。」
建武二年,魏大舉南侵,五道並進。高祖率師援義陽,僧珍從在軍中。長沙宣武王時爲梁州刺史,魏圍守連月,閒諜所在不通,義陽與雍州路斷。高祖欲遣使至襄陽,求梁州問,眾皆憚,莫敢行,僧珍固請充使,即日單舸上道。既至襄陽,督遣援軍,且獲宣武王書而反,高祖甚嘉之。事寧,補羽林監。
東昏即位,司空徐孝嗣管朝政,欲與共事,僧珍揣不久安,竟弗往。時高祖已臨雍州,僧珍固求西歸,得補卭令。既至,高祖命爲中兵參軍,委以心膂。僧珍陰養死士,歸之者甚眾。高祖頗招武猛,士庶響從,會者萬餘人,因命按行城西空地,將起數千閒屋,以爲止舍,多伐材竹,沈於檀溪,積茅蓋若山阜,皆不之用。僧珍獨悟其旨,亦私具櫓數百張。義兵起,高祖夜召僧珍及張弘策定議,明旦乃會眾發兵,悉取檀溪材竹,裝爲艛艦,葺之以茅,並立辦。眾軍將發,諸將果爭櫓,僧珍乃出先所具者,每船付二張,爭者乃息。
高祖以僧珍爲輔國將軍、步兵校尉,出入臥內,宣通意旨。師及郢城,僧珍率所領頓偃月壘,俄又進據騎城。郢州平,高祖進僧珍爲前鋒大將軍。大軍次江寧,高祖令僧珍與王茂率精兵先登赤鼻邏。其日,東昏將李居士與眾來戰,僧珍等要擊,大破之。乃與茂進軍於白板橋築壘,壘立,茂移頓越城,僧珍猶守白板。李居士密覘知眾少,率銳卒萬人,直來薄城。僧珍謂將士曰:「今力既不敵,不可與戰;亦勿遙射,須至塹里,當併力破之。」俄而皆越塹拔柵,僧珍分人上城,矢石俱發,自率馬步三百人出其後,守隅者復逾城而下,內外齊擊,居士應時奔散,獲其器甲不可勝計。僧珍又進據越城。東昏大將王珍國列車爲營,背淮而陣。王茂等眾軍擊之,僧珍縱火車焚其營。即日瓦解。
建康城平,高祖命僧珍率所領先入清宮,與張弘策封檢府庫,即日以本官帶南彭城太守,遷給事黃門侍郎,領虎賁中郎將。高祖受禪,以爲冠軍將軍、前軍司馬,封平固縣侯,邑一千二百戶。尋遷給事中、右衛將軍。頃之,轉左衛將軍,加散騎常侍,入直秘書省,緫知宿衛。天監四年冬,大舉北伐,自是軍機多事,僧珍晝直中書省,夜還秘書。五年夏,又命僧珍率羽林勁勇出梁城。其年冬旋軍,以本官領太子中庶子。
僧珍去家乆,表求拜墓,高祖欲榮之,使爲本州,乃授使持節、平北將軍、南兗州刺史。僧珍在任,平心率下,不私親戚。從父兄子先以販蔥爲業,僧珍既至,乃棄業欲求州官。僧珍曰:「吾荷國重恩,無以報效,汝等自有常分,豈可妄求叨越,但當速反蔥肆耳。」僧珍舊宅在市北,前有督郵廨,鄉人咸勸徙廨以益其宅。僧珍怒曰:「督郵官廨也,置立以來,便在此地,豈可徙之益吾私宅!」姊適于氏,住在市西,小屋臨路,與列肆雜處,僧珍常導從鹵簿到其宅,不以爲恥。在州百日,征爲領軍將軍,尋加散騎常侍,給鼓吹一部,直秘書省如先。
僧珍有大勛,任緫心膂,恩遇隆密,莫與爲比。性甚恭慎,當直禁中,盛暑不敢解衣。每侍御座,屏氣鞠躬,果食未嘗舉箸。嘗因醉後,取一柑食之。高祖笑謂曰:「便是大有所進。」祿俸之外,又月給錢十萬;其餘賜賚不絕於時。
十年,疾病,車駕臨幸,中使醫藥,日有數四。僧珍語親舊曰:「吾昔在蒙縣,熱病發黃,當時必謂不濟,主上見語,『卿有富貴相,必當不死,尋應自差』,俄而果愈。今已富貴而復發黃,所苦與昔正同,必不復起矣。」竟如其言。卒於領軍府舍,時年五十八。高祖即日臨殯,詔曰:「思舊篤終,前王令典;追榮加等,列代通規。散騎常侍、領軍將軍、平固縣開國侯僧珍,器思淹通,識宇詳濟,竭忠盡禮,知無不爲。與朕契闊,情兼屯泰。大業初構,茂勛克舉。及居禁衛,朝夕盡誠。方參任台槐,式隆朝寄;奄致喪逝,傷慟於懷。宜加優典,以隆寵命。可贈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常侍、鼓吹、侯如故。給東園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襲,喪事所須,隨由備辦。諡曰忠敬侯。」高祖痛惜之,言爲流涕。長子峻早卒,峻子淡嗣。
陳吏部尚書姚察曰:張弘策敦厚慎密,呂僧珍恪勤匪懈,鄭紹叔忠誠亮盡,締構王業,三子皆有力焉。僧珍之肅恭禁省,紹叔之造膝詭辭,蓋識爲臣之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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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5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梁書  卷十二‧列傳第六 柳惔弟忱 席闡文 韋叡族弟愛
柳惔字文通,河東解人也。父世隆,齊司空。
惔年十七,齊武帝爲中軍,命爲參軍,轉主簿。齊初,入爲尚書三公郎,累遷太子中舍人,巴東王子響友。子響爲荊州,惔隨之鎮。子響昵近小人,惔知將爲禍,稱疾還京。及難作,惔以先歸得免。歷中書侍郎,中護軍長史。出爲新安太守,居郡,以無政績,免歸。乆之,爲右軍諮議參軍事。
建武末,爲西戎校尉、梁南秦二州刺史。及高祖起兵,惔舉漢中應義。和帝即位,以爲侍中,領前軍將軍。高祖踐阼,征爲護軍將軍,未拜,仍遷太子詹事,加散騎常侍。論功封曲江縣侯,邑千戶。高祖因讌爲詩以貽惔曰:「爾寔冠群後,惟余實念功。」又嘗侍座,高祖曰:「徐元瑜違命嶺南,周書罪不相及,朕已宥其諸子,何如?」惔對曰:「罰不及嗣,賞延於世,今復見之聖朝。」時以爲知言。尋遷尚書右僕射。
天監四年,大舉北伐,臨川王宏都督眾軍,以惔爲副。軍還,復爲僕射。以乆疾,轉金紫光祿大夫,加散騎常侍,給親信二十人。未拜,出爲使持節、安南將軍、湘州刺史。六年十月,卒於州,時年四十六。高祖爲素服舉哀。贈侍中、撫軍將軍,給鼓吹一部。諡曰穆。惔著仁政傳及諸詩賦,粗有辭義。子照嗣。
惔第四弟憕,亦有美譽,歷侍中、鎮西長史。天監十二年,卒,贈寧遠將軍、豫州刺史。
忱字文若,惔第五弟也。年數歲,父世隆及母閻氏時寢疾,忱不解帶經年。及居喪,以毀聞。起家爲司徒行參軍,累遷太子中舍人,西中郎主簿,功曹史。
齊東昏遣巴西太守劉山陽由荊襲高祖,西中郎長史蕭穎胄計未有定,召忱及其所親席闡文等夜入議之。忱曰:「朝廷狂悖,爲惡日滋。頃聞京師長者,莫不重足累息;今幸在遠,得假日自安。雍州之事,且藉以相斃耳。獨不見蕭令君乎?以精兵數千,破崔氏十萬眾,竟爲群邪所陷,禍酷相尋。前事之不忘,後事之師也。若使彼凶心已逞,豈知使君不系踵而及?且雍州士銳糧多,蕭使君雄姿冠世,必非山陽所能擬;若破山陽,荊州復受失律之責。進退無可,且深慮之。」闡文亦深勸同高祖。穎胄乃誘斬山陽,以忱爲寧朔將軍。
和帝即位,爲尚書吏部郎,進號輔國將軍、南平太守。尋遷侍中、冠軍將軍,太守如故。轉吏部尚書,不拜。郢州平,穎胄議遷都夏口,忱復固諫,以爲巴硤未賔,不宜輕舍根本,搖動民志。穎胄不從。俄而巴東兵至硤口,遷都之議乃息。論者以爲見機。
高祖踐阼,以忱爲五兵尚書,領驍騎將軍。論建義功,封州陵伯,邑七百戶。天監二年,出爲安西長史、冠軍將軍、南郡太守。六年,征爲員外散騎常侍、太子右衛率。未發,遷持節、督湘州諸軍事、輔國將軍、湘州刺史。八年,坐輒放從軍丁免。俄入爲秘書監,遷散騎常侍,轉祠部尚書,未拜遇疾,詔改授給事中、光祿大夫,疾篤不拜。十年,卒於家,時年四十一。追贈中書令,諡曰穆。子范嗣。
席闡文,安定臨涇人也。少孤貧,涉獵書史。齊初,爲雍州刺史蕭赤斧中兵參軍,由是與其子穎胄善。復歷西中郎中兵參軍,領城局。高祖之將起義也,闡文深勸之,穎胄同焉,仍遣田祖恭私報高祖,並獻銀裝刀,高祖報以金如意。
和帝稱尊號,爲給事黃門侍郎,尋遷衛尉卿。穎胄暴卒,州府騷擾,闡文以和帝幼弱,中流任重,時始興王憺留鎮雍部,乃與西朝群臣迎王緫州事,故賴以寧輯。
高祖受禪,除都官尚書、輔國將軍。封山陽伯,邑七百戶。出爲東陽太守,又改封湘西,戶邑如故。視事二年,以清白著稱,卒於官。詔賻錢三萬,布五十匹。諡曰威。
韋叡字懷文,京兆杜陵人也。自漢丞相賢以後,世爲三輔著姓。祖玄,避吏隱於長安南山。宋武帝入關,以太尉掾征,不至。伯父祖征,宋末爲光祿勛。父祖歸,寧遠長史。叡事繼母以孝聞。叡兄纂、闡,並早知名。纂、叡皆好學,闡有清操。祖征累爲郡守,每攜叡之職,視之如子。時叡內兄王憕、姨弟杜惲,並有鄉里盛名。祖征謂叡曰:「汝自謂何如憕、惲?」叡謙不敢對。祖征曰:「汝文章或小減,學識當過之;然而干國家,成功業,皆莫汝遠也。」外兄杜幼文爲梁州刺史,要叡俱行。梁土富饒,往者多以賄敗;叡時雖幼,獨用廉聞。
宋永光初,袁顗爲雍州刺史,見而異之,引爲主簿。顗到州,與鄧琬起兵,叡求出爲義成郡,故免顗之禍。後爲晉平王左常侍,遷司空桂陽王行參軍,隨齊司空柳世隆守郢城,拒荊州刺史沈攸之。攸之平,遷前軍中兵參軍。乆之,爲廣德令。累遷齊興太守、本州別駕、長水校尉、右軍將軍。齊末多故,不欲遠鄉里,求爲上庸太守,加建威將軍。俄而太尉陳顯達、護軍將軍崔慧景頻逼京師,民心遑駭,未有所定,西土人謀之於叡。叡曰:「陳雖舊將,非命世才;崔頗更事,懦而不武。其取赤族也,宜哉。天下真人,殆興於吾州矣。」乃遣其二子,自結於高祖。
義兵檄至,叡率郡人伐竹爲筏,倍道來赴,有眾二千,馬二百匹。高祖見叡甚悅,拊幾曰:「他日見君之面,今日見君之心,吾事就矣。」義師克魯,平加湖,叡多建謀策,皆見納用。大軍發郢,謀留守將,高祖難其人;乆之,顧叡曰:「棄騏驥而不乘,焉遑遑而更索?」即日以爲冠軍將軍、江夏太守,行郢府事。初,郢城之拒守也,男女口垂十萬,閉壘經年,疾疫死者十七八,皆積屍於床下,而生者寢處其上,每屋輒盈滿。叡料簡隱恤,咸爲營理,於是死者得埋藏,生者反居業,百姓賴之。
梁台建,征爲大理。高祖即位,遷廷尉,封都梁子,邑三百戶。天監二年,改封永昌,戶邑如先。東宮建,遷太子右衛率,出爲輔國將軍、豫州刺史、領歷陽太守。三年,魏遣眾來冦,率州兵擊走之。
四年,王師北伐,詔叡都督眾軍。叡遣長史王超宗、梁郡太守馮道根攻魏小峴城,未能拔。叡巡行圍柵,魏城中忽出數百人陳於門外,叡欲擊之,諸將皆曰:「向本輕來,未有戰備,徐還授甲,乃可進耳。」叡曰:「不然。魏城中二千餘人,閉門堅守,足以自保,無故出人於外,必其驍勇者也,若能挫之,其城自拔。」眾猶遲疑,叡指其節曰:「朝廷授此,非以爲飾,韋叡之法,不可犯也。」乃進兵。士皆殊死戰,魏軍果敗走,因急攻之,中宿而城拔。遂進討合肥。先是,右軍司馬胡略等至合肥,久未能下,叡按行山川,曰:「吾聞『汾水可以灌平陽,絳水可以灌安邑』,即此是也。」乃堰肥水,親自表率,頃之,堰成水通,舟艦繼至。魏初分築東西小城夾合肥,叡先攻二城。既而魏援將楊靈胤帥軍五萬奄至,眾懼不敵,請表益兵。叡笑曰:「賊已至城下,方復求軍,臨難鑄兵,豈及馬腹。且吾求濟師,彼亦征眾,猶如吳益巴丘,蜀增白帝耳。『師克在和不在眾』,古之義也。」因與戰,破之,軍人少安。
初,肥水堰立,使軍主王懷靜築城於岸守之,魏攻陷懷靜城,千餘人皆沒。魏人乘勝至叡堤下,其埶甚盛,軍監潘靈祐勸叡退還巢湖,諸將又請走保三叉。叡怒曰:「寧有此邪!將軍死綏,有前無卻。」因令取傘扇麾幢,樹之堤下,示無動志。叡素羸,每戰未嘗騎馬,以板輿自載,督厲眾軍。魏兵來鑿堤,叡親與爭之,魏軍少卻,因築壘於堤以自固。叡起鬬艦,高與合肥城等,四面臨之。魏人計窮,相與悲哭。叡攻具既成,堰水又滿,魏救兵無所用。魏守將杜元倫登城督戰,中弩死,城遂潰。俘獲萬餘級,牛馬萬數,絹滿十閒屋,悉充軍賞。叡每晝接客旅,夜筭軍書,三更起張燈達曙,撫循其眾,常如不及,故投募之士爭歸之。所至頓舍脩立,館宇藩籬牆壁,皆應準繩。
合肥既平,高祖詔眾軍進次東陵。東陵去魏甓城二十里,將會戰,有詔班師。去賊既近,懼爲所躡,叡悉遣輜重居前,身乘小輿殿後,魏人服叡威名,望之不敢逼,全軍而還。至是遷豫州於合肥。
五年,魏中山王元英寇北徐州,圍刺史昌義之於鍾離,眾號百萬,連城四十餘。高祖遣征北將軍曹景宗,都督眾軍二十萬以拒之。次邵陽洲,築壘相守,高祖詔叡率豫州之眾會焉。叡自合肥逕道由陰陵大澤行,值澗谷,輒飛橋以濟。師人畏魏軍盛,多勸叡緩行。叡曰:「鍾離今鑿穴而處,負戶而汲,車馳卒奔,猶恐其後,而況緩乎!魏人已墮吾腹中,卿曹勿憂也。」旬日而至邵陽。初,高祖敕景宗曰:「韋叡,卿之鄉望,宜善敬之。」景宗見叡,禮甚謹。高祖聞之,曰:「二將和,師必濟矣。」叡於景宗營前二十里,夜掘長塹,樹鹿角,截洲爲城,比曉而營立。元英大驚,以杖擊地曰:「是何神也!」明旦,英自率眾來戰,叡乘素木輿,執白角如意麾軍,一日數合,英甚憚其彊。魏軍又夜來攻城,飛矢雨集,叡子黯請下城以避箭,叡不許。軍中驚,叡於城上厲聲呵之,乃定。魏人先於邵陽洲兩岸爲兩橋,樹柵數百步,跨淮通道。叡裝大艦,使梁郡太守馮道根、廬江太守裴邃、秦郡太守李文釗等爲水軍。值淮水暴長,叡即遣之,鬬艦競發,皆臨敵壘,以小船載草,灌之以膏,從而焚其橋。風怒火盛,煙塵晦冥,敢死之士,拔柵斫橋,水又漂疾,倏忽之間,橋柵盡壞。而道根等皆身自搏戰,軍人奮勇,呼聲動天地,無不一當百,魏人大潰。元英見橋絕,脫身遁去。魏軍趨水死者十餘萬,斬首亦如之。其餘釋甲稽顙乞爲囚奴,猶數十萬。所獲軍實牛馬,不可勝紀。叡遣報昌義之,義之且悲且喜,不暇荅語,但叫曰「更生!更生!」高祖遣中書郎周舍勞於淮上,叡積所獲於軍門,舍觀之,謂叡曰:「君此獲復與熊耳山等。」以功增封七百戶,進爵爲侯,征通直散騎常侍、右衛將軍。
七年,遷左衛將軍,俄爲安西長史、南郡太守,秩中二千石。會司州刺史馬仙琕北伐還軍,爲魏人所躡,三關擾動,詔叡督眾軍援焉。叡至安陸,增築城二丈余,更開大塹,起高樓,眾頗譏其示弱。叡曰:「不然;爲將當有怯時,不可專勇。」是時元英復追仙琕,將復邵陽之恥,聞叡至,乃退,帝亦詔罷軍。明年,遷信武將軍、江州刺史。九年,征員外散騎常侍、右衛將軍,累遷左衛將軍、太子詹事,尋加通直散騎常侍。十三年,遷智武將軍、丹陽尹,以公事免。頃之,起爲中護軍。
十四年,出爲平北將軍、寧蠻校尉、雍州刺史。初,叡起兵鄉中,客陰儁光泣止叡,叡還爲州,儁光道候叡,叡笑謂之曰:「若從公言,乞食於路矣。」餉耕牛十頭。叡於故舊,無所遺惜,士大夫年七十以上,多與假板縣令,鄉里甚懷之。十五年,拜表致仕,優詔不許。十七年,征散騎常侍、護軍將軍,尋給鼓吹一部,入直殿省。居朝廷,恂恂未嘗忤視,高祖甚禮敬之。性慈愛,撫孤兄子過於己子,歷官所得祿賜,皆散之親故,家無餘財。後爲護軍,居家無事,慕萬石、陸賈之爲人,因畫之於壁以自玩。時雖老,暇日猶課諸兒以學。第三子棱,尤明經史,世稱其洽聞,叡每坐棱使說書,其所發擿,棱猶弗之逮也。高祖方銳意釋氏,天下咸從風而化;叡自以信受素薄,位居大臣,不欲與俗俯仰,所行略如他日。
普通元年夏,遷侍中、車騎將軍,以疾未拜。八月,卒於家,時年七十九。遺令薄葬,斂以時服。高祖即日臨哭甚慟。賜錢十萬,布二百匹,東園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襲,喪事取給於官,遣中書舍人監護。贈侍中、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諡曰嚴。
初,邵陽之役,昌義之甚德叡,請曹景宗與叡會,因設錢二十萬官賭之,景宗擲得雉,叡徐擲得盧,遽取一子反之,曰「異事」,遂作塞。景宗時與群帥爭先啟捷,叡獨居後,其不尚勝,率多如是,世尤以此賢之。子放、正、棱、黯,放別有傳。
正字敬直,起家南康王行參軍,稍遷中書侍郎,出爲襄陽太守。初,正與東海王僧孺友善,及僧孺爲尚書吏部郎,參掌大選,賔友故人莫不傾意,正獨澹然。及僧孺擯廢之後,正復篤素分,有逾曩日,論者稱焉。歷官至給事黃門侍郎。
棱字威直,性恬素,以書史爲業,博物彊記,當世之士,咸就質疑。起家安成王府行參軍,稍遷治書侍御史,太子仆,光祿卿。著漢書續訓三卷。
黯字務直,性彊正,少習經史,有文詞。起家太子舍人,稍遷太僕卿,南豫州刺史,太府卿。侯景濟江,黯屯六門,尋改爲都督城西面諸軍事。時景於城外起東西二土山,城內亦作以應之,太宗親自負土,哀太子以下躬執畚鍤。黯守西土山,晝夜苦戰,以功授輕車將軍,加持節。卒於城內,贈散騎常侍、左衛將軍。
叡族弟愛。愛字孝友,沈靜有器局。高祖父廣,晉後軍將軍、北平太守。曾祖軌,以孝武太元之初,南遷襄陽,爲本州別駕,散騎侍郎。祖公循,宋義陽太守。父義正,早卒。
愛少而偏孤,事母以孝聞。性清介,不妄交遊,而篤志好學,每虛室獨坐,游心墳素,而埃塵滿席,寂若無人。年十二,嘗游京師,值天子出遊南苑,邑里喧譁,老幼爭觀,愛獨端坐讀書,手不釋卷,宗族見者,莫不異焉。及長,博學有文才,尤善周易及春秋左氏義。
袁顗爲雍州刺史,辟爲主簿。遭母憂,廬於墓側,負土起墳。高祖臨雍州,聞之,親往臨吊。服闋,引爲中兵參軍。義師之起也,以愛爲壯武將軍、冠軍南平王司馬,帶襄陽令。時京邑未定,雍州空虛,魏興太守顏僧都等據郡反,州內驚擾,百姓攜貳。愛沈敏有謀,素爲州里信伏,乃推心撫御,曉示逆順;兼率募鄉里,得千餘人,與僧都等戰於始平郡南,大破之,百姓乃安。
蕭穎胄之死也,和帝徵兵襄陽,愛從始興王憺赴焉。先是,巴東太守蕭璝、巴西太守魯休烈舉兵來逼荊州,及憺至,令愛書諭之,璝即日請降。
中興二年,從和帝東下。高祖受禪,進號輔國將軍,仍爲驍騎將軍,尋除寧蜀太守,與益州刺史鄧元起西上襲劉季連,行至公安,道病卒,贈衛尉卿。子干向,官至驍騎將軍,征北長史,汝陰、鍾離二郡太守。
陳吏部尚書姚察曰:昔竇融以河右歸漢,終爲盛族;柳惔舉南鄭響從,而家聲弗霣,時哉!忱之謀畫,亦用有成,智矣。韋叡起上庸以附義,其地比惔則薄,及合肥、邵陽之役,其功甚盛,推而弗有,君子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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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 梁書  卷十三‧列傳第七 范雲 沈約
范雲字彥龍,南鄉舞陰人,晉平北將軍汪六世孫也。年八歲,遇宋豫州刺史殷琰於塗,琰異之,要就席,雲風姿應對,傍若無人。琰令賦詩,操筆便就,坐者嘆焉。嘗就親人袁照學,晝夜不怠。照撫其背曰:「卿精神秀朗而勤於學,卿相才也。」少機警,有識具,善屬文,便尺牘,下筆輒成,未嘗定藁,時人每疑其宿構。父抗,爲郢府參軍,雲隨父在府,時吳興沈約、新野庾杲之與抗同府,見而友之。
起家郢州西曹書佐,轉法曹行參軍。俄而沈攸之舉兵圍郢城,抗時爲府長流,入城固守,留家屬居外。雲爲軍人所得,攸之召與語,聲色甚厲,雲容貌不變,徐自陳說。攸之乃笑曰:「卿定可兒,且出就舍。」明旦,又召令送書入城。城內或欲誅之。雲曰:「老母弱弟,懸命沈氏,若違其命,禍必及親,今日就戮,甘心如薺。」長史柳世隆素與雲善,乃免之。
齊建元初,竟陵王子良爲會稽太守,雲始隨王,王未之知也。會游秦望,使人視刻石文,時莫能識,雲獨誦之,王悅,自是寵冠府朝。王爲丹陽尹,召爲主簿,深相親任。時進見齊高帝,值有獻白烏者,帝問此爲何瑞?雲位卑,最後答曰:「臣聞王者敬宗廟,則白烏至。」時謁廟始畢。帝曰:「卿言是也。感應之理,一至此乎!」轉補征北南郡王刑獄參軍事,領主簿如故,遷尚書殿中郎。子良爲司徒,又補記室參軍事,尋授通直散騎侍郎、領本州大中正。出爲零陵內史,在任潔己,省煩苛,去游費,百姓安之。明帝召還都,及至,拜散騎侍郎。復出爲始興內史。郡多豪猾大姓,二千石有不善者,謀共殺害,不則逐去之。邊帶蠻俚,尤多盜賊,前內史皆以兵刃自衛。雲入境,撫以恩德,罷亭候,商賈露宿,郡中稱爲神明。仍遷假節、建武將軍、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初,雲與尚書僕射江祏善,祏姨弟徐藝爲曲江令,深以托雲。有譚儼者,縣之豪族,藝鞭之,儼以爲恥,詣京訴雲,雲坐征還下獄,會赦免。永元二年,起爲國子博士。
初,雲與高祖遇於齊竟陵王子良邸,又嘗接里閈,高祖深器之。及義兵至京邑,雲時在城內。東昏既誅,侍中張稷使雲銜命出城,高祖因留之,便參帷幄,仍拜黃門侍郎,與沈約同心翊贊。俄遷大司馬諮議參軍、領錄事。梁台建,遷侍中。時高祖納齊東昏余妃,頗妨政事,雲嘗以爲言,未之納也。後與王茂同入臥內,雲又諫曰:「昔漢祖居山東,貪財好色;及入關定秦,財帛無所取,婦女無所幸,范增以爲其志大故也。今明公始定天下,海內想望風聲,柰何襲昏亂之蹤,以女德爲累。」王茂因起拜曰:「范雲言是,公必以天下爲念,無冝留惜。」高祖默然。雲便疏令以余氏賚茂,高祖賢其意而許之。明日,賜雲、茂錢各百萬。
天監元年,高祖受禪,柴燎於南郊,雲以侍中參乘。禮畢,高祖升輦,謂雲曰:「朕之今日,所謂懍乎若朽索之馭六馬。」雲對曰:「亦願陛下日慎一日。」高祖善之。是日,遷散騎常侍、吏部尚書;以佐命功封霄城縣侯,邑千戶。雲以舊恩見拔,超居佐命,盡誠翊亮,知無不爲。高祖亦推心仗之,所奏多允。嘗侍讌,高祖謂臨川王宏、鄱陽王恢曰:「我與范尚書少親善,申四海之敬;今爲天下主,此禮既革,汝宜代我呼范爲兄。」二王下席拜,與雲同車還尚書下省,時人榮之。其年,東宮建,雲以本官領太子中庶子,尋遷尚書右僕射,猶領吏部。頃之,坐違詔用人,免吏部,猶爲僕射。
雲性篤睦,事寡嫂盡禮,家事必先咨而後行。好節尚奇,專趣人之急。少時與領軍長史王畡善,畡亡於官舍,貧無居宅,雲乃迎喪還家,躬營唅殯。事竟陵王子良恩禮甚隆,雲每獻損益,未嘗阿意。子良嘗啟齊武帝論雲爲郡。帝曰:「庸人,聞其恆相賣弄,不復窮法,當宥之以遠。」子良曰:「不然。雲動相規誨,諫書具存,請取以奏。」既至,有百餘紙,辭皆切直。帝嘆息,因謂子良曰:「不謂雲能爾。方使弼汝,何宜出守。」齊文惠太子嘗出東田觀獲,顧謂眾賔曰:「刈此亦殊可觀。」眾皆唯唯。雲獨曰:「夫三時之務,實爲長勤。伏願殿下知稼穡之艱難,無徇一朝之宴逸。」既出,侍中蕭緬先不相識,因就車握雲手曰:「不圖今日復聞讜言。」及居選官,任守隆重,書牘盈案,賔客滿門,雲應對如流,無所壅滯,官曹文墨,發摘若神,時人咸服其明贍。性頗激厲,少威重,有所是非,形於造次,士或以此少之。初,雲爲郡號稱廉潔,及居貴重,頗通饋餉;然家無蓄積,隨散之親友。
二年,卒,時年五十三。高祖爲之流涕,即日輿駕臨殯。詔曰:「追遠興悼,常情所篤;況問望斯在,事深朝寄者乎!故散騎常侍、尚書右僕射、霄城侯雲,器范貞正,思懷經遠,爰初立志,素履有聞。脫巾來仕,清績仍著。燮務登朝,具瞻惟允。綢繆翊贊,義簡朕心,雖勤非負靮,而舊同論講。方騁遠塗,永毗庶政;奄致喪殞,傷悼於懷。宜加命秩,式備徽典。可追贈侍中、衛將軍、僕射、侯如故。並給鼓吹一部。」禮官請諡曰宣,敕賜諡文。有集三十卷。子孝才嗣,官至太子中舍人。
沈約字休文,吳興武康人也。祖林子,宋征虜將軍。父璞,淮南太守。璞元嘉末被誅,約幼潛竄,會赦免。既而流寓孤貧,篤志好學,晝夜不倦。母恐其以勞生疾,常遣減油滅火。而晝之所讀,夜輒誦之,遂博通群籍,能屬文。
起家奉朝請。濟陽蔡興宗聞其才而善之;興宗爲郢州刺史,引爲安西外兵參軍兼記室。興宗嘗謂其諸子曰:「沈記室人倫師表,宜善事之。」及爲荊州,又爲征西記室參軍,帶闕西令。興宗卒,始爲安西晉安王法曹參軍,轉外兵,併兼記室。入爲尚書度支郎。
齊初爲征虜記室,帶襄陽令,所奉之王,齊文惠太子也。太子入居東宮,爲步兵校尉,管書記,直永壽省,校四部圖書。時東宮多士,約特被親遇,每直入見,景斜方出。當時王侯到宮,或不得進,約每以爲言。太子曰:「吾生平懶起,是卿所悉,得卿談論,然後忘寢。卿欲我夙興,可恆早入。」遷太子家令,後以本官兼著作郎,遷中書郎,本邑中正,司徒右長史,黃門侍郎。時竟陵王亦招士,約與蘭陵蕭琛、琅邪王融、陳郡謝眺、南鄉范雲、樂安任昉等皆游焉,當世號爲得人。俄兼尚書左丞,尋爲御史中丞,轉車騎長史。隆昌元年,除吏部郎,出爲寧朔將軍、東陽太守。明帝即位,進號輔國將軍,征爲五兵尚書,遷國子祭酒。明帝崩,政歸冢宰,尚書令徐孝嗣使約撰定遺詔。遷左衛將軍,尋加通直散騎常侍。永元二年,以母老表求解職,改授冠軍將軍、司徒左長史,征虜將軍、南清河太守。
高祖在西邸,與約游舊,建康城平,引爲驃騎司馬,將軍如故。時高祖勳業既就,天人允屬,約嘗扣其端,高祖默而不應。佗日又進曰:「今與古異,不可以淳風期萬物。士大夫攀龍附鳳者,皆望有尺寸之功,以保其福祿。今童兒牧豎,悉知齊祚已終,莫不雲明公其人也。天文人事,表革運之徵,永元以來,尤爲彰著。讖云『行中水,作天子』,此又歷然在記。天心不可違,人情不可失,苟是歷數所至,雖欲謙光,亦不可得已。」高祖曰:「吾方思之。」對曰:「公初杖兵樊、沔,此時應思,今王業已就,何所復思。昔武王伐紂,始入,民便曰吾君,武王不違民意,亦無所思。公自至京邑,已移氣序,比於周武,遲速不同。若不早定大業,稽天人之望,脫有一人立異,便損威德。且人非金石,時事難保。豈可以建安之封,遺之子孫?若天子還都,公卿在位,則君臣分定,無復異心。君明於上,臣忠於下,豈復有人方更同公作賊。」高祖然之。約出,高祖召范雲告之,雲對略同約旨。高祖曰:「智者乃爾暗同,卿明早將休文更來。」雲出語約,約曰:「卿必待我。」雲許諾,而約先期入,高祖命草其事。約乃出懷中詔書並諸選置,高祖初無所改。俄而雲自外來,至殿門不得入,徘徊壽光閣外,但云「咄咄」。約出,問曰:「何以見處?」約舉手向左,雲笑曰:「不乖所望。」有頃,高祖召范雲謂曰:「生平與沈休文群居,不覺有異人處;今日才智縱橫,可謂明識。」雲曰:「公今知約,不異約今知公。」高祖曰:「我起兵於今三年矣,功臣諸將,實有其勞;然成帝業者,乃卿二人也。」
梁台建,爲散騎常侍、吏部尚書,兼右僕射。高祖受禪,爲尚書僕射,封建昌縣侯,邑千戶,常侍如故。又拜約母謝爲建昌國太夫人。奉策之日,右僕射范雲等二十餘人咸來致拜,朝野以爲榮。俄遷尚書左僕射,常侍如故。尋兼領軍,加侍中。天監二年,遭母憂,輿駕親出臨吊,以約年衰,不宜致毀,遣中書舍人斷客節哭。起爲鎮軍將軍、丹陽尹,置佐史。服闋,遷侍中、右光祿大夫,領太子詹事,揚州大中正,關尚書八條事,遷尚書令,侍中、詹事、中正如故。累表陳讓,改授尚書左僕射、領中書令、前將軍,置佐史,侍中如故。尋遷尚書令,領太子少傅。九年,轉左光祿大夫,侍中、少傅如故,給鼓吹一部。
初,約乆處端揆,有志台司,論者咸謂爲宜,而帝終不用,乃求外出,又不見許。與徐勉素善,遂以書陳情於勉曰:「吾弱年孤苦,傍無期屬,往者將墜於地,契闊屯邅,困於朝夕,崎嶇薄宦,事非爲己,望得小祿,傍此東歸。歲逾十稔,方忝襄陽縣,公私情計,非所了具,以身資物,不得不任人事。永明末,出守東陽,意在止足;而建武肇運,人世膠加,一去不返,行之未易。及昏猜之始,王政多門,因此謀退,庶幾可果,托卿布懷於徐令,想記未忘。聖道聿興,謬逢嘉運,往志宿心,復成乖爽。今歲開元,禮年雲至,懸車之請,事由恩奪,誠不能弘宣風政,光闡朝猷,尚欲討尋文簿,時議同異。而開年以來,病增慮切,當由生靈有限,勞役過差,緫此凋竭,歸之暮年,牽策行止,努力祗事。外觀傍覽,尚似全人,而形骸力用,不相綜攝。常須過自束持,方可僶俛。解衣一臥,支體不復相關。上熱下冷,月增日篤,取煖則煩,加寒必利,後差不及前差,後劇必甚前劇。百日數旬,革帶常應移孔;以手握臂,率計月小半分。以此推筭,豈能支久?若此不休,日復一日,將貽聖主不追之恨。冒欲表聞,乞歸老之秩。若天假其年,還得平健,才力所堪,惟思是策。」勉爲言於高祖,請三司之儀,弗許,但加鼓吹而已。
約性不飲酒,少嗜欲,雖時遇隆重,而居處儉素。立宅東田,矚望郊阜。嘗爲郊居賦,其辭曰:
  惟至人之非己,固物我而兼忘。自中智以下洎,鹹得性以爲場。獸因窟而獲騁,鳥先巢而後翔。陳巷窮而業泰,嬰居湫而德昌。僑棲仁於東里,鳳晦跡於西堂。伊吾人之褊志,無經世之大方。思依林而羽戢,願托水而鱗藏。固無情於輪奐,非有欲於康莊。披東郊之寥廓,入蓬藋之荒茫。既從豎而橫構,亦風除而雨攘。
  昔西漢之標季,余播遷之雲始。違利建於海昏,創惟桑於江汜。同河濟之重世,逾班生之十紀。或辭祿而反耕,或彈冠而來仕。逮有晉之隆安,集艱虞於天步。世交爭而波流,民失時而狼顧。延亂麻於井邑,曝如莽於衢路。大地曠而靡容,旻天遠而誰訴。伊皇祖之弱辰,逢時艱之孔棘。違危邦而窘驚,訪安土而移即。肇胥宇於朱方,掩閒庭而晏息。值龍顏之郁起,乃憑風而矯翼。指皇邑而南轅,駕脩衢以騁力。遷華扉而來啟,張高衡而徙植。傍逸陌之脩平,面淮流之清直。芳塵浸而悠遠,世道忽其窊隆。綿四代於茲日,盈百祀於微躬。嗟弊廬之難保,若霣籜之從風。或誅茅而翦棘,或既西而復東。乍容身於白社,亦寄孥於伯通。
  跡平生之耿介,實有心於獨往。思幽人而軫念,望東皋而長想。本忘情於徇物,徒羈紲於天壤。應屢嘆於牽絲,陸興言於世網。事滔滔而未合,志悁悁而無爽。路將殫而彌峭,情薄暮而逾廣。抱寸心其如蘭,何斯願之浩蕩。詠歸歟而躑跼,眷岩阿而抵掌。
  逢時君之喪德,何凶昏之孔熾。乃戰牧所未陳,實升陑所不記。彼黎元之喋喋,將垂獸而爲餌。瞻穹昊而無歸,雖非牢而被胾。始嘆絲而未睹,終逌組而後值。尋貽愛乎上天,固非民其莫甚。授冥符於井翼,實靈命之所稟。當降監之初辰,值積惡之雲稔。寧方割於下墊,廓重氛於上墋。躬靡暇於朝食,常求衣於夜枕。既牢籠於媯、夏,又驅馳乎軒、頊。德無遠而不被,明無微而不燭。鼓玄澤於大荒,播仁風於遐俗。辟終古而遐念,信王猷其如玉。
  值銜圖之盛世,遇興聖之嘉期。謝中涓於初日,叨光佐於此時。闕投石之猛志,無飛矢之麗辭。排陽鳥而命邑,方河山而啟基。翼儲光於三善,長王職於百司。兢鄙夫之易失,懼寵祿之難持。伊前世之貴仕,罕紆情於丘窟。譬叢華於楚、趙,每驕奢以相越。築甲館於銅駞,並高門於北闕。辟重扃於華閫,豈蓬蒿所能沒。敖傳嗣於墝壤,何安身於窮地。味先哲而爲言,固余心之所嗜。不慕權於城市,豈邀名於屠肆。詠希微以考室,幸風霜之可庇。
  爾乃傍窮野,抵荒郊;編霜菼,葺寒茅。構棲噪之所集,築町疃之所交。因犯檐而刊樹,由妨基而翦巢。決渟洿之汀濙,塞井甃之淪坳。藝芳枳於北渠,樹脩楊於南浦。遷瓮牖於蘭室,同肩牆於華堵。織宿楚以成門,籍外扉而爲戶。既取陰於庭樾,又因籬於芳杜。開閣室以遠臨,辟高軒而旁睹。漸沼沚於霤垂,周塍陌於堂下。其水草則蘋萍芡芰,菁藻蒹菰;石衣海發,黃荇綠蒲。動紅荷於輕浪,覆碧葉于澄湖。飡嘉實而卻老,振羽服於清都。其陸卉則紫鱉綠葹,天蓍山韭;雁齒麋舌,牛唇彘首。布濩南池之陽,爛漫北樓之後。或幕渚而芘地,或縈 41ab.gif 映戶,接霤承隅。開丹房以四照,舒翠葉而九衢。抽紅英於紫蒂,銜素蘂於青跗。其林鳥則翻泊頡頏,遺音下上;楚雀多名,流嚶雜響。或班尾而綺翼,或綠衿而絳顙。好葉隱而枝藏,乍間關而來往。其水禽則大鴻小雁,天狗澤虞;秋鷖寒鶒,脩鷁短鳧。曳參差之弱藻,戲瀺灂之輕軀;翅抨流而起沫,翼鼓浪而成珠。其魚則赤鯉青魴,纖儵鉅鱯。碧鱗朱尾,脩顱偃額。小則戲渚成文,大則噴流揚白。不興羨於江海,聊相忘於余宅。其竹則東南獨秀,九府擅奇。不遷植於淇水,豈分根於樂池。秋蜩吟葉,寒雀噪枝。來風南軒之下,負雪北堂之垂。訪住塗之軫跡,觀先識之情偽。每誅空而索有,皆指難以爲易。不自已而求足,並尤物以興累。亦昔士之所迷,而今余之所避也。
  原農皇之攸始,討厥播之雲初。肇變腥以粒食,乃人命之所儲。尋井田之往記,考阡陌於前書。顏簞食而樂在,鄭高廩而空虛。頃四百而不足,畒五十而有餘。撫幽衷而跼念,幸取給於庭廬。緯東菑之故耜,浸北畒之新渠。無褰爨於曉蓐,不抱惄於朝蔬。排外物以齊遣,獨爲累之在余。安事千斯之積,不羨汶陽之墟。
  臨巽維而騁目,即堆冢而流眄。雖茲山之培塿,乃文靖之所宴。驅四牡之低昂,響繁笳之清囀。羅方員而綺錯,窮海陸而兼薦。奚一權之足偉,委千金其如線。試撫臆而爲言,豈斯風之可扇。將通人之遠旨,非庸情之所見。聊遷情而徙睇,識方阜於歸津。帶脩汀於桂渚,肇舉鍤於彊秦。路縈吳而款越,塗被海而通閩。懷三鳥以長念,伊故鄉之可珍。實褰期於晚歲,非失步於方春。何東川之濔濔,獨流涕於吾人。謬參賢於昔代,亟徒游於茲所。侍彩旄而齊轡,陪龍舟而遵渚。或列席而賦詩,或班觴而宴語。穗帷一朝冥漠,西陵忽其蔥楚。望商飈而永嘆,每樂愷於斯觀。始則鍾石鏘鈜,終以魚龍瀾漫。或升降有序,或浮白無筭。貴則丙、魏、蕭、曹,親則梁武、周旦。莫不共霜霧而歇滅,與風雲而消散。眺孫後之墓田,尋雄霸之遺武。實接漢之後王,信開吳之英主。指衡岳而作鎮,苞江漢而爲宇。徒征言於石槨,遂延災於金縷。忽蕪穢而不脩,同原陵之膴膴。寧知螻蟻之與狐兔,無論樵芻之與牧豎。睇東巘以流目,心悽愴而不怡。蓋昔儲之舊苑,實博望之餘基。脩林則表以桂樹,列草則冠以芳芝。風台累翼,月榭重栭。千櫨捷嶫,百栱相持。皂轅林駕,蘭枻水嬉。逾三齡而事往,忽二紀以歷茲。咸夷漫以蕩滌,非古今之異時。
  回余眸於艮域,覿高館於茲嶺。雖混成以無跡,寔遺訓之可秉。始飡霞而吐霧,終陵虛而倒景。駕雌蜺之連卷,泛天江之悠永。指咸池而一息,望瑤台而高騁,匪爽言以自姱,冀神方之可請。惟鍾岩之隱郁,表皇都而作峻,蓋望秩之所宗,含風雲而吐潤。其爲狀也,則巍峩崇崒,喬枝拂日;嶢嶷岧 21ea3.gif ,墜石堆星。岑崟峍屼,或坳或平;盤堅枕臥,詭狀殊形。孤嶝橫插,洞穴斜經;千丈萬仞,三襲九成。亘繞州邑,款跨郊埛;素煙晚帶,白霧晨縈。近循則一岩異色,遠望則百嶺俱青。
  觀二代之塋兆,睹摧殘之餘 2145e.gif 。成顛沛於虐豎,康斂衿於虛器;穆恭已於岩廊,簡游情於玄肆;烈窮飲以致災,安忘懷而受祟。何宗祖之奇傑,威橫天而陵地。惟聖文之纘武,殆隆平之可至。余世德之所君,仰遺封而掩淚。神寢匪一,靈館相距。席布騂駒,堂流桂醑。降紫皇於天闕,延二妃於湘渚。浮蘭煙於桂棟,召巫陽於南楚。揚玉桴,握椒糈。恍臨風以浩唱,折瓊茅而延佇。敬惟空路邈遠,神蹤遐闊。念甚驚飈,生猶聚沫。歸妙軫於一乘,啟玄扉於三達。欲息心以遣累,必違人而後豁。或結橑於岩根,或開櫺於木末。室暗蘿蔦,檐梢松栝。既得理於兼謝,固忘懷於饑渴。或攀枝獨遠,或陵雲高蹈。因葺茨以結名,猶觀空以表號。得忘己於茲日,豈期心於來報。天假余以大德,荷茲賜之無疆。受老夫之嘉稱,班燕禮於上庠。無希驥之秀質,乏如珪之令望。邀昔恩於舊主,重匪服於今皇。仰休老之盛則,請微軀於夕陽。勞蒙司而獲謝,猶奉職於春坊。時言歸於陋宇,聊暇日以翱翔。棲余志於淨國,歸餘心於道場。獸依墀而莫駭,魚牣沼而不網。旋迷塗於去轍,篤後念於徂光。晚樹開花,初英落蘂。或異林而分丹青,乍因風而雜紅紫。紫蓮夜發,紅荷曉舒。輕風微動,其芳襲余。風騷屑於園樹,月籠連於池竹。蔓長柯於檐桂,發黃華於庭菊。冰懸埳而帶坻,雪縈松而被野。鴨屯飛而不散,雁高翔而欲下。並時物之可懷,雖外來而非假。寔情性之所留滯,亦志之而不能舍也。
  傷余情之頹暮,罹憂患其相溢。悲異軫而同歸,懽殊方而並失。時復托情魚鳥,歸閒蓬蓽。旁闕吳娃,前無趙瑟。以斯終老,於焉消日。惟以天地之恩不報,書事之官靡述;徒重於高門之地,不載於良史之筆。長太息其何言,羌愧心之非一。
尋加特進,光祿、侍中、少傅如故。十二年,卒官,時年七十三。詔贈本官,賻錢五萬,布百匹,諡曰隱。
約左目重瞳子,腰有紫志,聦明過人。好墳籍,聚書至二萬卷,京師莫比。少時孤貧,丐於宗黨,得米數百斛,爲宗人所侮,覆米而去。及貴,不以爲憾,用爲郡部傳。嘗侍讌,有妓師是齊文惠宮人。帝問識座中客不?曰:「惟識沈家令。」約伏座流涕,帝亦悲焉,爲之罷酒。約歷仕三代,該悉舊章,博物洽聞,當世取則。謝玄暉善爲詩,任彥昇工於文章,約兼而有之,然不能過也。自負高才,昧於榮利,乘時藉勢,頗累清談。及居端揆,稍弘止足,每進一官,輒殷勤請退,而終不能去,論者方之山濤。用事十餘年,未嘗有所薦達,政之得失,唯唯而已。
初,高祖有憾於張稷,及稷卒,因與約言之。約曰:「尚書左僕射出作邊州刺史,已往之事,何足復論。」帝以爲婚家相爲,大怒曰:「卿言如此,是忠臣邪!」乃輦歸內殿。約懼,不覺高祖起,猶坐如初。及還,未至床,而憑空頓於戶下,因病,夢齊和帝以劔斷其舌。召巫視之,巫言如夢。乃呼道士奏赤章於天,稱禪代之事,不由己出。高祖遣上省醫徐奘視約疾,還具以狀聞。先此,約嘗侍讌,值豫州獻栗,徑寸半,帝奇之,問曰:「栗事多少?」與約各疏所憶,少帝三事。出謂人曰:「此公護前,不讓即羞死。」帝以其言不遜,欲抵其罪,徐勉固諫乃止。及聞赤章事,大怒,中使譴責者數焉,約懼遂卒。有司諡曰文,帝曰:「懷情不盡曰隱。」故改爲隱雲。所著晉書百一十卷,宋書百卷,齊紀二十卷,高祖紀十四卷,邇言十卷,諡例十卷,宋文章志三十卷,文集一百卷:皆行於世。又撰四聲譜,以爲在昔詞人,累千載而不寤,而獨得胸衿,窮其妙旨,自謂入神之作,高祖雅不好焉。帝問周舍曰:「何謂四聲?」舍曰:「天子聖哲」是也,然帝竟不遵用。
子旋,及約時已歷中書侍郎,永嘉太守,司徒從事中郎,司徒右長史。免約喪,爲太子仆,復以母憂去官,而蔬食辟穀。服除,猶絕粳粱。爲給事黃門侍郎、中撫軍長史。出爲招遠將軍、南康內史,在部以清治稱。卒官,諡曰恭侯。子寔嗣。
陳吏部尚書姚察曰:昔木德將謝,昏嗣流虐,惵惵黔黎,命懸晷漏。高祖義拯橫潰,志寧區夏,謀謨帷幄,寔寄良、平。至於范雲、沈約,參預締構,贊成帝業;加雲以機警明贍,濟務益時,約高才博洽,名亞遷、董,俱屬興運,蓋一代之英偉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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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5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梁書  卷十四‧列傳第八 江淹 任昉
江淹字文通,濟陽考城人也。少孤貧好學,沈靖少交遊。起家南徐州從事,轉奉朝請。
宋建平王景素好士,淹隨景素在南兗州。廣陵令郭彥文得罪,辭連,系淹州獄,淹獄中上書曰:
  昔者,賤臣叩心,飛霜擊於燕地;庶女告天,振風襲於齊台。下官每讀其書,未嘗不廢卷流涕。何者?士有一定之論,女有不易之行。信而見疑,貞而爲戮,是以壯夫義士伏死而不顧者此也。下官聞仁不可恃,善不可依,始謂徒語,乃今知之。伏願大王暫停左右,少加憐鑒。
  下官本蓬戶桑樞之民,布衣韋帶之士,退不飾詩書以驚愚,進不買名聲於天下。日者,謬得升降承明之闕,出入金華之殿,何嘗不局影凝嚴,側身扃禁者乎?竊慕大王之義,爲門下之賔,備鳴盜淺術之餘,豫三五賤伎之末。大王惠以恩光,眄以顏色。實佩荊卿黃金之賜,竊感豫讓國士之分矣。常欲結纓伏劔,少謝萬一,剖心摩踵,以報所天。不圖小人固陋,坐貽謗缺,跡墜昭憲,身限幽圄。履影吊心,酸鼻痛骨。下官聞虧名爲辱,虧形次之,是以每一念來,忽若有遺。加以涉旬月,迫季秋,天光沈陰,左右無色。身非木石,與獄吏爲伍。此少卿所以仰天捶心,泣盡而繼之以血者也。下官雖乏鄉曲之譽,然嘗聞君子之行矣。其上則隱於簾肆之間,臥於岩石之下;次則結綬金馬之庭,高議雲台之上;次則虜南越之君,系單于之頸:俱啟丹冊,並圖青史。寧當爭分寸之末,競刀錐之利哉!然下官聞積毀銷金,積讒糜骨。古則直生取疑於盜金,近則伯魚被名於不義。彼之二才,猶或如此;況在下官,焉能自免。昔上將之恥,絳侯幽獄;名臣之羞,史遷下室,如下官當何言哉。夫魯連之智,辭祿而不反;接輿之賢,行歌而忘歸。子陵閉關於東越,仲蔚杜門於西秦,亦良可知也。若使下官事非其虛,罪得其實,亦當鉗口吞舌,伏匕首以殞身,何以見齊魯奇節之人,燕趙悲歌之士乎?
  方今聖歷欽明,天下樂業,青雲浮雒,榮光塞河。西洎臨洮、狄道,北距飛狐、陽原,莫不浸仁沐義,照景飲醴。而下官抱痛圓門,含憤獄戶,一物之微,有足悲者。仰惟大王少垂明白,則梧丘之魂,不愧於沈首;鵠亭之鬼,無恨於灰骨。不任肝膽之切,敬因執事以聞。此心既照,死且不朽。
景素覽書,即日出之。尋舉南徐州秀才,對策上第,轉巴陵王國左常侍。
景素爲荊州,淹從之鎮。少帝即位,多失德。景素專據上流,咸勸因此舉事。淹每從容諫曰:「流言納禍,二叔所以同亡;抵局銜怨,七國於焉俱斃。殿下不求宗廟之安,而信左右之計,則復見麋鹿霜露棲於姑蘇之台矣。」景素不納。及鎮京口,淹又爲鎮軍參軍事,領南東海郡丞。景素與腹心日夜謀議,淹知禍機將發,乃贈詩十五首以諷焉。
會南東海太守陸澄丁艱,淹自謂郡丞應行郡事,景素用司馬柳世隆。淹固求之,景素大怒,言於選部,黜爲建安吳興令。淹在縣三年。昇明初,齊帝輔政,聞其才,召爲尚書駕部郎、驃騎參軍事。俄而荊州刺史沈攸之作亂,高帝謂淹曰:「天下紛紛若是,君謂何如?」淹對曰:「昔項彊而劉弱,袁眾而曹寡,羽號令諸侯,卒受一劔之辱,紹跨躡四州,終爲奔北之虜。此謂『在德不在鼎』。公何疑哉。」帝曰:「聞此言者多矣,試爲慮之。」淹曰:「公雄武有奇略,一勝也;寬容而仁恕,二勝也;賢能畢力,三勝也;民望所歸,四勝也;奉天子而伐叛逆,五勝也。彼志銳而器小,一敗也;有威而無恩,二敗也;士卒解體,三敗也;搢紳不懷,四敗也;懸兵數千里,而同惡相濟,五敗也。故雖犲狼十萬,而終爲我獲焉。」帝笑曰:「君談過矣。」是時軍書表記,皆使淹具草。相國建,補記室參軍事。建元初,又爲驃騎建安王記室,帶東武令,參掌詔冊,並典國史。尋遷中書侍郎。永明初,遷驍騎將軍,掌國史。出爲建武將軍、廬陵內史。視事三年,還爲驍騎將軍,兼尚書左丞,尋復以本官領國子博士。少帝初,以本官兼御史中丞。
時明帝作相,因謂淹曰:「君昔在尚書中,非公事不妄行,在官寬猛能折衷;今爲南司,足以震肅百寮。」淹答曰:「今日之事,可謂當官而行,更恐才劣志薄,不足以仰稱明旨耳。」於是彈中書令謝朏、司徒左長史王繢、護軍長史庾弘遠,並以乆疾不預山陵公事;又奏前益州刺史劉悛、梁州刺史陰智伯,並贓貨巨萬,輒收付廷尉治罪。臨海太守沈昭略、永嘉太守庾曇隆,及諸郡二千石並大縣官長,多被劾治,內外肅然。明帝謂淹曰:「宋世以來,不復有嚴明中丞,君今日可謂近世獨步。」
明帝即位,爲車騎臨海王長史。俄除廷尉卿,加給事中,遷冠軍長史,加輔國將軍。出爲宣城太守,將軍如故。在郡四年,還爲黃門侍郎、領步兵校尉,尋爲秘書監。永元中,崔惠景舉兵圍京城,衣冠悉投名刺,淹稱疾不往。及事平,世服其先見。
東昏末,淹以秘書監兼衛尉,固辭不獲免,遂親職。謂人曰:「此非吾任,路人所知,正取吾空名耳。且天時人事,尋當翻覆。孔子曰:『有文事者必有武備。』臨事圖之,何憂之有?」頃之,又副領軍王瑩。及義師至新林,淹微服來奔,高祖板爲冠軍將軍,秘書監如故,尋兼司徒左長史。中興元年,遷吏部尚書。二年,轉相國右長史,冠軍將軍如故。
天監元年,爲散騎常侍、左衛將軍,封臨沮縣開國伯,食邑四百戶。淹乃謂子弟曰:「吾本素宦,不求富貴,今之忝竊,遂至於此。平生言止足之事,亦以備矣。人生行樂耳,須富貴何時。吾功名既立,正欲歸身草萊耳。」其年,以疾遷金紫光祿大夫,改封醴陵侯。四年,卒,時年六十二。高祖爲素服舉哀。賻錢三萬,布五十匹。諡曰憲伯。
淹少以文章顯,晚節才思微退,時人皆謂之才盡。凡所著述百餘篇,自撰爲前後集,並齊史十志,並行於世。
子蒍襲封嗣,自丹陽尹丞爲長城令,有罪削爵。普通四年,高祖追念淹功,復封蒍吳昌伯,邑如先。
任昉字彥昇,樂安博昌人,漢御史大夫敖之後也。父遙,齊中散大夫。遙妻裴氏,嘗晝寢,夢有彩旗蓋四角懸鈴,自天而墜,其一鈴落入裴懷中,心悸動,既而有娠,生昉。身長七尺五寸。幼而好學,早知名。宋丹陽尹劉秉辟爲主簿。時昉年十六,以氣忤秉子。久之,爲奉朝請,舉兗州秀才,拜太常博士,遷征北行參軍。
永明初,衛將軍王儉領丹陽尹,復引爲主簿。儉雅欽重昉,以爲當時無輩。遷司徒刑獄參軍事,入爲尚書殿中郎,轉司徒竟陵王記室參軍,以父憂去職。性至孝,居喪盡禮。服闋,續遭母憂,常廬於墓側,哭泣之地,草爲不生。服除,拜太子步兵校尉、管東宮書記。
初,齊明帝既廢鬱林王,始爲侍中、中書監、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刺史、錄尚書事,封宣城郡公,加兵五千,使昉具表草。其辭曰:「臣本庸才,智力淺短。太祖高皇帝篤猶子之愛,降家人之慈;世祖武皇帝情等布衣,寄深同氣。武皇大漸,實奉詔言。雖自見之明,庸近所蔽,愚夫一至,偶識量己,實不忍自固於綴衣之辰,拒違於玉幾之側,遂荷顧托,導揚末命。雖嗣君棄常,獲罪宣德,王室之亂,職臣之由。何者?親則東牟,任惟博陸,徒懷子孟社稷之對,何救昌邑爭臣之譏。四海之議,於何逃責。陵土未乾,訓誓在耳,家國之事,一至於斯,非臣之尤,誰任其咎!將何以肅拜高寢,虔奉武園?悼心失圖,泣血待旦。寧容復徼榮於家恥,宴安於國危。驃騎上將之元勛,神州儀刑之列岳,尚書是稱司會,中書實管王言。且虛飾寵章,委成禦侮,臣知不愜,物誰謂宜。但命輕鴻毛,責重山嶽,存沒同歸,毀譽一貫。辭一官不減身累,增一職已黷朝經。便當自同體國,不爲飾讓。至於功均一匡,賞同千室,光宅近甸,奄有全邦,殞越爲期,不敢聞命,亦願曲留降鑒,即垂聽許。鉅平之懇誠必固,永昌之丹慊獲申,乃知君臣之道,綽有餘裕,苟曰易照,敢守難奪。」帝惡其辭斥,甚慍,昉由是終建武中,位不過列校。
昉雅善屬文,尤長載筆,才思無窮,當世王公表奏,莫不請焉。昉起草即成,不加點竄。沈約一代詞宗,深所推挹。明帝崩,遷中書侍郎。永元末,爲司徒右長史。
高祖克京邑,霸府初開,以昉爲驃騎記室參軍。始高祖與昉遇竟陵王西邸,從容謂昉曰:「我登三府,當以卿爲記室。」昉亦戲高祖曰:「我若登三事,當以卿爲騎兵。」謂高祖善騎也。至是,故引昉符昔言焉。昉奉箋曰:「伏承以今月令辰,肅膺典策,德顯功高,光副四海,天生之倫,庇身有地;況昉受敎君子,將二十年,咳唾爲恩,眄睞成飾,小人懷惠,顧知死所。昔承清宴,屬有緒言,提挈之旨,形乎善謔,豈謂多幸,斯言不渝。雖情謬先覺,而跡淪驕餌,湯沐具而非吊,大廈構而相驩。明公道冠二儀,勛超遂古,將使伊周奉轡,桓文扶轂,神功無紀,化物何稱。府朝初建,俊賢驤首,惟此魚目,唐突璵璠。顧己循涯,寔知塵忝,千載一逢,再造難答。雖則殞越,且知非報。」
梁台建,禪讓文誥,多昉所具。高祖踐阼,拜黃門侍郎,遷吏部郎中,尋以本官掌著作。
天監二年,出爲義興太守。在任清潔,兒妾食麥而已。友人彭城到溉,溉弟洽,從昉共爲山澤游。及被代登舟,止有米五斛。既至無衣,鎮軍將軍沈約遣裙衫迎之。重除吏部郎中,參掌大選,居職不稱。尋轉御史中丞,秘書監,領前軍將軍。自齊永元以來,秘閣四部,篇卷紛雜,昉手自讎校,由是篇目定焉。
六年春,出爲寧朔將軍、新安太守。在郡不事邊幅,率然曳杖,徒行邑郭,民通辭訟者,就路決焉。爲政清省,吏民便之。視事期歲,卒於官舍,時年四十九。闔境痛惜,百姓共立祠堂於城南。高祖聞問,即日舉哀,器之甚慟。追贈太常卿,諡曰敬子。
昉好交結,獎進士友,得其延譽者,率多升擢,故衣冠貴游,莫不爭與交好,坐上賔客,恆有數十。時人慕之,號曰任君,言如漢之三君也。陳郡殷芸與建安太守到溉書曰:「哲人云亡,儀表長謝。元龜何寄?指南誰托?」其爲士友所推如此。昉不治生產,至乃居無室宅。世或譏其多乞貸,亦隨復散之親故。昉常嘆曰:「知我亦以叔則,不知我亦以叔則。」昉墳籍無所不見,家雖貧,聚書至萬餘卷,率多異本。昉卒後,高祖使學士賀縱共沈約勘其書目,官所無者,就昉家取之。昉所著文章數十萬言,盛行於世。
初,昉立於士大夫閒,多所汲引,有善己者則厚其聲名。及卒,諸子皆幼,人罕贍恤之。平原劉孝摽爲著論曰:
  客問主人曰:「朱公叔絕交論,爲是乎?爲非乎?」主人曰:「客奚此之問?」客曰:「夫草蟲鳴則阜螽躍,雕虎嘯而清風起。故絪縕相感,霧涌雲蒸;嚶鳴相召,星流電激。是以王陽登則貢公喜,罕生逝而國子悲。且心同琴瑟,言鬱郁於蘭茞,道葉膠漆,志婉孌於塤箎。聖賢以此鏤金版而鐫盤盂,書玉牒而刻鍾鼎。若匠人輟成風之妙巧,伯牙息流波之雅引。范、張款款於下泉,尹、班陶陶於永夕。駱驛縱橫,煙霏雨散,皆巧曆所不知,心計莫能測。而朱益州汨彝敘,越謨訓,捶直切,絕交遊,視黔首以鷹鸇,媲人倫於犲虎。蒙有猜焉,請辨其惑。」
  主人聽然曰:「客所謂撫弦徽音,未達燥濕變響;張羅沮澤,不睹鵠雁高飛。蓋聖人握金鏡,闡風烈,龍驤蠖屈,從道污隆。日月聯璧,嘆斖斖之弘致;雲飛電薄,顯棣華之微旨。若五音之變化,濟九成之妙曲。此朱生得玄珠於赤水,謨神睿而爲言。至夫組織仁義,琢磨道德,驩其愉樂,恤其陵夷。寄通靈台之下,遺蹟江湖之上,風雨急而不輟其音,霜雪零而不渝其色,斯賢達之素交,歷萬古而一遇。逮叔世民訛,狙詐飈起,谿谷不能逾其險,鬼神無以究其變,競毛羽之輕,趨錐刀之末。於是素交盡,利交興,天下蚩蚩,鳥驚雷駭。然利交同源,派流則異,較言其略,有五術焉:
  若其寵鈞董、石,權壓梁、竇。雕刻百工,鑪錘萬物,吐漱興雲雨,呼吸下霜露,九域聳其風塵,四海疊其熏灼。靡不望影星奔,藉響川鶩,雞人始唱,鶴蓋成陰,高門旦開,流水接軫。皆願摩頂至踵,隳膽抽腸,約同要離焚妻子,誓徇荊卿湛士族。是曰勢交,其流一也。
  富埒陶、白,貲巨程、羅,山擅銅陵,家藏金穴,出平原而聯騎,居里閈而鳴鍾。則有窮巷之賔,繩樞之士,冀宵燭之末光,邀潤屋之微澤,魚貫鳧踴,颯沓鱗萃,分雁鶩之稻粱,沾玉斝之餘瀝。銜恩遇,進款誠,援青松以示心,指白水而旌信。是曰賄交,其流二也。
  陸大夫燕喜西都,郭有道人倫東國,公卿貴其籍甚,搢紳羨其登仙。加以顩頤蹙頞,涕唾流沫,騁黃馬之劇談,縱碧雞之雄辯,敘溫燠則寒谷成暄,論嚴枯則春叢零葉,飛沉出其顧指,榮辱定其一言。於是弱冠王孫,綺紈公子,道不絓於通人,聲未遒於雲閣,攀其鱗翼,丐其餘論,附騏驥之髦端,軼歸鴻於碣石。是曰談交,其流三也。
  陽舒陰慘,生民大情,憂合讙離,品物恆性。故魚以泉涸而喣沫,鳥因將死而悲鳴。同病相憐,綴河上之悲曲;恐懼寘懷,昭谷風之盛典。斯則斷金由於湫隘,刎頸起於苫蓋。是以伍員濯溉於宰嚭,張王撫翼於陳相。是曰窮交,其流四也。
  馳騖之俗,澆薄之倫,無不操權衡,秉纖纊。衡所以揣其輕重,纊所以屬其鼻息。若衡不能舉,纊不能飛,雖顏、冉龍翰鳳鶵,曾、史蘭熏雪白,舒、向金玉淵海,卿、雲黼黻江漢,視若游塵,遇同土梗,莫肯費其半菽,罕有落其一毛。若衡重錙銖,纊微彯撇,雖共工之蒐慝,讙兜之掩義,南荊之跋扈,東陵之巨猾,皆爲匍匐委蛇,折枝舐痔,金膏翠羽將其意,脂韋便辟導其誠。故輪蓋所游,必非夷、惠之室;苞苴所入,實行張、霍之家。謀而後動,芒毫寡忒。是曰量交,其流五也。
  凡斯五交,義同賈鬻,故桓譚譬之於闤闠,林回喻之於甘醴。夫寒暑遞進,盛衰相襲,或前榮而後瘁,或始富而終貧,或初存而末亡,或古約而今泰,循環翻覆,迅若波瀾。此則徇利之情未嘗異,變化之道不得一。由是觀之,張、陳所以凶終,蕭、朱所以隙末,斷焉可知矣。而翟公方規規然勒門以箴客,何所見之晚乎?
  然因此五交,是生三舋:敗德殄義,禽獸相若,一舋也;難固易攜,仇訟所聚,二舋也;名陷饕餮,貞介所羞,三舋也。古人知三舋之爲梗,懼五交之速尤。故王丹威子以檟楚,朱穆昌言而示絕,有旨哉!
  近世有樂安任昉,海內髦傑,早綰銀黃,夙招民譽。遒文麗藻,方駕曹、王;英特儁邁,聯衡許、郭。類田文之愛客,同鄭莊之好賢。見一善則盱衡扼腕,遇一才則揚眉抵掌。雌黃出其唇吻,朱紫由其目旦。於是冠蓋輻湊,衣裳雲合,輜軿擊輯,坐客恆滿。蹈其閫閾,若升闕里之堂;入其奧隅,謂登龍門之坂。至於顧盼增其倍價,翦拂使其長鳴,彯組雲台者摩肩,趨走丹墀者疊跡。莫不締恩狎,結綢繆,想惠、莊之清塵,庶羊、左之徽烈。及瞑目東越,歸體雒浦,穗帳猶懸,門罕漬酒之彥;墳未宿草,野絕動輪之賔。藐爾諸孤,朝不謀夕,流離大海之南,寄命瘴癘之地。自昔把臂之英,金蘭之友,曾無羊舌下泣之仁,寧慕郈成分宅之德。嗚呼!世路險 21f9e.gif ,一至於此!太行孟門,寧雲 2554c.gif 絕。是以耿介之士,疾其若斯,裂裳裹足,棄之長騖。獨立高山之頂,驩與麋鹿同群,皦然絕其雰濁,誠恥之也,誠畏之也。」
昉撰雜傳二百四十七卷,地記二百五十二卷,文章三十三卷。
昉第四子東里,頗有父風,官至尚書外兵郎。
陳吏部尚書姚察曰:觀夫二漢求賢,率先經術;近世取人,多由文史。二子之作,辭藻壯麗,允值其時。淹能沈靜,昉持內行,並以名位終始,冝哉。江非先覺,任無舊恩,則上秩顯贈,亦末由也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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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5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梁書  卷十五‧列傳第九  謝朏弟子覽
謝朏字敬沖,陳郡陽夏人也。祖弘微,宋太常卿,父莊,右光祿大夫,並有名前代。朏幼聦慧,莊器之,常置左右。年十歲,能屬文。莊游土山賦詩,使朏命篇,朏攬筆便就。琅邪王景文謂莊曰:「賢子足稱神童,復爲後來特達。」莊笑,因撫朏背曰:「真吾家千金。」孝武帝游姑孰,敕莊攜朏從駕,詔使爲洞井贊,於坐奏之。帝曰:「雖小,奇童也。」
起家撫軍法曹行參軍,遷太子舍人,以父憂去職。服闋,復爲舍人,歷中書郎,衛將軍袁粲長史。粲性簡峻,罕通賔客,時人方之李膺。朏謁既退,粲曰:「謝令不死。」尋遷給事黃門侍郎。出爲臨川內史,以賄見劾,案經袁粲,粲寢之。
齊高帝爲驃騎將軍輔政,選朏爲長史,敕與河南褚炫、濟陽江斆、彭城劉俁俱入侍宋帝,時號爲天子四友。續拜侍中,並掌中書、散騎二省詔冊。高帝進太尉,又以朏爲長史,帶南東海太守。高帝方圖禪代,思佐命之臣,以朏有重名,深所欽屬。論魏、晉故事,因曰:「晉革命時事乆兆,石苞不早勸晉文,死方慟哭,方之馮異,非知機也。」朏荅曰:「昔魏臣有勸魏武即帝位者,魏武曰:『如有用我,其爲周文王乎!』晉文世事魏氏,將必身終北面;假使魏早依唐虞故事,亦當三讓彌高。」帝不悅。更引王儉爲左長史,以朏侍中,領秘書監。及齊受禪,朏當日在直,百僚陪位,侍中當解璽,朏佯不知,曰:「有何公事?」傳詔云:「解璽授齊王。」朏曰:「齊自應有侍中。」乃引枕臥。傳詔懼,乃使稱疾,欲取兼人。朏曰:「我無疾,何所道。」遂朝服,步出東掖門,乃得車,仍還宅。是日遂以王儉爲侍中解璽。既而武帝言於高帝,請誅朏。帝曰:「殺之則遂成其名,正應容之度外耳。」遂廢於家。
永明元年,起家拜通直散騎常侍,累遷侍中,領國子博士。五年,出爲冠軍將軍、義興太守,加秩中二千石。在郡不省雜事,悉付綱紀,曰:「吾不能作主者吏,但能作太守耳。」視事三年,征都官尚書、中書令。隆昌元年,復爲侍中,領新安王師,未拜,固求外出。仍爲征虜將軍、吳興太守,受召便述職。時明帝謀入嗣位,朝之舊臣皆引參謀策。朏內圖止足,且實避事。弟 24162.gif 數斛酒,還書曰:「可力飲此,勿豫人事。」朏居郡每不治,而常務聚斂,眾頗譏之,亦不屑也。
建武四年,詔征爲侍中、中書令,遂抗表不應召。遣諸子還京師,獨與母留,築室郡之西郭。明帝下詔曰:「夫超然榮觀,風流自遠;蹈彼幽人,英華罕值。故長揖楚相,見稱南國;高謝漢臣,取貴良史。新除侍中、中書令朏,早藉羽儀,夙標清尚,登朝樹績,出守馳聲。遂斂跡康衢,拂衣林沚,抱箕潁之餘芳,甘憔悴而無悶。撫事懷人,載留欽想。宜加優禮,用旌素槩。可賜床帳褥席,俸以卿祿,常出在所。」時國子祭酒廬江何胤亦抗表還會稽。永元二年,詔征朏爲散騎常侍、中書監,胤爲散騎常侍、太常卿,並不屈。三年,又詔征朏爲侍中、太子少傅,胤散騎常侍、太子詹事。時東昏皆下在所,使迫遣之,值義師已近,故並得不到。
及高祖平京邑,進位相國,表請朏、胤曰:「夫窮則獨善,達以兼濟。雖出處之道,其揆不同,用舍惟時,賢哲是蹈。前新除侍中、太子少傅朏,前新除散騎常侍、太子詹事、都亭侯胤,羽儀世胄,徽猷冠冕,道業德聲,康濟雅俗。昔居朝列,素無宦情,賔客簡通,公卿罕預,簪紱未褫,而風塵擺落。且文宗儒肆,互居其長;清規雅裁,兼擅其美。並達照深識,預睹亂萌,見庸質之如初,知貽厥之無寄。拂衣東山,眇絕塵軌。雖解組昌運,實避昏時。家膺鼎食,而甘茲橡艾;世襲青紫,而安此懸鶉。自澆風肇扇,用南成俗,淳流素軌,餘烈頗存。誰其激貪,功歸有道,康俗振民,朝野一致。雖在江海,而勛同魏闕。今泰運甫開,賤貧爲恥;況乎久蘊瑚璉,暫厭承明,而可得求志海隅,永追松子。臣負荷殊重,參贊萬機,寔賴群才,共成棟干。思挹清源,取鏡止水。愚欲屈居僚首,朝夕咨諏,庶足以翼宣寡薄,式是王度。請並補臣府軍咨祭酒,朏加後將軍。」並不至。
高祖踐阼,征朏爲侍中、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胤散騎常侍、特進、右光祿大夫,又並不屈。仍遣領軍司馬王果宣旨敦譬。明年六月,朏輕舟出,詣闕自陳。既至,詔以爲侍中、司徒、尚書令。朏辭腳疾不堪拜謁,乃角巾自輿,詣雲龍門謝。詔見於華林園,乘小車就席。明旦,輿駕出幸朏宅,宴語盡懽。朏固陳本志,不許;因請自還東迎母,乃許之。臨發,輿駕復臨幸,賦詩餞別。王人送迎,相望於道。到京師,敕材官起府於舊宅,高祖臨軒,遣謁者於府拜授,詔停諸公事及朔望朝謁。
三年元會,詔朏乘小輿升殿。其年,遭母憂,尋有詔攝職如故。後五年,改授中書監、司徒、衛將軍,並固讓不受。遣謁者敦授,乃拜受焉。是冬薨於府,時年六十六。輿駕出臨哭,詔給東園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襲,錢十萬,布百匹,蠟百斤。贈侍中、司徒。諡曰靖孝。朏所著書及文章,並行於世。
子諼,官至司徒右長史,坐殺牛免官,卒於家。次子篹,頗有文才,仕至晉安太守,卒官。
覽字景滌,朏弟之子也。選尚齊錢唐公主,拜駙馬都尉、秘書郎、太子舍人。高祖爲大司馬,召補東閣祭酒,遷相國戶曹。天監元年,爲中書侍郎,掌吏部事,頃之即真。
覽爲人羙風神,善辭令,高祖深器之。嘗侍座,受敕與侍中王暕爲詩答贈,其文甚工。高祖善之,仍使重作,複合旨。乃賜詩云:「雙文既後進,二少實名家;豈伊止棟隆,信乃俱聲華。」以母憂去職。服闋,除中庶子,又掌吏部郎事,尋除吏部郎,遷侍中。覽頗樂酒,因宴席與散騎常侍蕭琛辭相詆毀,爲有司所奏。高祖以覽年少不直,出爲中權長史。頃之,敕掌東宮管記,遷明威將軍、新安太守。
九年夏,山賊吳承伯破宣城郡,餘黨散入新安,叛吏鮑敘等與合,攻沒黟、歙諸縣,進兵擊覽。覽遣郡丞周興嗣於錦沙立塢拒戰,不敵,遂棄郡奔會稽。台軍平山寇,覽復還郡,左遷司徒諮議參軍、仁威長史、行南徐州事,五兵尚書。尋遷吏部尚書。覽自祖至孫,三世居選部,當世以爲榮。
十二年春,出爲吳興太守。中書舍人黃睦之家居烏程,子弟專橫,前太守皆折節事之。覽未到郡,睦之子弟來迎,覽逐去其船,杖吏爲通者。自是睦之家杜門不出,不敢與公私門通。郡境多劫,爲東道患,覽下車肅然,一境清謐。初,齊明帝及覽父、東海徐孝嗣,並爲吳興,號稱名守,覽皆欲過之!昔覽在新安頗聚斂,至是遂稱廉潔,時人方之王懷祖。卒於官,時年三十七。詔贈中書令。子罕,早卒。
陳吏部尚書姚察曰:謝朏之於宋代,蓋忠義者歟?當齊建武之世,拂衣止足,永元多難,確然獨善,其踈、蔣之流乎。洎高祖龍興,旁求物色,角巾來仕,首陟台司,極出處之致矣。覽終能善政,君子韙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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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5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梁書  卷十六‧列傳第十 王亮 張稷 王瑩
王亮字奉叔,琅邪臨沂人,晉丞相導之六世孫也。祖偃,宋右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父攸,給事黃門侍郎。
亮以名家子,宋末選尚公主,拜駙馬都尉、秘書郎,累遷桂陽王文學,南郡王友,秘書丞。齊竟陵王子良開西邸,延才俊以爲士林館,使工圖畫其像,亮亦預焉。遷中書侍郎、大司馬從事中郎,出爲衡陽太守。以南土卑濕,辭不之官,遷給事黃門侍郎。尋拜晉陵太守,在職清公有美政。時齊明帝作相,聞而嘉之,引爲領軍長史,甚見賞納。及即位,累遷太子中庶子,尚書吏部郎,詮序著稱,遷侍中。
建武末,爲吏部尚書。是時尚書右僕射江祏管朝政,多所進拔,爲士子所歸。亮自以身居選部,每持異議。始亮未爲吏部郎時,以祏帝之內弟,故深友祏,祏爲之延譽,益爲帝所器重;至是與祏情好攜薄,祏昵之如初。及祏遇誅,群小放命,凡所除拜,悉由內寵,亮更弗能止。外若詳審,內無明鑑,其所選用,拘資次而已,當世不謂爲能。頻加通直散騎常侍、太子右衛率,爲尚書右僕射、中護軍。既而東昏肆虐,淫刑已逞,亮傾側取容,竟以免戮。
義師至新林,內外百僚皆道迎,其未能拔者,亦間路送誠款,亮獨不遣。及城內既定,獨推亮爲首。亮出見高祖,高祖曰:「顛而不扶,安用彼相。」而弗之罪也。霸府開,以爲大司馬長史、撫軍將軍、琅邪清河二郡太守。梁台建,授侍中、尚書令,固讓不拜,乃爲侍中、中書監,兼尚書令。高祖受禪,遷侍中、尚書令、中軍將軍,引參佐命,封豫寧縣公,邑二千戶。天監二年,轉左光祿大夫,侍中、中軍如故。元日朝會萬國,亮辭疾不登殿,設饌別省,而語笑自若。數日,詔公卿問訊,亮無疾色,御史中丞樂藹奏大不敬,論棄市刑。詔削爵廢爲庶人。
四年夏,高祖讌於華光殿,謂群臣曰:「朕日 23173.gif 聽政,思聞得失。卿等可謂多士,宜各盡獻替。」尚書左丞范縝起曰:「司徒謝朏本有虛名,陛下擢之如此,前尚書令王亮頗有治實,陛下棄之如彼,是愚臣所不知。」高祖變色曰:「卿可更余言。」縝固執不已,高祖不悅。御史中丞任昉因奏曰:
  臣聞息夫歷詆,漢有正刑;白褒一奏,晉以明罰。況乎附下訕上,毀譽自口者哉。風聞尚書左丞臣范縝,自晉安還,語人云:「我不詣餘人,惟詣王亮;不餉餘人,惟餉王亮。」輒收縝白從左右萬休到台辨問,與風聞符同。又今月十日,御餞梁州刺史臣珍國,宴私既洽,群臣並已謁退,時詔留侍中臣昂等十人,訪以政道。縝不荅所問,而橫議沸騰,遂貶裁司徒臣朏,褒舉庶人王亮。臣於時預奉恩留,肩隨並立,耳目所接,差非風聞。竊尋王有游豫,親御軒陛,義深推轂,情均湛露。酒闌宴罷,當扆正立,記事在前,記言在後,軫早朝之念,深求瘼之情,而縝言不遜,妄陳褒貶,傷濟濟之風,鈌側席之望。不有嚴裁,憲准將頹,縝即主。
  臣謹案:尚書左丞臣范縝,衣冠緒餘,言行舛駮,夸諧里落,喧詬周行。曲學諛聞,未知去代;弄口鳴舌,祇足飾非。乃者,義師近次,縝丁罹艱棘,曾不呼門,墨縗景附,頗同先覺,實奉龍顏。而今黨恊舋余,翻爲矛楯,人而無恆,成茲奸詖。日者,飲至策勛,功微賞厚,出守名邦,入司管轄,苞篚罔遺,而假稱折轅,衣裙所弊,讒激失所,許與疵廢,廷辱民宗。自居樞憲,糾奏寂寞。顧望縱容,無至公之議;惡直醜正,有私訐之談。冝寘之徽纆,肅正國典。臣等參議,請以見事免縝所居官,輒勒外収付廷尉法獄治罪。應諸連逮,委之獄官,以法制從事。縝位應黃紙,臣輒奉白簡。
詔聞可。璽書語縝曰:「亮少乏才能,無聞時輩,昔經冒入群英,相與豈薄,晚節諂事江祏,爲吏部,末恊附梅蟲兒、茹法珍,遂執昏政。比屋罹禍,盡家塗炭,四海沸騰,天下橫潰,此誰之咎!食亂君之祿,不死於治世。亮協固凶黨,作威作福,靡衣玉食,女樂盈房,勢危事逼,自相吞噬。建石首題,啟靡請罪。朕錄其白旗之來,貰其既往之咎。亮反覆不忠,奸賄彰暴,有何可論,妄相談述?具以狀對。」所詰十條,縝荅支離而已。亮因屏居閉掃,不通賔客。遭母憂,居喪盡禮。
八年,詔起爲秘書監,俄加通直散騎常侍,數日遷太常卿。九年,轉中書監,加散騎常侍。其年卒。詔賻錢三萬,布五十匹。諡曰煬子。
張稷字公喬,吳郡人也。父永,宋右光祿大夫。稷所生母遘疾歷時,稷始年十一,夜不解衣而養,永異之。及母亡,毀瘠過人,杖而後起。性踈率,朗悟有才略,與族兄充、融、卷等具知名,時稱之曰:「充融卷稷,是爲四張。」起家著作佐郎,不拜。頻居父母憂,六載廬於墓側。服除,爲驃騎法曹行參軍,遷外兵參軍。
齊永明中,爲剡縣令,略不視事,多爲山水游。會賊唐瑀作亂,稷率厲縣人保全縣境。入爲太子洗馬,大司馬東曹掾,建安王友,大司馬從事中郎。武陵王曅爲護軍,轉護軍司馬,尋爲本州治中。明帝領牧,仍爲別駕。時魏寇壽春,以稷爲寧朔將軍、軍主,副尚書僕射沈文季鎮豫州。魏眾稱百萬,圍城累日,時經略處分,文季悉委稷焉。軍退,遷平西司馬、寧朔將軍、南平內史。魏又寇雍州,詔以本號都督荊、雍諸軍事。時雍州刺史曹虎度樊城岸,以稷知州事。魏師退,稷還荊州,就拜黃門侍郎,復爲司馬、新興永寧二郡太守。郡犯私諱,改永寧爲長寧。尋遷司徒司馬,加輔國將軍。及江州刺史陳顯達舉兵反,以本號鎮歷陽、南譙二郡太守,遷鎮南長史、尋陽太守、輔國將軍、行江州事。尋征還,爲持節、輔國將軍、都督北徐州諸軍事、北徐州刺史。出次白下,仍遷都督南兗州諸軍事、南兗州刺史。俄進督北徐、徐、兗、青、冀五州諸軍事,將軍並如故。永元末,征爲侍中,宿衛宮城。義師至,兼衛尉江淹出奔,稷兼衛尉,副王瑩都督城內諸軍事。
時東昏淫虐,義師圍城已乆,城內思亡而莫有先發。北徐州刺史王珍國就稷謀之,乃使直閣張齊害東昏於含德殿。稷召尚書右僕射王亮等列坐殿前西鍾下,謂曰:「昔桀有昏德,鼎遷於殷;商紂暴虐,鼎遷於周。今獨夫自絕於天,四海已歸聖主,斯實微子去殷之時,項伯歸漢之日,可不勉哉。」乃遣國子博士范雲、舍人裴長穆等使石頭城詣高祖,高祖以稷爲侍中、左衛將軍。高祖緫百揆,遷大司馬左司馬。梁台建,爲散騎常侍、中書令。高祖受禪,以功封江安縣侯,邑一千戶。又爲侍中、國子祭酒,領驍騎將軍,遷護軍將軍、揚州大中正,以事免。尋爲度支尚書、前將軍、太子右衛率,又以公事免。俄爲祠部尚書,轉散騎常侍、都官尚書、揚州大中正,以本職知領軍事。尋遷領軍將軍,中正、侯如故。
時魏寇青州,詔假節、行州事。會魏軍退,仍出爲散騎常侍、將軍、吳興太守,秩中二千石。下車存問遺老,引其子孫,置之右職,政稱寬恕。進號雲麾將軍,征尚書左僕射。輿駕將欲如稷宅,以盛暑,留幸僕射省,舊臨幸供具皆酬太官饌直,帝以稷清貧,手詔不受。出爲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青冀二州諸軍事、安北將軍、青冀二州刺史。會魏寇朐山,詔稷權頓六里,都督眾軍。還,進號鎮北將軍。
初郁洲接邊陲,民俗多與魏人交市。及朐山叛,或與魏通,既不自安矣;且稷寬 38ae.gif 無防,僚吏頗侵漁之。州人徐道角等夜襲州城,害稷,時年六十三。有司奏削爵土。
稷性烈亮,善與人交。歷官無蓄聚,俸祿皆頒之親故,家無餘財。初去吳興郡,以僕射征,道由吳,鄉人候稷者滿水陸。稷單裝徑還京師,人莫之識,其率素如此。
稷長女楚瑗,適會稽孔氏,無子歸宗。至稷見害,女以身蔽刃,先父卒。稷子嵊,別有傳。
卷字令遠,稷從兄也。少以知理著稱,能清言,仕至都官尚書,天監初卒。
王瑩字奉光,琅邪臨沂人也。父懋,光祿大夫、南鄉僖侯。
瑩選尚宋臨淮公主,拜駙馬都尉,除著作佐郎,累遷太子舍人,撫軍功曹,散騎侍郎,司徒左西屬。
齊高帝爲驃騎將軍,引爲從事中郎。頃之,出爲義興太守,代謝超宗。超宗去郡,與瑩交惡,既還,間瑩於懋。懋言之於朝廷,以瑩供養不足,坐失郡廢棄。乆之,爲前軍諮議參軍,中書侍郎,大司馬從事中郎,未拜,丁母憂。服闋,爲給事黃門郎,出爲宣城太守,遷爲驃騎長史。復爲黃門侍郎、司馬、太子中庶子,仍遷侍中,父憂去職。服闋,復爲侍中,領射聲校尉,又爲冠軍將軍、東陽太守。居郡有惠政,遷吳興太守。明帝勤憂庶政,瑩頻處二郡,皆有能名,甚見褒美。還爲太子詹事、中領軍。
永元初,政由群小,瑩守職而不能有所是非。瑩從弟亮既當朝,於瑩素雖不善,時欲引與同事。遷尚書左僕射,未拜,會護軍崔慧景自京口奉江夏王入伐,瑩假節,率眾拒慧景於湖頭。夜爲慧景所襲,眾散,瑩赴水,乘榜入樂游,因得還台城。慧景敗,還居領軍府。義師至,復假節,都督宮城諸軍事。建康平,高祖爲相國,引瑩爲左長史,加冠軍將軍,奉法駕迎和帝於江陵。帝至南州,遜位於別宮。高祖踐阼,遷侍中、撫軍將軍,封建城縣公,邑千戶。尋遷尚書左僕射,侍中、撫軍如故。頃之,爲護軍將軍,復遷散騎常侍、中軍將軍、丹陽尹。視事三年,遷侍中、光祿大夫,領左衛將軍。俄遷尚書令、雲麾將軍,侍中如故。累進號左中權將軍,給鼓吹一部。瑩性清慎,居官恭恪,高祖深重之。
天監十五年,遷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丹陽尹、侍中如故。瑩將拜,印工鑄其印,六鑄而龜六毀,既成,頸空不實,補而用之。居職六日,暴疾卒。贈侍中、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
陳吏部尚書姚察曰:孔子稱「殷有三仁,微子去之,箕子爲之奴,比干諫而死。」王亮之居亂世,勢位見矣。其於取捨,何與三仁之異歟?及奉興王,蒙寬政,爲佐命,固將愧於心。其自取廢敗,非不幸也。易曰:「非所據而據之,身必危。」亮之進退,失所據矣。惜哉!張稷因機制變,亦其時也。王瑩印章六毀,豈神之害盈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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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5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梁書  卷十七‧列傳第十一 王珍國 馬仙琕 張齊
王珍國字德重,沛國相人也。父廣之,齊世良將,官至散騎常侍、車騎將軍。
珍國起家冠軍行參軍,累遷虎賁中郎將、南譙太守,治有能名。時郡境苦飢,乃發米散財,以拯窮乏。齊高帝手敕云:「卿愛人治國,甚副吾意也。」永明初,遷桂陽內史,討捕盜賊,境內肅清。罷任還都,路經江州,刺史柳世隆臨渚餞別,見珍國還裝輕素,乃嘆曰:「此真可謂良二千石也。」還爲大司馬中兵參軍。武帝雅相知賞,每嘆曰:「晚代將家子弟,有如珍國者少矣。」復出爲安成內史。入爲越騎校尉,冠軍長史、鍾離太守。仍遷巴東、建平二郡太守。還爲游擊將軍,以父憂去職。
建武末,魏軍圍司州,明帝使徐州刺史裴叔業攻拔渦陽,以爲聲援,起珍國爲輔國將軍,率兵助焉。魏將楊大眼大眾奄至,叔業懼,棄軍走,珍國率其眾殿,故不至大敗。永泰元年,會稽太守王敬則反,珍國又率眾距之。敬則平,遷寧朔將軍、青冀二州刺史,將軍如故。
義師起,東昏召珍國以眾還京師,入頓建康城。義師至,使珍國出屯朱雀門,爲王茂軍所敗,乃入城。仍密遣郄纂奉明鏡獻誠於高祖,高祖斷金以報之。時城中咸思從義,莫敢先發,侍中、衛尉張稷都督眾軍,珍國潛結稷腹心張齊要稷,稷許之。十二月丙寅旦,珍國引稷於衛尉府,勒兵入自雲龍門,即東昏於內殿斬之,與稷會尚書僕射王亮等於西鍾下,使中書舍人裴長穆等奉東昏首歸高祖。以功授右衛將軍,辭不拜;又授徐州刺史,固乞留京師。復賜金帛,珍國又固讓。敕答曰:「昔田子泰固辭絹谷。卿體國情深,良在可嘉。」後因侍宴,帝問曰:「卿明鏡尚存,昔金何在?」珍國答曰:「黃金謹在臣肘,不敢失墜。」復爲右衛將軍,加給事中,遷左衛將軍,加散騎常侍。天監初,封灄陽縣侯,邑千戶。除都官尚書,常侍如故。
五年,魏任城王元澄寇鍾離,高祖遣珍國,因問討賊方略。珍國對曰:「臣常患魏眾少,不苦其多。」高祖壯其言,乃假節,與眾軍同討焉。魏軍退,班師。出爲使持節、都督梁秦二州諸軍事、征虜將軍、南秦梁二州刺史。會梁州長史夏侯道遷以州降魏,珍國步道出魏興,將襲之,不果,遂留鎮焉。以無功,累表請解,高祖弗許。改封宜陽縣侯,戶邑如前。征還爲員外散騎常侍、太子右衛率,加後軍。頃之,復爲左衛將軍。九年,出爲使持節、都督湘州諸軍事、信武將軍、湘州刺史。視事四年,征還爲護軍將軍,遷通直散騎常侍、丹陽尹。十四年,卒。詔贈車騎將軍,給鼔吹一部,賻錢十萬,布百匹。諡曰威。子僧度嗣。
馬仙琕字靈馥,扶風郿人也。父伯鸞,宋冠軍司馬。
仙琕少以果敢聞,遭父憂,毀瘠過禮,負土成墳,手植松柏。起家郢州主簿,遷武騎常侍,爲小將,隨齊安陸王蕭緬。緬卒,事明帝。永元中,蕭遙光、崔慧景亂,累有戰功,以勛至前將軍。出爲龍驤將軍、南汝陰譙二郡太守。會壽陽新陷,魏將王肅侵邊,仙琕力戰,以寡克眾,魏人甚憚之。復以功遷寧朔將軍、豫州刺史。
義師起,四方多響應,高祖使仙琕故人姚仲賔說之,仙琕於軍斬仲賔以徇。義師至新林,仙琕猶持兵於江西,日鈔運漕。建康城陷,仙琕號哭經宿,乃解兵歸罪。高祖勞之曰:「射鉤斬袪,昔人弗忌。卿勿以戮使斷運,苟自嫌絕也。」仙琕謝曰:「小人如失主犬,後主飼之,便復爲用。」高祖笑而羙之。俄而仙琕母卒,高祖知其貧,賻給甚厚。仙琕號泣,謂弟仲艾曰:「蒙大造之恩,未獲上報。今復荷殊澤,當與爾以心力自效耳。」
天監四年,王師北討,仙琕每戰,勇冠三軍,當其沖者,莫不摧破。與諸將論議,口未嘗言功。人問其故,仙琕曰:「丈夫爲時所知,當進不求名,退不逃罪,乃平生願也。何功可論!」授輔國將軍、宋安安蠻二郡太守,遷南義陽太守。累破山蠻,郡境清謐。以功封浛洭縣伯,邑四百戶,仍遷都督司州諸軍事、司州刺史,輔國將軍如故。俄進號貞威將軍。
魏豫州人白早生殺其刺史琅邪王司馬慶曾,自號平北將軍,推鄉人胡遜爲刺史,以懸瓠來降。高祖使仙琕赴之,又遣直閣將軍武會超、馬廣率眾爲援。仙琕進頓楚王城,遣副將齊苟兒以兵二千助守懸瓠。魏中山王元英率眾十萬攻懸瓠,仙琕遣廣、會超等守三關。十二月,英破懸瓠,執齊苟兒,遂進攻馬廣,又破廣,生擒之,送雒陽。仙琕不能救。會超等亦相次退散,魏軍遂進據三關。仙琕坐征還,爲雲騎將軍。出爲仁威司馬,府主豫章王轉號雲麾,復爲司馬,加振遠將軍。
十年,朐山民殺琅邪太守劉昕,以城降魏,詔假仙琕節,討之。魏徐州刺史盧昶以眾十餘萬赴焉。仙琕與戰,累破之,昶遁走。仙琕縱兵乘之,魏眾免者十一二,收其兵糧牛馬器械,不可勝數。振旅還京師,遷太子左衛率,進爵爲侯,增邑六百戶。十一年,遷持節、督豫北豫霍三州諸軍事、信武將軍、豫州刺史,領南汝陰太守。
初,仙琕幼名仙婢,及長,以「婢」名不典,乃以「玉」代「女」,因成「琕」雲。自爲將及居州郡,能與士卒同勞逸。身衣不過布帛,所居無帷幕衾屏,行則飲食與廝養最下者同。其在邊境,常單身潛入敵庭,伺知壁壘村落險要處所,故戰多克捷,士卒亦甘心爲之用,高祖雅愛仗之。在州四年,卒。贈左衛將軍。諡曰剛。子岩夫嗣。
張齊字子響,馮翊郡人。世居橫桑,或雲橫桑人也。少有膽氣。初事荊府司馬垣歷生。歷生酗酒,遇下嚴酷,不甚禮之。歷生罷官歸,吳郡張稷爲荊府司馬,齊復從之,稷甚相知重,以爲心腹,雖家居細事,皆以任焉。齊盡心事稷,無所辭憚。隨稷歸京師。稷爲南兗州,又擢爲府中兵參軍,始委以軍旅。
齊永元中,義師起,東昏征稷歸,都督宮城諸軍事,居尚書省。義兵至,外圍漸急,齊日造王珍國,陰與定計。計定,夜引珍國就稷造膝,齊自執燭以成謀。明旦,與稷、珍國即東昏於內殿,齊手刃焉。明年,高祖受禪,封齊安昌縣侯,邑五百戶,仍爲寧朔將軍、歷陽太守。齊手不知書,目不識字,而在郡有清政,吏事甚脩。
天監二年,還爲虎賁中郎將。未拜,遷天門太守,寧朔將軍如故。四年,魏將王足寇巴、蜀,高祖以齊爲輔國將軍救蜀。未至,足退走,齊進戍南安。七年秋,使齊置大劔、寒冢二戍,軍還益州。其年,遷武旅將軍、巴西太守,尋加征遠將軍。十年,郡人姚景和聚合蠻蜒,抄斷江路,攻破金井。齊討景和於平昌,破之。
初,南鄭沒於魏,乃於益州西置南梁州。州鎮草創,皆仰益州取足。齊上夷獠義租,得米二十萬斛。又立台傳,興冶鑄,以應贍南梁。
十一年,進假節、督益州外水諸軍。十二年,魏將傅豎眼寇南安,齊率眾距之,豎眼退走。十四年,遷信武將軍、巴西梓潼二郡太守。是歲,葭萌人任令宗因眾之患魏也,殺魏晉壽太守,以城歸款。益州刺史鄱陽王遣齊帥眾三萬,督南梁州長史席宗范諸軍迎令宗。十五年,魏東益州刺史元法僧遣子景隆來拒齊師,南安太守皇甫諶及宗范逆擊之,大破魏軍於葭萌,屠十餘城,魏將丘突、王穆等皆降。而魏更增傅豎眼兵,復來拒戰,齊兵少不利,軍引還,於是葭萌復沒於魏。
齊在益部累年,討擊蠻獠,身無寧歲。其居軍中,能身親勞辱,與士卒同其勤苦。自畫頓舍城壘,皆委曲得其便,調給衣糧資用,人人無所睏乏。既爲物情所附,蠻獠亦不敢犯,是以威名行於庸、蜀。巴西郡居益州之半,又當東道衝要,刺史經過,軍府遠涉,多所窮匱。齊緣路聚糧食,種蔬菜,行者皆取給焉。其能濟辦,多此類也。
十七年,遷持節、都督南梁州諸軍事、智武將軍、南梁州刺史。普通四年,遷信武將軍、征西鄱陽王司馬、新興永寧二郡太守。未發而卒,時年六十七。追贈散騎常侍、右衛將軍。賻錢十萬,布百匹。諡曰壯。
陳吏部尚書姚察曰:王珍國、申胄、徐元瑜、李居士,齊末咸爲列將,擁彊兵,或面縛請罪,或斬關獻捷;其能後服,馬仙琕而已。仁義何常,蹈之則爲君子,信哉!及其臨邊撫眾,雖李牧無以加矣。張齊之政績,亦有異焉。胄、元瑜、居士入梁事跡鮮,故不爲之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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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5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梁書  卷十八‧列傳第十二 張惠紹 馮道根 康絢 昌義之
張惠紹字德繼,義陽人也。少有武干。齊明帝時爲直閣,後出補竟陵橫桑戍主。永元初,母喪歸葬於鄉里。聞義師起,馳歸高祖,板爲中兵參軍,加寧朔將軍、軍主。師次漢口,高祖使惠紹與軍主朱思遠遊遏江中,斷郢、魯二城糧運。郢城水軍主沈難當帥輕舸數十挑戰,惠紹擊破,斬難當,盡獲其軍器。義師次新林、朱雀,惠紹累有戰功。建康城平,遷輔國將軍、前軍,直閣、左細仗主。高祖踐阼,封石陽縣侯,邑五百戶。遷驍騎將軍,直閣、細仗主如故。時東昏餘黨數百人,竊入南北掖門,燒神虎門,害衛尉張弘策。惠紹馳率所領赴戰,斬首數十級,賊乃散走。以功增邑二百戶,遷太子右衛率。
天監四年,大舉北伐,惠紹與冠軍長史胡辛生、寧朔將軍張豹子攻宿預,執城主馬成龍,送於京師。使部將藍懷恭於水南立城爲掎角。俄而魏援大至,敗陷懷恭,惠紹不能守,是夜奔還淮陰,魏復得宿預。六年,魏軍攻鍾離,詔左衛將軍曹景宗督眾軍爲援,進據邵陽,惠紹與馮道根、裴邃等攻斷魏連橋,短兵接戰,魏軍大潰。以功增邑三百戶,還爲左驍騎將軍。尋出爲持節、都督北兗州諸軍事、冠軍將軍、北兗州刺史。魏宿預、淮陽二城內附,惠紹撫納有功,進號智武將軍,益封二百戶。入爲衛尉卿,遷左衛將軍。出爲持節、都督司州諸軍事、信威將軍、司州刺史、領安陸太守。在州和理,吏民親愛之。
征還爲左衛將軍,加通直散騎常侍,甲仗百人,直衛殿內。十八年,卒,時年六十三。詔曰:「張惠紹志略開濟,干用貞果。誠懃義始,績聞累任。爰居禁旅,盡心朝夕。奄至殞喪,惻愴於懷。冝追寵命,以彰勛烈。可贈護軍將軍,給鼓吹一部,布百匹,蠟二百斤。諡曰忠。」子澄嗣。
澄初爲直閣將軍,丁父憂,起爲晉熙太守,隨豫州刺史裴邃北伐,累有戰功,與湛僧智、胡紹世、魚弘並當時之驍將。歷官衛尉卿、太子左衛率。卒官,諡曰愍。
馮道根字巨基,廣平酇人也。少失父,家貧,傭賃以養母。行得甘肥,不敢先食,必遽還以進母。年十三,以孝聞於鄉里。郡召爲主簿,辭不就。年十六,鄉人蔡道斑爲湖陽戍主,道斑攻蠻錫城,反爲蠻所困,道根救之。匹馬轉戰,殺傷甚多,道斑以免,由是知名。
齊建武末,魏主托跋宏寇沒南陽等五郡,明帝遣太尉陳顯達率眾復爭之。師入汋口,道根與鄉里人士以牛酒候軍,因說顯達曰:「汋水迅急,難進易退,魏若守隘,則首尾俱急。不如悉棄船艦於酇城,方道步進,建營相次,鼔行而前。如是,則立破之矣。」顯達不聽,道根猶以私屬從軍。及顯達敗,軍人夜走,多不知山路;道根每及險要,輒停馬指示之,眾賴以全。尋爲汋口戍副。
永元中,以母喪還家。聞高祖起義師,乃謂所親曰:「金革奪禮,古人不避,揚名後世,豈非孝乎?時不可失,吾其行矣。」率鄉人子弟勝兵者,悉歸高祖。時有蔡道福爲將從軍,高祖使道根副之,皆隸於王茂。茂伐沔,攻郢城,克加湖,道根常爲前鋒陷陳。會道福卒於軍,高祖令道根並領其眾。大軍次新林,隨王茂於朱雀航大戰,斬獲尤多。高祖即位,以爲驍騎將軍。封增城縣男,邑二百戶。領文德帥,遷游擊將軍。是歲,江州刺史陳伯之反,道根隨王茂討平之。
天監二年,爲寧朔將軍、南梁太守,領阜陵城戍。初到阜陵,修城隍,遠斥候,有如敵將至者,眾頗笑之。道根曰:「怯防勇戰,此之謂也。」脩城未畢,會魏將黨法宗、傅豎眼率眾二萬,奄至城下,道根塹壘未固,城中眾少,皆失色。道根命廣開門,緩服登城,選精銳二百人,出與魏軍戰,敗之。魏人見意閒,且戰又不利,因退走。是時魏分兵於大小峴、東桑等,連城相持。魏將高祖珍以三千騎軍其間,道根率百騎橫擊破之,獲其鼓角軍儀。於是糧運既絕,諸軍乃退。遷道根輔國將軍。
豫州刺史韋叡圍合肥,克之,道根與諸軍同進,所在有功。六年,魏攻鍾離,高祖復詔叡救之,道根率眾三千爲叡前驅。至徐州,建計據邵陽洲,築壘掘塹,以逼魏城。道根能走馬步地,計馬足以賦功,城隍立辦。及淮水長,道根乘戰艦,攻斷魏連橋數百丈,魏軍敗績。益封三百戶,進爵爲伯。還遷雲騎將軍、領直閣將軍,改封豫寧縣,戶邑如前。累遷中權中司馬、右游擊將軍、武旅將軍、歷陽太守。八年,遷貞毅將軍、假節、督豫州諸軍事、豫州刺史、領汝陰太守。爲政清簡,境內安定。十一年,征爲太子右衛率。十三年,出爲信武將軍、宣惠司馬、新興永寧二郡太守。十四年,征爲員外散騎常侍、右游擊將軍,領朱衣直閣。十五年,爲右衛將軍。
道根性謹厚,木訥少言,爲將能檢御部曲,所過村陌,將士不敢虜掠。每所征伐,終不言功,諸將讙嘩爭競,道根默然而已。其部曲或怨非之,道根喻曰:「明主自鑒功之多少,吾將何事。」高祖嘗指道根示尚書令沈約曰:「此人口不論勛。」約曰:「此陛下之大樹將軍也。」處州郡,和理清靜,爲部下所懷。在朝廷,雖貴顯而性儉約,所居宅不營牆屋,無器服侍衛,入室則蕭然如素士之貧賤者。當時服其清退,高祖亦雅重之。微時不學,既貴,粗讀書,自謂少文,常慕周勃之器重。
十六年,復假節、都督豫州諸軍事、信武將軍、豫州刺史。將行,高祖引朝臣宴別道根於武德殿,召工視道根,使圖其形像。道根踧踖謝曰:「臣所可報國家,惟餘一死;但天下太平,臣恨無可死之地。」豫部重得道根,人皆喜悅。高祖每稱曰:「馮道根所在,能使朝廷不復憶有一州。」
居州少時遇疾,自表乞還朝,征爲散騎常侍、左軍將軍。既至疾甚,中使累加存問。普通元年正月卒,時年五十八。是日輿駕春祠二廟,既出宮,有司以聞。高祖問中書舍人朱異曰:「吉凶同日,今行乎?」異對曰:「昔柳莊寢疾,衛獻公當祭,請於屍曰:『有臣柳莊,非寡人之臣,是社稷之臣也,聞其死,請往。』不釋祭服而往,遂以襚之。道根雖未爲社稷之臣,亦有勞王室,臨之禮也。」高祖即幸其宅,哭之甚慟。詔曰:「豫寧縣開國伯、新除散騎常侍、領左軍將軍馮道根,奉上能忠,有功不伐,撫人留愛,守邊難犯,祭遵、馮異、郭伋、李牧,不能過也。奄致殞喪,惻愴於懷。可贈信威將軍、左衛將軍,給鼓吹一部。賻錢十萬,布百匹。諡曰威。」子懷嗣。
康絢字長明,華山藍田人也。其先出自康居。初,漢置都護,盡臣西域,康居亦遣侍子待詔於河西,因留爲黔首,其後即以康爲姓。晉時隴右亂,康氏遷於藍田。絢曾祖因爲苻堅太子詹事,生穆,穆爲姚萇河南尹。宋永初中,穆舉鄉族三千餘家,入襄陽之峴南,宋爲置華山郡藍田縣,寄居於襄陽,以穆爲秦、梁二州刺史,未拜,卒。絢世父元隆,父元撫,並爲流人所推,相繼爲華山太守。
絢少俶儻有志氣,齊文帝爲雍州刺史,所辟皆取名家,絢特以才力召爲西曹書佐。永明三年,除奉朝請。文帝在東宮,以舊恩引爲直後,以母憂去職。服闋,除振威將軍、華山太守。推誠撫循,荒余悅服。遷前軍將軍,復爲華山太守。
永元元年,義兵起,絢舉郡以應高祖,身率敢勇三千人,私馬二百五十匹以從。除西中郎南康王中兵參軍,加輔國將軍。義師方圍張沖於郢城,曠日持久,東昏將吳子陽壁於加湖,軍鋒甚盛,絢隨王茂力攻屠之。自是常領游兵,有急應赴,斬獲居多。天監元年,封南安縣男,邑三百戶。除輔國將軍、竟陵太守。魏圍梁州,刺史王珍國使請救,絢以郡兵赴之,魏軍退。七年,司州三關爲魏所逼,詔假絢節、武旅將軍,率眾赴援。九年,遷假節、督北兗州緣淮諸軍事、振遠將軍、北兗州刺史。及朐山亡徒以城降魏,絢馳遣司馬霍奉伯分軍據嶮,魏軍至,不得越朐城。明年,青州刺史張稷爲土人徐道角所殺,絢又遣司馬茅榮伯討平之。征驃騎臨川王司馬,加左驍騎將軍,尋轉朱衣直閣。十三年,遷太子右衛率,甲仗百人,與領軍蕭景直殿內。
絢身長八尺,容貌絕倫,雖居顯官,猶習武藝。高祖幸德陽殿戲馬,敕絢馬射,撫弦貫的,觀者悅之。其日,上使畫工圖絢形,遣中使持以問絢曰:「卿識此圖不?」其見親如此。
時魏降人王足陳計,求堰淮水以灌壽陽。足引北方童謠曰:「荊山爲上格,浮山爲下格,潼沱爲激溝,並灌鉅野澤。」高祖以爲然,使水工陳承伯、材官將軍祖暅視地形,咸謂淮內沙土漂輕,不堅實,其功不可就。高祖弗納,發徐、揚人,率二十戶取三丁以築之。假絢節、都督淮上諸軍事,並護堰作,役人及戰士有眾二十萬。於鍾離南起浮山,北抵巉石,依岸以築土,合脊於中流。十四年,堰將合,淮水漂疾,輒複決潰,眾患之。或謂江淮多有蛟,能乘風雨決壞崖岸,其性惡鐵,因是引東西二治鐵器,大則釜鬲,小則鋘鋤,數千萬斤沉於堰所,猶不能合,乃伐樹爲井幹,填以巨石,加土其上。緣淮百里內,岡陵木石,無巨細必盡,負檐者肩上皆穿。夏日疾疫,死者相枕,蠅蟲晝夜聲相合。高祖愍役人淹久,遣尚書右僕射袁昂、侍中謝舉假節慰勞之,並加蠲復。是冬又寒甚,淮、泗盡凍,士卒死者十七八,高祖復遣賜以衣袴。十一月,魏遣將楊大眼揚聲決堰,絢命諸軍撤營露次以待之。遣其子悅挑戰,斬魏咸陽王府司馬徐方興,魏軍小卻。十二月,魏遣其尚書僕射李曇定督眾軍來戰,絢與徐州刺史劉思祖等距之。高祖又遣右衛將軍昌義之、太僕卿魚弘文、直閣曹世宗、徐元和相次距守。十五年四月,堰乃成。其長九里,下闊一百四十丈,上廣四十五丈,高二十丈,深十九丈五尺。夾之以堤,並樹杞柳,軍人安堵,列居其上。其水清潔,俯視居人墳墓,瞭然皆在其下。或人謂絢曰:「四瀆,天所以節宣其氣,不可久塞。若鑿湫東注,則游波寬緩,堰得不壞。」絢然之,開湫東注。又縱反間於魏曰:「梁人所懼開湫,不畏野戰。」魏人信之,果鑿山深五丈,開湫北注,水日夜分流,湫猶不減。其月,魏軍竟潰而歸。水之所及,夾淮方數百里地。魏壽陽城戍稍徙頓於八公山,此南居人散就岡壟。
初,堰起於徐州界,刺史張豹子宣言於境,謂己必屍其事。既而絢以他官來監作,豹子甚慚。俄而敕豹子受絢節度,每事輒先咨焉,由是遂譖絢與魏交通,高祖雖不納,猶以事畢征絢。尋以絢爲持節、都督司州諸軍事、信武將軍、司州刺史,領安陸太守,增封二百戶。絢還後,豹子不脩堰,至其秋八月,淮水暴長,堰悉壞決,奔流於海,祖暅坐下獄。絢在州三年,大脩城隍,號爲嚴政。
十八年,征爲員外散騎常侍,領長水校尉,與護軍韋叡,太子右衛率周舍直殿省。普通元年,除衛尉卿,未拜,卒,時年五十七。輿駕即日臨哭。贈右衛將軍,給鼓吹一部。賻錢十萬,布百匹。諡曰壯。
絢寬和少喜懼,在朝廷,見人如不能言,號爲長厚。在省,每寒月見省官襤縷,輒遺以襦衣,其好施如此。子悅嗣。
昌義之,歷陽烏江人也。少有武干。齊代隨曹武征伐,累有戰功。武爲雍州,以義之補防閣,出爲馮翊戍主。及武代還,義之留事高祖。時天下方亂,高祖亦厚遇之。義師起,板爲輔國將軍、軍主,除建安王中兵參軍。時竟陵芊口有邸閣,高祖遣驅,每戰必捷。大軍次新林,隨王茂於新亭,並朱雀航力戰,斬獲尤多。建康城平,以爲直閣將軍、馬右夾轂主。天監元年,封永豐縣侯,邑五百戶。除驍騎將軍。出爲盱眙太守。二年,遷假節、督北徐州諸軍事、輔國將軍、北徐州刺史,鎮鍾離。魏寇州境,義之擊破之。三年,進號冠軍將軍,增封二百戶。
四年,大舉北伐,揚州刺史臨川王督眾軍軍洛口,義之以州兵受節度,爲前軍,攻魏梁城戍,克之。五年,高祖以征役久,有詔班師,眾軍各退散,魏中山王元英乘勢追躡,攻沒馬頭,城內糧儲,魏悉移之歸北。議者咸曰:「魏運米北歸,當無復南向。」高祖曰:「不然,此必進兵,非其實也。」乃遣土匠脩營鍾離城,敕義之爲戰守之備。是冬,英果率其安樂王元道明、平東將軍楊大眼等眾數十萬來寇鍾離。鍾離城北阻淮水,魏人於邵陽洲西岸作浮橋,跨淮通道。英據東岸,大眼據西岸,以攻城。時城中眾才三千人,義之督帥,隨方抗禦。魏軍乃以車載土填塹,使其眾負土隨之,嚴騎自後蹙焉,人有未及回者,因以土迮之,俄而塹滿。英與大眼躬自督戰,晝夜苦攻,分番相代,墜而復升,莫有退者。又設飛樓及衝車撞之,所值城土輒頹落。義之乃以泥補缺,衝車雖入而不能壞。義之善射,其被攻危急之處,輒馳往救之,每彎弓所向,莫不應弦而倒。一日戰數十合,前後殺傷者萬計,魏軍死者與城平。
六年四月,高祖遣曹景宗、韋叡帥眾二十萬救焉,既至,與魏戰,大破之,英、大眼等各脫身奔走。義之因率輕兵追至洛口而還,斬首俘生,不可勝計。以功進號軍師將軍,增封二百戶,遷持節、督青冀二州諸軍事、征虜將軍、青冀二州刺史。未拜,改督南兗兗徐青冀五州諸軍事、輔國將軍、南兗州刺史。坐禁物出藩,爲有司所奏免。其年,補朱衣直閣,除左驍騎將軍,直閣如故。遷太子右衛率,領越騎校尉,假節。八年,出爲持節、督湘州諸軍事、征遠將軍、湘州刺史。九年,以本號還朝,俄爲司空臨川王司馬,將軍如故。十年,遷右衛將軍。十三年,徙爲左衛將軍。
是冬,高祖遣太子右衛率康絢督眾軍作荊山堰。明年,魏遣將李曇定大眾逼荊山,揚聲欲決堰,詔假義之節,帥太僕卿魚弘文、直閣將軍曹世宗、徐元和等救絢,軍未至,絢等已破魏軍。魏又遣大將李平攻峽石,圍直閣將軍趙祖悅,義之又率朱衣直閣王神念等救之。時魏兵盛,神念攻峽石浮橋不能克,故援兵不得時進,遂陷峽石。義之班師,爲有司所奏,高祖以其功臣,不問也。
十五年,復以爲使持節、都督湘州諸軍事、信威將軍、湘州刺史。其年,改授都督北徐州緣淮諸軍事、平北將軍、北徐州刺史。義之性寬厚,爲將能撫御,得人死力,及居藩任,吏民安之。俄給鼓吹一部,改封營道縣侯,邑戶如先。普通三年,征爲護軍將軍,鼓吹如故。四年十月,卒。高祖深痛惜之,詔曰:「護軍將軍、營道縣開國侯昌義之,幹略沈濟,志懷寬隱,誠著運始,效彰邊服。方申爪牙,寄以禁旅;奄至殞喪,惻愴於懷。可贈散騎常侍、車騎將軍,並鼓吹一部。給東園秘器,朝服一具。賻錢貳萬,布二百匹,蠟二百斤。諡曰烈。」
子寶業嗣,官至直閣將軍、譙州刺史。
陳吏部尚書姚察曰:張惠紹、馮道根、康絢、昌義之,初起從上,其功則輕。及群盜焚門,而惠紹以力戰顯;合肥、邵陽之逼,而道根、義之功多;浮山之役起,而康絢典其事:互有厥勞,寵進宜矣。先是鎮星守天江而堰興,及退舍而堰決,非徒人事,有天道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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