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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延章

[二十四史] 梁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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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5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梁書  卷十九‧列傳第十三 宗夬 劉坦 樂藹
宗夬字明敭,南陽涅陽人也,世居江陵。祖炳,宋時徵太子庶子不就,有高名。父繁,西中郎諮議參軍。
夬少勤學,有局幹。弱冠,舉郢州秀才,歷臨川王常侍、驃騎行參軍。齊司徒竟陵王集學士於西邸,並見圖畫,夬亦預焉。永明中,與魏和親,敕夬與尚書殿中郎任昉同接魏使,皆時選也。
武帝嫡孫南郡王居西州,以夬管書記,夬旣以筆札被知,亦以貞正見許,故任焉。俄而文惠太子薨,王為皇太孫,夬仍管書記。及太孫即位,多失德,夬頗自疏,得為秣陵令,遷尚書都官郎。隆昌末,少帝見誅,寵舊多罹其禍,惟夬及傅昭以清正免。
明帝即位,以夬為郢州治中,有名稱職,以父老去官還鄉里。南康王為荊州刺史,引為別駕。義師起,遷西中郎諮議參軍,別駕如故。時西土位望,惟夬與同郡樂藹、劉坦為州人所推信,故領軍將軍蕭穎冑深相委仗,每事諮焉。高祖師發雍州,穎冑遣夬出自楊口,面稟經略,并護送軍資,高祖甚禮之。中興初,遷御史中丞,以父憂去職。起為冠軍將軍、衞軍長史。天監元年,遷征虜長史、東海太守,將軍如故。二年,徵為太子右衞率。是冬,遷五兵尚書,參掌大選。三年,卒,時年四十九。子曜卿嗣。
夬從弟岳,有名行,州里稱之,出於夬右。仕歷尚書庫部郎,郢州治中,北中郎錄事參軍事。
劉坦字德度,南陽安衆人也,晉鎮東將軍喬之七世孫。坦少為從兄虬所知。齊建元初,為南郡王國常侍,尋補孱陵令,遷南中郎錄事參軍,所居以幹濟稱。
南康王為荊州刺史,坦為西中郎中兵參軍,領長流。義師起,遷諮議參軍。時輔國將軍楊公則為湘州刺史,帥師赴夏口,西朝議行州事者,坦謂衆曰:「湘境人情,易擾難信。若專用武士,則百姓畏侵漁;若遣文人,則威略不振。必欲鎮靜一州城,軍民足食,則無踰老臣。先零之役,竊以自許。」遂從之。乃除輔國長史、長沙太守,行湘州事。坦嘗在湘州,多舊恩,道迎者甚衆。下車簡選堪事吏,分詣十郡,悉發人丁,運租米三十餘萬斛,致之義師,資糧用給。
時東昏遣安成太守劉希祖破西臺所選太守范僧簡於平都,希祖移檄湘部,於是始興內史王僧粲應之。邵陵人逐其內史褚洊,永陽人周暉起兵攻始安郡,並應僧粲。桂陽人邵曇弄、鄧道介報復私讎,因合黨亦同焉。僧粲自號平西將軍、湘州刺史,以永陽人周舒為謀主,師于建寧。自是湘部諸郡悉皆蜂起,惟臨湘、湘陰、瀏陽、羅四縣猶全。州人咸欲汎舟逃走,坦悉聚船焚之,遣將尹法略距僧粲,相持未決。前湘州鎮軍鍾玄紹潛謀應僧粲,要結士庶數百人,皆連名定計,刻日反州城。坦聞其謀,偽為不知,因理訟至夜,而城門遂不閉,以疑之。玄紹未及發,明旦詣坦問其故。坦久留與語,密遣親兵收其家書,玄紹在坐未起,而收兵已報具得其文書本末,玄紹即首伏,於坐斬之。焚其文書,其餘黨悉無所問,衆愧且服,州部遂安。法略與僧粲相持累月,建康城平,公則還州,羣賊始散。
天監初,論功封荔浦縣子,邑三百戶。遷平西司馬、新興太守。天監三年,遷西中郎長史,卒,時年六十二。子泉嗣。
樂藹字蔚遠,南陽淯陽人,晉尚書令廣之六世孫,世居江陵。其舅雍州刺史宗愨,嘗陳器物,試諸甥姪。藹時尚幼,而所取惟書,愨由此奇之。又取史傳各一卷授藹等,使讀畢,言所記。藹略讀具舉,愨益善之。
宋建平王景素為荊州刺史,辟為主簿。景素為南徐州,復為征北刑獄參軍,遷龍陽相。以父憂去職,吏民詣州請之,葬訖起焉。時齊豫章王嶷為武陵太守,雅善藹為政,及嶷為荊州刺史,以藹為驃騎行參軍、領州主簿,參知州事。嶷嘗問藹風土舊俗,城隍基跱,山川險易,藹隨問立對,若按圖牒,嶷益重焉。州人嫉之,或譖藹廨門如市,嶷遣覘之,方見藹閉閣讀書。嶷還都,以藹為太尉刑獄參軍,典書記,遷枝江令。還為大司馬中兵參軍,轉署記室。
永明八年,荊州刺史巴東王子響稱兵反,旣敗,焚燒府舍,官曹文書,一時蕩盡。武帝引見藹,問以西事,藹上對詳敏,帝悅焉。用為荊州治中,敕付以脩復府州事。藹還州,繕脩廨署數百區,頃之咸畢,而役不及民。荊部以為自晉王忱移鎮以來府舍,未之有也。
九年,豫章王嶷薨,藹解官赴喪,率荊、湘二牧故吏,建碑墓所。累遷車騎平西錄事參軍、步兵校尉,求助戍西歸。
南康王為西中郎,以藹為諮議參軍。義師起,蕭穎冑引藹及宗夬、劉坦,任以經略。梁臺建,遷鎮軍司馬、中書侍郎、尚書左丞。時營造器甲,舟艦軍糧,及朝廷儀憲,悉資藹焉。尋遷給事黃門侍郎,左丞如故。和帝東下,道兼衞尉卿。
天監初,遷驍騎將軍、領少府卿;俄遷御史中丞,領本州大中正。初,藹發江陵,無故於船得八車輻,如中丞健步避道者,至是果遷焉。藹性公彊,居憲臺甚稱職。時長沙宣武王將葬,而車府忽於庫失油絡,欲推主者。藹曰:「昔晉武庫火,張華以為積油萬匹必然。今庫若有灰,非吏罪也。」旣而檢之,果有積灰,時稱其博物弘恕焉。
二年,出為持節、督廣交越三州諸軍、冠軍將軍、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前刺史徐元瑜罷歸,道遇始興人士反,逐內史崔睦舒,因掠元瑜財產。元瑜走歸廣州,借兵於藹,託欲討賊,而實謀襲藹。藹覺之,誅元瑜。尋進號征虜將軍,卒官。
藹姊適徵士同郡劉虬,亦明識有禮訓。藹為州,迎姊居官舍,參分祿秩,西土稱之。
子法才,字元備,幼與弟法藏俱有美名。少遊京師,造沈約,約見而稱之。齊和帝為相國,召為府參軍,鎮軍蕭穎冑辟主簿。梁臺建,除起部郎。天監二年,藹出鎮嶺表,法才留任京邑,遷金部郎,父憂去官。服闋,除中書通事舍人,出為本州別駕。入為通直散騎侍郎,復掌通事,遷尚書右丞。晉安王為荊州,重除別駕從事史。復徵為尚書右丞,出為招遠將軍、建康令。不受俸秩,比去任,將至百金,縣曹啟輸臺庫。高祖嘉其清節,曰:「居職若斯,可以為百城表矣。」即日遷太府卿。尋除南康內史,恥以讓俸受名,辭不拜。俄轉雲騎將軍、少府卿。出為信武長史、江夏太守。因被代,表便道還鄉。至家,割宅為寺,棲心物表。皇太子以法才舊臣,累有優令,召使東下,未及發而卒,時年六十三。
陳吏部尚書姚察曰:蕭穎冑起大州之衆以會義,當其時,人心未之能悟。此三人者,楚之鎮也。經營締構,蓋有力焉。方面之功,坦為多矣;當官任事,藹則兼之。咸登寵秩,宜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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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5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梁書  卷二十‧列傳第十四 劉季連 陳伯之
劉季連字惠續,彭城人也。父思考,以宋高祖族弟顯於宋世,位至金紫光祿大夫。季連有名譽,早歷清官。齊高帝受禪,悉誅宋室近屬,將及季連等,太宰褚淵素善之,固請乃免。
建元中,季連為尚書左丞。永明初,出為江夏內史,累遷平南長沙內史,冠軍長史、廣陵太守,並行府州事。入為給事黃門侍郎,轉太子中庶子。建武中,又出為平西蕭遙欣長史、南郡太守。時明帝諸子幼弱,內親則仗遙欣兄弟,外親則倚后弟劉暄、內弟江祏。遙欣之鎮江陵也,意寄甚隆;而遙欣至州,多招賔客,厚自封殖,明帝甚惡之。季連族甥琅邪王會為遙欣諮議參軍,美容貌,頗才辯,遙欣遇之甚厚。會多所傲忽,於公座與遙欣競侮季連,季連憾之,乃密表明帝,稱遙欣有異跡,明帝納焉,乃以遙欣為雍州刺史。明帝心德季連,四年,以為輔國將軍、益州刺史,令據遙欣上流。季連父,宋世為益州,貪鄙無政績,州人猶以義故,善待季連。季連下車,存問故老,撫納新舊,見父時故吏,皆對之流涕。辟遂寧人龔愜為府主簿。愜,龔穎之孫,累世有學行,故引焉。
東昏即位,永元元年,徵季連為右衞將軍,道斷不至。季連聞東昏失德,京師多故,稍自驕矜。本以文吏知名,性忌而褊狹,至是遂嚴愎酷狠,土人始懷怨望。其年九月,季連因聚會,發人丁五千人,聲以講武,遂遣中兵參軍宋買率之以襲中水。穰人李託豫知之,設備守險,買與戰不利,退州,郡縣多叛亂矣。是月,新城人趙續伯殺五城令,逐始平太守。十月,晉原人樂寶稱、李難當殺其太守,寶稱自號南秦州刺史,難當益州刺史。十二月,季連遣參軍崔茂祖率衆二千討之,齎三日糧。值歲大寒,羣賊相聚,伐樹塞路,軍人水火無所得,大敗而還,死者十七八。明年正月,新城人帛養逐遂寧太守譙希淵。三月,巴西人雍道晞率羣賊萬餘逼巴西,去郡數里,道晞稱鎮西將軍,號建義。巴西太守魯休烈與涪令李膺嬰城自守,季連遣中兵參軍李奉伯率衆五千救之。奉伯至,與郡兵破擒道晞,斬之涪市。奉伯因獨進巴西之東鄉討餘賊。李膺止之曰:「卒惰將驕,乘勝履險,非良策也。不如小緩,更思後計。」奉伯不納,悉衆入山,大敗而出,遂奔還州。六月,江陽人程延期反,殺太守何法藏。魯休烈懼不自保,奔投巴東相蕭慧訓。十月,巴西人趙續伯又反,有衆二萬,出廣漢,乘佛輿,以五綵裹青石,誑百姓云:「天與我王印,當王蜀。」愚人從之者甚衆。季連進討之,遣長史趙越常前驅。兵敗,季連復遣李奉伯由涪路討之。奉伯別軍自潺亭與大軍會於城,進攻其柵,大破之。
時會稽人石文安字守休,隱居鄉里,專行禮讓,代季連為尚書左丞,出為江夏內史,又代季連入為御史中丞,與季連相善。子仲淵字欽回,聞義師起,率鄉人以應高祖。天監初,拜郢州別駕,從高祖平京邑。
明年春,遣左右陳建孫送季連弟通直郎子淵及季連二子使蜀,喻旨慰勞。季連受命,飭還裝。高祖以西臺將鄧元起為益州刺史。元起,南郡人。季連為南郡之時,素薄元起。典籤朱道琛者,嘗為季連府都錄,無賴小人,有罪,季連欲殺之,逃叛以免。至是說元起曰:「益州亂離已久,公私府庫必多秏失,劉益州臨歸空竭,豈辦復能遠遣候遞。道琛請先使檢校,緣路奉迎;不然,萬里資糧未易可得。」元起許之。道琛旣至,言語不恭,又歷造府州人士,見器物輒奪之,有不獲者,語曰:「會當屬人,何須苦惜。」於是軍府大懼,謂元起至必誅季連,禍及黨與,競言之於季連。季連亦以為然;又惡昔之不禮元起也,益憤懣。司馬朱士略說季連,求為巴西郡,留三子為質,季連許之。頃之,季連遂召佐史,矯稱齊宣德皇后令,聚兵復反,收朱道琛殺之。書報朱士略,兼召李膺。膺、士略並不受使。使歸,元起收兵於巴西以待之,季連誅士略三子。
天監元年六月,元起至巴西,季連遣其將李奉伯等拒戰。兵交,互有得失,久之,奉伯乃敗退還成都。季連驅略居人,閉城固守。元起稍進圍之。是冬,季連城局參軍江希之等謀以城降,不果,季連誅之。蜀中喪亂已二年矣,城中食盡,升米三千,亦無所糴,餓死者相枕。其無親黨者,又殺而食之。季連食粥累月,飢窘無計。二年正月,高祖遣主書趙景悅宣詔降季連,季連肉袒請罪。元起遷季連于城外,俄而造焉,待之以禮。季連謝曰:「早知如此,豈有前日之事。」元起誅李奉伯并諸渠帥,送季連還京師。季連將發,人莫之視,惟龔愜送焉。
初,元起在道,懼事不集,無以為賞,士之至者,皆許以辟命,於是受別駕、治中檄者,將二千人。
季連旣至,詣闕謝,高祖引見之。季連自東掖門入,數步一稽顙,以至高祖前。高祖笑謂曰:「卿欲慕劉備而曾不及公孫述,豈無臥龍之臣乎。」季連復稽顙謝。赦為庶人。四年正月,因出建陽門,為蜀人藺道恭所殺。季連在蜀,殺道恭父,道恭出亡,至是而報復焉。
陳伯之,濟陰睢陵人也。幼有膂力。年十三四,好著獺皮冠,帶刺刀,候伺鄰里稻熟,輒偷刈之。嘗為田主所見,呵之云:「楚子莫動!」伯之謂田主曰:「君稻幸多,一檐何苦?」田主將執之,伯之因杖刀而進,將刺之,曰:「楚子定何如!」田主皆反走,伯之徐檐稻而歸。及年長,在鍾離數為劫盜,嘗授面覘人船,船人斫之,獲其左耳。後隨鄉人車騎將軍王廣之,廣之愛其勇,每夜臥下榻,征伐嘗自隨。
齊安陸王子敬為南兖州,頗持兵自衞。明帝遣廣之討子敬,廣之至歐陽,遣伯之先驅,因城開,獨入斬子敬。又頻有戰功,以勳累遷為冠軍將軍、驃騎司馬,封魚復縣伯,邑五百戶。
義師起,東昏假伯之節、督前驅諸軍事、豫州刺史,將軍如故。尋轉江州,據尋陽以拒義軍。郢城平,高祖得伯之幢主蘇隆之,使說伯之,即以為安東將軍、江州刺史。伯之雖受命,猶懷兩端,偽云「大軍未須便下」。高祖謂諸將曰:「伯之此答,其心未定,及其猶豫,宜逼之。」衆軍遂次尋陽,伯之退保南湖,然後歸附。進號鎮南將軍,與衆俱下。伯之頓籬門,尋進西明門。建康城未平,每降人出,伯之輒喚與耳語。高祖恐其復懷翻覆,密語伯之曰:「聞城中甚忿卿舉江州降,欲遣刺客中卿,宜以為慮。」伯之未之信。會東昏將鄭伯倫降,高祖使伯倫過伯之,謂曰:「城中甚忿卿,欲遣信誘卿以封賞。須卿復降,當生割卿手腳;卿若不降,復欲遣刺客殺卿。宜深為備。」伯之懼,自是無異志矣。力戰有功。城平,進號征南將軍,封豐城縣公,邑二千戶,遣還之鎮。
伯之不識書,及還江州,得文牒辭訟,惟作大諾而已。有事,典籤傳口語,與奪決於主者。
伯之與豫章人鄧繕、永興人戴永忠並有舊,繕經藏伯之息英免禍,伯之尤德之。及在州,用繕為別駕,永忠記室參軍。河南褚緭,京師之薄行者,齊末為揚州西曹,遇亂居閭里;而輕薄互能自致,惟緭獨不達。高祖即位,緭頻造尚書范雲,雲不好緭,堅距之。緭益怒,私語所知曰:「建武以後,草澤底下,悉化成貴人,吾何罪而見棄。今天下草創,饑饉不已,喪亂未可知。陳伯之擁彊兵在江州,非代來臣,有自疑意;且熒惑守南斗,詎非為我出。今者一行,事若無成,入魏,何遽減作河南郡。」於是遂投伯之書佐王思穆事之,大見親狎。及伯之鄉人朱龍符為長流參軍,並乘伯之愚闇,恣行姦險,刑政通塞,悉共專之。
伯之子虎牙,時為直閤將軍,高祖手疏龍符罪,親付虎牙,虎牙封示伯之;高祖又遣代江州別駕鄧繕,伯之並不受命。答高祖曰:「龍符驍勇健兒,鄧繕事有績効,臺所遣別駕,請以為治中。」繕於是日夜說伯之云:「臺家府庫空竭,復無器仗,三倉無米,東境饑流,此萬代一時也,機不可失。」緭、永忠等每贊成之。伯之謂繕:「今段啟卿,若復不得,便與卿共下使反。」高祖敕部內一郡處繕,伯之於是集府州佐史謂曰:「奉齊建安王教,率江北義勇十萬,已次六合,見使以江州見力運糧速下。我荷明帝厚恩,誓死以報,今便纂嚴備辦。」使緭詐為蕭夤書,以示僚佐。於廳事前為壇,殺牲以盟,伯之先飲,長史已下次第歃血。緭說伯之曰:「今舉大事,宜引衆望。程元沖不與人同心;臨川內史王觀,僧虔之孫,人身不惡,便可召為長史,以代元沖。」伯之從之,仍以緭為尋陽太守,加討逆將軍;永忠輔義將軍;龍符為豫州刺史,率五百人守大雷。大雷戍主沈慧休,鎮南參軍李延伯。又遣鄉人孫隣、李景受龍符節度,隣為徐州,景為郢州。豫章太守鄭伯倫起郡兵距守。程元沖旣失職,於家合率數百人,使伯之典籤呂孝通、戴元則為內應。伯之每旦常作伎,日晡輒臥,左右仗身皆休息。元沖因其解弛,從北門入,徑至廳事前。伯之聞叫聲,自率出盪,元沖力不能敵,走逃廬山。
初,元沖起兵,要尋陽張孝季,孝季從之。旣敗,伯之追孝季不得,得其母郎氏,蠟灌殺之。遣信還都報虎牙兄弟,虎牙等走盱眙,盱眙人徐安、莊興紹、張顯明邀擊之,不能禁,反見殺。高祖遣王茂討伯之。伯之聞茂來,謂緭等曰:「王觀旣不就命,鄭伯倫又不肯從,便應空手受困。今先平豫章,開通南路,多發丁力,益運資糧,然後席卷北向,以撲飢疲之衆,不憂不濟也。」乃留鄉人唐蓋人守城,遂相率趣豫章。太守鄭伯倫堅守,伯之攻之不能下。王茂前軍旣至,伯之表裏受敵,乃敗走,間道亡命出江北,與子虎牙及褚緭俱入魏。魏以伯之為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淮南諸軍事、平南將軍、光祿大夫、曲江縣侯。
天監四年,詔太尉、臨川王宏率衆軍北討,宏命記室丘遲私與伯之書曰:
  陳將軍足下無恙,幸甚。將軍勇冠三軍,才為世出。棄 4d0f.gif 雀之小志,慕鴻鵠以高翔。昔因機變化,遭逢明主,立功立事,開國承家,朱輪華轂,擁旄萬里,何其壯也!如何一旦為奔亡之虜,聞鳴鏑而股戰,對穹廬以屈膝,又何劣耶?尋君去就之際,非有他故,直以不能內審諸己,外受流言,沉迷猖蹶,以至於此。聖朝赦罪論功,棄瑕錄用,收赤心於天下,安反側於萬物,將軍之所知,非假僕一二談也。朱鮪涉血於友于,張繡倳刃於愛子,漢主不以為疑,魏君待之若舊。況將軍無昔人之罪,而勳重於當代。
  夫迷塗知反,往哲是與;不遠而復,先典攸高。主上屈法申恩,吞舟是漏。將軍松柏不翦,親戚安居;高臺未傾,愛妾尚在。悠悠爾心,亦何可述。今功臣名將,鴈行有序。懷黃佩紫,贊帷幄之謀;乘軺建節,奉疆埸之任。並刑馬作誓,傳之子孫。將軍獨靦顏借命,驅馳異域,寧不哀哉!
  夫以慕容超之強,身送東市;姚泓之盛,面縛西都。故知霜露所均,不育異類;姬漢舊邦,無取雜種。北虜僭盜中原,多歷年所,惡積禍盈,理至燋爛。況偽孽昏狡,自相夷戮,部落攜離,酋豪猜貳,方當繫頸蠻邸,懸首藁街。而將軍魚游於沸鼎之中,鷰巢於飛幕之上,不亦惑乎!
  暮春三月,江南草長,雜花生樹,羣鸚亂飛。見故國之旗鼓,感平生於疇日,撫弦登陴,豈不愴恨。所以廉公之思趙將,吳子之泣西河,人之情也。將軍獨無情哉!想早勵良圖,自求多福。
伯之乃於壽陽擁衆八千歸。虎牙為魏人所殺。伯之旣至,以為使持節、都督西豫州諸軍事、平北將軍、西豫州刺史,永新縣侯,邑千戶。未之任,復以為通直散騎常侍、驍騎將軍,又為太中大夫。久之,卒於家。其子猶有在魏者。
褚緭在魏,魏人欲擢用之。魏元會,緭戲為詩曰:「帽上著籠冠,袴上著朱衣,不知是今是,不知非昔非。」魏人怒,出為始平太守。日日行獵,墮馬死。
史臣曰:劉季連之文吏小節,而不能以自保全,習亂然也。陳伯之小人而乘君子之器,羣盜又誣而奪之,安能長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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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 梁書  卷二十一‧列傳第十五 王瞻 王志 王峻 王暕子訓 王泰 王份孫錫 僉 張充 柳惲 蔡撙 江蒨
王瞻字思範,琅邪臨沂人,宋太保弘從孫也。祖栁,光祿大夫、東亭侯。父猷,廷尉卿。瞻年數歲,嘗從師受業,時有伎經其門,同學皆出觀,瞻獨不視,習誦如初。從父尚書僕射僧達聞而異之,謂瞻父曰:「吾宗不衰,寄之此子。」年十二,居父憂,以孝聞。服闋,襲封東亭侯。
瞻幼時輕薄,好逸遊,為閭里所患。及長,頗折節有士操,涉獵書記,於棊射尤善。
起家箸作佐郎,累遷太子舍人、太尉主簿、太子洗馬。頃之,出為鄱陽內史,秩滿,授太子中舍人。又為齊南海王友,尋轉司徒竟陵王從事中郎,王甚相賔禮。南海王為護軍將軍,瞻為長史。又出補徐州別駕從事史,遷驃騎將軍王晏長史。晏誅,出為晉陵太守。瞻潔己為政,妻子不免飢寒。時大司馬王敬則舉兵作亂,路經晉陵,郡民多附敬則,軍敗,臺軍討賊黨,瞻言於朝曰:「愚人易動,不足窮法。」明帝許之,所全活者萬數。徵拜給事黃門侍郎,撫軍建安王長史,御史中丞。
高祖霸府開,以瞻為大司馬相國諮議參軍,領錄事。梁臺建,為侍中,遷左民尚書,俄轉吏部尚書。瞻性率亮,居選部,所舉多行其意。頗嗜酒,每飲或彌日,而精神益朗,贍不廢簿領。高祖每稱瞻有三術,射、棊、酒也。尋加左軍將軍,以疾不拜,仍為侍中,領驍騎將軍,未拜,卒,時年四十九。謚康侯。子長玄,箸作佐郎,早卒。
王志字次道,琅邪臨沂人。祖曇首,宋左光祿大夫、豫寧文侯;父僧虔,齊司空、簡穆公:並有重名。
志年九歲,居所生母憂,哀容毀瘠,為中表所異。弱冠,選尚宋孝武女安固公主,拜駙馬都尉、祕書郎。累遷太尉行參軍,太子舍人,武陵王文學。褚淵為司徒,引志為主簿。淵謂僧虔曰:「朝廷之恩,本為殊特,所可光榮,在屈賢子。」累遷鎮北竟陵王功曹史、安陸南郡二王友。入為中書侍郎。尋除宣城內史,清謹有恩惠。郡民張倪、吳慶爭田,經年不決。志到官,父老乃相謂曰:「王府君有德政,吾曹鄉里乃有此爭。」倪、慶因相攜請罪,所訟地遂為閑田。徵拜黃門侍郎,尋遷吏部侍郎。出為寧朔將軍、東陽太守。郡獄有重囚十餘人,冬至日悉遣還家,過節皆返,惟一人失期,獄司以為言。志曰:「此自太守事。主者勿憂。」明旦,果自詣獄,辭以婦孕,吏民益歎服之。視事三年,齊永明二年,入為侍中,未拜,轉吏部尚書,在選以和理稱。崔慧景平,以例加右軍將軍,封臨汝侯,固讓不受,改領右衛將軍。
義師至,城內害東昬,百僚署名送其首。志聞而歎曰:「冠雖弊,可加足乎?」因取庭中樹葉挼服之,偽悶,不署名。高祖覽牋無志署,心嘉之,弗以讓也。霸府開,以志為右軍將軍、驃騎大將軍長史。梁臺建,遷散騎常侍、中書令。
天監元年,以本官領前軍將軍。其年,遷冠軍將軍、丹陽尹。為政清靜,去煩苛。京師有寡婦無子,姑亡,舉債以斂葬,旣葬而無以還之,志愍其義,以俸錢償焉。時年饑,每旦為粥於郡門,以賦百姓,民稱之不容口。三年,為散騎常侍、中書令,領游擊將軍。志為中書令,及居京尹,便懷止足。常謂諸子姪曰:「謝莊在宋孝武世,位止中書令,吾自視豈可以過之。」因多謝病,簡通賔客。遷前將軍、太常卿。六年,出為雲麾將軍、安西始興王長史、南郡太守。明年,遷軍師將軍、平西鄱陽郡王長史、江夏太守,並加秩中二千石。九年,遷為散騎常侍、金紫光祿大夫。十二年,卒,時年五十四。
志善草隸,當時以為楷法。齊游擊將軍徐希秀亦號能書,常謂志為「書聖」。
志家世居建康禁中里馬蕃巷,父僧虔以來,門風多寬恕,志尤惇厚。所歷職,不以罪咎劾人。門下客嘗盜脫志車 283e5.gif 賣之,志知而不問,待之如初。賔客游其門者,專覆其過而稱其善。兄弟子姪皆篤實謙和,時人號馬蕃諸王為長者。普通四年,志改葬,高祖厚賻賜之,追謚曰安。有五子,緝、休、諲、操、素,並知名。
王峻字茂遠,琅邪臨沂人。曾祖敬弘,有重名於宋世,位至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祖瓚之,金紫光祿大夫。父秀之,吳興太守。
峻少美風姿,善舉止。起家箸作佐郎,不拜,累遷中軍廬陵王法曹行參軍,太子舍人,邵陵王文學,太傅主簿。府主齊竟陵王子良甚相賞遇。遷司徒主簿,以父憂去職。服闋,除太子洗馬,建安王友。出為寧遠將軍、桂陽內史。會義師起,上流諸郡多相驚擾,峻閉門靜坐,一郡帖然,百姓賴之。
天監初,還除中書侍郎。高祖甚悅其風采,與陳郡謝覽同見賞擢。俄遷吏部,當官不稱職,轉征虜安成王長史,又為太子中庶子、游擊將軍。出為宣城太守,為政清和,吏民安之。視事三年,徵拜侍中,遷度支尚書。又以本官兼起部尚書,監起太極殿。事畢,出為征遠將軍、平西長史、南郡太守。尋為智武將軍、鎮西長史、蜀郡太守。還為左民尚書,領步兵校尉。遷吏部尚書,處選甚得名譽。
峻性詳雅,無趣競心。嘗與謝覽約,官至侍中,不復謀進仕。覽自吏部尚書出為吳興郡,平心不畏彊禦,亦由處世之情旣薄故也。峻為侍中以後,雖不退身,亦淡然自守,無所營務。乆之,以疾表解職,遷金紫光祿大夫,未拜。普通二年,卒,時年五十六,謚惠子。
子琮,玩。琮為國子生,尚始興王女繁昌縣主,不慧,為學生所嗤,遂離婚。峻謝王,王曰:「此自上意,僕極不願如此。」峻曰:「臣太祖是謝仁祖外孫,亦不藉殿下姻媾為門戶。」
王暕字思晦,琅邪臨沂人。父儉,齊太尉、南昌文憲公。
暕年數歲,而風神警拔,有成人之度。時文憲作宰,賔客盈門,見暕相謂曰:「公才公望,復在此矣。」弱冠,選尚淮南長公主,拜駙馬都尉,除員外散騎侍郎,不拜,改授晉安王文學,遷廬陵王友、祕書丞。明帝詔求異士,始安王遙光表薦暕及東海王僧孺曰:「臣聞求賢暫勞,垂拱永逸,方之疏壤,取類導川。伏惟陛下道隱旒纊,信充符璽,白駒空谷,振鷺在庭;猶懼隱鱗卜祝,藏器屠保,物色關下,委裘河上。非取製於一狐,諒求味於兼采。而五聲倦響,九工是詢;寢議廟堂,借聽輿皁。臣位任隆重,義兼邦家,實欲使名實不違,徼幸路絕。勢門上品,猶當格以清談;英俊下僚,不可限以位貌。竊見祕書丞琅邪王暕,年二十一,七葉重光,海內冠冕,神清氣茂,允迪中和。叔寶理遣之談,彥輔名教之樂,故以暉映先達,領袖後進。居無塵雜,家有賜書;辭賦清新,屬言玄遠;室邇人曠,物踈道親。養素丘園,台階虛位;庠序公朝,萬夫傾首。豈徒荀令可想,李公不亡而已哉!乃東序之祕寶,瑚璉之茂器。」除驃騎從事中郎。
高祖霸府開,引為戶曹屬,遷司徒左長史。天監元年,除太子中庶子,領驍騎將軍,入為侍中。出為寧朔將軍、中軍長史。又為侍中,領射聲校尉,遷五兵尚書,加給事中。出為晉陵太守。徵為吏部尚書,俄領國子祭酒。暕名公子,少致美稱,及居選曹,職事脩理;然世貴顯,與物多隔,不能留心寒素,衆頗謂為刻薄。遷尚書右僕射,尋加侍中。復遷左僕射,以母憂去官。起為雲麾將軍、吳郡太守。還為侍中、尚書左僕射,領國子祭酒。普通四年冬,暴疾卒,時年四十七。詔贈侍中、中書令、中軍將軍,給東園祕器,朝服一具,衣一襲,錢十萬,布百匹。謚曰靖。有四子,訓、承、穉、訏,並通顯。
訓字懷範,幼聦警有識量,徵士何胤見而奇之。年十三,暕亡憂毀,家人莫之識。十六,召見文德殿,應對爽徹。上目送乆之,顧謂朱异曰:「可謂相門有相矣。」補國子生,射策高第,除祕書郎,遷太子舍人、祕書丞。轉宣城王文學、友、太子中庶子,掌管記。俄遷侍中,旣拜入見,高祖從容問何敬容曰:「褚彥回年幾為宰相?」敬容對曰:「少過三十。」上曰:「今之王訓,無謝彥回。」
訓美容儀,善進止,文章之美,為後進領袖。在春宮特被恩禮。以疾終于位,時年二十六。贈本官。謚溫子。
王泰字仲通,志長兄慈之子也。慈,齊時歷侍中、吳郡,知名在志右。
泰幼敏悟,年數歲時,祖母集諸孫姪,散棗栗於牀上,羣兒皆競之,泰獨不取。問其故,對曰:「不取,自當得賜。」由是中表異之。旣長,通和溫雅,人不見其喜慍之色。起家為箸作郎,不拜,改除祕書郎,遷前將軍法曹行參軍、司徒東閤祭酒、車騎主簿。
高祖霸府建,以泰為驃騎功曹史。天監元年,遷祕書丞。齊永元末,後宮火,延燒祕書,圖書散亂殆盡。泰為丞,表校定繕寫,高祖從之。頃之,遷中書侍郎。出為南徐州別駕從事史,居職有能名。復徵中書侍郎,敕掌吏部郎事。累遷給事黃門侍郎,員外散騎常侍,並掌吏部如故,俄即真。自過江,吏部郎不復典大選,令史以下,小人求競者輻湊,前後少能稱職。泰為之不通關求,吏先至者即補,不為貴賤請囑易意,天下稱平。累遷為廷尉,司徒左長史。出為明威將軍、新安太守,在郡和理得民心。徵為寧遠將軍,安右長史,俄遷侍中。尋為太子庶子、領步兵校尉,復為侍中。仍遷仁威長史、南蘭陵太守,行南康王府、州、國事。王遷職,復為北中郎長史、行豫章王府、州、國事,太守如故。入為都官尚書。泰能接人士,士多懷泰,每願其居選官。頃之,為吏部尚書,衣冠屬望,未及選舉,仍疾,改除散騎常侍、左驍騎將軍。未拜,卒,時年四十五。謚夷子。
初泰無子,養兄子祁,晚有子廓。
王份字季文,琅邪人也。祖僧朗,宋開府儀同三司、元公。父粹,黃門侍郎。
份十四而孤,解褐車騎主簿。出為寧遠將軍、始安內史。袁粲之誅,親故無敢視者,份獨往致慟,由是顯名。遷太子中舍人,太尉屬。出為晉安內史。累遷中書侍郎,轉大司農。
份兄奐於雍州被誅,奐子肅奔于魏,份自拘請罪,齊世祖知其誠款,喻而遣之。屬肅屢引魏人來侵疆埸,世祖嘗因侍坐,從容謂份曰:「比有北信不?」份斂容對曰:「肅旣近忘墳栢,寧遠憶有臣。」帝亦以此亮焉。尋除寧朔將軍、零陵內史。徵為黃門侍郎,以父終於此職,固辭不拜,遷祕書監。
天監初,除散騎常侍、領步兵校尉、兼起部尚書。高祖嘗於宴席問羣臣曰:「朕為有為無?」份對曰:「陛下應萬物為有,體至理為無。」高祖稱善。出為宣城太守,轉吳郡太守,遷寧朔將軍、北中郎豫章王長史、蘭陵太守,行南徐府州事。遷太常卿、太子右率、散騎常侍,侍東宮,除金紫光祿大夫。復為智武將軍、南康王長史,秩中二千石。復入為散騎常侍、金紫光祿、南徐州大中正,給親信二十人。遷尚書左僕射,尋加侍中。
時脩建二郊,份以本官領大匠卿,遷散騎常侍、右光祿大夫,加親信為四十人。遷侍中、特進、左光祿,復以本官監丹陽尹。普通五年三月,卒,時年七十九。詔贈本官,賻錢四十萬,布四百匹,蠟四百斤,給東園祕器,朝服一具,衣一襲。謚胡子。
長子琳,字孝璋,舉南徐州秀才,釋褐征虜建安王法曹,司徒東閤祭酒,南平王文學。尚義興公主,拜駙馬都尉。累遷中書侍郎,衛軍謝朏長史,員外散騎常侍。出為明威將軍、東陽太守,徵司徒左長史。
錫字公嘏,琳之第二子也。幼而警悟,與兄弟受業,至應休散,常獨留不起。年七八歲,猶隨公主入宮,高祖嘉其聦敏,常為朝士說之。精力不勌,致損右目。公主每節其業,為飾居宇。雖童稚之中,一無所好。十二,為國子生。十四,舉清茂,除祕書郎,與范陽張伯緒齊名,俱為太子舍人。丁父憂,居喪盡禮。服闋,除太子洗馬。時昭明尚幼,未與臣僚相接。高祖敕:「太子洗馬王錫、秘書郎張纘,親表英華,朝中髦俊,可以師友事之。」以戚屬封永安侯,除晉安王友,稱疾不行,敕許受詔停都。王冠日,以府僚攝事。
普通初,魏始連和,使劉善明來聘,敕使中書舍人朱异接之,預讌者皆歸化北人。善明負其才氣,酒酣謂异曰:「南國辯學如中書者幾人?」异對曰:「异所以得接賔宴者,乃分職是司。二國通和,所敦親好;若以才辯相尚,則不容見使。」善明乃曰:「王錫、張纘,北間所聞,云何可見?」异具啟,敕即使於南苑設宴,錫與張纘、朱异四人而已。善明造席,遍論經史,兼以嘲謔,錫、纘隨方酬對,無所稽疑,未嘗訪彼一事,善明甚相歎揖。佗日謂异曰:「一日見二賢,實副所期,不有君子,安能為國!」
轉中書郎,遷給事黃門侍郎、尚書吏部郎中,時年二十四。謂親友曰:「吾以外戚,謬被時知,多叨人爵,本非其志;兼比羸病,庶務難擁,安能捨其所好而徇所不能。」乃稱疾不拜。便謝遣胥徒,拒絕賔客,掩扉覃思,室宇蕭然。中大通六年正月,卒,時年三十六。贈侍中,給東園祕器,朝服一具,衣一襲。謚貞子。子泛、湜。
僉字公會,錫第五弟也。八歲丁父憂,哀毀過禮。服闋,召補國子生,祭酒袁昂稱為通理。策高第,除長史兼秘書郎中,歷尚書殿中郎,太子中舍人,與吳郡陸襄對掌東宮管記。出為建安太守。山酋方善、謝稀聚徒依險,屢為民患,僉潛設方略,率衆平之,有詔襃美,頒示州郡。除武威將軍、始興內史,丁所生母憂,固辭不拜。又除寧遠將軍、南康內史,屬循壚作亂,復轉僉為安成內史,以鎮撫之。還除黃門侍郎,尋為安西武陵王長史、蜀郡太守。僉憚岨嶮,固以疾辭,因以黜免。久之,除戎昭將軍、尚書左丞,復補黃門侍郎,遷太子中庶子,掌東宮管記。太清二年十二月,卒,時年四十五。贈侍中,給東園祕器,朝服一具,衣一襲。承聖三年,世祖追詔曰:「賢而不伐曰恭,謚恭子。」
張充字延符,吳郡人。父緒,齊特進、金紫光祿大夫,有名前代。充少時,不持操行,好逸游。緒嘗請假還吳,始入西郭,值充出獵,左手臂鷹,右手牽狗,遇緒船至,便放紲脫韝,拜於水次。緒曰:「一身兩役,無乃勞乎?」充跪對曰:「充聞三十而立,今二十九矣,請至來歲而敬易之。」緒曰:「過而能改,顏氏子有焉。」及明年,便脩身改節。學不盈載,多所該覽,尤明老、易,能清言,與從叔稷俱有令譽。
起家撫軍行參軍,遷太子舍人、尚書殿中郎、武陵王友。時尚書令王儉當朝用事,武帝皆取決焉。武帝嘗欲以充父緒為尚書僕射,訪於儉,儉對曰:「張緒少有清望,誠美選也;然東士比無所執,緒諸子又多薄行,臣謂此宜詳擇。」帝遂止。先是充兄弟皆輕俠,充少時又不護細行,故儉言之。充聞而慍,因與儉書曰:
  吳國男子張充致書於琅邪王君侯侍者:頃日路長,愁霖韜晦,涼暑未平,想無虧攝。充幸以魚釣之閑,鎌採之暇,時復以卷軸自娛,逍遙前史。從橫萬古,動默之路多端;紛綸百年,昇降之途不一。故以圓行方止,器之異也;金剛水柔,性之別也。善御性者,不違金水之質;善為器者,不易方圓之用。所以北海掛簪帶之高,河南降璽書之貴。充生平少偶,不以利欲干懷,三十六年,差得以棲貧自澹。介然之志,峭聳霜崖;確乎之情,峰橫海岸。彯纓天閣,旣謝廊廟之華;綴組雲臺,終慙衣冠之秀。所以擯跡江臯,陽狂隴畔者,寔由氣岸疏凝,情塗狷隔。獨師懷抱,不見許於俗人;孤秀神崖,每邅回於在世。故君山直上,蹙壓於當年;叔陽敻舉, 2835c.gif 283ba.gif 乎千載。充所以長羣魚鳥,畢影松阿。半頃之田,足以輸稅;五畒之宅,樹以桑麻。嘯歌於川澤之間,諷味於澠池之上,泛濫於漁父之遊,偃息於卜居之下。如此而已,充何謝焉。
  若夫驚巖窧日,壯海逢天;竦石崩尋,分危落仞。桂蘭綺靡,叢雜於山幽;松栢森陰,相繚於澗曲。元卿於是乎不歸,伯休亦以茲長往。若迺飛竿釣渚,濯足滄洲;獨浪煙霞,高卧風月。悠悠琴酒,岫遠誰來;灼灼文談,空罷方寸。不覺鬱然千里,路阻江川。每至西風,何嘗不眷?聊因疾隙,略舉諸襟;持此片言,輕枉高聽。
  丈人歲路未彊,學優而仕;道佐蒼生,功橫海望。入朝則協長倩之誠,出議則抗仲子之節。可謂盛德維時,孤松獨秀者也。素履未詳,斯旅尚眇。茂陵之彥,望冠蓋而長懷;霸山之氓,佇衣車而聳歎。得無惜乎?若鴻裝撰御,鶴駕軒空,則岸不辭枯,山被其潤。奇禽異羽,或巖際而逢迎;弱霧輕煙,乍林端而菴藹。東都不足奇,南山豈為貴。
  充昆西之百姓,岱表之一民。蠶而衣,耕且食,不能事王侯,覓知己,造時人,騁遊說,蓬轉於屠博之間,其歡甚矣。丈人早遇承華,中逢崇禮。肆上之眷,望溢於早辰;鄉下之言,謬延於造次。然舉世皆謂充為狂,充亦何能與諸君道之哉?是以披聞見,掃心胷,述平生,論語默,所以通夢交魂,推衿送抱者,其惟丈人而已。關山敻阻,書罷莫因,儻遇樵者,妄塵執事。
儉言之武帝,免充官,廢處久之。後為司徒諮議參軍,與琅邪王思遠、同郡陸慧曉等,並為司徒竟陵王賔客。入為中書侍郎,尋轉給事黃門侍郎。
明帝作相,以充為鎮軍長史。出為義興太守,為政清靜,民吏便之。尋以母憂去職,服闋,除太子中庶子,遷侍中。
義師近次,東昬召百官入宮省,朝士慮禍,或往來酣宴,充獨居侍中省,不出閤。城內旣害東昬,百官集西鍾下,召充不至。
高祖霸府開,以充為大司馬諮議參軍,遷梁王國郎中令、祠部尚書、領屯騎校尉,轉冠軍將軍、司徒左長史。天監初,除太常卿。尋遷吏部尚書,居選稱為平允。俄為散騎常侍、雲騎將軍。尋除晉陵太守,秩中二千石。徵拜散騎常侍、國子祭酒。充長於義理,登堂講說,皇太子以下皆至。時王侯多在學,執經以拜,充朝服而立,不敢當也。轉左衛將軍,祭酒如故。入為尚書僕射,頃之,除雲麾將軍、吳郡太守。下車卹貧老,故舊莫不欣悅。以疾自陳,徵為散騎常侍,金紫光祿大夫,未及還朝,十三年,卒于吳,時年六十六。詔贈侍中、護軍將軍。謚穆子。子最嗣。
柳惲字文暢,河東解人也。少有志行,好學,善尺牘。與陳郡謝 24162.gif 深所友愛。
初,宋世有嵇元榮、羊蓋,並善彈琴,云傳戴安道之法,惲幼從之學,特窮其妙。齊竟陵王聞而引之,以為法曹行參軍,雅被賞狎。王嘗置酒後園,有晉相謝安鳴琴在側,以授惲,惲彈為雅弄。子良曰:「卿巧越嵇心,妙臻羊體,良質美手,信在今辰。豈止當世稱奇,足可追蹤古烈。」累遷太子洗馬,父憂去官。服闋,試守鄱陽相,聽吏屬得盡三年喪禮,署之文教,百姓稱焉。還除驃騎從事中郎。
高祖至京邑,惲候謁石頭,以為冠軍將軍、征東府司馬。時東昏未平,士猶苦戰,惲上牋陳便宜,請城平之日,先收圖籍,及遵漢祖寬大愛民之義,高祖從之。會蕭穎冑薨于江陵,使惲西上迎和帝,仍除給事黃門侍郎,領步兵校尉,遷相國右司馬。天監元年,除長史兼侍中,與僕射沈約等共定新律。
惲立行貞素,以貴公子早有令名,少工篇什。始為詩曰:「亭皐木葉下,隴首秋雲飛。」琅邪王元長見而嗟賞,因書齋壁。至是預曲宴,必被詔賦詩。嘗奉和高祖登景陽樓中篇云:「太液滄波起,長楊高樹秋。翠華承漢遠,雕輦逐風遊。」深為高祖所美。當時咸共稱傳。
惲善奕棊,帝每敕侍坐,仍令定棊譜,第其優劣。二年,出為吳興太守。六年。徵為散騎常侍,遷左民尚書。八年,除持節、都督廣交桂越四州諸軍事、仁武將軍、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徵為祕書監,領左軍將軍。復為吳興太守六年,為政清靜,民吏懷之。於郡感疾,自陳解任,父老千餘人拜表陳請,事未施行。天監十六年,卒,時年五十三。贈侍中、中護軍將軍。
惲旣善琴,嘗以今聲轉棄古法,乃著清調論,具有條流。
少子偃,字彥游。年十二引見。詔問讀何書,對曰尚書。又曰:「有何美句?」對曰:「德惟善政,政在養民。」衆咸異之。詔尚長城公主,拜駙馬都尉,都亭侯,太子舍人,洗馬,廬陵、鄱陽內史。大寶元年,卒。
蔡撙字景節,濟陽考城人。父興宗,宋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有重名前代。
撙少方雅退默,與兄寅俱知名。選補國子生,舉高第,為司徒法曹行參軍。齊左衞將軍王儉高選府僚,以撙為主簿。累遷建安王文學,司徒主簿、左西屬。明帝為鎮軍將軍,引為從事中郎,遷中書侍郎,中軍長史,給事黃門侍郎。丁母憂,廬于墓側。齊末多難,服闋,因居墓所。除太子中庶子,太尉長史,並不就。梁臺建,為侍中,遷臨海太守,坐公事左遷太子中庶子。復為侍中,吳興太守。
天監九年,宣城郡吏吳承伯挾祅道聚衆攻宣城,殺太守朱僧勇,因轉屠旁縣,踰山寇吳興,所過皆殘破,衆有二萬,奄襲郡城。東道不習兵革,吏民恇擾奔散,並請撙避之。撙堅守不動,募勇敢固郡。承伯盡銳攻撙,撙命衆出拒,戰於門,應手摧破,臨陣斬承伯,餘黨悉平。加信武將軍。徵度支尚書,遷中書令。復為信武將軍、晉陵太守。還除通直散騎常侍、國子祭酒。遷吏部尚書,居選,弘簡有名稱。又為侍中,領祕書監,轉中書令,侍中如故。普通二年,出為宣毅將軍、吳郡太守。四年,卒,時年五十七。追贈侍中、金紫光祿大夫、宣惠將軍。謚康子。
子彥熙,歷官中書郎,宣城內史。
江蒨字彥標,濟陽考城人。曾祖湛,宋左光祿、儀同三司;父斆,齊太常卿:並有重名於前世。
蒨幼聦警,讀書過目便能諷誦。選為國子生,通尚書,舉高第。起家祕書郎,累遷司徒東閤祭酒、廬陵王主簿。居父憂以孝聞,廬於墓側,明帝敕遣齊仗二十人防墓所。服闋,除太子洗馬,累遷司徒左西屬,太子中舍人,祕書丞。出為建安內史,視事朞月,義師下次江州,遣寧朔將軍劉諓之為郡,蒨帥吏民據郡拒之。及建康城平,蒨坐禁錮,俄被原,起為後軍臨川王外兵參軍。累遷臨川王友,中書侍郎,太子家令,黃門侍郎,領南兖州大中正。遷太子中庶子,中正如故。轉中權始興王長史。出為伏波將軍、晉安內史。在政清約,務在寬惠,吏民便之。詔徵為寧朔將軍、南康王長史、行府州國事。頃之,遷太尉臨川王長史,轉尚書吏部郎,右將軍。
蒨方雅有風格。僕射徐勉以權重自遇,在位者並宿士敬之,惟蒨及王規與抗禮,不為之屈。勉因蒨門客翟景為第七兒繇求蒨女婚,蒨不答,景再言之,乃杖景四十,由此與勉有忤。除散騎常侍,不拜。是時勉又為子求蒨弟葺及王泰女,二人並拒之。葺為吏部郎,坐杖曹中幹免官,泰以疾假出守,乃遷散騎常侍,皆勉意也。初,天監六年,詔以侍中、常侍並侍帷幄,分門下二局入集書,其官品視侍中,而非華冑所悅,故勉斥泰為之。蒨尋遷司徒左長史。
初,王泰出閤,高祖謂勉云:「江蒨資歷,應居選部。」勉對曰:「蒨有眼患,又不悉人物。」高祖乃止。遷光祿大夫。大通元年,卒,時年五十三。詔贈本官。謚肅子。
蒨好學,尤悉朝儀故事,撰江左遺典三十卷,未就,卒。文集十五卷。
子紑,經在孝行傳。
史臣曰:王氏自姬姓已降,及乎秦漢,繼有英哲。洎東晉王茂弘經綸江左,時人方之管仲。其後蟬冕交映,台袞相襲,勒名帝籍,慶流子孫,斯為盛族矣。王瞻等承藉茲基,國華是貴,子有才行,可得而稱。張充少不持操,晚乃折節,在於典選,寔號廉平。柳惲以多藝稱,蔡撙以方雅著,江蒨以風格顯,俱為梁室名士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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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5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梁書  卷二十二‧列傳第十六 太祖五王
太祖十男。張皇后生長沙宣武王懿、永陽昭王敷、高祖、衡陽宣王暢。李太妃生桂陽簡王融。懿及融,齊永元中為東昏所害;敷、暢,建武中卒:高祖踐阼,並追封郡王。陳太妃生臨川靖惠王宏,南平元襄王偉。吳太妃生安成康王秀,始興忠武王憺。費太妃生鄱陽忠烈王恢。
臨川靖惠王宏字宣達,太祖第六子也。長八尺,美鬚眉,容止可觀。齊永明十年,為衞軍廬陵王法曹行參軍,遷太子舍人。時長沙王懿鎮梁州,為魏所圍,明年,給宏精兵千人赴援,未至,魏軍退。遷驃騎晉安王主簿,尋為北中郎桂陽王功曹史。衡陽王暢,有美名,為始安王蕭遙光所禮。及遙光作亂,逼暢入東府,暢懼禍,先赴臺。高祖在雍州,常懼諸弟及禍,謂南平王偉曰:「六弟明於事理,必先還臺。」及信至,果如高祖策。
高祖義師下,宏至新林奉迎,拜輔國將軍。建康平,遷西中郎將、中護軍,領石頭戍軍事。天監元年,封臨川郡王,邑二千戶。尋為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揚南徐州諸軍事、後將軍、揚州刺史,又給鼓吹一部。三年,加侍中,進號中軍將軍。
四年,高祖詔北伐,以宏為都督南北兖北徐青冀豫司霍八州北討諸軍事。宏以帝之介弟,所領皆器械精新,軍容甚盛,北人以為百數十年所未之有。軍次洛口,宏前軍尅梁城,斬魏將鼂清。會征役久,有詔班師。六年夏,遷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侍中如故。其年,遷司徒,領太子太傅。八年夏,為使持節、都督揚南徐二州諸軍事、司空、揚州刺史,侍中如故。其年冬,以公事左遷驃騎大將軍,開府同三司之儀、侍中如故。未拜,遷使持節、都督揚徐二州諸軍事、揚州刺史,侍中、將軍如故。十二年,遷司空,使持節、侍中、都督、刺史、將軍並如故。
十五年春,所生母陳太妃寢疾,宏與母弟南平王偉侍疾,並衣不解帶,每二宮參問,輒對使涕泣。及太妃薨,水漿不入口者五日,高祖每臨幸慰勉之。宏少而孝謹,齊之末年,避難潛伏,與太妃異處,每遣使參問起居。或謂宏曰:「逃難須密,不宜往來。」宏銜淚答曰:「乃可無我,此事不容暫廢。」尋起為中書監,驃騎大將軍、使持節、都督如故,固辭弗許。
十七年夏,以公事左遷侍中、中軍將軍、行司徒。其年冬,遷侍中、中書監、司徒。普通元年,遷使持節、都督揚南徐州諸軍事、太尉、揚州刺史,侍中如故。二年,改創南、北郊,以本官領起部尚書,事竟罷。七年三月,以疾累表自陳,詔許解揚州,餘如故。四月,薨,時年五十四。自疾至于薨,輿駕七出臨視。及葬,詔曰:「侍中、太尉臨川王宏,器宇沖貴,雅量弘通。爰初弱齡,行彰素履;逮于應務,嘉猷載緝。自皇業啟基,地惟介弟,久司神甸,歷位台階,論道登朝,物無異議。朕友于之至,家國兼情,方弘燮贊,儀刑列辟。天不憖遺,奄焉不永,哀痛抽切,震慟于厥心。宜增峻禮秩,式昭懋典。可贈侍中、大將軍、揚州牧、假黃鉞,王如故。并給羽葆鼓吹一部,增班劔為六十人。給溫明祕器,斂以袞服。謚曰靖惠。」宏性寬和篤厚,在州二十餘年,未嘗以吏事按郡縣,時稱其長者。
宏有七子:正仁,正義,正德,正則,正立,正表,正信。世子正仁,為吳興太守,有治能。天監十年,卒,謚曰哀世子。無子,高祖詔以羅平侯正立為世子,由宏意也。宏薨,正立表讓正義為嗣,高祖嘉而許之,改封正立為建安侯,邑千戶。卒,子賁嗣。正義先封平樂侯,正德西豐侯,正則樂山侯,正立羅平侯,正表封山侯,正信武化侯。正德別有傳。
安成康王秀字彥達,太祖第七子也。年十二,所生母吳太妃亡,秀母弟始興王憺時年九歲,並以孝聞,居喪,累日不進漿飲,太祖親取粥授之。哀其早孤,命側室陳氏并母二子。陳亦無子,有母德,視二子如親生焉。秀旣長,美風儀,性方靜,雖左右近侍,非正衣冠不見也,由是親友及家人咸敬焉。齊世,弱冠為著作佐郎,累遷後軍法曹行參軍,太子舍人。
永元中,長沙宣武王懿入平崔慧景,為尚書令,居端右;弟衡陽王暢為衞尉,掌管籥。東昏日夕逸遊,出入無度,衆頗勸懿因其出,閉門舉兵廢之,懿不聽。帝左右旣惡懿勳高,又慮廢立,並間懿,懿亦危之,自是諸王侯咸為之備。及難作,臨川王宏以下諸弟姪各得奔避。方其逃也,皆不出京師,而罕有發覺,惟桂陽王融及禍。
高祖義師至新林,秀與諸王侯並自拔赴軍,高祖以秀為輔國將軍。是時東昏弟晉熙王寶嵩為冠軍將軍、南徐州刺史,鎮京口,長史范岫行府州事,遣使降,且請兵於高祖,以秀為冠軍長史、南東海太守,鎮京口。建康平,仍為使持節、都督南徐兖二州諸軍事、南徐州刺史,輔國將軍如故。天監元年,進號征虜將軍,封安成郡王,邑二千戶。京口自崔慧景作亂,累被兵革,民戶流散,秀招懷撫納,惠愛大行。仍值年饑,以私財贍百姓,所濟活甚多。二年,以本號徵領石頭戍軍,加散騎常侍。三年,進號右將軍。五年,加領軍、中書令,給鼓吹一部。
六年,出為使持節、都督江州諸軍事、平南將軍、江州刺史。將發,主者求堅船以為齋舫。秀曰:「吾豈愛財而不愛士。」乃教所由,以牢者給參佐,下者載齋物。旣而遭風,齋舫遂破。及至州,聞前刺史取徵士陶潛曾孫為里司。秀歎曰:「陶潛之德,豈可不及後世!」即日辟為西曹。時盛夏水汎長,津梁斷絕,外司請依舊僦度,收其價直。秀教曰:「刺史不德,水潦為患,可利之乎!給船而已。」七年,遭慈母陳太妃憂,詔起視事。尋遷都督荊湘雍益寧南北梁南北秦州九州諸軍事、平西將軍、荊州刺史。其年,遷號安西將軍。立學校,招隱逸。下教曰:「夫鶉火之禽,不匿影於丹山;昭華之寶,乍耀采於藍田。是以江漢有濯纓之歌,空谷著來思之詠,弘風闡道,靡不由茲。處士河東韓懷明、南平韓望、南郡庾承先、河東郭麻,並脫落風塵,高蹈其事。兩韓之孝友純深,庾、郭之形骸枯槁,或橡飯菁羹,惟日不足,或葭牆艾席,樂在其中。昔伯武貞堅,就仕河內,史雲孤劭,屈志陳留。豈曰場苗,實惟攻玉。可加引辟,并遣喻意。旣同魏侯致禮之請,庶無辟彊三緘之歎。」
是歲,魏懸瓠城民反,殺豫州刺史司馬悅,引司州刺史馬仙琕,仙琕籤荊州求應赴。衆咸謂宜待臺報,秀曰:「彼待我而為援,援之宜速,待敕雖舊,非應急也。」即遣兵赴之。先是,巴陵馬營蠻為緣江寇害,後軍司馬高江產以郢州軍伐之,不尅,江產死之,蠻遂盛。秀遣防閤文熾率衆討之,燔其林木,絕其蹊逕,蠻失其嶮,朞歲而江路清,於是州境盜賊遂絕。及沮水暴長,頗敗民田,秀以穀二萬斛贍之。使長史蕭琛簡府州貧老單丁吏,一日散遣五百餘人,百姓甚悅。
十一年,徵為侍中、中衞將軍,領宗正卿、石頭戍事。十三年,復出為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郢司霍三州諸軍事、安西將軍、郢州刺史。郢州當塗為劇地,百姓貧,至以婦人供役,其弊如此。秀至鎮,務安之。主者或求召吏。秀曰:「不識救弊之術;此州凋殘,不可擾也。」於是務存約己,省去遊費,百姓安堵,境內晏然。先是夏口常為兵衝,露骸積骨於黃鶴樓下,秀祭而埋之。一夜,夢數百人拜謝而去。每冬月,常作襦袴以賜凍者。時司州叛蠻田魯生,弟魯賢、超秀,據蒙籠來降,高祖以魯生為北司州刺史,魯賢北豫州刺史,超秀定州刺史,為北境捍蔽。而魯生、超秀互相讒毀,有去就心,秀撫喻懷納,各得其用,當時賴之。
十六年,遷使持節、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司州之隨郡諸軍事、鎮北將軍、寧蠻校尉、雍州刺史,便道之鎮。十七年春,行至竟陵之石梵,薨,時年四十四。高祖聞之,甚痛悼焉。遣皇子南康王績緣道迎候。
初,秀之西也,郢州民相送出境,聞其疾,百姓商賈咸為請命。旣薨,四州民裂裳為白帽,哀哭以迎送之。雍州蠻迎秀,聞薨,祭哭而去。喪至京師,高祖使使冊贈侍中、司空,謚曰康。
秀有容觀,每朝,百僚屬目。性仁恕,喜慍不形於色。左右嘗以石擲殺所養鵠,齋帥請治其罪。秀曰:「吾豈以鳥傷人。」在京師,旦臨公事,廚人進食,誤而覆之,去而登車,竟朝不飯,亦不之誚也。精意術學,搜集經記,招學士平原劉孝摽,使撰類苑,書未及畢,而已行於世。秀於高祖布衣昆弟,及為君臣,小心畏敬,過於疏賤者,高祖益以此賢之。少偏孤,於始興王憺尤篤。梁興,憺久為荊州刺史,自天監初,常以所得俸中分與秀,秀稱心受之,亦弗辭多也。昆弟之睦,時議歸之。故吏夏侯亶等表立墓碑,詔許焉。當世高才遊王門者,東海王僧孺、吳郡陸倕、彭城劉孝綽、河東裴子野,各製其文,古未之有也。世子機嗣。
機字智通,天監二年,除安成國世子。六年,為寧遠將軍、會稽太守。還為給事中。普通元年,襲封安成郡王,其年為太子洗馬,遷中書侍郎。二年,遷明威將軍、丹陽尹。三年,遷持節、督湘衡桂三州諸軍事、寧遠將軍、湘州刺史。大通二年,薨于州,時年三十。機美姿容,善吐納。家旣多書,博學彊記;然而好弄,尚力,遠士子,近小人。為州專意聚斂,無治績,頻被案劾。及將葬,有司請謚,高祖詔曰:「王好內怠政,可謚曰煬。」所著詩賦數千言,世祖集而序之。子操嗣。
南浦侯推,字智進,機次弟也。少清敏,好屬文,深為太宗所賞。普通六年,以王子例封。歷寧遠將軍、淮南太守。遷輕車將軍、晉陵太守,給事中,太子洗馬,祕書丞。出為戎昭將軍、吳郡太守。所臨必赤地大旱,吳人號「旱母」焉。侯景之亂,守東府城,賊設樓車,盡銳攻之,推隨方抗拒,頻擊挫之。至夕,東北樓主許鬱華啟關延賊,城遂陷,推握節死之。
南平元襄王偉字文達,太祖第八子也。幼清警好學。齊世,起家晉安鎮北法曹行參軍,府遷驃騎,轉外兵。高祖為雍州,慮天下將亂,求迎偉及始興王憺來襄陽。俄聞已入沔,高祖欣然謂佐吏曰:「吾無憂矣。」義師起,南康王承制,板為冠軍將軍,留行雍州州府事。義師發後,州內儲備及人皆虛竭。魏興太守裴師仁、齊興太守顏僧都並據郡不受命,舉兵將襲雍州,偉與始興王憺遣兵於始平郡待師仁等,要擊大破之,州境以安。
高祖旣剋郢、魯,下尋陽,圍建業,而巴東太守蕭慧訓子璝及巴西太守魯休烈起兵逼荊州,屯軍上明,連破荊州。鎮軍蕭穎冑遣將劉孝慶等距之,反為璝所敗,穎冑憂憤暴疾卒,西朝兇懼。尚書僕射夏侯詳議徵兵雍州,偉乃割州府將吏,配始興王憺往赴之。憺旣至,璝等皆降。和帝詔以偉為使持節、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司州之隨郡諸軍事、寧蠻校尉、雍州刺史,將軍如故。尋加侍中,進號鎮北將軍。天監元年,加散騎常侍,進督荊、寧二州,餘如故。封建安郡王,食邑二千戶,給鼓吹一部。四年,徙都督南徐州諸軍事、南徐州刺史,使持節、常侍、將軍如故。五年,至都,改為撫軍將軍、丹陽尹,常侍如故。六年,遷使持節、都督揚南徐二州諸軍事、右軍將軍、揚州刺史。未拜,進號中權將軍。七年,以疾表解州,改侍中、中撫軍,知司徒事。九年,遷護軍、石頭戍軍事,侍中、將軍、鼓吹如故。其年,出為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江州諸軍事、鎮南將軍、江州刺史,鼓吹如故。十一年,以本號加開府儀同三司。其年,復以疾陳解。十二年,徵為撫軍將軍,儀同、常侍如故,以疾不拜。十三年,改為左光祿大夫。加親信四十人,歲給米萬斛,布絹五千匹,藥直二百四十萬,廚供月二十萬,并二衞兩營雜役二百人,倍先,置防閤白直左右職局一百人。偉末年疾浸劇,不復出藩,故俸秩加焉。
十五年,所生母陳太妃寢疾,偉及臨川王宏侍疾,並衣不解帶。及太妃薨,毀頓過禮,水漿不入口累日,高祖每臨幸譬抑之。偉雖奉詔,而毀瘠殆不勝喪。
十七年,高祖以建安土瘠,改封南平郡王,邑戶如故。遷侍中、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普通四年,增邑一千戶。五年,進號鎮衞大將軍。中大通元年,以本官領太子太傅。四年,遷中書令、大司馬。五年,薨,時年五十八。詔斂以袞冕,給東園祕器。又詔曰:「旌德紀功,前王令典;慎終追遠,列代通規。故侍中、中書令、大司馬南平王偉,器宇宏曠,鑒識弘簡。爰在弱齡,清風載穆,翼佐草昧,勳高樊沔,契闊艱難,劬勞任寄。及贊務論道,弘茲袞職。奄焉薨逝,朕用震慟于厥心。宜隆寵命,式昭茂典。可贈侍中、太宰,王如故。給羽葆鼓吹一部,并班劔四十人。謚曰元襄。」
偉少好學,篤誠通恕,趨賢重士,常如不及。由是四方遊士,當世知名者,莫不畢至。齊世,青溪宮改為芳林苑,天監初,賜偉為第,偉又加穿築,增植嘉樹珍果,窮極雕麗,每與賔客遊其中,命從事中郎蕭子範為之記。梁世藩邸之盛,無以過焉。而性多恩惠,尤愍窮乏。常遣腹心左右,歷訪閭里人士,其有貧困吉凶不舉者,即遣贍卹之。太原王曼頴卒,家貧無以殯斂,友人江革往哭之,其妻兒對革號訴。革曰:「建安王當知,必為營理。」言未訖而偉使至,給其喪事,得周濟焉。每祁寒積雪,則遣人載樵米,隨乏絕者即賦給之。晚年崇信佛理,尤精玄學,著二旨義,別為新通。又製性情、幾神等論,其義,僧寵及周捨、殷鈞、陸倕竝名精解,而不能屈。
偉四子:恪,恭,虔,祗。世子恪嗣。
恭字敬範。天監八年,封衡山縣侯,以元襄功,加邑至千戶。初,樂山侯正則有罪,敕讓諸王,獨謂元襄曰:「汝兒非直無過,並有義方。」
恭起家給事中,遷太子洗馬。出為督齊安等十一郡事、寧遠將軍、西陽武昌二郡太守。徵為祕書丞,遷中書郎,監丹陽尹,行徐南徐州事,轉衡州刺史,母憂去職。尋起為雲麾將軍、湘州刺史。
恭善解吏事,所在見稱,而性尚華侈,廣營第宅,重齋步櫩,模寫宮殿。尤好賔友,酣讌終辰,座客滿筵,言談不倦。時世祖居藩,頗事聲譽,勤心著述,巵酒未嘗妄進。恭每從容謂人曰:「下官歷觀世人,多有不好歡樂,乃仰眠床上,看屋梁而著書,千秋萬歲,誰傳此者。勞神苦思,竟不成名,豈如臨清風,對朗月,登山泛水,肆意酣歌也。」尋以雍州蠻文道拘引魏寇,詔恭赴援,仍除持節、仁威將軍、寧蠻校尉、雍州刺史,便道之鎮。太宗少與恭遊,特被賞狎,至是手令曰:「彼士流骯髒,有關輔餘風,黔首扞格,但知重劔輕死。降胡惟尚貪惏,邊蠻不知敬讓,懷抱不可皁白,法律無所用施。願充實邊戍,無數遷徙,諜候惟遠,箱庾惟積,長以控短,靜以制躁。早蒙愛念,敢布腹心。」恭至州,治果有聲績,百姓陳奏,乞於城南立碑頌德,詔許焉。
先高祖以雍為邊鎮,運數州之粟,以實儲倉,恭後多取官米,贍給私宅,為荊州刺史廬陵王所啟,由是免官削爵,數年竟不敘用。侯景亂,卒于城中,時年五十二。詔特復本封。世祖追贈侍中、左衞將軍。謚曰僖。
世子靜,字安仁,有美名,號為宗室後進。有文才,而篤志好學,旣內足於財,多聚經史,散書滿席,手自讎校。何敬容欲以女妻之,靜忌其太盛,距而不納,時論服焉。歷官太子舍人、東宮領直。遷丹陽尹丞,給事黃門侍郎,深為太宗所愛賞。太清三年,卒,贈侍中。
鄱陽忠烈王恢字弘達,太祖第九子也。幼聦頴,年七歲,能通孝經、論語義,發擿無所遺。旣長,美風表,涉獵史籍。齊隆昌中,明帝作相,內外多虞,明帝就長沙宣武王懿求諸弟有可委以腹心者,宣武言恢焉。明帝以恢為寧遠將軍,甲仗百人衞東府,且引為驃騎法曹行參軍。明帝即位,東宮建,為太子舍人,累遷北中郎外兵參軍,前軍主簿。宣武之難,逃在京師。
高祖義兵至,恢於新林奉迎,以為輔國將軍。時三吳多亂,高祖命出頓破崗。建康平,還為冠軍將軍、右衞將軍。天監元年,為侍中、前將軍、領石頭戍軍事。封鄱陽郡王,食邑二千戶。二年,出為使持節、都督南徐州諸軍事、征虜將軍、南徐州刺史。四年,改授都督郢司二州諸軍事、後將軍、郢州刺史,持節如故。義兵初,郢城內疾疫死者甚多,不及藏殯,及恢下車,遽命埋掩。又遣四使巡行州部,境內大治。七年,進號雲麾將軍,進督霍州。八年,復進號平西將軍。十年,徵為侍中、護軍將軍、石頭戍軍事,領宗正卿。十一年,出為使持節、都督荊湘雍益寧南北梁南北秦九州諸軍事、平西將軍、荊州刺史,給鼓吹一部。十三年,遷散騎常侍、都督益寧南北秦沙七州諸軍事、鎮西將軍、益州刺史,使持節如故,便道之鎮。成都去新城五百里,陸路往來悉訂私馬,百姓患焉,累政不能改。恢乃市馬千匹,以付所訂之家,資其騎乘,有用則以次發之,百姓賴焉。十七年,徵為侍中、安前將軍、領軍將軍。十八年,出為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荊湘雍梁益寧南北秦八州諸軍事、征西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荊州刺史。普通五年,進號驃騎大將軍。七年九月,薨于州,時年五十一。詔曰:「故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荊湘雍梁益寧南北秦八州諸軍事、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荊州刺史鄱陽王恢,風度開朗,器情凝質。爰在弱歲,美譽克宣,洎于從政,嘉猷載緝。方入正論道,弘燮台階,奄焉薨逝,朕用傷慟于厥心。宜隆寵命,以申朝典。可贈侍中、司徒,王如故。并給班劔二十人。謚曰忠烈。」遣中書舍人劉顯護喪事。
恢有孝性,初鎮蜀,所生費太妃猶停都,後於都下不豫,恢未之知,一夜忽夢還侍疾,旣覺憂遑,便廢寢食。俄而都信至,太妃已瘳。後又目有疾,久廢視瞻,有北渡道人慧龍得治眼術,恢請之。旣至,空中忽見聖僧,及慧龍下鍼,豁然開朗,咸謂精誠所致。
恢性通恕,輕財好施,凡歷四州,所得俸祿隨而散之。在荊州,常從容問賔僚曰:「中山好酒,趙王好吏,二者孰愈?」衆未有對者。顧謂長史蕭琛曰:「漢時王侯,藩屏而已,視事親民,自有其職。中山聽樂,可得任性;彭祖代吏,近於侵官。今之王侯,不守藩國,當佐天子臨民,清白其優乎!」坐賔咸服。世子範嗣。
範字世儀,溫和有器識。起家太子洗馬、祕書郎,歷黃門郎,遷衞尉卿。每夜自巡警,高祖嘉其勞苦。出為益州刺史,開通劔道,剋復華陽,增邑一千戶,加鼓吹。徵為領軍將軍、侍中。
範雖無學術,而以籌略自命,愛奇翫古,招集文才,率意題章,亦時有奇致。復出為使持節、都督雍梁東益南北秦五州諸軍事、鎮北將軍、雍州刺史。範作牧莅民,甚得時譽;撫循將士,盡獲歡心。太清元年,大舉北伐,以範為使持節、征北大將軍、總督漢北征討諸軍事,進伐穰城。尋遷安北將軍、南豫州刺史。侯景敗於渦陽,退保壽陽,乃改範為合州刺史,鎮合肥。時景已蓄姦謀,不臣將露,範屢啟言之,朱异每抑而不奏。及景圍京邑,範遣世子嗣與裴之高等入援,遷開府儀同三司,進號征北將軍。京城不守,範乃棄合肥,出東關,請兵于魏,遣二子為質。魏人據合肥,竟不出師助範,範進退無計,乃泝流西上,軍于樅陽,遣信告尋陽王。尋陽要還九江,欲共治兵西上,範得書大喜,乃引軍至湓城,以晉熙為晉州,遣子嗣為刺史。江州郡縣輒更改易,尋陽政令所行,惟存一郡,時論以此少之。旣商旅不通,信使距絕,範數萬之衆,皆無復食,人多餓死。範恚,發背薨,時年五十二。
世子嗣,字長胤。容貌豐偉,腰帶十圍。性驍果有膽略,倜儻不護細行,而能傾身養士,皆得其死力。範之薨也,嗣猶據晉熙,城中食盡,士乏絕,景遣任約來攻,嗣躬擐甲冑,出壘距之。時賊勢方盛,咸勸且止。嗣按劔叱之曰:「今之戰,何有退乎?此蕭嗣效命死節之秋也。」遂中流矢,卒於陣。
始興忠武王憺字僧達,太祖第十一子也。數歲,所生母吳太妃卒,憺哀感傍人。齊世,弱冠為西中郎法曹行參軍,遷外兵參軍。義師起,南康王承制,以憺為冠軍將軍、西中郎諮議參軍,遷相國從事中郎,與南平王偉留守。
和帝立,以憺為給事黃門侍郎。時巴東太守蕭慧訓子璝等及巴西太守魯休烈舉兵逼荊州,屯軍上明,鎮軍將軍蕭穎冑暴疾卒,西朝甚懼,尚書僕射夏侯詳議徵兵雍州,南平王偉遣憺赴之。憺以書喻璝等,旬日皆請降。是冬,高祖平建業。明年春,和帝將發江陵,詔以憺為使持節、都督荊湘益寧南北秦六州諸軍事、平西將軍、荊州刺史,未拜。天監元年,加安西將軍,都督、刺史如故。封始興郡王,食邑三千戶。時軍旅之後,公私空乏,憺厲精為治,廣闢屯田,減省力役,存問兵死之家,供其窮困,民甚安之。憺自以少年始居重任,思欲開導物情。乃謂佐吏曰:「政之不臧,士君子所宜共惜。言可用,用之可也;如不用,於我何傷?吾開懷矣,爾其無恡。」於是小人知恩,而君子盡意。民辭訟者,皆立前待符教,決於俄頃。曹無留事,下無滯獄,民益悅焉。三年,詔加鼓吹一部。
六年,州大水,江溢堤壞,憺親率府將吏,冒雨賦丈尺築治之。雨甚水壯,衆皆恐,或請憺避焉。憺曰:「王尊尚欲身塞河堤,我獨何心以免。」乃刑白馬祭江神。俄而水退堤立。邴州在南岸,數百家見水長驚走,登屋緣樹,憺募人救之,一口賞一萬,估客數十人應募救焉,州民乃以免。又分遣行諸郡,遭水死者給棺槥,失田者與糧種。是歲,嘉禾生於州界,吏民歸美,憺謙讓不受。
七年,慈母陳太妃薨,水漿不入口六日,居喪過禮,高祖優詔勉之,使攝州任。是冬,詔徵以本號還朝。民為之歌曰:「始興王,民之爹徒可反,赴人急,如水火。何時復來哺乳我?」八年,為平北將軍、護軍將軍、領石頭戍事。尋遷中軍將軍、中書令,俄領衞尉卿。憺性勞謙,降意接士,常與賔客連榻而坐,時論稱之。是秋,出為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南北兖徐青冀五州諸軍事、鎮北將軍、南兖州刺史。九年春,遷都督益寧南梁南北秦沙六州諸軍事、鎮西將軍、益州刺史。開立學校,勸課就業,遣子映親受經焉,由是多向方者。時魏襲巴南,西圍南安,南安太守垣季珪堅壁固守,憺遣軍救之,魏人退走,所收器械甚衆。十四年,遷都督荊湘雍寧南梁南北秦七州諸軍事、鎮右將軍、荊州刺史。同母兄安成王秀將之雍州,薨於道。憺聞喪,自投于地,席槀哭泣,不飲不食者數日,傾財產賻送,部伍小大皆取足焉。天下稱其悌。十八年,徵為侍中、中撫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領軍將軍。普通三年十一月,薨,時年四十五。追贈侍中、司徒、驃騎將軍。給班劔三十人,羽葆鼓吹一部。冊曰:「咨故侍中、司徒、驃騎將軍始興王:夫忠為令德,武謂止戈,于以用之,載在前志。王有佐命之元勳,利民之厚德,契闊二紀,始終不渝,是用方軌往賢,稽擇故訓,鴻名美義,允臻其極。今遣兼大鴻臚程爽,謚曰忠武。魂而有靈,歆茲顯號。嗚呼哀哉!」
憺未薨前,夢改封中山王,策授如他日,意頗惡之,數旬而卒。世子亮嗣。
史臣曰:自昔王者創業,廣植親親,割裂州國,封建子弟。是以大旂少帛,崇於魯、衞,盤石凝脂,樹斯梁、楚。高祖遠遵前軌,藩屏懿親。至於安成、南平、鄱陽、始興,俱以名跡著,蓋亦漢之間、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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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5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梁書  卷二十三‧列傳第十七 長沙嗣王業 永陽嗣王伯游 衡陽嗣王元簡 桂陽嗣王象
長沙嗣王業字靜曠,高祖長兄懿之子也。懿字元達,少有令譽。解褐齊安南邵陵王行參軍,襲爵臨湘縣侯。遷太子舍人、洗馬、建安王友。出為晉陵太守,曾未朞月,訟理人和,稱為善政。入為中書侍郎。永明季,授持節、都督梁南北秦沙四州諸軍事、西戎校尉、梁南梁二州刺史,加冠軍將軍。是歲,魏人入漢中,遂圍南鄭。懿隨機拒擊,傷殺甚多,乃解圍遁去。懿又遣氐帥楊元秀攻魏歷城、皐蘭、駱谷、坑池等六戍,尅之,魏人震懼,邊境遂寧。進號征虜將軍,增封三百戶,遷督益寧二州軍事、益州刺史。入為太子右衞率、尚書吏部郎、衞尉卿。永元二年,裴叔業據豫州反,授持節、征虜將軍、督豫州諸軍事、豫州刺史,領歷陽南譙二郡太守,討叔業,叔業懼,降于魏。旣而平西將軍崔慧景入寇京邑,奉江夏王寶玄圍臺城,齊室大亂,詔徵懿。懿時方食,投箸而起,率銳卒三千人援城。慧景遣其子覺來拒,懿奔擊大破之,覺單騎走。乘勝而進,慧景衆潰,追斬之。授侍中、尚書右僕射,未拜,仍遷尚書令、都督征討水陸諸軍事,持節、將軍如故,增邑二千五百戶。時東昏肆虐,茹法珍、王咺之等執政,宿臣舊將並見誅夷,懿旣立元勳,獨居朝右,深為法珍等所憚,乃說東昏曰:「懿將行隆昌故事,陛下命在晷刻。」東昏信之,將加酷害,而懿所親知之,密具舟江渚,勸令西奔。懿曰:「古皆有死,豈有叛走尚書令耶?」遂遇禍。中興元年,追贈侍中、中書監、司徒。宣德太后臨朝,改贈太傅。天監元年,追崇丞相,封長沙郡王,謚曰宣武。給九旒、鸞輅、轀輬車,黃屋左纛,前後部羽葆鼓吹,挽歌二部,虎賁班劔百人,葬禮一依晉安平王故事。
業幼而明敏,識度過人。仕齊為著作郎、太子舍人。宣武之難,與二弟藻、象俱逃匿。高祖旣至,乃赴于軍,以為寧朔將軍。中興二年,除輔國將軍、南琅邪清河二郡太守。天監二年,襲封長沙王,徵為冠軍將軍,量置佐史,遷祕書監。四年,改授侍中。六年,轉散騎常侍、太子右衞率,遷左驍騎將軍,尋為中護軍,領石頭戍軍事。七年,出為使持節、都督南兖兖徐青冀五州諸軍事、仁威將軍、南兖州刺史。八年,徵為護軍。九年,除中書令,改授安後將軍、鎮琅邪彭城二郡、領南琅邪太守。十年,徵為安右將軍、散騎常侍。十四年,復為護軍,領南琅邪彭城,鎮于琅邪。復徵中書令,出為輕車將軍、湘州刺史。
業性敦篤,所在留惠。深信因果,篤誠佛法,高祖每嘉歎之。普通三年,徵為散騎常侍、護軍將軍。四年,改為侍中、金紫光祿大夫。七年,薨,時年四十八。謚曰元。有文集行於世。子孝儼嗣。
孝儼字希莊,聦慧有文才。射策甲科,除祕書郎、太子舍人。從幸華林園,於座獻相風烏、華光殿、景陽山等頌,其文甚美,高祖深賞異之。普通元年,薨,時年二十三。謚曰章。子眘嗣。
藻字靖藝,元王弟也。少立名行,志操清潔。齊永元初,釋褐著作佐郎。天監元年,封西昌縣侯,食邑五百戶。出為持節、都督益寧二州諸軍事、冠軍將軍、益州刺史。時天下草創,邊徼未安,州民焦僧護聚衆數萬,據郫、繁作亂。藻年未弱冠,集僚佐議,欲自擊之。或陳不可,藻大怒,斬于階側。乃乘平肩輿,巡行賊壘。賊弓亂射,矢下如雨,從者舉楯禦箭,又命除之,由是人心大安。賊乃夜遁,藻命騎追之,斬首數千級,遂平之。進號信威將軍。九年,徵為太子中庶子。十年,為左驍騎將軍、領南琅邪太守。入為侍中。
藻性謙退,不求聞達。善屬文辭,尤好古體,自非公讌,未嘗妄有所為,縱有小文,成輒棄本。十一年,出為使持節、都督雍梁秦三州竟陵隨二郡諸軍事、仁威將軍、寧蠻校尉、雍州刺史。十二年,徵為使持節、都督南兖兖徐青冀五州諸軍事、兖州刺史,軍號如故。頻莅數鎮,民吏稱之。推善下人,常如弗及。徵為太子詹事。普通三年,遷領軍將軍,加侍中。六年,為軍師將軍,與西豐侯正德北伐渦陽,輒班師,為有司所奏,免官削爵土。七年,起為宗正卿。八年,復封爵,尋除左衞將軍,領步兵校尉。大通元年,遷侍中、中護軍。時渦陽始降,乃以藻為使持節、北討都督、征北大將軍,鎮于渦陽。二年,為中權將軍、金紫光祿大夫,置佐史,加侍中。中大通元年,遷護軍將軍,中權如故。三年,為中軍將軍、太子詹事,出為丹陽尹。高祖每歎曰:「子弟並如迦葉,吾復何憂!」迦葉,藻小名也。入為安左將軍、尚書左僕射,加侍中,藻固辭不就,詔不許。大同五年,遷中衞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中書令,侍中如故。
藻性恬靜,獨處一室,床有膝痕,宗室衣冠,莫不楷則。常以爵祿太過,每思屏退,門庭閑寂,賔客罕通,太宗尤敬愛之。自遭家禍,恒布衣蒲席,不食鮮禽,非在公庭,不聽音樂,高祖每以此稱之。出為使持節、督南徐州刺史。侯景亂,藻遣長子彧率兵入援,及城開,加散騎常侍、大將軍。景遣其儀同蕭邕代之,據京口,藻因感氣疾,不自療。或勸奔江北,藻曰:「吾國之台鉉,位任特隆,旣不能誅翦逆賊,正當同死朝廷,安能投身異類,欲保餘生。」因不食累日。太清三年,薨,時年六十七。
永陽嗣王伯游字士仁,高祖次兄敷之子。敷字仲達,解褐齊後軍征虜行參軍,轉太子舍人,洗馬,遷丹陽尹丞。入為太子中舍人,除建威將軍、隨郡內史。招懷遠近,黎庶安之,以為前後之政莫之及也。進號寧朔將軍,徵為廬陵王諮議參軍。建武四年,薨。高祖即位,追贈侍中、司空,封永陽郡王,謚曰昭。
伯游美風神,善言玄理。天監元年四月,詔曰:「兄子伯游,雖年識未弘,意尚粗可。浙東奧區,宜須撫莅,可督會稽東陽新安永嘉臨海五郡諸軍事、輔國將軍、會稽太守。二年,襲封永陽郡王。五年,薨,時年二十三。謚曰恭。
衡陽嗣王元簡字熙遠,高祖第四弟暢之子。暢仕齊至太常,封江陵縣侯,卒。天監元年,追贈侍中、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封衡陽郡王。謚曰宣。
元簡三年襲封,除中書郎,遷會稽太守。十三年,入為給事黃門侍郎,出為持節、都督廣交越三州諸軍事、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還為太子中庶子,遷使持節、都督郢司霍三州諸軍事、信武將軍、郢州刺史。十八年正月,卒於州。謚曰孝。子俊嗣。
桂陽嗣王象字世翼,長沙宣武王第九子也。初,叔父融仕齊至太子洗馬。永元中,宣武之難,融遇害。高祖平京邑,贈給事黃門侍郎。天監元年,加散騎常侍、撫軍大將軍,封桂陽郡王。謚曰簡。無子,乃詔象為嗣,襲封爵。
象容止閑雅,善於交遊,事所生母以孝聞。起家寧遠將軍、丹陽尹。到官未幾,簡王妃薨,去職。服闋,復授明威將軍、丹陽尹。象生長深宮,始親庶政,舉無失德,朝廷稱之。出為持節、督司霍郢三州諸軍事、征遠將軍、郢州刺史。尋遷湘衡二州諸軍事、輕車將軍、湘州刺史。湘州舊多虎暴,及象在任,為之靜息,故老咸稱德政所感。除中書侍郎,俄以本官行石頭戍軍事,轉給事黃門侍郎、兼領軍,又以本官兼宗正卿。尋遷侍中、太子詹事,未拜,改授持節、督江州諸軍事、信武將軍、江州刺史。以疾免。尋除太常卿,加侍中,遷祕書監、領步兵校尉。大同二年,薨,謚曰敦。子慥嗣。
史臣曰:長沙諸嗣王,竝承襲土宇,光有藩服。桂陽王象以孝聞,在於牧湘,猛虎息暴,蓋德惠所致也。昔之善政,何以加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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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 梁書  卷二十四‧列傳第十八 蕭景弟昌 昂 昱
蕭景字子昭,高祖從父弟也。父崇之,字茂敬,即左光祿大夫道賜之子。道賜三子:長子尚之,字茂先;次太祖文皇帝;次崇之。初,左光祿居於鄉里,專行禮讓,為衆所推,仕歷宋太尉江夏王參軍,終于治書侍御史,齊末,追贈散騎常侍、左光祿大夫。尚之敦厚有德器,為司徒建安王中兵參軍,一府稱為長者;琅邪王僧虔尤善之,每事多與議決。遷步兵校尉,卒官。天監初,追謚文宣侯。尚之子靈鈞,仕齊廣德令。高祖義師至,行會稽郡事,頃之卒。高祖即位,追封東昌縣侯,邑一千戶。子謇嗣。崇之以幹能顯,為政尚嚴厲,官至冠軍將軍、東陽太守。永明中,錢唐唐 3762.gif 之反,別衆破東陽,崇之遇害。天監初,追謚忠簡侯。
景八歲隨父在郡,居喪以毀聞。旣長好學,才辯能斷。齊建武中,除晉安王國左常侍,遷永寧令,政為百城最。永嘉太守范述曾居郡,號稱廉平,雅服景為政,乃牓郡門曰:「諸縣有疑滯者,可就永寧令決。」頃之,以疾去官。永嘉人胡仲宣等千人詣闕,表請景為郡,不許。還為驃騎行參軍。永元二年,以長沙宣武王懿勳,除步兵校尉。是冬,宣武王遇害,景亦逃難。高祖義師至,以景為寧朔將軍、行南兖州軍事。時天下未定,江北傖楚各據塢壁,景示以威信,渠帥相率面縛請罪,旬日境內皆平。中興二年,遷督南兖州諸軍事、輔國將軍、監南兖州。高祖踐阼,封吳平縣侯,食邑一千戶,仍為使持節、都督北兖徐青冀四州諸軍事、冠軍將軍、南兖州刺史。詔景母毛氏為國太夫人,禮如王國太妃,假金章紫綬。景居州,清恪有威裁,明解吏職,文案無壅,下不敢欺,吏人畏敬如神。會年荒,計口賑卹,為饘粥於路以賦之,死者給棺具,人甚賴焉。
天監四年,王師北伐,景帥衆出淮陽,進屠宿豫。丁母憂,詔起攝職。五年,班師,除太子右衞率,遷輔國將軍、衞尉卿。七年,遷左驍騎將軍,兼領軍將軍。領軍管天下兵要,監局官僚舊多驕侈,景在職峻切,官曹肅然。制局監皆近倖,頗不堪命,以是不得久留中。尋出為使持節、督雍梁南北秦‧郢州之竟陵‧司州之隨郡諸軍事、信武將軍、寧蠻校尉、雍州刺史。八年三月,魏荊州刺史元志率衆七萬寇潺溝,驅迫羣蠻,羣蠻悉渡漢水來降。議者以蠻累為邊患,可因此除之。景曰:「窮來歸我,誅之不祥。且魏人來侵,每為矛楯,若悉誅蠻,則魏軍無礙,非長策也。」乃開樊城受降。因命司馬朱思遠、寧蠻長史曹義宗、中兵參軍孟惠儁擊志於潺溝,大破之,生擒志長史杜景。斬首萬餘級,流屍蓋漢水,景遣中兵參軍崔繢率軍士收而瘞焉。
景初到州,省除參迎羽儀器服,不得煩擾吏人。修營城壘,申警邊備,理辭訟,勸農桑。郡縣皆改節自勵,州內清肅,緣漢水陸千餘里,抄盜絕跡。十一年,徵右衞將軍、領石頭戍軍事。十二年,復為使持節、督南北兖北徐青冀五州諸軍事、信威將軍、南兖州刺史。十三年,徵為領軍將軍,直殿省,知十州損益事,月加祿五萬。
景為人雅有風力,長於辭令。其在朝廷,為衆所瞻仰。於高祖屬雖為從弟,而禮寄甚隆,軍國大事皆與議決。十五年,加侍中。十七年,太尉、揚州刺史臨川王宏坐法免。詔曰:「揚州應須緝理,宜得其人。侍中、領軍將軍吳平侯景才任此舉,可以安右將軍監揚州,并置佐史,侍中如故,即宅為府。」景越親居揚州,辭讓甚懇惻,至于涕泣,高祖不許。在州尤稱明斷,符教嚴整。有田舍老姥嘗訴得符,還至縣,縣吏未即發,姥語曰:「蕭監州符,火爄汝手,何敢留之!」其為人所畏敬如此。
十八年,累表陳解,高祖未之許。明年,出為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郢司霍三州諸軍事、安西將軍、郢州刺史。將發,高祖幸建興苑餞別,為之流涕。旣還宮,詔給鼓吹一部。在州復有能名。齊安、竟陵郡接魏界,多盜賊,景移書告示,魏即焚塢戍保境,不復侵略。普通四年,卒于州,時年四十七。詔贈侍中、中撫軍、開府儀同三司。謚曰忠。子勱嗣。
昌字子建,景第二弟也。齊豫章末,為晉安王左常侍。天監初,除中書侍郎,出為豫章內史。五年,加寧朔將軍。六年,遷持節、督廣交越桂四州諸軍事、輔國將軍、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七年,進號征遠將軍。九年,分湘州置衡州,以昌為持節、督廣州之綏建‧湘州之始安諸軍事、信武將軍、衡州刺史,坐免。十三年,起為散騎侍郎,尋以本官兼宗正卿。其年,出為安右長史。累遷太子中庶子、通直散騎常侍,又兼宗正卿。
昌為人亦明悟,然性好酒,酒後多過。在州郡,每醉輒逕出入人家,或獨詣草野。其於刑戮,頗無期度。醉時所殺,醒或求焉,亦無悔也。屬為有司所劾,入留京師,忽忽不樂,遂縱酒虛悸。在石頭東齋,引刀自刺,左右救之,不殊。十七年,卒,時年三十九。子伯言。
昂字子明,景第三弟也。天監初,累遷司徒右長史,出為輕車將軍、監南兖州。初,兄景再為南兖,德惠在人,及昂來代,時人方之馮氏。徵為琅邪、彭城二郡太守,軍號如先。復以輕車將軍出為廣州刺史。普通二年,為散騎常侍、信威將軍。四年,轉散騎侍郎、中領軍、太子中庶子,出為吳興太守。大通二年,徵為仁威將軍、衞尉卿,尋為侍中,兼領軍將軍。中大通元年,為領軍將軍。二年,封湘陰縣侯,邑一千戶。出為江州刺史。大同元年,卒,時年五十三。謚曰恭。
昱字子真。景第四弟也。天監初,除祕書郎,累遷太子舍人,洗馬,中書舍人,中書侍郎。每求自試,高祖以為淮南、永嘉、襄陽郡,並不就。志願邊州,高祖以其輕脫無威望,抑而不許。遷給事黃門侍郎。上表曰:「夏初陳啟,未垂採照,追懷慙懼,實戰胸心。臣聞暑雨祁寒,小人猶怨;榮枯寵辱,誰能忘懷!臣藉以往因,得預枝戚之重;緣報旣雜,時逢坎 21484.gif 之運。昔在齊季,義師之始,臣乃幼弱,粗有識慮,東西阻絕,歸赴無由,雖未能負戈擐甲,實銜淚憤懣。潛伏東境,備履艱危,首尾三年,亟移數處,雖復飢寒切身,亦不以凍餒為苦。每涉驚疑,惶怖失魄,旣乖致命之節,空有項領之憂,希望開泰,冀蒙共樂;豈期二十餘年功名無紀,畢此身骸,方填溝壑,丹誠素願,溘至長罷,俯自哀憐,能不傷歎!夫自媒自衒,誠哉可鄙;自譽自伐,實在可羞。然量己揆分,自知者審,陳力就列,寧敢空言,是以常願一試,屢成干請。夫上應玄象,實不易叨;錦不輕裁,誠難其製。過去業鄣所以致乖算測。聖監旣謂臣愚短,不可試用,豈容久居顯禁,徒穢黃樞。忝竊稍積,恐招物議,請解今職,乞屏退私門。伏願天照,特垂允許。臣雖叨榮兩宮,報效無地,方違省闥,伏深戀悚。」高祖手詔答曰:「昱表如此。古者用人,必前明試,皆須績用旣立,乃可自退之高。昔漢光武兄子章、興二人,並有名宗室,就欲習吏事,不過章為平陰令,興為緱氏宰,政事有能,方遷郡守,非直政績見稱,即是光武猶子。昱之才地,豈得比類焉!往歲處以淮南郡,旣不肯行;續用為招遠將軍、鎮北長史、襄陽太守,又以邊外致辭;改除招遠將軍、永嘉太守,復云內地非願;復問晉安、臨川,隨意所擇,亦復不行。解巾臨郡,事不為薄,數有致辭,意欲何在?且昱諸兄遞居連率,相繼推轂,未嘗缺歲。其同產兄景,今正居藩鎮。朕豈厚於景而薄於昱,正是朝序物議,次第若斯,於其一門,差自無愧。無論今日不得如此;昱兄弟昔在布衣,以處成長,於何取立,豈得任情反道,背天違地。孰謂朝廷無有憲章,特是未欲致之于理。旣表解職。可聽如啟。」坐免官。因此杜門絕朝覲,國家慶弔不復通。
普通五年,坐於宅內鑄錢,為有司所奏,下廷尉,得免死,徙臨海郡。行至上虞,有敕追還,且令受菩薩戒。昱旣至,恂恂盡禮,改意蹈道,持戒又精潔,高祖甚嘉之,以為招遠將軍、晉陵太守。下車勵名跡,除煩苛,明法憲,嚴於姦吏,優養百姓,旬日之間,郡中大化。俄而暴疾卒,百姓行坐號哭,市里為之諠沸,設祭奠於郡庭者四百餘人。田舍有女人夏氏,年百餘歲,扶曾孫出郡,悲泣不自勝。其惠化所感如此。百姓相率為立廟建碑,以紀其德。又詣京師求贈謚。詔贈湘州刺史。謚曰恭。
史臣曰:高祖光有天下,慶命傍流,枝戚屬婕,咸被任遇。蕭景之才辯識斷,益政佐時,蓋梁宗室令望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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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 梁書  卷二十五‧列傳第十九 周捨 徐勉
周捨字昇逸,汝南安成人,晉左光祿大夫顗之八世孫也。父顒,齊中書侍郎,有名於時。捨幼聦頴,顒異之,臨卒謂曰:「汝不患不富貴,但當持之以道德。」旣長,博學多通,尤精義理,善誦書,背文諷說,音韻清辯。
起家齊太學博士,遷後軍行參軍。建武中,魏人吳包南歸,有儒學,尚書僕射江祏招包講,捨造坐,累折包,辭理遒逸,由是名為口辯。王亮為丹陽尹,聞而悅之,辟為主簿,政事多委焉。遷太常丞。
梁臺建,為奉常丞。高祖即位,博求異能之士,吏部尚書范雲與顒素善,重捨才器,言之於高祖,召拜尚書祠部郎。時天下草創,禮儀損益多自捨出。尋為後軍記室參軍、秣陵令。入為中書通事舍人,累遷太子洗馬,散騎常侍,中書侍郎,鴻臚卿。時王亮得罪歸家,故人莫有至者,捨獨敦恩舊,及卒,身營殯葬,時人稱之。遷尚書吏部郎,太子右衞率,右衞將軍,雖居職屢徙,而常留省內,罕得休下,國史詔誥,儀體法律,軍旅謀謨,皆兼掌之。日夜侍上,預機密,二十餘年未嘗離左右。捨素辯給,與人汎論談謔,終日不絕口,而竟無一言漏泄機事,衆尤歎服之。性儉素,衣服器用,居處床席,如布衣之貧者。每入官府,雖廣厦華堂,閨閤重邃,捨居之則塵埃滿積。以荻為鄣,壞亦不營。為右衞,母憂去職,起為明威將軍、右驍騎將軍。服闋,除侍中,領步兵校尉,未拜,仍遷員外散騎常侍、太子左衞率。頃之,加散騎常侍、本州大中正,遷太子詹事。
普通五年,南津獲武陵太守白渦書,許遺捨面錢百萬,津司以聞。雖書自外入,猶為有司所奏,捨坐免。遷右驍騎將軍,知太子詹事。以其年卒,時年五十六。上臨哭,哀慟左右。詔曰:「太子詹事、豫州大中正捨,奄至殞喪,惻愴于懷。其學思堅明,志行開敏,劬勞機要,多歷歲年,才用未窮,彌可嗟慟。宜隆追遠,以旌善人。可贈侍中、護軍將軍,鼓吹一部,給東園祕器,朝服一具,衣一襲,喪事隨由資給。謚曰簡子。」明年,又詔曰:「故侍中、護軍將軍簡子捨,義該玄儒,博窮文史,奉親能孝,事君盡忠,歷掌機密,清貞自居。食不重味,身靡兼衣。終亡之日,內無妻妾,外無田宅,兩兒單貧,有過古烈。往者,南司白渦之劾,恐外議謂朕有私,致此黜免,追愧若人一介之善。外可量加襃異,以旌善人。」二子:弘義,弘信。
徐勉字脩仁,東海郯人也。祖長宗,宋高祖霸府行參軍。父融,南昌相。
勉幼孤貧,早勵清節。年六歲,時屬霖雨,家人祈霽,率爾為文,見稱耆宿。及長,篤志好學。起家國子生。太尉文憲公王儉時為祭酒,每稱勉有宰輔之量。射策舉高第,補西陽王國侍郎。尋遷太學博士,鎮軍參軍,尚書殿中郎,以公事免。又除中兵郎、領軍長史。琅邪王元長才名甚盛,嘗欲與勉相識,每託人召之。勉謂人曰:「王郎名高望促,難可輕 2776c.gif 衣裾。」俄而元長及禍,時人莫不服其機鑒。
初與長沙宣武王遊,高祖深器賞之。及義兵至京邑,勉於新林謁見,高祖甚加恩禮,使管書記。高祖踐阼,拜中書侍郎,遷建威將軍、後軍諮議參軍、本邑中正、尚書左丞。自掌樞憲,多所糾舉,時論以為稱職。
天監二年,除給事黃門侍郎、尚書吏部郎,參掌大選。遷侍中。時王師北伐,候驛填委。勉參掌軍書,劬勞夙夜,動經數旬,乃一還宅。每還,羣犬驚吠。勉歎曰:「吾憂國忘家,乃至於此。若吾亡後,亦是傳中一事。」六年,除給事中、五兵尚書,遷吏部尚書。勉居選官,彝倫有序,旣閑尺牘,兼善辭令,雖文案填積,坐客充滿,應對如流,手不停筆。又該綜百氏,皆為避諱。常與門人夜集,客有虞暠求詹事五官,勉正免答云:「今夕止可談風月,不宜及公事。」故時人咸服其無私。
除散騎常侍,領游擊將軍,未拜,改領太子右衞率。遷左衞將軍,領太子中庶子,侍東宮。昭明太子尚幼,敕知宮事。太子禮之甚重,每事詢謀。嘗於殿內講孝經,臨川靖惠王、尚書令沈約備二傅,勉與國子祭酒張充為執經,王瑩、張稷、柳憕、王暕為侍講。時選極親賢,妙盡時譽,勉陳讓數四。又與沈約書,求換侍講,詔不許,然後就焉。轉太子詹事,領雲騎將軍,尋加散騎常侍,遷尚書右僕射,詹事如故。又改授侍中,頻表解宮職,優詔不許。
時人間喪事,多不遵禮,朝終夕殯,相尚以速。勉上疏曰:「禮記問喪云:『三日而後斂者,以俟其生也;三日而不生,亦不生矣。』自頃以來,不遵斯制。送終之禮,殯以朞日,潤屋豪家,乃或半晷,衣衾棺椁,以速為榮,親戚徒隸,各念休反。故屬纊纔畢,灰釘已具,忘狐鼠之顧步,愧燕雀之徊翔。傷情滅理,莫此為大。且人子承衾之時,志懣心絕,喪事所資,悉關他手,愛憎深淺,事實難原,如覘視或爽,存沒違濫,使萬有其一,怨酷已多,豈若緩其告斂之晨,申其望生之冀。請自今士庶,宜悉依古,三日大斂。如有不奉,加以糾繩。」詔可其奏。
尋授宣惠將軍,置佐史,侍中、僕射如故。又除尚書僕射、中衞將軍。勉以舊恩,越升重位,盡心奉上。知無不為。爰自小選,迄于此職,常參掌衡石,甚得士心。禁省中事,未嘗漏洩。每有表奏,輒焚藁草。博通經史,多識前載。朝儀國典,婚冠吉凶,勉皆預圖議。普通六年,上修五禮表曰:
  臣聞「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人之道,曰仁與義」。故稱「導之以德,齊之以禮」。夫禮所以安上治民,弘風訓俗,經國家,利後嗣者也。唐虞三代,咸必由之。在乎有周,憲章尤備,因殷革夏,損益可知。雖復經禮三百,曲禮三千,經文三百,威儀三千,其大歸有五,即宗伯所掌典禮:吉為上,凶次之,賔次之,軍次之,嘉為下也。故祠祭不以禮,則不齊不莊;喪紀不以禮,則背死忘生者衆;賔客不以禮,則朝覲失其儀;軍旅不以禮,則致亂於師律;冠婚不以禮,則男女失其時。為國修身,於斯攸急。
  洎周室大壞,王道旣衰,官守斯文,日失其序,禮樂征伐,出自諸侯,小雅盡廢,舊章缺矣。是以韓宣適魯,知周公之德;叔侯在晉,辨郊勞之儀。戰國從橫,政教愈泯;暴秦滅學,掃地無餘。漢氏鬱興,日不暇給,猶命叔孫於外野,方知帝王之為貴。末葉紛綸,遞有興毀,或以武功銳志,或好黃老之言,禮義之式,於焉中止。及東京曹襃,南宮制述,集其散略,百有餘篇,雖寫以尺簡,而終闕平奏。其後兵革相尋,異端互起,章句旣淪,俎豆斯輟。方領矩步之容,事滅於旌鼓;蘭臺石室之文,用盡於帷蓋。至乎晉初,爰定新禮,荀顗制之於前,摯虞刪之於末。旣而中原喪亂,罕有所遺;江左草創,因循而已。釐革之風,是則未暇。
  伏惟陛下睿明啟運,先天改物,撥亂惟武,經世以文。作樂在乎功成,制禮弘於業定。光啟二學,皇枝等於貴遊;闢茲五館,草萊升以好爵。爰自受命,迄于告成,盛德形容備矣,天下能事畢矣。明明穆穆,無德而稱焉。至若玄符靈貺之祥,浮溟機山之賮,固亦日書左史,副在司存,今可得而略也。是以命彼羣才,搜甘泉之法;延茲碩學,闡曲臺之儀。淄上淹中之儒,連蹤繼軌;負笈懷鈆之彥,匪旦伊夕。諒以化穆三雍,人從五典,秩宗之教,勃焉以興。
  伏尋所定五禮,起齊永明三年,太子步兵校尉伏曼容表求制一代禮樂,于時參議置新舊學士十人,止修五禮,諮稟衞將軍丹陽尹王儉,學士亦分住郡中,製作歷年,猶未克就。及文憲薨殂,遺文散逸,後又以事付國子祭酒何胤,經涉九載,猶復未畢。建武四年,胤還東山,齊明帝敕委尚書令徐孝嗣。舊事本末,隨在南第。永元中,孝嗣於此遇禍,又多零落。當時鳩斂所餘,權付尚書左丞蔡仲熊、驍騎將軍何佟之,共掌其事。時修禮局住在國子學中門外,東昏之代,頻有軍火,其所散失,又踰太半。天監元年,佟之啟審省置之宜,敕使外詳。時尚書參詳,以天地初革,庶務權輿,宜俟隆平,徐議刪撰,欲且省禮局,併還尚書儀曹。詔旨云:「禮壞樂缺,故國異家殊,實宜以時修定,以為永准。但頃之修撰,以情取人,不以學進;其掌知者,以貴總一,不以稽古,所以歷年不就,有名無實。此旣經國所先,外可議其人,人定,便即撰次。」於是尚書僕射沈約等參議,請五禮各置舊學士一人,人各自舉學士二人,相助抄撰。其中有疑者,依前漢石渠、後漢白虎,隨源以聞,請旨斷決。乃以舊學士右軍記室參軍明山賔掌吉禮,中軍騎兵參軍嚴植之掌凶禮,中軍田曹行參軍兼太常丞賀瑒掌賔禮,征虜記室參軍陸璉掌軍禮,右軍參軍司馬褧掌嘉禮,尚書左丞何佟之總參其事。佟之亡後,以鎮北諮議參軍伏暅代之。後又以暅代嚴植之掌凶禮。暅尋遷官,以五經博士繆昭掌凶禮。復以禮儀深廣,記載殘缺,宜須博論,共盡其致,更使鎮軍將軍丹陽尹沈約、太常卿張充及臣三人同參厥務。臣又奉別敕,總知其事。末又使中書侍郎周捨、庾於陵二人復豫參知。若有疑義,所掌學士當職先立議,通諮五禮舊學士及參知,各言同異,條牒啟聞,決之制旨。疑事旣多,歲時又積,制旨裁斷,其數不少,莫不網羅經誥,玉振金聲,義貫幽微,理入神契,前儒所不釋,後學所未聞。凡諸奏決,皆載篇首,具列聖旨,為不刊之則。洪規盛範,冠絕百王;茂實英聲,方垂千載。寧孝宣之能擬,豈孝章之足云。
  五禮之職,事有繁簡,及其列畢,不得同時。嘉禮儀注以天監六年五月七日上尚書,合十有二秩,百一十六卷,五百三十六條;賔禮儀注以天監六年五月二十日上尚書,合十有七秩,一百三十三卷,五百四十五條;軍禮儀注以天監九年十月二十九日上尚書,合十有八秩,一百八十九卷,二百四十條;吉禮儀注以天監十一年十一月十日上尚書,合二十有六秩,二百二十四卷,一千五條;凶禮儀注以天監十一年十一月十七日上尚書,合四十有七秩,五百一十四卷,五千六百九十三條:大凡一百二十秩,一千一百七十六卷,八千一十九條。又列副祕閣及五經典書各一通,繕寫校定,以普通五年二月始獲洗畢。
  竊以撰正履禮,歷代罕就,皇明在運,厥功克成。周代三千,舉其盈數;今之八千,隨事附益。質文相變,故其數兼倍,猶如八卦之爻,因而重之,錯綜成六十四也。昔文武二王,所以綱紀周室,君臨天下,公旦脩之,以致太平龍鳳之瑞。自斯厥後,甫備茲日。孔子曰:「其有繼周,雖百代可知。」豈所謂齊功比美者歟!臣以庸識,謬司其任,淹留歷稔,允當斯責;兼勒成之初,未遑表上,寔由才輕務廣,思力不周,永言慙惕,無忘寤寐。自今春輿駕將親六師,搜尋軍禮,閱其條章,靡不該備。所謂郁郁文哉,煥乎洋溢,信可以懸諸日月,頒之天下者矣。愚心喜抃,彌思陳述;兼前後聯官,一時皆逝,臣雖幸存,耄已將及,慮皇世大典,遂闕騰奏,不任下情,輒具載撰修始末,并職掌人所成卷秩條目之數,謹拜表以聞。
詔曰:「經禮大備,政典載弘,今詔有司,案以行事也。」又詔曰:「勉表如此。因革允釐,憲章孔備,功成業定,於是乎在。可以光被八表,施諸百代,俾萬世之下,知斯文在斯。主者其按以遵行,勿有失墜。」尋加中書令,給親信二十人。勉以疾自陳,求解內任,詔不許,乃令停下省,三日一朝,有事遣主書論決。腳疾轉劇,久闕朝覲,固陳求解,詔乃賚假,須疾差還省。
勉雖居顯位,不營產業,家無蓄積,俸祿分贍親族之窮乏者。門人故舊或從容致言。勉乃答曰:「人遺子孫以財,我遺之以清白。子孫才也,則自致輜軿;如其不才,終為他有。」嘗為書誡其子崧曰:
  吾家世清廉,故常居貧素,至於產業之事,所未嘗言,非直不經營而已。薄躬遭逢,遂至今日,尊官厚祿,可謂備之。每念叨竊若斯,豈由才致,仰藉先代風範及以福慶,故臻此耳。古人所謂「以清白遺子孫,不亦厚乎。」又云:「遺子黃金滿籯,不如一經。」詳求此言,信非徒語。吾雖不敏,實有本志,庶得遵奉斯義,不敢墜失。所以顯貴以來,將三十載,門人故舊亟薦便宜,或使創闢田園,或勸興立邸店,又欲舳艫運致,亦令貨殖聚斂。若此事衆,皆距而不納。非謂拔葵去織,且欲省息紛紜。
  中年聊於東田間營小園者,非在播藝,以要利入,正欲穿池種樹,少寄情賞。又以郊際閑曠,終可為宅,儻獲懸車致事,實欲歌哭於斯。慧日、十住等,旣應營婚,又須住止,吾清明門宅,無相容處。所以爾者,亦復有以。前割西邊施宣武寺,旣失西廂,不復方幅,意亦謂此逆旅舍耳,何事須華?常恨時人謂是我宅。古往今來,豪富繼踵,高門甲第,連闥洞房,宛其死矣,定是誰室?但不能不為培塿之山,聚石移果,雜以花卉,以娛休沐,用託性靈。隨便架立,不在廣大,惟功德處,小以為好。所以內中逼促,無復房宇。近營東邊兒孫二宅,乃藉十住南還之資,其中所須,猶為不少,旣牽挽不至,又不可中塗而輟,郊間之園,遂不辦保,貨與韋黯,乃獲百金,成就兩宅,已消其半。尋園價所得,何以至此?由吾經始歷年,粗已成立,桃李茂密,桐竹成陰,塍陌交通,渠畎相屬。華樓逈榭,頗有臨眺之美;孤峰叢薄,不無糾紛之興。瀆中並饒菰蔣,湖裏殊富芰蓮。雖云人外,城闕密邇,韋生欲之,亦雅有情趣。追述此事,非有吝心,蓋是筆勢所至耳。憶謝靈運山家詩云:「中為天地物,今成鄙夫有。」吾此園有之二十載矣,今為天地物,物之與我,相校幾何哉!此吾所餘,今以分汝,營小田舍,親累旣多,理亦須此。且釋氏之教,以財物謂之外命;儒典亦稱「何以聚人曰財」。況汝曹常情,安得忘此。聞汝所買姑孰田地,甚為舄鹵,彌復何安?所以如此,非物競故也。雖事異寢丘,聊可髣髴。孔子曰:「居家理治,可移於官。」旣已營之,宜使成立。進退兩亡,更貽恥笑。若有所收穫,汝可自分贍內外大小,宜令得所,非吾所知,又復應沾之諸女耳。汝旣居長,故有此及。
  凡為人長,殊復不易,當使中外諧緝,人無間言,先物後己,然後可貴。老生云:「後其身而身先。」若能爾者,更招巨利。汝當自勗,見賢思齊,不宜忽略以棄日也。棄日乃是棄身,身名美惡,豈不大哉,可不慎歟!今之所敕,略言此意,正謂為家已來,不事資產,旣立墅舍,以乖舊業,陳其始末,無愧懷抱。兼吾年時朽暮,心力稍殫,牽課奉公,略不克舉,其中餘暇,裁可自休。或復冬日之陽,夏日之陰,良辰美景,文案間隙,負杖躡屩,逍遙陋館,臨池觀魚,披林聽鳥,濁酒一杯,彈琴一曲,求數刻之暫樂,庶居常以待終,不宜復勞家間細務。汝交關旣定,此書又行,凡所資須,付給如別。自茲以後,吾不復言及田事,汝亦勿復與吾言之。假使堯水湯旱,吾豈知如何;若其滿庾盈箱,爾之幸遇。如斯之事,並無俟令吾知也。記云:「夫孝者,善繼人之志,善述人之事。」今且望汝全吾此志,則無所恨矣。
勉第二子悱卒,痛悼甚至,不欲久廢王務,乃為答客喻。其辭曰:
  普通五年春二月丁丑,余第二息晉安內史悱喪之問至焉,舉家傷悼,心情若隕。二宮並降中使以相慰勗,親遊賔客畢來弔問,輒慟哭失聲,悲不自已,所謂父子天性,不知涕之所從來也。
  於是門人慮其肆情所鍾,容致委頓,乃斂衽而進曰:「僕聞古往今來,理運之常數;春榮秋落,氣象之定期。人居其間,譬諸逆旅,生寄死歸,著於通論,是以深識之士,悠爾忘懷。東門歸無之旨,見稱往哲;西河喪明之過,取誚友朋。足下受遇於朝,任居端右,憂深責重,休戚是均,宜其遺情下流,止哀加飯,上存奉國,俯示隆家。豈可縱此無益,同之兒女,傷神損識,或虧生務。門下竊議,咸為君侯不取也。」
  余雪泣而答曰:「彭殤之達義,延吳之雅言,亦常聞之矣;顧所以未能弭意者,請陳其說。夫植樹階庭,欽柯葉之茂;為山累仞,惜覆簣之功。故秀而不實,尼父為之歎息;析彼歧路,楊子所以留連。事有可深,聖賢靡抑。今吾所悲,亦以悱始踰立歲,孝悌之至,自幼而長,文章之美,得之天然,好學不倦,居無塵雜,多所著述,盈帙滿笥,淡然得失之際,不見喜慍之容。及翰飛東朝,參伍盛列,其所遊往,皆一時才俊,賦詩頌詠,終日忘疲。每從容謂吾以遭逢時來,位隆任要,當應推賢下士,先物後身,然後可以報恩明主,克保元吉。俾余二紀之中,忝竊若是,幸無大過者,繄此子之助焉。自出閩區,政存清靜,冀其旋反,少慰衰暮,言念今日,眇然長往。加以闔棺千里之外,未知歸骨之期,雖復無情之倫,庸詎不痛於昔!夷甫孩抱中物,尚盡慟以待賔;安仁未及七旬,猶慇懃於詞賦。況夫名立宦成,半途而廢者,亦焉可已已哉。求其此懷,可謂苗實之義。諸賢旣貽格言,喻以大理,即日輟哀,命駕脩職事焉。」
中大通三年,又以疾自陳,移授特進,右光祿大夫、侍中、中衞將軍,置佐史,餘如故。增親信四十人。兩宮參問,冠蓋結轍;服膳醫藥,皆資天府。有敕每欲臨幸,勉以拜伏有虧,頻啟停出,詔許之,遂停輿駕。大同元年,卒,時年七十。高祖聞而流涕,即日車駕臨殯,乃詔贈特進、右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餘並如故。給東園祕器,朝服一具,衣一襲。贈錢二十萬,布百匹。皇太子亦舉哀朝堂。謚曰簡肅公。
勉善屬文,勤著述,雖當機務,下筆不休。嘗以起居注煩雜,乃加刪撰為別起居注六百卷;左丞彈事五卷;在選曹,撰選品五卷;齊時,撰太廟祝文二卷;以孔釋二教殊途同歸,撰會林五十卷。凡所著,前後二集四十五卷,又為婦人集十卷,皆行於世。大同三年,故佐史尚書左丞劉覽等詣闕陳勉行狀,請刊石紀德,即降詔許立碑於墓云。
悱字敬業,幼聦敏,能屬文。起家著作佐郎,轉太子舍人,掌書記之任。累遷洗馬、中舍人,猶管書記。出入宮坊者歷稔,以足疾出為湘東王友,遷晉安內史。
陳吏部尚書姚察曰:徐勉少而厲志忘食,發憤脩身,慎言行,擇交遊。加運屬興王,依光日月,故能明經術以綰青紫,出閭閻而取卿相。及居重任,竭誠事主,動師古始,依則先王,提衡端軌,物無異議,為梁宗臣,盛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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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5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梁書  卷二十六‧列傳第二十 范岫 傅昭弟映 蕭琛 陸杲
范岫字懋賔,濟陽考城人也。高祖宣,晉徵士。父羲,宋兖州別駕。岫早孤,事母以孝聞,與吳興沈約俱為蔡興宗所禮。泰始中,起家奉朝請。興宗為安西將軍,引為主簿。累遷臨海、長城二縣令,驃騎參軍,尚書刪定郎,護軍司馬,齊司徒竟陵王子良記室參軍。
累遷太子家令。文惠太子之在東宮,沈約之徒以文才見引,岫亦預焉。岫文雖不逮約,而名行為時輩所與,博涉多通,尤悉魏晉以來吉凶故事。約常稱曰:「范公好事該博,胡廣無以加。」南鄉范雲謂人曰:「諸君進止威儀,當問范長頭。」以岫多識前代舊事也。
遷國子博士。永明中,魏使至,有詔妙選朝士有詞辯者,接使於界首,以岫兼淮陰長史迎焉。還遷尚書左丞,母憂去官,尋起攝職。出為寧朔將軍、南蠻長史、南義陽太守,未赴職,遷右軍諮議參軍,郡如故。除撫軍司馬。出為建威將軍、安成內史。入為給事黃門侍郎,遷御史中丞、領前軍將軍、南北兖二州大中正。永元末,出為輔國將軍、冠軍晉安王長史,行南徐州事。義師平京邑,承制徵為尚書吏部郎,參大選。梁臺建,為度支尚書。天監五年,遷散騎常侍、光祿大夫,侍皇太子,給扶。六年,領太子左衞率。七年,徙通直散騎常侍、右衞將軍,中正如故。其年表致事,詔不許。八年,出為晉陵太守,秩中二千石。九年,入為祠部尚書,領右驍騎將軍,其年遷金紫光祿大夫,加親信二十人。十三年,卒官,時年七十五。賻錢五萬,布百匹。
岫身長七尺八寸,恭敬儼恪,進止以禮。自親喪之後,蔬食布衣以終身。每所居官,恒以廉潔著稱。為長城令時,有梓材巾箱至數十年,經貴遂不改易。在晉陵,惟作牙管筆一雙,猶以為費。所著文集、禮論、雜儀、字訓行於世。二子襃,偉。
傅昭,字茂遠,北地靈州人,晉司隸校尉咸七世孫也。祖和之,父淡,善三禮,知名宋世。淡事宋竟陵王劉誕,誕反,淡坐誅。昭六歲而孤,哀毀如成人者,宗黨咸異之。十一,隨外祖於朱雀航賣曆日。為雍州刺史袁顗客,顗嘗來昭所,昭讀書自若,神色不改。顗歎曰:「此兒神情不凡,必成佳器。」司徒建安王休仁聞而悅之,因欲致昭,昭以宋氏多故,遂不往。或有稱昭於廷尉虞愿,愿乃遣車迎昭。時愿宗人通之在坐,並當世名流,通之贈昭詩曰:「英妙擅山東,才子傾洛陽。清塵誰能嗣,及爾遘遺芳。」太原王延秀薦昭於丹陽尹袁粲,深為所禮,辟為郡主簿,使諸子從昭受學。會明帝崩,粲造哀策文,乃引昭定其所制。每經昭戶,輒歎曰:「經其戶,寂若無人,披其帷,其人斯在,豈非名賢。」尋為總明學士、奉朝請。齊永明中,累遷員外郎、司徒竟陵王子良參軍、尚書儀曹郎。
先是御史中丞劉休薦昭於武帝,永明初,以昭為南郡王侍讀。王嗣帝位,故時臣隸爭求權寵,惟昭及南陽宗夬,保身守正,無所參入,竟不罹其禍。明帝踐阼,引昭為中書通事舍人。時居此職者,皆勢傾天下,昭獨廉靜,無所干豫。器服率陋,身安麤糲。常插燭於板床,明帝聞之,賜漆合燭盤等,敕曰:「卿有古人之風,故賜卿古人之物。」累遷車騎臨海王記室參軍,長水校尉,太子家令,驃騎晉安王諮議參軍。尋除尚書左丞、本州大中正。
高祖素悉昭能,建康城平,引為驃騎錄事參軍。梁臺建,遷給事黃門侍郎,領著作郎,頃之,兼御史中丞,黃門、著作、中正並如故。天監三年,兼五兵尚書,參選事,四年,即真。六年,徙為左民尚書,未拜,出為建威將軍、平南安成王長史、尋陽太守。七年,入為振遠將軍、中權長史。八年,遷通直散騎常侍,領步兵校尉,復領本州大中正。十年,復為左民尚書。
十一年,出為信武將軍、安成內史。安成自宋已來兵亂,郡舍號凶。及昭為郡,郡內人夜夢見兵馬鎧甲甚盛,又聞有人云「當避善人」,軍衆相與騰虛而逝。夢者驚起。俄而疾風暴雨,倏忽便至,數間屋俱倒,即夢者所見軍馬踐蹈之所也。自後郡舍遂安,咸以昭正直所致。郡溪無魚,或有暑月薦昭魚者,昭旣不納,又不欲拒,遂餧于門側。
十二年,入為祕書監,領後軍將軍。十四年,遷太常卿。十七年,出為智武將軍、臨海太守。郡有蜜巖,前後太守皆自封固,專收其利。昭以周文之囿,與百姓共之,大可喻小,乃教勿封。縣令常餉栗,置絹于薄下,昭笑而還之。普通二年,入為通直散騎常侍、光祿大夫,領本州大中正,尋領祕書監。五年,遷散騎常侍、金紫光祿大夫,中正如故。
昭所莅官,常以清靜為政,不尚嚴肅。居朝廷,無所請謁,不畜私門生,不交私利。終日端居,以書記為樂,雖老不衰。博極古今,尤善人物,魏晉以來,官宦簿伐,姻通內外,舉而論之,無所遺失。性尤篤慎。子婦嘗得家餉牛肉以進,昭召其子曰:「食之則犯法,告之則不可,取而埋之。」其居身行己,不負闇室,類皆如此。京師後進,宗其學,重其道,人人自以為不逮。大通二年九月,卒,時年七十五。詔賻錢三萬,布五十匹,即日舉哀,謚曰貞子。長子諝,尚書郎,臨安令。次子肱。
映字徽遠,昭弟也。三歲而孤。兄弟友睦,脩身厲行,非禮不行。始昭之守臨海,陸倕餞之,賔主俱懽,日昏不反,映以昭年高,不可連夜極樂,乃自往迎候,同乘而歸,兄弟並已斑白,時人美而服焉。及昭卒,映喪之如父,年踰七十,哀戚過禮,服制雖除,每言輒感慟。
映泛涉記傳,有文才,而不以篇什自命。少時與劉繪、蕭琛相友善,繪之為南康相,映時為府丞,文教多令具草。褚彥回聞而悅之,乃屈與子賁等遊處。年未弱冠,彥回欲令仕,映以昭未解褐,固辭,須昭仕乃官。
永元元年,參鎮軍江夏王軍事,出為武康令。及高祖師次建康,吳興太守袁昂自謂門世忠貞,固守誠節,乃訪於映曰:「卿謂時事云何?」映答曰:「元嘉之末,開闢未有,故太尉殺身以明節,司徒當寄託之重,理無苟全,所以不顧夷險,以殉名義。今嗣主昏虐,狎近羣小,親賢誅戮,君子道消,外難屢作,曾無悛改。今荊雍協舉,乘據上流,背昏向明,勢無不濟。百姓思治,天人之意可知;旣明且哲,忠孝之途無爽。願明府更當雅慮,無祇悔也。」尋以公事免。天監初,除征虜鄱陽王參軍,建安王中權錄事參軍,領軍長史,烏程令。所受俸祿,悉歸于兄。復為臨川王錄事參軍,南臺治書,安成王錄事,太子翊軍校尉,累遷中散大夫、光祿卿、太中大夫。大同五年,卒,年八十三。子弘。
蕭琛字彥瑜,蘭陵人。祖僧珍,宋廷尉卿。父惠訓,太中大夫。琛年數歲,從伯惠開撫其背曰:「必興吾宗。」
琛少而朗悟,有縱橫才辯。起家齊太學博士。時王儉當朝,琛年少,未為儉所識,負其才氣,欲候儉。時儉宴于樂遊苑,琛乃著虎皮靴,策桃枝杖,直造儉坐,儉與語,大悅。儉為丹陽尹,辟為主簿,舉為南徐州秀才,累遷司徒記室。
永明九年,魏始通好,琛再銜命至桑乾,還為通直散騎侍郎。時魏遣李道固來使,齊帝讌之,琛於御筵舉酒勸道固,道固不受,曰:「公庭無私禮,不容受勸。」琛徐答曰:「詩所謂『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座者皆服,道固乃受琛酒。遷司徒右長史。出為晉熙王長史、行南徐州事。還兼少府卿、尚書左丞。
東昏初嗣立,時議以無廟見之典,琛議據周頌烈文、閔予皆為即位朝廟之典,於是從之。高祖定京邑,引為驃騎諮議,領錄事,遷給事黃門侍郎。梁臺建,為御史中丞。天監元年,遷庶子,出為宣城太守。徵為衞尉卿,俄遷員外散騎常侍。三年,除太子中庶子、散騎常侍。九年,出為寧遠將軍、平西長史、江夏太守。
始琛在宣城,有北僧南度,惟賷一葫蘆,中有漢書序傳。僧曰:「三輔舊老相傳,以為班固真本。」琛固求得之,其書多有異今者,而紙墨亦古,文字多如龍舉之例,非隸非篆,琛甚祕之。及是行也,以書饟鄱陽王範,範乃獻于東宮。
琛尋遷安西長史、南郡太守,母憂去官,又丁父艱。起為信武將軍、護軍長史,俄為貞毅將軍、太尉長史。出為信威將軍、東陽太守,遷吳興太守。郡有項羽廟,土民名為憤王,甚有靈驗,遂於郡廳事安施床幕為神座,公私請禱,前後二千石皆於廳拜祠,而避居他室。琛至,徙神還廟,處之不疑。又禁殺牛解祀,以脯代肉。
琛頻蒞大郡,不治產業,有闕則取,不以為嫌。普通元年,徵為宗正卿,遷左民尚書,領南徐州大中正,太子右衞率。徙度支尚書,左驍騎將軍,領軍將軍,轉祕書監、後軍將軍,遷侍中。
高祖在西邸,早與琛狎,每朝讌,接以舊恩,呼為宗老。琛亦奉陳昔恩,以「早簉中陽,夙忝同閈,雖迷興運,猶荷洪慈」。上答曰:「雖云早契闊,乃自非同志;勿談興運初,且道狂奴異。」
琛常言:「少壯三好,音律、書、酒。年長以來,二事都廢,惟書籍不衰。」而琛性通脫,常自解竈,事畢餕餘,必陶然致醉。
大通二年,為金紫光祿大夫,加特進,給親信三十人。中大通元年,為雲麾將軍、晉陵太守,秩中二千石,以疾自解,改授侍中、特進、金紫光祿大夫。卒,年五十二。遺令諸子,與妻同墳異藏,祭以蔬菜,葬日止車十乘,事存率素。乘輿臨哭甚哀。詔贈本官,加雲麾將軍,給東園祕器,朝服一具,衣一襲,賻錢二十萬,布百匹。謚曰平子。
陸杲字明霞,吳郡吳人。祖徽,宋輔國將軍、益州刺史。父叡,揚州治中。
杲少好學,工書畫,舅張融有高名,杲風韻舉動頗類於融,時稱之曰:「無對日下,惟舅與甥。」起家齊中軍法曹行參軍,太子舍人,衞軍王儉主簿。遷尚書殿中曹郎,拜日,八座丞郎並到上省交禮,而杲至晚,不及時刻,坐免官。久之,以為司徒竟陵王外兵參軍,遷征虜宜都王功曹史,驃騎晉安王諮議參軍,司徒從事中郎。梁臺建,以為驃騎記室參軍,遷相國西曹掾。天監元年,除撫軍長史,母憂去職。服闋,拜建威將軍、中軍臨川王諮議參軍,尋遷黃門侍郎,右軍安成王長史。五年,遷御史中丞。
杲性婞直,無所顧望。山陰令虞肩在任,贓污數百萬,杲奏收治。中書舍人黃睦之以肩事託杲,杲不答。高祖聞之,以問杲,杲答曰「有之」。高祖曰:「卿識睦之不?」杲答曰:「臣不識其人。」時睦之在御側,上指示杲曰:「此人是也。」杲謂睦之曰:「君小人,何敢以罪人屬南司?」睦之失色。領軍將軍張稷,是杲從舅,杲嘗以公事彈稷,稷因侍宴訴高祖曰:「陸杲是臣通親,小事彈臣不貸。」高祖曰:「杲職司其事,卿何得為嫌!」杲在臺,號稱不畏彊禦。
六年,遷祕書監,頃之為太子中庶子、光祿卿。八年,出為義興太守,在郡寬惠,為民下所稱。還為司空臨川王長史、領揚州大中正。十四年,遷通直散騎侍郎,俄遷散騎常侍,中正如故。十五年,遷司徒左長史。十六年,入為左民尚書,遷太常卿。普通二年,出為仁威將軍、臨川內史。五年,入為金紫光祿大夫,又領揚州大中正。中大通元年,加特進,中正如故。四年,卒,時年七十四。謚曰質子。
杲素信佛法,持戒甚精,著沙門傳三十卷。
弟煦,學涉有思理。天監初,歷中書侍郎,尚書左丞,太子家令,卒。撰晉書未就。又著陸史十五卷,陸氏驪泉志一卷,並行於世。
子罩,少篤學,有文才,仕至太子中庶子、光祿卿。
史臣曰:范岫、傅昭,並篤行清慎,善始令終,斯石建、石慶之徒矣。蕭琛、陸杲俱以才學著名。琛朗悟辯捷,加諳究朝典,高祖在田,與琛遊舊,及踐天曆,任遇甚隆,美矣。杲性婞直,無所忌憚,旣而執法憲臺,糾繩不避權幸,可謂允茲正色。詩云:「彼己之子,邦之司直。」杲其有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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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5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梁書  卷二十七‧列傳第二十一 陸倕 到洽 明山賔 殷鈞 陸襄
陸倕字佐公,吳郡吳人也。晉太尉玩六世孫。祖子真,宋東陽太守。父慧曉,齊太常卿。
倕少勤學,善屬文。於宅內起兩間茅屋,杜絕往來,晝夜讀書,如此者數載。所讀一遍,必誦於口。嘗借人漢書,失五行志四卷,乃暗寫還之,略無遺脫。幼為外祖張岱所異,岱常謂諸子曰:「此兒汝家之陽元也。」年十七,舉本州秀才。刺史竟陵王子良開西邸延英俊,倕亦預焉。辟議曹從事參軍、廬陵王法曹行參軍。天監初,為右軍安成王外兵參軍,轉主簿。
倕與樂安任昉友善,為感知己賦以贈昉,昉因此名以報之曰:「信偉人之世篤,本侯服於陸鄉。緬風流與道素,襲袞衣與繡裳。還伊人而世載,並三駿而龍光。過龍津而一息,望鳳條而曾翔。彼白玉之雖潔,此幽蘭之信芳。思在物而取譬,非斗斛之能量。匹聳峙於東岳,比凝厲於秋霜。不一飯以妄過,每三錢以投渭。匪蒙袂之敢嗟,豈溝壑之能衣。旣蘊藉其有餘,又淡然而無味。得意同乎卷懷,違方似乎仗氣。類平叔而靡雕,似子雲之不朴。冠衆善而貽操,綜羣言而名學。折高、戴於后臺,異鄒、顏乎董幄。採三詩於河間,訪九師於淮曲。術兼口傳之書,藝廣鏗鏘之樂。時坐睡而梁懸,裁枝梧而錐握。旣文過而意深,又理勝而辭縟。咨余生之荏苒,迫歲暮而傷情。測徂陰於堂下,聽鳴鍾於洛城。唯忘年之陸子,定一遇於班荊。余獲田蘇之價,爾得海上之名。信落魄而無產,終長對於短生。飢虛表於徐步,逃責顯於疾行。子比我於叔則,又方余於耀卿。心照情交,流言靡惑。萬類闇求,千里懸得。言象可廢,蹄筌自默。居非連棟,行則同車。冬日不足,夏日靡餘。肴核非餌,絲竹豈娛。我未捨駕,子已回輿。中飯相顧,悵然動色。邦壤旣殊,離會莫測。存異山陽之居,沒非要離之側。似膠投漆中,離婁豈能識。」其為士友所重如此。
遷驃騎臨川王東曹掾。是時禮樂制度多所創革,高祖雅愛倕才,乃敕撰新漏刻銘,其文甚美。遷太子中舍人,管東宮書記。又詔為石闕銘記,奏之。敕曰:「太子中舍人陸倕所製石闕銘,辭義典雅,足為佳作。昔虞丘辨物,邯鄲獻賦,賞以金帛,前史美談。可賜絹三十匹。」遷太子庶子、國子博士,母憂去職。服闋,為中書侍郎,給事黃門侍郎,揚州別駕從事史,以疾陳解,遷鴻臚卿,入為吏部郎,參選事。出為雲麾晉安王長史、尋陽太守、行江州府州事。以公事免,左遷中書侍郎,司徒司馬,太子中庶子,廷尉卿。又為中庶子,加給事中,揚州大中正。復除國子博士,中庶子、中正並如故。守太常卿,中正如故。普通七年,卒,年五十七。文集二十卷,行於世。
第四子纉,早慧,十歲通經,為童子奉車郎,卒。
到洽字茂沿,彭城武原人也。宋驃騎將軍彥之曾孫。祖仲度,驃騎江夏王從事中郎。父坦,齊中書郎。
洽年十八,為南徐州迎西曹行事。洽少知名,清警有才學士行。謝朓文章盛於一時,見洽深相賞好,日引與談論。每謂洽曰:「君非直名人,乃亦兼資文武。」朓後為吏部,洽去職,朓欲薦之,洽覩世方亂,深相拒絕。除晉安王國左常侍,不就,遂築室巖阿,幽居者積歲。樂安任昉有知人之鑒,與洽兄沼、溉並善。嘗訪洽於田舍,見之歎曰:「此子日下無雙。」遂申拜親之禮。
天監初,沼、溉俱蒙擢用,洽尤見知賞,從弟沆亦相與齊名。高祖問待詔丘遲曰:「到洽何如沆、溉?」遲對曰:「正清過於沆,文章不減溉;加以清言,殆將難及。」即召為太子舍人。御華光殿,詔洽及沆、蕭琛、任昉侍讌,賦二十韻詩,以洽辭為工,賜絹二十匹。高祖謂昉曰:「諸到可謂才子。」昉對曰:「臣常竊議,宋得其武,梁得其文。」
二年,遷司徒主簿,直待詔省,敕使抄甲部書。五年,遷尚書殿中郎。洽兄弟羣從,遞居此職,時人榮之。七年,遷太子中舍人,與庶子陸倕對掌東宮管記。俄為侍讀,侍讀省仍置學士二人,洽復充其選。九年,遷國子博士,奉敕撰太學碑。十二年,出為臨川內史,在郡稱職。十四年,入為太子家令,遷給事黃門侍郎,兼國子博士。十六年,遷太子中庶子。普通元年,以本官領博士。頃之,入為尚書吏部郎,請託一無所行。俄遷員外散騎常侍,復領博士,母憂去職。五年,復為太子中庶子,領步兵校尉,未拜,仍遷給事黃門侍郎,領尚書左丞,準繩不避貴戚,尚書省賄賂莫敢通。時鑾輿欲親戎,軍國容禮,多自洽出。六年,遷御史中丞,彈糾無所顧望,號為勁直,當時肅清。以公事左降,猶居職。舊制,中丞不得入尚書下舍,洽兄溉為左民尚書,洽引服親不應有礙,刺省詳決。左丞蕭子雲議許入溉省,亦以其兄弟素篤,不能相別也。七年,出為貞威將軍、雲麾長史、尋陽太守。
大通元年,卒於郡,時年五十一。贈侍中。謚曰理子。昭明太子與晉安王綱令曰:「明北兖、到長史遂相係凋落,傷怛悲惋,不能已已。去歲陸太常殂歿,今茲二賢長謝。陸生資忠履貞,冰清玉潔,文該四始,學遍九流,高情勝氣,貞然直上。明公儒學稽古,淳厚篤誠,立身行道,始終如一,儻值夫子,必升孔堂。到子風神開爽,文義可觀,當官莅事,介然無私。皆海內之俊乂,東序之祕寶。此之嗟惜,更復何論。但遊處周旋,並淹歲序,造膝忠規,豈可勝說,幸免祇悔,實二三子之力也。談對如昨,音言在耳,零落相仍,皆成異物,每一念至,何時可言。天下之寶,理當惻愴。近張新安又致故,其人文筆弘雅,亦足嗟惜,隨弟府朝,東西日久,尤當傷懷也。比人物零落,特可傷惋,屬有今信,乃復及之。」
洽文集行於世。子伯淮、仲舉。
明山賔字孝若,平原鬲人也。父僧紹,隱居不仕,宋末國子博士徵,不就。
山賔七歲能言名理,十三博通經傳,居喪盡禮。服闋,州辟從事史。起家奉朝請。兄仲璋嬰痼疾,家道屢空,山賔乃行干祿。齊始安王蕭遙光引為撫軍行參軍,後為廣陽令,頃之去官。義師至,高祖引為相府田曹參軍。梁臺建,為尚書駕部郎,遷治書侍御史,右軍記室參軍,掌治吉禮。時初置五經博士,山賔首膺其選。遷北中郎諮議參軍,侍皇太子讀。累遷中書侍郎,國子博士,太子率更令,中庶子,博士如故。天監十五年,出為持節、督緣淮諸軍事、征遠將軍、北兖州刺史。普通二年,徵為太子右衞率,加給事中,遷御史中丞。以公事左遷黃門侍郎、司農卿。四年,遷散騎常侍,領青冀二州大中正。東宮新置學士,又以山賔居之,俄以本官兼國子祭酒。
初,山賔在州,所部平陸縣不稔,啟出倉米以贍人,後刺史檢州曹,失簿書,以山賔為秏闕,有司追責,籍其宅入官,山賔默不自理,更巿地造宅。昭明太子聞築室不就,有令曰:「明祭酒雖出撫大藩,擁旄推轂,珥金拖紫,而恒事屢空。聞構宇未成,今送薄助。」并貽詩曰:「平仲古稱奇,夷吾昔檀美。令則挺伊賢,東秦固多士。築室非道傍,置宅歸仁里。庚桑方有係,原生今易擬。必來三逕人,將招五經士。」
山賔性篤實,家中嘗乏用,貨所乘牛。旣售受錢,乃謂買主曰:「此牛經患漏蹄,治差已久,恐後脫發,無容不相語。」買主遽追取錢。處士阮孝緒聞之,歎曰:「此言足使還淳反朴,激薄停澆矣。」
五年,又為國子博士,常侍、中正如故。其年以本官假節,權攝北兖州事。大通元年,卒,時年八十五。詔贈侍中、信威將軍。謚曰質子。昭明太子為舉哀,賻錢十萬,布百匹,并使舍人王顒監護喪事。又與前司徒左長史殷芸令曰:「北兖信至,明常侍遂至殞逝,聞之傷怛。此賢儒術該通,志用稽古,溫厚淳和,倫雅弘篤。授經以來,迄今二紀。若其上交不諂,造膝忠規,非顯外跡,得之胸懷者,蓋亦積矣。攝官連率,行當言歸,不謂長往,眇成疇日。追憶談緒,皆為悲端,往矣如何!昔經聯事,理當酸愴也。」
山賔累居學官,甚有訓導之益,然性頗疏通,接於諸生,多所狎比,人皆愛之。所著吉禮儀注二百二十四卷,禮儀二十卷,孝經喪禮服義十五卷。
子震,字興道,亦傳父業。歷官太學博士,太子舍人,尚書祠部郎,餘姚令。
殷鈞字季和,陳郡長平人也。晉太常融八世孫。父叡,有才辯,知名齊世,歷官司徒從事中郎。叡妻王奐女。奐為雍州刺史、鎮北將軍,乃言於朝,以叡為鎮北長史、河南太守。奐誅,叡并見害。鈞時年九歲,以孝聞。及長,恬靜簡交遊,好學有思理。善隸書,為當時楷法,南鄉范雲、樂安任昉並稱賞之。高祖與叡少舊故,以女妻鈞,即永興公主也。
天監初,拜駙馬都尉,起家祕書郎,太子舍人,司徒主簿,祕書丞。鈞在職,啟校定祕閣四部書,更為目錄。又受詔料檢西省法書古跡,別為品目。遷驃騎從事中郎,中書郎,太子家令,掌東宮書記。頃之,遷給事黃門侍郎,中庶子,尚書吏部郎,司徒左長史,侍中。東宮置學士,復以鈞為之。公事免。復為中庶子,領國子博士、左驍騎將軍,博士如故。出為明威將軍、臨川內史。
鈞體羸多疾,閉閤臥治,而百姓化其德,劫盜皆奔出境。嘗禽劫帥,不加考掠,但和言誚責。劫帥稽顙乞改過,鈞便命遣之,後遂為善人。郡舊多山瘧,更暑必動,自鈞在任,郡境無復瘧疾。母憂去職,居喪過禮,昭明太子憂之,手書誡喻曰:「知比諸德,哀頓為過,又所進殆無一溢,甚以酸耿。迥然一身,宗奠是寄,毀而滅性,聖教所不許。宜微自遣割,俯存禮制,饘粥果蔬,少加勉彊。憂懷旣深,指故有及,并令繆道臻口具。」鈞答曰:「奉賜手令,并繆道臻宣旨,伏讀感咽,肝心塗地。小人無情,動不及禮,但稟生尪劣,假推年歲,罪戾所鍾,復加橫疾。頃者綿微,守盡晷漏,目亂玄黃,心迷哀樂,惟救危苦,未能以遠理自制。薑桂之滋,實聞前典,不避粱肉,復忝今慈,臣亦何人,降此憂愍。謹當循復聖旨,思自補續,如脫申延,實由亭造。」服闋,遷五兵尚書,猶以頓瘵經時,不堪拜受,乃更授散騎常侍,領步兵校尉,侍東宮。尋改領中庶子。昭明太子薨,官屬罷,又領右游擊,除國子祭酒,常侍如故。中大通四年,卒,時年四十九。謚曰貞子。二子:構,渥。
陸襄字師卿,吳郡吳人也。父閑,齊始安王遙光揚州治中,永元末,遙光據東府作亂,或勸閑去之。閑曰:「吾為人吏,何所逃死。」臺軍攻陷城,閑見執,將刑,第二子絳求代死,不獲,遂以身蔽刃,刑者俱害之。襄痛父兄之酷,喪過于禮,服釋後猶若居憂。
天監三年,都官尚書范岫表薦襄,起家擢拜著作佐郎,除永寧令。秩滿,累遷司空臨川王法曹,外兵,輕車廬陵王記室參軍。昭明太子聞襄業行,啟高祖引與遊處,除太子洗馬,遷中舍人,並掌管記。出為揚州治中,襄父終此官,固辭職,高祖不許,聽與府司馬換廨居之。昭明太子敬耆老,襄母年將八十,與蕭琛、傅昭、陸杲每月常遣存問,加賜珍羞衣服。襄母嘗卒患心痛,醫方須三升粟漿,是時冬月,日又逼暮,求索無所,忽有老人詣門貨漿,量如方劑,始欲酬直,無何失之,時以襄孝感所致也。累遷國子博士,太子家令,復掌管記,母憂去職。襄年已五十,毀頓過禮,太子憂之,日遣使誡喻。服闋,除太子中庶子,復掌管記。中大通三年,昭明太子薨,官屬罷,妃蔡氏別居金華宮,以襄為中散大夫、領步兵校尉、金華宮家令、知金華宮事。
七年,出為鄱陽內史。先是,郡民鮮于琛服食脩道法,嘗入山採藥,拾得五色幡眊,又於地中得石璽,竊怪之。琛先與妻別室,望琛所處,常有異氣,益以為神。大同元年,遂結其門徒,殺廣晉令王筠,號上願元年,署置官屬,其黨轉相誑惑,有衆萬餘人。將出攻郡,襄先已帥民吏脩城隍,為備禦,及賊至,連戰破之,生獲琛,餘衆逃散。時鄰郡豫章、安成等守宰案治黨與,因求賄貨,皆不得其實,或有善人盡室離禍,惟襄郡部枉直無濫。民作歌曰:「鮮于平後善惡分,民無枉死,賴有陸君。」又有彭李二家,先因忿諍,遂相誣告,襄引入內室,不加責誚,但和言解喻之,二人感恩,深自咎悔,乃為設酒食,令其盡歡,酒罷,同載而還,因相親厚。民又歌曰:「陸君政,無怨家,鬬旣罷,讎共車。」在政六年,郡中大治,民李晛等四百二十人詣闕拜表,陳襄德化,求於郡立碑,降敕許之。又表乞留襄,襄固求還,徵為吏部郎,遷祕書監,領揚州大中正。太清元年,遷度支尚書,中正如故。
二年,侯景舉兵圍宮城,以襄直侍中省。三年三月,城陷,襄逃還吳。賊尋寇東境,沒吳郡。景將宋子仙進攻錢塘,會海鹽人陸黯舉義,有衆數千人,夜出襲郡,殺偽太守蘇單于,推襄行郡事。時淮南太守文成侯蕭寧逃賊入吳,襄遣迎寧為盟主,遣黯及兄子映公帥衆拒子仙。子仙聞兵起,乃退還,與黯等戰於松江,黯敗走,吳下軍聞之,亦各奔散。襄匿于墓下,一夜憂憤卒,時年七十。
襄弱冠遭家禍,終身蔬食布衣,不聽音樂,口不言殺害,五十許年。侯景平,世祖追贈侍中、雲麾將軍。以建義功,追封餘干縣侯,邑五百戶。
陳吏部尚書姚察曰:陸倕博涉文理,到洽匪躬貞勁,明山賔儒雅篤實,殷鈞靜素恬和,陸襄淳深孝性,雖任遇有異,皆列於名臣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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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 梁書  卷二十八‧列傳第二十二 裴邃兄子之高 之平 之橫 夏侯亶弟夔 魚弘 韋放
裴邃字淵明,河東聞喜人,魏襄州刺史綽之後也。祖壽孫,寓居壽陽,為宋武帝前軍長史。父仲穆,驍騎將軍。
邃十歲能屬文,善左氏春秋。齊建武初,刺史蕭遙昌引為府主簿。壽陽有八公山廟,遙昌為立碑,使邃為文,甚見稱賞。舉秀才,對策高第,奉朝請。
東昏踐阼,始安王蕭遙光為撫軍將軍、揚州刺史,引邃為參軍。後遙光敗,邃還壽陽,值刺史裴叔業以壽陽降魏,豫州豪族皆被驅掠,邃遂隨衆北徙,魏主宣武帝雅重之,以為司徒屬,中書郎,魏郡太守。魏遣王肅鎮壽陽,邃固求隨肅,密圖南歸。天監初,自拔還朝,除後軍諮議參軍。邃求邊境自效,以為輔國將軍、廬江太守。時魏將呂頗率衆五萬奄來攻郡,邃率麾下拒破之,加右軍將軍。
五年,征邵陽洲,魏人為長橋斷淮以濟。邃築壘逼橋,每戰輒克,於是密作沒突艦。會甚雨,淮水暴溢,邃乘艦徑造橋側,魏衆驚潰,邃乘勝追擊,大破之。進克羊石城,斬城主元康。又破霍丘城,斬城主甯永仁。平小峴,攻合肥。以功封夷陵縣子,邑三百戶。遷冠軍長史、廣陵太守。
邃與鄉人共入魏武廟,因論帝王功業。其妻甥王篆之密啟高祖,云「裴邃多大言,有不臣之跡」。由是左遷為始安太守。邃志欲立功邊陲,不願閑遠,乃致書於呂僧珍曰:「昔阮咸、顏延有『二始』之歎,吾才不逮古人,今為三始,非其願也,將如之何!」未及至郡,會魏攻宿預,詔邃拒焉。行次直瀆,魏衆退。遷右軍諮議參軍、豫章王雲麾府司馬,率所領助守石頭。出為竟陵太守,開置屯田,公私便之。遷為游擊將軍、朱衣直閤,直殿省。尋遷假節、明威將軍、西戎校尉、北梁秦二州刺史。復開創屯田數千頃,倉廩盈實,省息邊運,民吏獲安。乃相率餉絹千餘匹,邃從容曰:「汝等不應爾;吾又不可逆。」納其絹二匹而已。還為給事中、雲騎將軍、朱衣直閤將軍,遷大匠卿。
普通二年,義州刺史文僧明以州叛入於魏,魏軍來援。以邃為假節、信武將軍,督衆軍討焉。邃深入魏境,從邊城道,出其不意,魏所署義州刺史封壽據檀公峴,邃擊破之,遂圍其城,壽面縛請降,義州平。除持節、督北徐州諸軍事、信武將軍、北徐州刺史,未之職,又遷督豫州北豫霍三州諸軍事、豫州刺史,鎮合肥。
四年,進號宣毅將軍。是歲,大軍將北伐,以邃督征討諸軍事,率騎三千,先襲壽陽。九月壬戌,夜至壽陽,攻其郛,斬關而入,一日戰九合,為後軍蔡秀成失道不至,邃以援絕拔還。於是邃復整兵,收集士卒。令諸將各以服色相別。邃自為黃袍騎,先攻狄丘、甓城、黎漿等城,皆拔之。屠安成、馬頭、沙陵等戍。是冬,始修芍陂。明年,復破魏新蔡郡,略地至於鄭城,汝潁之間所在響應。魏壽陽守將長孫稚、河間王元琛率衆五萬,出城挑戰,邃勒諸將為四甄以待之,令直閤將軍李祖憐偽遁以引稚,稚等悉衆追之,四甄競發,魏衆大敗。斬首萬餘級。稚等奔走,閉門自固,不敢復出。其年五月,卒於軍中。追贈侍中、左衞將軍,給鼓吹一部,進爵為侯,增邑七百戶。謚曰烈。
邃少言笑,沉深有思略,為政寬明,能得士心。居身方正有威重,將吏憚之,少敢犯法。及其卒也,淮、肥間莫不流涕,以為邃不死,洛陽不足拔也。
子之禮,字子義,自國子生推第,補邵陵王國左常侍、信威行參軍。王為南兖,除長流參軍,未行,仍留宿衞,補直閤將軍。丁父憂,服闋襲封,因請隨軍討壽陽,除雲麾將軍,遷散騎常侍。又別攻魏廣陵城,平之,除信武將軍、西豫州刺史,加輕車將軍,除黃門侍郎,遷中軍宣城王司馬。尋為都督北徐仁睢三州諸軍事、信武將軍、北徐州刺史。徵太子左衞率,兼衞尉卿,轉少府卿。卒,謚曰壯。子政,承聖中,官至給事黃門侍郎。江陵陷,隨例入西魏。
之高字如山,邃兄中散大夫髦之子也。起家州從事、新都令、奉朝請,遷參軍。頗讀書,少負意氣,常隨叔父邃征討,所在立功,甚為邃所器重,戎政咸以委焉。
壽陽之役,邃卒于軍所,之高隸夏侯夔,平壽陽,仍除平北豫章長史、梁郡太守,封都城縣男,邑二百五十戶。時魏汝陰來附,敕之高應接,仍除假節、飈勇將軍、潁州刺史。士民夜反,踰城而入,之高率家僮與麾下奮擊,賊乃散走。父憂還京。起為光遠將軍,合討陰陵盜賊,平之,以為譙州刺史。又還為左軍將軍,出為南譙太守、監北徐州,遷員外散騎常侍。尋除雄信將軍、西豫州刺史,餘如故。
侯景亂,之高率衆入援,南豫州刺史、鄱陽嗣王範命之高總督江右援軍諸軍事,頓于張公洲。柳仲禮至橫江,之高遣船舸二百餘艘迎致仲禮,與韋粲等俱會青塘立營,據建興苑。及城陷,之高還合肥,與鄱陽王範西上。稍至新蔡,衆將一萬,未有所屬,元帝遣蕭慧正召之,以為侍中、護軍將軍。到江陵,承制除特進、金紫光祿大夫。卒,時年七十三。贈侍中、儀同三司,鼓吹一部。謚曰恭。
子畿,累官太子右衞率、雋州刺史。西魏攻陷江陵,畿力戰死之。
之平字如原,之高第五弟。少亦隨邃征討,以軍功封都亭侯。歷武陵王常侍、扶風弘農二郡太守,不行,除譙州長史、陽平太守。拒侯景,城陷後,遷散騎常侍、右衞將軍、太子詹事。
之橫字如岳,之高第十三弟也。少好賔遊,重氣俠,不事產業。之高以其縱誕,乃為狹被蔬食以激厲之。之橫歎曰:「大丈夫富貴,必作百幅被。」遂與僮屬數百人,於芍陂大營田墅,遂致殷積。太宗在東宮,聞而要之,以為河東王常侍、直殿主帥,遷直閤將軍。侯景亂,出為貞威將軍,隸鄱陽王範討景。景濟江,仍與範長子嗣入援。連營度淮,據東城。京都陷,退還合肥,與範泝流赴湓城。景遣任約上逼晉熙,範令之橫下援,未及至,範薨,之橫乃還。
時尋陽王大心在江州,範副梅思立密要大心襲湓城,之橫斬思立而拒大心。大心以州降景。之橫率衆與兄之高同歸元帝,承制除散騎常侍、廷尉卿,出為河東內史。又隨王僧辯拒侯景於巴陵,景退,遷持節、平北將軍、東徐州刺史,中護軍,封豫寧侯,邑三千戶。又隨僧辯追景,平郢、魯、江、晉等州,恒為前鋒陷陣。仍至石頭,破景,景東奔,僧辯令之橫與杜崱入守臺城。及陸納據湘州叛,又隸王僧辯南討焉。於陣斬納將李賢明,遂平之。又破武陵王於硤口。還除吳興太守,乃作百幅被,以成其初志。
後江陵陷,齊遣上黨王高渙挾貞陽侯攻東關,晉安王方智承制,以之橫為使持節、鎮北將軍、徐州刺史,都督衆軍,給鼓吹一部,出守蘄城。之橫營壘未周,而齊軍大至,兵盡矢窮,遂於陣沒,時年四十一。贈侍中、司空公,謚曰忠壯。子鳳寶嗣。
夏侯亶字世龍,車騎將軍詳長子也。齊初,起家奉朝請。永元末,詳為西中郎南康王司馬,隨府鎮荊州,亶留京師,為東昏聽政主帥。及崔慧景作亂,亶以捍禦功,除驍騎將軍。及高祖起師,詳與長史蕭穎冑協同義舉,密遣信下都迎亶,亶乃齎宣德皇后令,令南康王纂承大統,封十郡為宣城王,進位相國,置僚屬,選百官。建康城平,以亶為尚書吏部郎,俄遷侍中,奉璽於高祖。天監元年,出為宣城太守。尋入為散騎常侍,領右驍騎將軍。六年,出為平西始興王長史、南郡太守,父憂解職。居喪盡禮,廬于墓側,遺財悉推諸弟。八年,起為持節、督司州諸軍事、信武將軍、司州刺史,領安陸太守。服闋,襲封豐城縣公。居州甚有威惠,為邊人所悅服。十二年,以本號還朝,除都官尚書,遷給事中、右衞將軍、領豫州大中正。十五年,出為信武將軍、安西長史、江夏太守。十七年,入為通直散騎常侍、太子右衞率,遷左衞將軍,領前軍將軍。俄出為明威將軍、吳興太守。在郡復有惠政,吏民圖其像,立碑頌美焉。普通三年,入為散騎常侍,領右驍騎將軍,轉太府卿,常侍如故。以公事免,未幾,優詔復職。五年,遷中護軍。
六年,大舉北伐,先遣豫州刺史裴邃帥譙州刺史湛僧智、歷陽太守明紹世、南譙太守魚弘、晉熙太守張澄,並世之驍將,自南道伐壽陽城,未克而邃卒。乃加亶使持節,馳驛代邃,與魏將河間王元琛、臨淮王元彧等相拒,頻戰克捷。尋有密敕,班師合肥,以休士馬,須堰成復進。七年夏,淮堰水盛,壽陽城將沒,高祖復遣北道軍元樹帥彭寶孫、陳慶之等稍進,亶帥湛僧智、魚弘、張澄等通清流澗,將入淮、肥。魏軍夾肥築城,出亶軍後,亶與僧智還襲,破之。進攻黎漿,貞威將軍韋放自北道會焉。兩軍旣合,所向皆降下。凡降城五十二,獲男女口七萬五千人,米二十萬石。詔以壽陽依前代置豫州,合肥鎮改為南豫州,以亶為使持節、都督豫州緣淮南豫霍義定五州諸軍事、雲麾將軍、豫南豫二州刺史。壽春久罹兵荒,百姓多流散,亶輕刑薄賦,務農省役,頃之民戶充復。大通二年,進號平北將軍。三年,卒於州鎮。高祖聞之,即日素服舉哀,贈車騎將軍。謚曰襄。州民夏侯簡等五百人表請為亶立碑置祠,詔許之。
亶為人美風儀,寬厚有器量,涉獵文史,辯給能專對。宗人夏侯溢為衡陽內史,辭日,亶侍御坐,高祖謂亶曰:「夏侯溢於卿疏近?」亶答曰:「是臣從弟。」高祖知溢於亶已疏,乃曰:「卿傖人,好不辨族從。」亶對曰:「臣聞服屬易疏,所以不忍言族。」時以為能對。
亶歷為六郡三州,不修產業,祿賜所得,隨散親故。性儉率,居處服用,充足而已,不事華侈。晚年頗好音樂,有妓妾十數人,並無被服姿容。每有客,常隔簾奏之,時謂簾為夏侯妓衣也。
亶二子:誼,損。誼襲封豐城公,歷官太子舍人,洗馬。太清中,侯景入寇,誼與弟損帥部曲入城,並卒圍內。
夔字季龍,亶弟也。起家齊南康王府行參軍。中興初,遷司徒屬。天監元年,為太子洗馬,中舍人,中書郎。丁父憂,服闋,除大匠卿,知造太極殿事。普通元年,為邵陵王信威長史,行府國事。其年,出為假節、征遠將軍,隨機北討,還除給事黃門侍郎。二年,副裴邃討義州,平之。三年,代兄亶為吳興太守,尋遷假節、征遠將軍、西陽武昌二郡太守。七年,徵為衞尉,未拜,改授持節、督司州諸軍事、信武將軍、司州刺史,領安陸太守。
八年,敕夔帥壯武將軍裴之禮、直閤將軍任思祖出義陽道,攻平靜、穆陵、陰山三關,克之。是時譙州刺史湛僧智圍魏東豫州刺史元慶和於廣陵,入其郛。魏將元顯伯率軍赴援,僧智逆擊破之,夔自武陽會僧智,斷魏軍歸路。慶和於內築柵以自固,及夔至,遂請降。夔讓僧智,僧智曰:「慶和志欲降公,不願降僧智,今往必乖其意;且僧智所將為烏合募人,不可御之以法。公持軍素嚴,必無犯令,受降納附,深得其宜。」於是夔乃登城拔魏幟,建官軍旗鼓,衆莫敢妄動,慶和束兵以出,軍無私焉。凡降男女口四萬餘人,粟六十萬斛,餘物稱是。顯伯聞之夜遁,衆軍追之,生擒二萬餘人,斬獲不可勝數。詔以僧智領東豫州,鎮廣陵。夔引軍屯安陽。夔又遣偏將屠楚城,盡俘其衆,由是義陽北道遂與魏絕。
大通二年,魏郢州刺史元願達請降,高祖敕郢州刺史元樹往迎願達,夔亦自楚城會之,遂留鎮焉。詔改魏郢州為北司州,以夔為刺史,兼督司州。三年,遷使持節,進號仁威將軍,封保城縣侯,邑一千五百戶。中大通二年,徵為右衞將軍,丁所生母憂去職。
時魏南兖州刺史劉明以譙城入附,詔遣鎮北將軍元樹帥軍應接,起夔為雲麾將軍,隨機北討,尋授使持節、督南豫州諸軍事、南豫州刺史。六年,轉使持節、督豫淮陳頴建霍義七州諸軍事、豫州刺史。豫州積歲寇戎,人頗失業,夔乃帥軍人於蒼陵立堰,溉田千餘頃,歲收穀百餘萬石,以充儲備,兼贍貧人,境內賴之。夔兄亶先經此任,至是夔又居焉。兄弟並有恩惠於鄉里,百姓歌之曰:「我之有州,頻仍夏侯;前兄後弟,布政優優。」在州七年,甚有聲績,遠近多附之。有部曲萬人,馬二千匹,並服習精強,為當時之盛。性奢豪,後房伎妾曳羅縠飾金翠者亦有百數。愛好人士,不以貴勢自高,文武賔客常滿坐,時亦以此稱之。大同四年,卒於州,時年五十六。有詔舉哀,贈錢二十萬,布二百匹。追贈侍中、安北將軍。謚曰桓。
子譔嗣,官至太僕卿。譔弟譒,少麤險薄行,常停鄉里,領其父部曲,為州助防,刺史蕭淵明引為府長史。淵明彭城戰沒,復為侯景長史。景尋舉兵反,譒前驅濟江,頓兵城西士林館,破掠邸第及居人富室,子女財貨盡略有之。淵明在州有四妾,章、於、王、阮,並有國色。淵明沒魏,其妾並還京第,譒至,破第納焉。
魚弘,襄陽人。身長八尺,白晳美姿容。累從征討,常為軍鋒,歷南譙、盱眙、竟陵太守。常語人曰:「我為郡,所謂四盡:水中魚鱉盡,山中麞鹿盡,田中米穀盡,村里民庶盡。丈夫生世,如輕塵栖弱草,白駒之過隙。人生懽樂富貴幾何時!」於是恣意酣賞,侍妾百餘人,不勝金翠,服翫車馬,皆窮一時之絕。遷為平西湘東王司馬、新興永寧二郡太守,卒官。
韋放字元直,車騎將軍叡之子。初為齊晉安王寧朔迎主簿,高祖臨雍州,又召為主簿。放身長七尺七寸,腰帶八圍,容貌甚偉。天監元年,為盱眙太守,還除通直郎,尋為輕車晉安王中兵參軍,遷鎮右始興王諮議參軍,以父憂去職。服闋,襲封永昌縣侯,出為輕車南平王長史、襄陽太守。轉假節、明威將軍、竟陵太守。在郡和理,為吏民所稱。
六年,大舉北伐,以放為貞威將軍,與胡龍牙會曹仲宗進軍。七年,夏侯亶攻黎漿不克,高祖復使帥軍自北道會壽春城。尋遷雲麾南康王長史、尋陽太守。放累為藩佐,並著聲績。
普通八年,高祖遣兼領軍曹仲宗等攻渦陽,又以放為明威將軍,帥師會之。魏大將費穆帥衆奄至,放軍營未立,麾下止有二百餘人。放從弟洵驍果有勇力,一軍所仗,放令洵單騎擊刺,屢折魏軍,洵馬亦被傷不能進,放冑又三貫流矢。衆皆失色,請放突去。放厲聲叱之曰:「今日唯有死耳。」乃免冑下馬,據胡床處分。於是士皆殊死戰,莫不一當百。魏軍遂退,放逐北至渦陽。魏又遣常山王元昭、大將軍李獎、乞佛寶、費穆等衆五萬來援,放率所督將陳度、趙伯超等夾擊,大破之。渦陽城主王偉以城降。放乃登城,簡出降口四千二百人,器仗充牣;又遣降人三十,分報李獎、費穆等。魏人棄諸營壘,一時奔潰,衆軍乘之,斬獲略盡。擒穆弟超,并王偉送於京師。還為太子右衞率,轉通直散騎常侍。出為持節、督梁南秦二州諸軍事、信武將軍、梁南秦二州刺史。中大通二年,徙督北徐州諸軍事、北徐州刺史,增封四百戶,持節、將軍如故。在鎮三年,卒,時年五十九。謚曰宜侯。
放性弘厚篤實,輕財好施,於諸弟尤雍睦。每將遠別及行役初還,常同一室臥起,時稱為「三姜」。初,放與吳郡張率皆有側室懷孕,因指為婚姻。其後各產男女,未及成長而率亡,遺嗣孤弱,放常贍卹之。及為北徐州,時有勢族請姻者,放曰:「吾不失信於故友。」乃以息岐娶率女,又以女適率子,時稱放能篤舊。長子粲嗣,別有傳。
史臣曰:裴邃之詞采早著,兼思略沉深,夏侯亶之好學辯給,夔之奢豪愛士,韋放之弘厚篤行,並遇主逢時,展其才用矣。及牧州典郡,破敵安邊,咸著功績,允文武之任,蓋梁室之名臣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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