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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延章

[二十四史] 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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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6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書  卷五十‧列傳第十  胡藩 劉康祖 垣護之 張興世
胡藩字道序,豫章南昌人也。祖隨,散騎常侍。父仲任,治書侍御史。
藩少孤,居喪以毀稱。太守韓伯見之,謂藩叔尚書少廣曰:「卿此姪當以義烈成名。」州府辟召,不就。須二弟冠婚畢,及參郗恢征虜軍事。時殷仲堪為荊州刺史,藩外兄羅企生為仲堪參軍,藩請假還,過江陵省企生。仲堪要藩相見,接待甚厚。藩因說仲堪曰:「桓玄意趣不常,每怏怏於失職。節下崇待太過,非將來之計也。」仲堪色不悅。藩退而謂企生曰:「倒戈授人,必至之禍。若不早規去就,後悔無及。」玄自夏口襲仲堪,藩參玄後軍軍事。仲堪敗,企生果以附從及禍。藩轉參太尉、大將軍、相國軍事。
義旗起,玄戰敗將出奔,藩於南掖門捉玄馬控,曰:「今羽林射手猶有八百,皆是義故西人,一旦捨此,欲歸可復得乎?」玄直以馬鞭指天而已,於是奔散相失。追及玄於蕪湖,玄見藩,喜謂張須無曰:「卿州故為多士,今乃復見王叔治。」桑落之戰,藩艦被燒,全鎧入水潛行三十許步,方得登岸。義軍既迫,不復得西,乃還家。高祖素聞藩直言於殷氏,又為玄盡節,召為員外散騎侍郎,參鎮軍軍事。
從征鮮卑,賊屯聚臨朐,藩言於高祖曰:「賊屯軍城外,留守必寡,今往取其城,而斬其旗幟,此韓信所以克趙也。」高祖乃遣檀韶與藩等潛往,既至,即克其城。賊見城陷,一時奔走,還保廣固累月。將拔之夜,佐史並集,忽有鳥大如鵝,蒼黑色,飛入高祖帳裏,衆皆駭愕,以為不祥。藩起賀曰:「蒼黑者,胡虜之色,胡虜歸我,大吉之祥也。」明旦,攻城,陷之。從討盧循於左里,頻戰有功,封吳平縣五等子,除正員郎。尋轉寧遠將軍、鄱陽太守。
從伐劉毅。毅初當之荊州,表求東道還京辭墓,去都數十里,不過拜闕。高祖出倪塘會之。藩勸於坐殺毅,高祖不從。至是謂藩曰:「昔從卿倪塘之謀,無今舉也。」又從征司馬休之,復為參軍,加建武將軍,領游軍於江津。徐逵之敗沒,高祖怒甚,即日於馬頭岸渡江,而江津岸峭,壁立數丈,休之臨岸置陣,無由可登。高祖呼藩令上,藩有疑色,高祖奮怒,命左右錄來,欲斬之。藩不受命,顧曰:「藩寧前死耳!」以刀頭穿岸,劣容腳指,於是徑上,隨之者稍多。既得登岸,殊死戰,賊不能當,引退。因而乘之,一時奔散。
高祖伐羌,假藩寧朔將軍,參太尉軍事,統別軍。至河東,暴風漂藩重艦渡北岸,索虜牽得此艦,取其器物。藩氣厲心憤,率左右十二人,乘小船逕往河北。賊騎五六百見藩來,並笑之。藩素善射,登岸射,賊應弦而倒者十許人,賊皆奔退,悉收所失而反。又遣藩及朱超石等追索虜於半城,虜騎數重,藩及超石所領皆割配新軍,不盈五千,率厲力戰,大破之。又與超石等擊姚業於蒲阪,超石失利退還,藩收超石所捨資實,徐行而反,業不敢追。
高祖還彭城,參相國軍事。時盧循餘黨與蘇淫賊大相聚結,以為始興相。論平司馬休之及廣固功,封陽山縣男,食邑五百戶。少帝景平元年,坐守東府,開掖門,免官,尋復其職。元嘉四年,遷建武將軍、江夏內史。七年,徵為游擊將軍。到彥之北伐,南兗州刺史長沙王義欣進據彭城,藩出戍廣陵,行府州事。轉太子左衛率。十年,卒,時年六十二,諡曰壯侯。
子隆世嗣,官至西陽太守。隆世卒,子乾秀嗣。藩庶子六十人,多不遵法度。藩第十四子遵世,為臧質寧遠參軍,去職還家,與孔熙先同逆謀,太祖以藩功臣,不欲顯其事,使江州以他事收殺之。二十四年,藩第十六子誕世、第十七子茂世率群從二百餘人攻破郡縣,殺太守桓隆之、令諸葛和之,欲奉庶人義康。值交州刺史檀和之至豫章,討平之。誕世兄車騎參軍新興太守景世、景世弟寶世,詣廷尉歸罪,並徙遠州。乾秀奪國。世祖初,徙者並得還。
劉康祖,彭城呂人。世居京口。伯父簡之,有志榦,為高祖所知。高祖將謀興復,收集才力之士,嘗再造簡之,值有賓客。簡之悟其意,謂弟虔之曰:「劉下邳頻再來,必當有意。既不得共語,汝可試往見之。」既至,高祖已克京城,虔之即便投義。簡之聞之,殺耕牛,會聚徒衆,率以赴高祖。簡之歷官至通直常侍,少府,太尉諮議參軍。簡之弟謙之,好學,撰晉紀二十卷,義熙末,為始興相。東海人徐道期流寓廣州,無士行,為僑舊所陵侮。因刺史謝欣死,合率群不逞之徒作亂,攻沒州城,殺士庶素憾者百餘,傾府庫,招集亡命,出攻始興。謙之破走之,進平廣州,誅其黨與,仍行州事。即以為振威將軍、廣州刺史。後為太中大夫。虔之誕節,不營產業,輕財好施。高祖西征司馬休之、魯宗之等,遣參軍檀道濟、朱超石步騎出襄陽,虔之時為江夏相,率府郡兵力出溳城,屯三連,立橋聚糧以待。道濟等積日不至,為宗之子軌所襲,衆寡不敵。參軍孫長庸流涕勸退軍,虔之厲色曰:「我仗順伐罪,理無不克。如其不幸,命也。」戰敗見殺,追贈梁、秦二州刺史,封新康縣男,食邑五百戶。
康祖,虔之子也,襲封,為長沙王義欣鎮軍參軍,轉員外散騎侍郎。便弓馬,膂力絕人,在閭里不治士業,以浮蕩蒱酒為事。每犯法,為郡縣所錄,輒越屋踰牆,莫之能禽。夜入人家,為有司所圍守,康祖突圍而去,並莫敢追。因夜還京口,半夕便至,明旦,守門詣府州要職。俄而建康移書錄之,府州執事者並證康祖其夕在京口,遂見無恙。前後屢被糾劾,太祖以勳臣子,每原貸之。為員外郎十年,再坐摴蒱戲免。
轉太子左積弩將軍,隨射聲校尉裴方明西征仇池,與方明同下廷尉,康祖免官。頃之,世祖為豫州刺史,鎮歷陽,以康祖為征虜中兵參軍,既被委任,折節自修。轉太子翊軍校尉。久之,遷南平王鑠安蠻府司馬。
元嘉二十七年春,索虜托拔燾親率大衆攻圍汝南,太祖遣諸軍救援,康祖總統為前驅。軍次新蔡,與虜戰,俱前百餘里,濟融水。虜衆大至,奮擊破之,斬偽殿中尚書任城公乞地真,去縣瓠四十里,燾燒營退走。轉左軍將軍。太祖欲大舉北伐,康祖以歲月已晚,請待明年,上以河北義徒並起,若頓兵一周,沮向義之志,不許。其年秋,蕭斌、王玄謨、沈慶之等入河,康祖率豫州軍出許、洛。玄謨等敗歸,虜引大衆南度。南平王鑠在壽陽,上慮為所圍,召康祖速反。康祖回軍,未至壽陽數十里,會虜永昌王庫仁真以長安之衆八萬騎,與康祖相及於尉武。康祖凡有八千人,軍副胡盛之欲附山依險,間行取至。康祖怒曰:「吾受命本朝,清蕩河洛。寇今自送,不復遠勞王師,犬羊雖多,實易摧滅。吾兵精器練,去壽陽裁數十里,援軍尋至,亦何患乎。」乃結車營而進。虜四面來攻,大戰一日一夜,殺虜填積。虜分衆為三,且休且戰,以騎負草燒車營。康祖率厲將士,無不一當百,虜死者太半。會矢中頸死,於是大敗,舉營淪覆,為虜所殺盡,自免者裁數十人。虜傳康祖首示彭城,面如生。
胡盛之為虜生禽,托跋燾寵之,常在左右。盛之有勇力,初為長沙王義欣鎮軍參軍督護,討劫譙郡,縣西劫有馬步七十,逃隱深榛,盛之挺身獨進,手斬五十八級。
二十八年,詔曰:「康祖班師尉武,戎律靡忒。對衆以寡,殲殄太半。猛氣雲騰,志申力屈,沒世徇節,良可嘉悼。宜加甄寵,以旌忠烈。可贈益州刺史,諡曰壯男。」傳國至齊受禪,國除。
垣護之字彥宗,略陽桓道人也。祖敞,仕苻氏,為長樂國郎中令。慕容德入青州,以敞為車騎長史。德兄子超襲偽位,伯父遵、父苗復見委任。遵為尚書,苗京兆太守。高祖圍廣固,遵、苗踰城歸降,並以為太尉行參軍。太祖元嘉中,遵為員外散騎常侍,苗屯騎校尉。
護之少倜儻,不拘小節,形狀短陋,而氣榦強果。從高祖征司馬休之,為世子中軍府長史,兼行參軍。永初中,補奉朝請。元嘉初,為殿中將軍。隨到彥之北伐,彥之將回師,護之為書諫曰:「外聞節下欲回師反旆,竊所不同。何者?殘虜畏威,望風奔迸,八載侵地,不戰克復。方當長驅朔漠,窮掃遺醜,況乃自送,無假遠勞。宜使竺靈秀速進滑臺助朱脩之固守,節下大軍進擬河北,則牢、洛遊魂,自然奔退。且昔人有連年攻戰,失衆乏糧者,猶張膽爭前,莫肯輕退。況今青州豐穰,濟漕流通,士馬飽逸,威力無損。若空棄滑臺,坐喪成業,豈是朝廷受任之旨。」彥之不納,散敗而歸。太祖聞而善之,以補江夏王義恭征北行參軍、北高平太守。以載禁物繫尚方,久之蒙宥。又補衡陽王義季征北長流參軍,遷宣威將軍、鍾離太守。
隨王玄謨入河,玄謨攻滑臺,護之百舸為前鋒,進據石濟。石濟在滑臺西南百二十里。及虜救至,又馳書勸玄謨急攻,曰:「昔武皇攻廣固,死沒者亦衆。況事殊曩日,豈得計士衆傷疲,願以屠城為急。」不從。玄謨敗退,不暇報護之。護之聞知,而虜悉已牽玄謨水軍大艚,連以鐵鎖三重斷河,欲以絕護之還路。河水迅急,護之中流而下,每至鐵鎖,以長柯斧斷之,虜不能禁。唯失一舸,餘舸並全。留戍靡溝城。
還為江夏王義恭驃騎戶曹參軍,戍淮陰。加建武將軍,領濟北太守。率二千人復隨張永攻碻磝,先據委粟津。虜杜道雋與偽尚書伏連來援碻磝,護之拒之,賊因引軍東去。蕭思話遣護之迎軍至梁山,偽尚書韓元興率精騎卒至,護之依險拒戰,斬其都軍長史,甲首數十,賊乃退。思話將引還,誑護之云:「沈慶之救軍垂至,可急於濟口立橋。」護之揣知其意,即分遣白丁。思話復令度河戍乞活堡以防追軍。三十年春,太祖崩,還屯歷下。聞世祖入討,率所領馳赴,上嘉之,以為督冀州青州之濟南樂安太原三郡諸軍事、寧遠將軍、冀州刺史。
孝建元年,南郡王義宣反,兗州刺史徐遺寶,護之妻弟也,遠相連結,與護之書,勸使同逆。護之馳使以聞。遺寶時戍湖陸,護之留子恭祖守歷城,自率步騎襲遺寶。道經鄒山,破其別戍。未至湖陸六十里,遺寶焚城西走。
兗土既定,徵為游擊將軍。隨沈慶之等擊魯爽,加輔國將軍。義宣率大衆至梁山,與王玄謨相持。柳元景率護之及護之弟詢之、柳叔仁、鄭琨等諸軍,出鎮新亭。玄謨見賊強盛,遣司馬管法濟求救甚急。上遣元景等進據南州,護之水軍先發。賊遣將龐法起率衆襲姑孰,適值護之、鄭琨等至,奮擊,大破之,斬獲及投水死略盡。玄謨馳信告元景曰:「西城不守,唯餘東城,衆寡相懸,請退還姑孰,更議進取。」元景不許,將悉衆赴救,護之勸分軍援之。元景然其計,乃以精兵配護之赴梁山。及戰,護之見賊舟艦累沓,謂玄謨曰:「今當以火平之。」即使隊主張談等燒賊艦,風猛水急,賊軍以此奔散。梁山平,護之率軍追討,會朱脩之已平江陵,至尋陽而還。遷督徐兗二州豫州之梁郡諸軍事、寧朔將軍、徐州刺史,封益陽縣侯,食邑千戶。
弟詢之,驍敢有氣力,元凶夙聞其名,以副輔國將軍張柬。時張超首行大逆,亦領軍隸柬。詢之規殺之,慮柬不同,柬宿有此志,又未測詢之同否,互相觀察。會超來論事,柬色動,詢之覺之,即共定謀,遣信召超。超疑之不至,改宿他所。詢之不知其移,逕斫之,殺其僕於床,因與柬南奔。柬溺淮死,詢之得至。時世祖已即位,以為積弩將軍。梁山之役力戰,為流矢所中,死,追贈冀州刺史。
二年,護之坐論功挾私,免官。復為游擊將軍。俄遷大司馬,輔國將軍,領南東海太守。未拜,復督青冀二州諸軍事、寧遠將軍、青冀二州刺史,鎮歷城。明年,進號寧朔將軍,進督徐州之東莞東安二郡軍事。世祖以歷下要害,欲移青州并鎮歷城,議者多異。護之曰:「青州北有河、濟,又多陂澤,非虜所向。每來寇掠,必由歷城,二州并鎮,此經遠之略也。北又近河,歸順者易,近息民患,遠申王威,安邊之上計也。」由是遂定。
大明三年,徵為右衛將軍。還,於道聞司空竟陵王誕於廣陵反叛,護之即率部曲受車騎大將軍沈慶之節度。事平,轉西陽王子尚撫軍司馬、臨淮太守。明年,出為使持節、督豫司二州諸軍事、輔國將軍、豫州刺史、淮南太守。復隸沈慶之伐西陽蠻。護之所蒞多聚斂,賄貨充積。七年,坐下獄,免官。明年,復起為太中大夫,未拜,其年卒,時年七十,諡曰壯侯。前廢帝永光元年,追贈冠軍將軍、豫州刺史。
子承祖嗣。承祖卒,子顯宗嗣。齊受禪,國除。護之次子恭祖,勇果有父風。太宗泰始初,以軍功為梁、南秦二州刺史。
遵子閬,元嘉中,為員外散騎侍郎。母墓為東阿寺道人曇洛等所發,閬與弟殿中將軍閎共殺曇洛等五人,詣官歸罪,見原。閬,大明三年,自義興太守為寧朔將軍、兗州刺史,為竟陵王誕所殺。追贈征虜將軍,刺史如故。
閎,順帝昇明末,右衛將軍。
張興世字文德,竟陵竟陵人也。本單名世,太宗益為興世。少時家貧,南郡宗珍之為竟陵郡,興世依之為客。竟陵舊置軍府,以補參軍督護,不就。白衣隨王玄謨伐蠻,每戰,輒有禽獲,玄謨舊部曲諸將不及也,甚奇之。還都,白太祖,稱其膽力。
後隨世祖鎮尋陽,以補南中郎參軍督護。入討元凶,隸柳元景為前鋒,事定。轉員外將軍,領從隊。南郡王義宣反,又隨玄謨出梁山,有戰功。除建平王宏中軍行參軍,領長刀。又隸西平王子尚為直衛。坐從子尚入臺,棄仗游走,下獄免官。復以白衣充直衛。
大明末,除員外散騎侍郎,仍除宣威將軍、隨郡太守。未行,太宗即位,四方反叛。進興世號龍驤將軍,領水軍,距南賊於赭圻。築二城於湖口,偽龍驤將軍陳慶領舸於前為游軍。興世率龍驤將軍佼長生、董凱之攻克二城,因擊慶,慶戰大敗,投水死者數千人。時臺軍據赭圻,南賊屯鵲尾,相持久不決。興世建議曰:「賊據上流,兵強地勝。我今雖相持有餘,而制敵不足。今若以兵數千,潛出其上,因險自固,隨宜斷截,使其首尾周遑,進退疑沮,中流一梗,糧運自艱。制賊之奇,莫過於此。」沈攸之、吳喜並贊其計。時豫州刺史殷琰據壽陽同逆,為劉勉所攻,南賊遣龐孟虯率軍助琰,劉勉遣信求援甚急。建安王休仁欲遣興世救之,問沈攸之。攸之曰:「孟虯蟻寇,必無能為。遣別將馬步數千,足以相制。若有意外,且以江西餌之。上流若捷,不憂不殄。興世之行,是安危大機,必不可輟。」乃遣段佛榮等援勉。
興世欲率所領直取大雷,而軍旅未集,不足分張。會薛索兒平定,太宗使張永以步騎五千留戍盱眙,餘衆二萬人悉遣南討。山陽又尋平,徵阮佃夫所領諸軍,悉還南伐,衆軍大集。乃分戰士七千配興世,興世乃令輕舸泝流而上,旋復回還,一二日中,輒復如此,使賊不為之備。劉胡聞興世欲上,笑之曰:「我尚不敢越彼下取揚州,張興世何物人,欲輕據我上!」興世謂攸之等曰:「上流唯有錢谿可據,地既險要,江又甚狹,去大衆不遠,應赴無難。江有洄洑,船下必來泊,岸有橫浦,可以藏船舸,二三為宜。」乃夜渡湖口,至鵲頭,因復回下疑之。其夜四更,值風,仍舉颿直前。賊亦遣胡靈秀諸軍,於東岸相翼而上。興世夕住景江浦宿,賊亦不進。夜潛遣黃道標領七十舸,徑據錢谿,營立城柴。明旦,興世與軍齊集。停一宿,劉胡自領水步二十六軍平旦來攻。將士欲迎擊之,興世禁曰:「賊來尚遠,而氣盛矢驟,驟既力盡,盛亦易衰,此曹劌之所以破齊也。」令將士不得妄動,治城如故。俄而賊來轉近,舫入洄洑,興世乃命壽寂之、任農夫率壯士數百擊之,衆軍相繼進,胡於是敗走。斬級數百,投水者甚衆,胡收軍而下。
時興世城壘未固,司徒建安王休仁慮賊并力更攻錢谿,欲分其形勢,命沈攸之、吳喜、佼長生、劉靈遺等以皮艦二十,攻賊濃湖,苦戰連日,斬獲千數。是日,劉胡果率衆軍,欲更攻興世。未至錢谿數十里,袁顗以濃湖之急遽追之,錢溪城柴由此得立。賊連戰轉敗,興世又遏其糧道,尋陽遣運至南陵,不敢下,賊衆漸饑。劉胡乃遣顗安北府司馬、偽右軍沈仲玉領千人步取南陵,迎接糧運。仲玉至南陵,領米三十萬斛,錢布數十舫,豎榜為城,規欲突過。行至貴口,不敢進,遣間信報胡,令遣重軍援接。興世、壽寂之、任農夫、李安民等三千人至貴口擊之,與仲玉相值。交戰盡日,仲玉走還顗營,悉虜其資實,賊衆大敗,胡棄軍遁走,顗仍亦奔散。興世率軍追討,與吳喜共平江陵。遷左軍將軍,尋為督豫司二州南豫州之梁郡諸軍事,封作唐縣侯,食邑千戶。
徵為游擊將軍。海道北伐,假輔國將軍,加節置佐,無功而還。四年,遷太子右衛率,又以本官領驍騎將軍,與左衛將軍沈攸之參員置。五年,轉左衛將軍。六年,中領軍劉勉當鎮廣陵,興世權兼領軍。泰豫元年,為持節、督雍梁南北秦郢州之竟陵隨二郡諸軍事、冠軍將軍、雍州刺史,尋加寧蠻校尉。桂陽王休範反,興世遣軍赴朝廷,未發而事平,進號征虜將軍。廢帝元徽三年,徵為通直散騎常侍、左衛將軍。五年,以疾病徙光祿大夫,常侍如故。順帝昇明二年,卒,時年五十九。追贈本官。
興世居臨沔水,沔水自襄陽以下,至于九江,二千里中,先無洲嶼。興世初生,當其門前水中,一旦忽生洲,年年漸大,及至興世為方伯,而洲上遂十餘頃。父仲子,由興世致位給事中。興世欲將往襄陽,愛戀鄉里,不肯去。嘗謂興世:「我雖田舍老公,樂聞鼓角,可送一部,行田時吹之。」興世素恭謹畏法憲,譬之曰:「此是天子鼓角,非田舍老公所吹。」興世欲拜墓,仲子謂曰:「汝衛從太多,先人必當驚怖。」興世減撤而後行。
興世子欣業,當嗣封,會齊受禪,國除。
史臣曰:兵固詭道,勝在用奇。當二帝爭雄,天人之分未決,南北連兵,相阨而不得進者,半歲矣。蓋乃趙壁拔幟之機,官渡熸師之日,至於鵲浦投戈,實興世用奇之力也。建旆垂組,豈徒然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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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宋書  卷五十一‧列傳第十一  宗室  長沙景王道憐 臨川烈武王道規 營浦侯遵考
長沙景王道憐,高祖中弟也。初為國子學生。謝琰為徐州,命為從事史。高祖克京城,進平京邑,道憐常留家侍慰太后。桓玄走,大將軍武陵王遵承制,除員外散騎侍郎。
尋遷建威將軍、南彭城內史。時北青州刺史劉該反,引索虜為援,清河、陽平二郡太守孫全聚衆應之。義熙元年,索虜托跋開遣偽豫州刺史索度真、大將軍斛斯蘭寇徐州,攻相縣,執鉅鹿太守賀申,進圍寧朔將軍羊穆之於彭城,穆之告急,道憐率衆救之。軍次陵柵,斬全。進至彭城,真、蘭退走。道憐率寧遠將軍孟龍符、龍驤將軍孔隆及穆之等追,真、蘭走奔相城,又追躡至光水溝,斬劉該,虜衆見殺及赴水死略盡。
高祖鎮京口,進道憐號龍驤將軍,又領堂邑太守,戍石頭。明年,加使持節、監征蜀諸軍事,率冠軍將軍劉敬宣等伐譙縱,而文處茂、溫祚據險不得進,故不果行。以義勳封新興縣五等侯。四年,代諸葛長民為并州刺史、義昌太守,將軍、內史如故,猶戍石頭。
時鮮卑侵逼,自彭城以南,民皆保聚,山陽、淮陰諸戍,並不復立。道憐請據彭城,以漸修創,朝議以彭城縣遠,使鎮山陽。進號征虜將軍、督淮北軍郡事、北東海太守,并州刺史、義昌太守如故。以破索度真功,封新渝縣男,食邑五百戶。從高祖征廣固,常為軍鋒。及城陷,慕容超將親兵突圍走,道憐所部獲之。加使持節,進號左將軍。七年,解并州,加北徐州刺史,移鎮彭城。
八年,高祖伐劉毅,徵為都督兗青二州晉陵京口淮南諸郡軍事、兗青州刺史,持節、將軍、太守如故,還鎮京口。九年,甲仗五十人入殿。以廣固功,改封竟陵縣公,食邑千戶。減先封戶邑之半,以賜次子義宗。十年,進號中軍將軍,加散騎常侍,給鼓吹一部。明年討司馬休之,道憐監留府事,甲仗百人入殿。江陵平,以為都督荊湘益秦寧梁雍七州諸軍事、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領護南蠻校尉、荊州刺史,持節、常侍如故。北府文武悉配之。道憐素無才能,言音甚楚,舉止施為,多諸鄙拙。高祖雖遣將軍佐輔之,而貪縱過甚,畜聚財貨,常若不足,去鎮之日,府庫為之空虛。
高祖平定三秦,方思外略,徵道憐還為侍中、都督徐兗青三州揚州之晉陵諸軍事、守尚書令、徐兗二州刺史,持節、將軍如故。元熙元年,解尚書令,進位司空,出鎮京口。高祖受命,進位太尉,封長沙王,食邑五千戶,持節、侍中、都督、刺史如故。永初二年朝正,入住殿省。先是,廬陵王義真為揚州刺史,太后謂上曰:「道憐汝布衣兄弟,故宜為揚州。」上曰:「寄奴於道憐豈有所惜。揚州根本所寄,事務至多,非道憐所了。」太后曰:「道憐年出五十,豈當不如汝十歲兒邪?」上曰:「車士雖為刺史,事無大小,悉由寄奴。道憐年長,不親其事,於聽望不足。」太后乃無言。車士,義真小字也。
三年春,高祖不豫,加班劍三十人。時道憐入朝,留司馬陸仲元居守,刁逵子彌為亡命,率數十人入京城,仲元擊斬之。先是,府史陳告彌有異謀,至是賜錢二十萬,除縣令。五月,宮車晏駕,道憐疾患不堪臨喪。六月,薨,年五十五。追贈太傅,持節、侍中、都督、刺史如故。祭禮依晉太宰安平王故事,鸞輅九旒,黃屋左纛,轀輬,挽歌二部,前後部羽葆、鼓吹,虎賁班劍百人。
太祖元嘉九年,詔曰:「古者明王經國,司勳有典,平章以馭德刑,班瑞以疇功烈,銘徽庸於鼎彝,配祫祀於清廟。是以從饗先王,義存商誥,祭於大蒸,禮著周典。自漢迄晉,世崇其文,王猷既昭,幽顯咸秩。先皇經緯天地,撥亂受終,駿命爰集,光宅區宇,雖聖明淵運,三靈允協,抑亦股肱翼亮之勤,祈父宣力之效。故使持節、侍中、都督南徐兗二州揚州之晉陵京口諸軍事、太傅、南徐兗二州刺史長沙景王,故侍中、大司馬臨川烈武王,故司徒南康文宣公穆之,侍中、衛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錄尚書事、揚州刺史華容縣開國公弘,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江州豫州西陽新蔡晉熙四郡軍事、征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江州刺史永脩縣開國公道濟,故左將軍、青州刺史龍陽縣開國侯鎮惡,或履道廣流,秉德沖邈,或雅量高劭,風鑒明遠,或識唯知正,才略開邁,咸文德以熙帝載,武功以隆景業,固以侔蹤姬旦,方軌伊、邵者矣。朕以寡德,纂戎鴻緒,每惟道勳,思遵令典,而大常未銘,從祀尚闕,鑒寐欽屬,永言深懷。便宜敬是前式,憲茲嘉禮,勒功天府,配祭廟庭,俾示徽章,垂美長世,茂績遠猷,永傳不朽。」
道憐六子:義欣、義慶、義融、義宗、義賓、義綦。
義欣嗣,為員外散騎侍郎,不拜。歷中領軍,征虜將軍、青州刺史、魏郡太守,將軍如故,戍石頭。元嘉元年,進號後將軍,加散騎常侍。三年,以本號為南兗州刺史。七年,到彥之率大衆入河,義欣進彭城,為衆軍聲援。彥之退敗,青、齊搔擾,將佐慮寇大至,勸義欣委鎮還都,義欣堅志不動。遷使持節、監豫司雍并四州諸軍事、豫州刺史,將軍如故。給鼓吹一部。鎮壽陽。
于時土境荒毀,人民彫散,城郭頹敗,盜賊公行。義欣綱維補緝,隨宜經理,劫盜所經,立討誅之制。境內畏服,道不拾遺,城府庫藏,並皆完實,遂為盛藩強鎮。時淮西、江北長吏,悉敘勞人武夫,多無政術。義欣陳之曰:「江淮左右,土瘠民疏,頃年以來,荐饑相襲,百城彫弊,於今為甚。綏牧之宜,必俟良吏。勞人武夫,不經政術,統內官長,多非才授。東南殷實,猶或簡能,況賓接荒垂,而可輯柔頓闕。願敕選部,必使任得其人,庶得不勞而治。」芍陂良田萬餘頃,堤堨久壞,秋夏常苦旱。義欣遣諮議參軍殷肅循行修理。有舊溝引水入陂,不治積久,樹木榛塞。肅伐木開榛,水得通注,旱患由是得除。十年,進號鎮軍將軍,進監為都督。十一年夏,入朝,太祖厚加恩禮。十六年,薨,時年三十六。追贈散騎常侍、征西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持節、都督、刺史如故。諡曰成王。
子悼王瑾字彥瑜,官至太子屯騎校尉,三十年,為元凶所殺。世祖即位,追贈散騎常侍。子粲早夭,粲弟纂字元績嗣,官至步兵校尉。順帝昇明三年薨,會齊受禪,國除。
瑾弟祗字彥期,大明中為中書郎。太宰江夏王義恭領中書監,服親不得相臨,表求解職。世祖詔曰:「昔二王兩謝,俱至崇禮,自今三臺五省,悉同此例。」太宗初,為南兗州刺史、都官尚書,謀應晉安王子勛為逆,伏誅。
祗弟楷祕書郎,為元凶所殺,追贈通直郎。
楷弟瞻,晉安太守,與子勛同逆,伏誅。
瞻弟韞字彥文,步兵校尉,宣城太守。子勛為亂,大衆屯據鵲尾,攻逼宣城。于時四方牧守,莫不同逆,唯韞棄郡赴朝廷,太宗嘉其誠,以為黃門郎,太子中庶子,侍中,加荊、湘州,南兗州刺史,吳興太守。侍中,領左軍將軍。又改領驍騎將軍,撫軍將軍,雍州刺史。侍中,領右衛將軍。改領左衛將軍、散騎常侍、中領軍。昇明元年,謀反伏誅。韞人才凡鄙,以有宣城之勳,特為太宗所寵。在湘州及雍州,使善畫者圖其出行鹵簿羽儀,常自披玩。嘗以此圖示征西將軍蔡興宗,興宗戲之,陽若不解畫者,指韞形像問曰:「此何人而在轝上?」韞曰:「此正是我。」其庸鄙如此。
韞弟弼,武昌太守,亦與子勛同逆,伏誅。
弟鑒,員外散騎侍郎,蚤卒。
鑑弟勰字彥龢,侍中,吳興太守,後廢帝元徽元年卒。
勰弟顥字彥明,侍中、左衛將軍,冠軍將軍、吳興太守,未拜,元徽四年卒,追贈右將軍。
顥弟述,東陽太守,黃門郎,與從弟秉同逆,事敗走白山,追禽伏誅。
義欣弟義慶,出繼臨川烈武王道規。
義慶弟義融,永初元年,封桂陽縣侯,食邑千戶。凡王子為侯者,食邑皆千戶。義融歷侍中,左衛將軍,領太子中庶子,五兵尚書,領軍。有質榦,善於用短楯。元嘉十八年,卒,追贈車騎將軍,諡曰恭侯。
子孝侯覬嗣,官至太子翊軍校尉,為元凶所殺。世祖即位,追贈散騎常侍。無子,弟襲以子晃繼封。昇明二年,與員外散騎侍郎安成戢仁祖、荒人王武連、羽林副彭元雋等謀反,國除。
襲字茂德,太子舍人,安成太守。晉安王子勛為逆,襲據郡距之,子勛遣軍攻圍不能下。太宗嘉之,以為郢州刺史,封建陵縣侯,食邑五百戶。建陵縣屬蒼梧郡,以道遠,改封臨澧縣侯。泰始六年,卒於中護軍。追贈護軍將軍,加散騎常侍,諡曰忠侯。襲亦庸鄙,在郢州,暑月露上聽事,綱紀正伏閤,怪之,訪問,乃知是襲。子旻嗣,昇明二年,改封東昌縣侯,與兄晃俱伏誅。
襲弟彪,祕書郎,弟寔,太子舍人,並蚤卒。寔弟爽,海陵太守。
義融弟義宗,幼為高祖所愛,字曰伯奴,賜爵新渝縣男。永初元年,進爵為侯,歷黃門侍郎,太子左衛率。元嘉八年,坐門生杜德靈放橫打人,還第內藏,義宗隱蔽之,免官。德靈雅有姿色,為義宗所愛寵,本會稽郡吏。謝方明為郡,方明子惠連愛幸之,為之賦詩十餘首,乘流遵歸渚篇是也。又為侍中、太子詹事,加散騎常侍、征虜將軍、南兗州刺史。二十一年,卒,追贈散騎常侍、平北將軍,諡曰惠侯。愛士樂施,兼好文籍,世以此稱之。
子懷侯玠嗣,琅邪、秦郡太守。為元凶所殺,追贈散騎常侍。無子,弟秉以子承繼封。
秉字彥節,初為著作郎,歷羽林監,越騎校尉,中書、黃門侍郎。太宗泰始初,為侍中,頻徙左衛將軍,丹陽尹,太子詹事,吏部尚書。時宗室雖多,材能甚寡。秉少自砥束,甚得朝野之譽,故為太宗所委。五年,出為前將軍、淮南宣城二郡太守,不拜,還復本任。復為侍中,守祕書監,領太子詹事。未拜,遷使持節、都督南徐徐兗豫青冀六州諸軍事、後將軍、南徐州刺史,加散騎常侍。後廢帝即位,改都督郢州豫州之西陽司州之義陽二郡諸軍事、郢州刺史,持節、常侍如故。未拜,留為尚書左僕射,參選。元徽元年,領吏部,加兵五百人。尋領衛尉,辭不拜。桂陽王休範為逆,中領軍劉勉出守石頭,秉權兼領軍將軍,所給加兵,自隨入殿。二年,加散騎常侍、丹陽尹,解吏部。封當陽縣侯,食邑千戶。與齊王、袁粲、褚淵分日入直決機事。四年,遷中書令,加撫軍將軍,常侍、尹如故。順帝即位,轉尚書令、中領軍,將軍如故。
時齊王輔政,四海屬心,秉知鼎命有在,密懷異圖。袁粲鎮石頭,不識天命,沈攸之舉兵反,齊王入屯朝堂,粲潛與秉及諸大將黃回等謀欲作亂。本期夜會石頭,旦乃舉兵。秉素恇怯騷動,擾不自安,再餔後,便自丹陽郡車載婦女,盡室奔石頭,部曲數百,赫奕滿道。既至見粲,粲驚曰:「何遽便來,事今敗矣。」秉曰:「今得見公,萬死亦何恨。」從弟中領軍韞,直在省內,與直閤將軍卜伯興謀,其夜共攻齊王。會秉去事覺,齊王夜使驍騎將軍王敬則收韞。韞已戒嚴,敬則率壯士直前,韞左右皆披靡,因殺之,伯興亦伏誅。粲敗,秉踰城出走,於檐湖見擒,與二子承、俁並死。秉時年四十五。秉妻蕭氏,思話女也。元徽中,朝廷危殆,妻常懼禍敗,每謂秉曰:「君富貴已足,故應為兒子作計。年垂五十,殘生何足吝邪。」秉不能從。
秉弟謨,奉朝請。
謨弟遐字彥道,亦奉朝請、員外散騎侍郎。與嫡母殷養女雲敷私通,殷每禁之。殷暴病卒,未大殮,口鼻流血,疑遐潛加毒害,為有司所糾。世祖徙之始安郡。永光中得還。太宗世,歷黃門侍郎,都官尚書,吳郡太守。兄秉既死,齊王遣誅之。遐人才甚凡,自諱名,常對賓客曰:「孝武無道,枉我殺母。」其頑騃若此。秉當權,遐累求方伯,秉曰:「我在,用汝作州,於聽望不足。」遐曰:「富貴時則云不可相關,從坐之日,為得免不?」至是果死焉。
義宗弟義賓,元嘉二年,封新野縣侯。六年,以新野荒敝,改封興安縣侯。黃門郎,祕書監,左衛將軍,位至輔國將軍、徐州刺史。二十五年,卒,追贈後將軍,諡曰肅侯。
子惠侯綜嗣。卒,子憲嗣。昇明三年,齊受禪,國除。綜弟琨,晉平太守。
義賓弟義綦,元嘉六年,封營道縣侯。凡鄙無識知,每為始興王濬兄弟所戲弄。濬嘗謂義綦曰:「陸士衡詩云:『營道無烈心。』其何意苦阿父如此?」義綦曰:「下官初不識,何忽見苦。」其庸塞可笑類若此。歷右衛將軍,湘州刺史。孝建二年,卒,贈平南將軍,諡曰僖侯。
子長猷嗣,官至步兵校尉。昇平三年,卒,齊受禪,國除。
臨川烈武王道規,字道則,高祖少弟也。少倜儻有大志,高祖奇之,與謀誅桓玄。時桓弘鎮廣陵,以為征虜中兵參軍。高祖克京城,道規亦以其日與劉毅、孟昶共斬弘,收衆濟江。進平京邑,玄敗走,晉大將軍武陵王遵承制,以道規為振武將軍、義昌太守。
與劉毅、何無忌追玄。玄西走江陵,留郭銓、何澹之等固守盆口,義軍既至,賊列艦距之。澹之空設羽儀旗幟於一舫,而別在它船,無忌欲攻羽儀所在,衆悉不同,曰:「澹之必不在此舫,雖得無益也。」無忌曰:「澹之不在此舫,固不須言也。既不在此,則戰士必弱,我以勁兵攻之,必可禽也。禽之之日,彼必以為失其軍主,我徒咸謂已得賊帥,我勇而彼懼,懼而薄之,破之必矣。」道規喜曰:「此名計也。」因往彼攻之,即禽此舫。因鼓譟倡曰:「已斬何澹之!」賊徒及義軍並以為然。因縱兵,賊衆奔敗,即克盆口,進平尋陽。因復馳進,遇玄於崢嶸洲。道規等兵不滿萬人,而玄戰士數萬,衆並憚之,欲退還尋陽。道規曰:「不可。彼衆我寡,強弱異勢。今若畏懦不進,必為所乘,雖至尋陽,豈能自固。玄雖竊名雄豪,內實恇怯,加已經奔敗,衆無固心。決機兩陳,將雄者克。昔光武昆陽之戰,曹操官渡之師,皆以少制多,共所聞也。今雖才謝古人,豈可先為之弱。」因麾衆而進,毅等從之,大破玄軍。郭銓與玄單舸走,江陵不復能守,欲入蜀,為馮遷所斬。
義軍遇風不進,桓謙、桓振復據江陵,毅留巴陵,道規與無忌俱進攻桓謐於馬頭,桓蔚於寵洲,皆破之。無忌欲乘勝直造江陵,道規曰:「兵法屈申有時,不可苟進。諸桓世居西楚,群小皆為竭力,振勇冠三軍,難與爭勝。且可頓兵養銳,徐以計策縻之,不憂不克也。」無忌不從,果為振所敗。乃退還尋陽,繕治舟甲,復進軍夏口。偽鎮軍將軍馮該戍夏口東岸,揚武將軍孟山圖據魯山城,輔國將軍桓仙客守偃月壘。於是毅攻魯山城,道規、無忌攻偃月,並克之,生禽仙客、山圖。其夕,該遁走,進平巴陵。謙、振遣使求割荊、江二州,奉歸晉帝,不許。會南陽太守魯宗之起義攻襄陽,偽雍州刺史桓蔚走江陵。宗之進至紀南,振自往距之,使桓謙留守。時毅、道規已次馬頭,馳往襲,謙奔走,即日克江陵城。振大破宗之而歸,聞城已陷,亦走。無忌翼衛天子還京師,道規留夏口。江陵之平也,道規推毅為元功,無忌為次功,自居其末。進號輔國將軍、督淮北諸軍事、并州刺史,義昌太守如故。
時荊州、湘、江、豫猶多桓氏餘燼,往往屯結。復以本官進督江州之武昌、荊州之江夏隨郡義陽綏安、豫州之西陽汝南潁川新蔡九郡諸軍事,隨宜剪撲,皆悉平之。以義勳封華容縣公,食邑三千戶。遷使持節、都督荊寧秦梁雍六州司州之河南諸軍事、領護南蠻校尉、荊州刺史,將軍如故。辭南蠻以授殷叔文。叔文被誅,乃復還領。善於為治,刑政明理,士民莫不畏而愛之。劉敬宣征蜀不克,道規以督統降為建威將軍。
盧循寇逼京邑,道規遣司馬王鎮之及揚武將軍檀道濟、廣武將軍到彥之等赴援朝廷,至尋陽,為賊黨荀林所破。循即以林為南蠻校尉,分兵配之,使乘勝伐江陵,揚聲云徐道覆已克京邑。而桓謙自長安入蜀,譙縱以謙為荊州刺史,厚加資給,與其大將譙道福俱寇江陵,正與林會。林屯江津,謙軍枝江,二寇交逼,分絕都邑之問。荊楚既桓氏義舊,並懷異心。道規乃會將士,告之曰:「桓謙今在近畿,聞者頗有去就之計。吾東來文武,足以濟事。若欲去者,本不相禁。」因夜開城門,達曉不閉,衆咸憚服,莫有去者。
雍州刺史魯宗之率衆數千自襄陽來赴。或謂宗之未可測,道規乃單馬迎之,宗之感悅。衆議欲使檀道濟、到彥之與宗之共擊,道規曰:「盧循擁隔中流,扇張同異,桓謙、荀林更相首尾。人懷危懼,莫有固心,成敗之機,在此一舉。非吾自行,其事不決。」乃使宗之居守,委以腹心,率諸軍攻謙。諸將佐皆固諫曰:「今遠出討謙,其勝難必。荀林近在江津,伺人動靜。若來攻城,宗之未必能固,脫有差跌,大事去矣。」道規曰:「諸君不識兵機耳。荀林愚豎,無它奇計,以吾去未遠,必不敢向城。吾今取謙,往至便克,沈疑之間,已自還反。謙敗則林破膽,豈暇得來。且宗之獨守,何為不支數日。」解南蠻校尉印以授諮議參軍劉遵。馳往攻謙,水陸齊進,謙大敗,單舸走,欲下就林,追斬之。還至浦口,林又奔散。劉遵率軍追林,至巴陵,斬之。初,謙至枝江,江陵士庶皆與謙書,言城內虛實,咸欲謀為內應。至是參軍曹仲宗檢得之,道規悉焚不視,衆於是大安。進號征西將軍。先是,桓歆子道兒逃于江西,出擊義陽郡,與盧循相連結,循使蔡猛助之。道規遣參軍劉基破道兒於大薄,臨陳斬猛。
徐道覆率衆三萬,奄至破冢,魯宗之已還襄陽,追召不及,人情大震。或傳循已平京師,遣道覆上為刺史,江漢士庶感焚書之恩,無復貳志。道規使劉遵為游軍,自距道覆於豫章口。前驅失利,道規壯氣愈厲,激揚三軍,遵自外橫擊,大破之。斬首萬餘級,赴水死者殆盡,道覆單舸走還盆口。初使遵為游軍,衆咸云:「今強敵在前,唯患衆少,不應割削見力,置無用之地。」及破道覆,果得游軍之力,衆乃服焉。
遵字慧明,臨淮海西人,道規從母兄蕭氏舅也。官至右將軍、宣城內史、淮南太守。義熙十年,卒,追贈撫軍將軍。追封監利縣侯,食邑七百戶。
道規進號征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加散騎常侍,固辭。俄而寢疾,改授都督豫江二州揚州之宣城淮南廬江歷陽安豐堂邑六郡諸軍事、豫州刺史,持節、常侍、將軍如故。以疾不拜。八年閏月,薨于京師,時年四十三。追贈侍中、司徒。加班劍二十人。諡曰烈武公。平桓謙功,進封南郡公,邑五千戶。高祖受命,贈大司馬,追封臨川王,食邑如先。道規無子,以長沙景王第二子義慶為嗣。
初,太祖少為道規所養,高祖命紹焉,咸以禮無二繼,太祖還本,而定義慶為後。義慶為荊州,廟主當隨往江陵,太祖詔曰:「褒崇道勳,經國之盛典;尊親追遠,因心之所隆。故侍中、大司馬臨川烈武王,體道欽明,至德淵邈,叡哲自天,孝友光備。爰始協規,則翼贊景業;陵威致討,則克剪梟鯨。逮妖逆交侵,方難孔棘,勢踰累棋,人無固志。王神謨獨運,靈武宏發,輯寧內外,誅覆群凶,固已化被江漢,勳高微管,遠猷侔於二南,英雄邁於兩獻者矣。朕幼蒙殊愛,德廕特隆,豐恩慈訓,義深情戚,永惟仁範,感慕纏懷。今當擁移寢祏,初祀西夏,思崇嘉禮,式備徽章,庶以昭宣風度,允副幽顯。其追崇丞相,加殊禮,鸞輅九旒,黃屋左纛,給節鉞、前後部羽葆、鼓吹、虎賁班劍百人,侍中如故。」及長沙太妃檀氏、臨川太妃曹氏後薨,祭皆給鸞輅九旒,黃屋左纛,轀輬車,挽歌一部,前後部羽葆、鼓吹,虎賁班劍百人。
義慶幼為高祖所知,常曰:「此我家豐城也。」年十三,襲封南郡公。除給事,不拜。義熙十二年,從伐長安,還拜輔國將軍、北青州刺史,未之任,徙督豫州諸軍事、豫州刺史,復督淮北諸軍事,豫州刺史、將軍並如故。永初元年,襲封臨川王。徵為侍中。元嘉元年,轉散騎常侍,祕書監,徙度支尚書,遷丹陽尹,加輔國將軍、常侍並如故。
時有民黃初妻趙殺子婦,遇赦應徙送避孫讎,義慶曰:「案周禮父母之仇,避之海外,雖遇市朝,鬥不反兵。蓋以莫大之冤,理不可奪,含戚枕戈,義許必報。至於親戚為戮,骨肉相殘,故道乖常憲,記無定准,求之法外,裁以人情。且禮有過失之宥,律無讎祖之文。況趙之縱暴,本由於酒,論心即實,事盡荒耄。豈得以荒耄之王母,等行路之深讎。臣謂此孫忍愧銜悲,不違子義,共天同域,無虧孝道。」
六年,加尚書左僕射。八年,太白星犯右執法,義慶懼有災禍,乞求外鎮。太祖詔譬之曰:「玄象茫昧,既難可了。且史家諸占,各有異同,兵星王時,有所干犯,乃主當誅。以此言之,益無懼也。鄭僕射亡後,左執法嘗有變,王光祿至今平安。日蝕三朝,天下之至忌,晉孝武初有此異,彼庸主耳,猶竟無他。天道輔仁福善,謂不足橫生憂懼。兄與後軍,各受內外之任,本以維城,表裏經之,盛衰此懷,實有由來之事。設若天必降災,寧可千里逃避邪?既非遠者之事,又不知吉凶定所,若在都則有不測,去此必保利貞者,豈敢苟違天邪。」義慶固求解僕射,乃許之,加中書令,進號前將軍,常侍、尹如故。
在京尹九年,出為使持節、都督荊雍益寧梁南北秦七州諸軍事、平西將軍、荊州刺史。荊州居上流之重,地廣兵強,資實兵甲,居朝廷之半,故高祖使諸子居之。義慶以宗室令美,故特有此授。性謙虛,始至及去鎮,迎送物並不受。
十二年,普使內外群官舉士,義慶上表曰:「詔書疇咨群司,延及連牧,旌賢仄陋,拔善幽遐。伏惟陛下惠哲光宣,經緯明遠,皇階藻曜,風猷日昇,而猶詢衢室之令典,遵明臺之叡訓,降淵慮於管庫,紆聖思乎版築,故以道邈往載,德高前王。臣敢竭虛闇,祗承明旨。伏見前臨沮令新野庾寔,秉真履約,愛敬淳深。昔在母憂,毀瘠過禮,今罹父疚,泣血有聞。行成閨庭,孝著鄰黨,足以敦化率民,齊教軌俗。前徵奉朝請武陵龔祈,恬和平簡,貞潔純素,潛居研志,耽情墳籍,亦足鎮息頹競,獎勗浮動。處士南郡師覺,才學明敏,操介清修,業均井渫,志固冰霜。臣往年辟為州祭酒,未汙其慮。若朝命遠暨,玉帛遐臻,異人間出,何遠之有。」義慶留心撫物,州統內官長親老,不隨在官舍者,年聽遣五吏餉家。先是,王弘為江州,亦有此制。在州八年,為西土所安。撰徐州先賢傳十卷,奏上之。又擬班固典引為典敘,以述皇代之美。十六年,改授散騎常侍、都督江州豫州之西陽晉熙新蔡三郡諸軍事、衛將軍、江州刺史,持節如故。十七年,即本號都督南兗徐兗青冀幽六州諸軍事、南兗州刺史。尋加開府儀同三司。
為性簡素,寡嗜欲,愛好文義,才詞雖不多,然足為宗室之表。受任歷藩,無浮淫之過,唯晚節奉養沙門,頗致費損。少善騎乘,及長以世路艱難,不復跨馬。招聚文學之士,近遠必至。太尉袁淑,文冠當時,義慶在江州,請為衛軍諮議參軍;其餘吳郡陸展、東海何長瑜、鮑照等,並為辭章之美,引為佐史國臣。太祖與義慶書,常加意斟酌。
鮑照字明遠,文辭贍逸,嘗為古樂府,文甚遒麗。元嘉中,河、濟俱清,當時以為美瑞,照為河清頌,其序甚工。其辭曰:
臣聞善談天者,必徵象於人;工言古者,先考績於今。鴻、犧以降,遐哉邈乎,鏤山岳,彫篆素,昭德垂勳,可謂多矣。而史編唐堯之功,載「格于上下」,樂登文王之操,稱「於昭于天」。素狐玄玉,聿彰符命,朴牛大螾,爰定祥曆,魚鳥動色,禾雉興讓,皆物不盈眥,而美溢金石,詩人於是不作,頌聲為之而寢,庸非惑歟。
自我皇宋之承天命也,仰符應龍之精,俯協河龜之靈,君圖帝寶,粲爛瓌英,固業光曩代,事華前德矣。聖上天飛踐極,迄茲二十四載。道化周流,玄澤汪濊。地平天成,上下含熙;文同軌通,表裏禔福。燿德中區,黎庶知讓;觀英遐表,夷貉懷惠。卹勤秩禮,罷露臺之金;紓國振民,傾鉅橋之粟。約違迫脅,奢去泰甚。燕無留飲,畋不盤樂。物色異人,優游據正。顯不失心,幽無怨氣。精炤日月,事洞天情。故不勞杖斧之臣,號令不嚴而自肅,無辱鳳舉之使,靈怪不召而自彰。萬里神行,飆塵不起。農商野廬,邊城偃柝。冀馬南金,填委內府;馴象西爵,充羅外囿。阿紈綦組之饒,衣覆宗國;漁鹽杞梓之利,傍贍荒遐。士民殷富,五陵既有慚德;宮宇宏麗,三川莫之能比。閭閈有盈,歌吹無絕。朱輪疊轍,華冕重肩。豈徒世無窮人,民獲休息,朝呼韓、罷酤鐵而已哉。是以嘉祥累仍,福應尤盛,青丘之狐,丹穴之鳥,栖阿閣,遊禁園。金芝九莖,木禾六刃,秀銅池,發膏畝。宜以協調律呂,謁薦郊廟,煙霏霧集,不可勝紀。然而聖上猶昧旦夙興,若有望而未至,閎規遠圖,如有追而莫及,神明之貺,推而弗居也。是以琬碑鏐檢,盛典蕪而不治;朝神省方,大化抑而未許。崇文協律之士,蘊舞頌於外,坐朝陪宴之臣,懷揄揚於內,三靈佇眷,九壤注心,既有日矣。
歲宮乾維,月躔蒼陸,長河臣濟,異源同清,澄波萬壑,潔瀾千里。斯誠曠世偉觀,昭啟皇明者也。語曰:「影從表,瑞從德。」此其效焉。宣尼稱「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傳曰:「俟河之清,人壽幾何!」皆傷不可見也。然則古人所不見者,今殫見之矣。孟軻曰:「千載一聖,是旦暮也。」豈不大哉。夫四皇六帝,樹聲長世,大寶也。澤浸群生,國富刑清,鴻德也。制禮裁樂,惇風遷俗,文教也。誅箠逋羯,束顙絳闕,武功也。鳴鳥躍魚,滌穢河渠,至祥也。大寶鴻德,文教武功,其崇如此;幽明協贊,民祇與能,厥應如彼。唯天為大,堯實則之,皇哉唐哉,疇與為讓。抑又聞之,勢之所覃者淺,則美之所傳者近;道之所感者深,則慶之所流者遠。是以豐功韙命,潤色縢策,盛德形容,藻被歌頌。察之上代,則奚斯、吉甫之徒,鳴玉鑾於前;視之中古,則相如、王褒之屬,施金羈於後。絕景揚光,清埃繼路,班固稱漢成之世,奏御者千有餘篇,文章之盛,與三代同風。由是言之,斯迺臣子舊職,國家通義,不可輟也。臣雖不敏,寧不勉乎。
世祖以照為中書舍人。上好為文章,自謂物莫能及,照悟其旨,為文多鄙言累句,當時咸謂照才盡,實不然也。臨海王子頊為荊州,照為前軍參軍,掌書記之任。子頊敗,為亂兵所殺。
義慶在廣陵,有疾,而白虹貫城,野入府,心甚惡之,固陳求還。太祖許解州,以本號還朝。二十一年,薨於京邑,時年四十二。追贈侍中、司空,諡曰康王。
子哀王燁字景舒嗣,官至通直郎,為元凶所殺。追贈散騎常侍。子綽字子流嗣,官至步兵校尉。昇明三年反,伏誅,國除。綽弟綰,早卒。
燁弟衍,太子舍人。衍弟鏡,宣城太守。鏡弟穎,前將軍。穎弟倩,南新蔡太守。
遵考,高祖族弟也。曾祖淳,皇曾祖武原令混之弟,官至正員郎。祖巖,海西令。父涓子,彭城內史。
遵考始為將軍振武參軍,預討盧循,封鄉侯。自建威將軍、彭城內史隨高祖北伐。時高祖諸子並弱,宗室唯有遵考。長安平定,以督并州司州之北河東北平陽北雍州之新平安定五郡諸軍事、輔國將軍、并州刺史,領河東太守,鎮蒲阪。關中失守,南還,除游擊將軍,遷冠軍將軍。晉帝遜位居秣陵宮,遵考領兵防衛。高祖初即大位,下推恩之詔,曰:「遵考服屬之親,國戚未遠,宗室無多,宜蒙寵爵。可封營浦縣侯,食邑五百戶。」以本號為彭城、沛二郡太守。
景平元年,遷右衛將軍。元嘉二年,出為征虜將軍、淮南太守。明年,轉使持節,領護軍,入直殿省。出為使持節、督雍梁南北秦四州荊州之南陽竟陵順陽襄陽新野隨六郡諸軍事、征虜將軍、寧蠻校尉、雍州刺史,襄陽新野二郡太守。遵考為政嚴暴,聚斂無節。五年,為有司所糾,上不問,赦還都。七年,除太子右衛率,加給事中。明年,督南徐兗州之江北淮南諸軍事、征虜將軍、南兗州刺史,領廣陵太守。又徵為侍中,領後軍將軍,徙太常。九年,遷右衛將軍,加散騎常侍。十二年,坐厲疾不待對,免常侍,以侯領右衛。明年,復本官。十五年,又領徐州大中正、太子中庶子,本官如故。其年,監徐兗二州豫州之梁郡諸軍事、前將軍、徐兗二州刺史。未之鎮,留為侍中,領左衛將軍。明年,出為使持節、監豫司雍并四州南豫州之梁郡弋陽馬頭荊州之義陽四郡諸軍事、前將軍、豫州刺史,領南梁郡太守。二十一年,坐統內旱,百姓饑,詔加賑給,而遵考不奉符旨,免官。起為散騎常侍、五兵尚書,遷吳興太守,秩中二千石。二十五年,徵為領軍。二十七年,索虜南至瓜步,率軍出江上,假節蓋。
三十年,復出為使持節、監豫州刺史。元凶弒立,進號安西將軍,遣外監徐安期、仰捷祖防守之。遵考斬安期等,起義兵應南譙王義宣,義宣加遵考鎮西將軍。夏侯獻率衆至瓜步承候世祖,又坐免官。孝建元年,魯爽、臧質反,起為征虜將軍,率衆屯臨沂縣,仍除吳興太守。明年,徵為湘州刺史,未行,遷尚書左僕射。三年,轉丹陽尹,加散騎常侍。復為尚書右僕射,領太子右衛率。明年,又除領軍將軍,加散騎常侍。五年,復遷尚書右僕射、金紫光祿大夫,常侍如故。明年,轉左僕射,常侍如故。又領徐州刺史、大中正、崇憲太僕。前廢帝即位,遷特進、右光祿大夫,常侍、太僕如故。景和元年,出督南豫州諸軍事、安西將軍、南豫州刺史。太宗即位,以為侍中、特進、右光祿大夫,領崇憲太僕。給親侍三十人。崇憲太后崩,太僕解,餘如故。泰始五年,賜几杖,太官四時賜珍味,疾病太醫給藥,固辭几杖。後廢帝即位,進左光祿大夫,餘如故。元徽元年卒,時年八十二。追贈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侍中如故。諡曰元公。遵考無才能,直以宗室不遠,故歷朝顯遇。年老有疾失明。
子澄之,順帝昇明末貴達。
澄之弟琨之,為竟陵王誕司空主簿,誕作亂,以為中兵參軍,不就,縶繫數十日,終不受,乃殺之。追贈黃門郎。詔吏部尚書謝莊為之誄。
遵考從弟思考,亦被遇,歷朝官,極清顯,為豫章、會稽太守,益、徐州刺史,凡經十郡三州。泰始元年,卒於散騎常侍、金紫光祿大夫,時年七十五。追贈特進,常侍、光祿如故。
史臣曰:餘妖內侮,偏衆西臨,荀、桓交逼,荊楚之勢危矣。必使上略未盡,一算或遺,則城壞壓境,上流之難方結。敵資三分有二之形,北向而爭天下,則我全勝之道,未可或知。烈武王覽群才,揚盛策,一舉磔勍寇,非曰天時,抑亦人謀也。降年不永,遂不得與大業始終,惜矣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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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6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書  卷五十二‧列傳第十二  庾悅 王誕 謝景仁弟述 袁湛弟豹 褚叔度
庾悅字仲豫,潁川鄢陵人也。曾祖亮,晉太尉。祖羲,吳國內史。父准,西中郎將、豫州刺史。
悅少為衛將軍琅邪王行參軍,司馬,徙主簿,轉右長史。桓玄輔政,領豫州,以悅為別駕從事史。遷驍騎將軍。玄篡位,徙中書侍郎。高祖定京邑,武陵王遵承制,以悅為寧遠將軍、安遠護軍、武陵內史。以病去職。
鎮軍府版諮議參軍,轉車騎從事中郎。劉毅請為撫軍司馬,不就。遷車騎中軍司馬。從征廣固,竭其誠力。盧循逼京都,以為督江州豫州之西陽新蔡汝南潁川司州之恒農揚州之松滋六郡諸軍事、建威將軍、江州刺史,從東道出鄱陽。循遣將英紏千餘人斷五畝嶠,悅破之,進據豫章,絕循糧援。
初,毅家在京口,貧約過常,嘗與鄉曲士大夫往東堂共射。時悅為司徒右長史,暫至京,要府州僚佐共出東堂。毅已先至,遣與悅相聞,曰:「身久躓頓,營一遊集甚難。君如意人,無處不可為適,豈能以此堂見讓。」悅素豪,徑前,不答毅語。衆人並避之,唯毅留射如故。悅廚饌甚盛,不以及毅。毅既不去,悅甚不歡,俄頃亦退。毅又相聞曰:「身今年未得子鵝,豈能以殘炙見惠。」悅又不答。盧循平後,毅求都督江州,以江州內地,治民為職,不宜置軍府,上表陳之曰:「臣聞天以盈虛為道,治以損益為義。時否而政不革,民凋而事不損,則無以救急病於已危,拯塗炭於將絕。自頃戎車屢駕,干戈溢境,江州以一隅之地,當逆順之衝,力弱民慢,而器運所繼。自桓玄以來,驅蹙殘毀,至乃男不被養,女無對匹,逃亡去就,不避幽深,自非財單力竭,無以至此。若不曲心矜理,有所改移,則靡遺之歎,奄焉必及。臣謬荷增統,傷慨兼懷。夫設官分職,軍國殊用,牧民以息務為大,武略以濟事為先。今兼而領之,蓋出於權事,因藉既久,遂為常則。江州在腹心之中,憑接揚、豫,藩屏所倚,實為重複。昔胡寇縱逸,朔馬臨江,抗禦之宜,蓋出權計。以溫嶠明達,事由一己,猶覺其弊,論之備悉。今江右區區,戶不盈數十萬,地不踰數千里,而統司鱗次,未獲減息,大而言之,足為國恥。況乃地在無軍,而軍府猶置,文武將佐,資費非一,豈所謂經國大情,揚湯去火者哉。其州郡邊江,民戶遼落,加以郵亭嶮闊,畏阻風波,轉輸往還,常有淹廢,又非所謂因其所利,以濟其弊者也。愚謂宜解軍府,移治豫章,處十郡之中,厲簡惠之政,比及數年,可有生氣。且屬縣凋散,亦有所存,而役調送迎,不得休止,亦謂應隨宜并減,以簡衆費。刺史庾悅,自臨州部,甚有恤民之誠,但綱維不革,自非綱目所理。尋陽接蠻,宜有防遏,可即州府千兵,以助郡戍。」於是解悅都督、將軍官,以刺史移鎮豫章。毅以親將趙恢領千兵守尋陽,建威府文武三千悉入毅府,符攝嚴峻,數相挫辱。悅不得志,疽發背,到豫章少日卒。時年三十八。追贈征虜將軍。以廣固之功,追封新陽縣五等男。
王誕字茂世,琅邪臨沂人,太保弘從兄也。祖恬,中軍將軍。父混,太常。
誕少有才藻,晉孝武帝崩,從叔尚書令珣為哀策文,久而未就,謂誕曰:「猶少序節物一句。」因出本示誕。誕攬筆便益之,接其秋冬代變後云,「霜繁廣除,風回高殿」。珣嗟歎清拔,因而用之。襲爵雉鄉侯,拜祕書郎,琅邪王文學,中軍功曹。
隆安四年,會稽王世子元顯開後軍府,又以誕補功曹。尋除尚書吏部郎,仍為後軍長史,領廬江太守,加鎮蠻護軍。轉龍驤將軍、琅邪內史,長史如故。誕結事元顯嬖人張法順,故為元顯所寵。元顯納妾,誕為之親迎。隨府轉驃騎長史,將軍、內史如故。元顯討桓玄,欲悉誅桓氏,誕固陳脩等與玄志趣不同,由此得免。脩,誕甥也。及玄得志,誕將見誅,脩為之陳請,又言脩等得免之由,乃徙誕廣州。盧循據廣州,以誕為其平南府長史,甚賓禮之。誕久客思歸,乃說循曰:「下官流遠在此,被蒙殊眷,士感知己,實思報答。本非戎旅,在此無用。素為劉鎮軍所識,情味不淺,若得北歸,必蒙任寄,公私際會,思報厚恩,愈於停此,空移歲月。」循甚然之。時廣州刺史吳隱之亦為循所拘留,誕又曰:「將軍今留吳公,公私非計。孫伯符豈不欲留華子魚,但以一境不容二君耳。」於是誕及隱之並得還。
除員外散騎常侍,未拜,高祖請為太尉諮議參軍,轉長史。盡心歸奉,日夜不懈,高祖甚委仗之。北伐廣固,領齊郡太守。盧循自蔡洲南走,劉毅固求追討,高祖持疑未決,誕密白曰:「公既平廣固,復滅盧循,則功蓋終古,勳無與二,如此大威,豈可餘人分之。毅與公同起布衣,一時相推耳,今既已喪敗,不宜復使立功。」高祖從其說。七年,以誕為吳國內史。母憂去職。高祖征劉毅,起為輔國將軍,誕固辭軍號,墨絰從行。時諸葛長民行太尉留府事,心不自安,高祖甚慮之。毅既平,誕求先下,高祖曰:「長民似有自疑心,卿詎宜便去。」誕曰:「長民知我蒙公垂眄,今輕身單下,必當以為無虞,乃可以少安其意。」高祖笑曰:「卿勇過賁、育矣。」於是先還。
九年,卒,時年三十九。以南北從征,追封作唐縣五等侯。子詡,宋世子舍人,早卒。
謝景仁,陳郡陽夏人,衛將軍晦從叔父也。名與高祖同諱,故稱字。祖據,太傅安第二弟。父允,宣城內史。
景仁幼時與安相及,為安所知。始為前軍行參軍、輔國參軍事。會稽王世子元顯嬖人張法順,權傾一時,內外無不造門者,唯景仁不至。年三十,方為著作佐郎。桓玄誅元顯,見景仁,甚知之,謂四坐曰:「司馬庶人父子云何不敗,遂令謝景仁三十方作著作佐郎。」玄為太尉,以補行參軍,府轉大將軍,仍參軍事。玄建楚臺,以補黃門侍郎。及篡位,領驍騎將軍。景仁博聞強識,善敘前言往行,玄每與之言,不倦也。玄出行,殷仲文、卞範之之徒,皆騎馬散從,而使景仁陪輦。
高祖為桓脩撫軍中兵參軍,嘗詣景仁諮事,景仁與語悅之,因留高祖共食。食未辦,而景仁為玄所召。玄性促急,俄頃之間,騎詔續至。高祖屢求去,景仁不許,曰:「主上見待,要應有方。我欲與客共食,豈當不得待。」竟安坐飽食,然後應召。高祖甚感之,常謂景仁是太傅安孫。及平京邑,入鎮石頭,景仁與百僚同見高祖,高祖目之曰:「此名公孫也。」謂景仁曰:「承制府須記室參軍,今當相屈。」以為大將軍武陵王遵記室參軍,仍為從事中郎,遷司徒左長史。出為高祖鎮軍司馬,領晉陵太守,復為車騎司馬。
義熙五年,高祖以內難既寧,思弘外略,將伐鮮卑。朝議皆謂不可。劉毅時鎮姑孰,固止高祖,以為:「苻堅侵境,謝太傅猶不自行。宰相遠出,傾動根本。」景仁獨曰:「公建桓、文之烈,應天人之心,匡復皇祚,芟夷姦逆,雖業高振古,而德刑未孚,宜推亡固存,廣樹威略。鮮卑密邇疆甸,屢犯邊垂,伐罪弔民,於是乎在。平定之後,養銳息徒,然後觀兵洛汭,修復園寢,豈有坐長寇虜,縱敵貽患者哉!」高祖納之。及北伐,大司馬琅邪王,天子母弟,屬當儲副,高祖深以根本為憂,轉景仁為大司馬左司馬,專總府任,右衛將軍,加給事中,又遷吏部尚書。時從兄混為左僕射,依制不得相臨,高祖啟依僕射王彪之、尚書王劭前例,不解職。
坐選吏部令史邢安泰為都令史、平原太守,二官共除,安泰以令史職拜謁陵廟,為御史中丞鄭鮮之所糾,白衣領職。八年,遷領軍將軍。十一年,轉右僕射,仍轉左僕射。
景仁性矜嚴整潔,居宇淨麗,每唾,轉唾左右人衣,事畢,即聽一日澣濯。每欲唾,左右爭來受。高祖雅相重,申以婚姻,廬陵王義真妃,景仁女也。十二年,卒,時年四十七。追贈金紫光祿大夫,加散騎常侍。葬日,高祖親臨,哭之甚慟。與驃騎將軍道憐書曰:「謝景仁殞逝,悲痛摧割,不能自勝。汝聞問惋愕,亦不可堪。其器體淹中,情寄實重,方欲與之共康時務,一旦至此,痛惜兼深。往矣柰何!當復柰何!」
子恂,鄱陽太守。恂子稚,善吹笙,官至西陽太守。
景仁弟純字景懋,初為劉毅豫州別駕。毅鎮江陵,以為衛軍長史、南平相。王鎮惡率軍襲毅,已至城下,時毅疾病,佐吏皆入參承。純參承畢,已出,聞兵至,馳還入府。左右引車欲還外解,純叱之曰:「我人吏也,逃欲何之!」乃入。及毅兵敗衆散,時已暗夜,司馬毛脩之謂純曰:「君但隨僕。」純不從,扶兩人出,火光中為人所殺。純孫沈,太宗泰始初,為巴陵王休若衛軍錄事參軍、山陰令,坐事誅。
述字景先,少有志行,隨兄純在江陵。純遇害,述奉純喪還都。行至西塞,值暴風,純喪舫流漂,不知所在,述乘小船尋求之。經純妻庾舫過,庾遣人謂述曰:「喪舫存沒,已應有在,風波如此,豈可小船所冒?小郎去必無及,寧可存亡俱盡邪。」述號泣答曰:「若安全至岸,當須營理。如其已致意外,述亦無心獨存。」因冒浪而進,見純喪幾沒,述號叫呼天,幸而獲免,咸以為精誠所致也。高祖聞而嘉之,及臨豫州,諷中正以述為主簿,甚被知器。景仁愛其第三弟甝而憎述,嘗設饌請高祖,希命甝豫坐,而高祖召述。述知非景仁夙意,又慮高祖命之,請急不從。高祖馳遣呼述,須至乃歡。及景仁有疾,述盡心營視,湯藥飲食,必嘗而後進,不解帶、不盥櫛者累旬,景仁深懷感愧。
轉太尉參軍,從征司馬休之,封吉陽縣五等侯。世子征虜參軍,轉主簿,宋臺尚書祠部郎,世子中軍主簿,轉太子中舍人,出補長沙內史,有惠政。
元嘉二年,徵拜中書侍郎。明年,出為武陵太守,彭城王義康驃騎長史,領南郡太守。先是,述從兄曜為義康長史,喪官,述代之。太祖與義康書曰:「今以謝述代曜。其才應詳練,著於歷職,故以佐汝。汝始親庶務,而任重事殷,宜寄懷群賢,以盡弼諧之美,想自得之,不俟吾言也。」義康入相,述又為司徒左長史,轉左衛將軍。蒞官清約,私無宅舍。義康遇之甚厚。尚書僕射殷景仁、領軍將軍劉湛並與述為異常之交。美風姿,善舉止,湛每謂人曰:「我見謝道兒,未嘗足。」道兒,述小字也。
雍州刺史張邵以黷貨下廷尉,將致大辟,述上表陳邵先朝舊勳,宜蒙優貸,太祖手詔酬納焉。述語子綜曰:「主上矜邵夙誠,將加曲恕,吾所啟謬會,故特見酬納耳。若此疏跡宣布,則為侵奪主恩,不可之大者也。」使綜對前焚之。太祖後謂邵曰:「卿之獲免,謝述有力焉。」
述有心虛疾,性理時或乖謬。除吳郡太守,以疾不之官。病差,補吳興太守,在郡清省,為吏民所懷。十二年,卒,時年四十六。喪還京師,未至數十里,殷景仁、劉湛同乘迎赴,望船流涕。十七年,劉湛誅,義康外鎮,將行,歎曰:「謝述唯勸吾退,劉湛唯勸吾進,今述亡而湛存,吾所以得罪也。」太祖亦曰:「謝述若存,義康必不至此。」
三子:綜、約、緯。綜有才藝,善隸書,為太子中舍人,與舅范曄謀反,伏誅。約亦坐死。緯尚太祖第五女長城公主,素為約所憎,免死徙廣州。孝建中,還京師。方雅有父風。太宗泰始中,至正員郎中。
袁湛字士深,陳郡陽夏人也。祖耽,晉歷陽太守,父質,琅邪內史,並知名。
湛少為從外祖謝安所知,以其兄子玄之女妻之。初為衛軍行參軍,員外散騎,通直正員郎,中軍功曹,桓玄太尉參軍事。入為中書黃門侍郎,出補桓脩撫軍長史。
義旗建,高祖以為鎮軍諮議參軍。明年,轉尚書吏部郎,司徒左長史,侍中。以從征功,封晉寧縣五等男。出為高祖太尉長史,遷左民尚書,徙掌吏部。出為吳興太守,秩中二千石,蒞政和理,為吏民所稱。入補中書令,又出為吳國內史,秩中二千石。義熙十二年,轉尚書右僕射、本州大中正。時高祖北伐,湛兼太尉,與兼司空、散騎常侍、尚書范泰奉九命禮物,拜授高祖。高祖沖讓,湛等隨軍至洛陽,住柏谷塢。泰議受使未畢,不拜晉帝陵,湛獨至五陵致敬,時人美之。
初,陳郡謝重,王胡之外孫,於諸舅禮敬多闕。重子絢,湛之甥也,嘗於公座陵湛,湛正色謂曰:「汝便是兩世無渭陽之情。」絢有愧色。
十四年,卒官,時年四十。追贈左光祿大夫,加散騎常侍。太祖即位,以后父,追贈侍中、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諡曰敬公。世祖大明三年,幸籍田,行經湛墓。下詔曰:「故侍中、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晉寧敬公,外氏尊戚,素風簡正,歲紀稍積,墳塋浸遠。朕近巡覽千畝,遙瞻松隧,緬惟徽塵,感慕增結。可遣使祭,少申永懷。」又增守墓五戶。
子淳,淳子桓卒。
湛弟豹字士蔚,亦為謝安所知,好學博聞,多覽典籍。初為著作佐郎,衛軍桓謙記室參軍。大將軍武陵王遵承制,復為記室參軍。其年,丹陽尹孟昶以為建威司馬。歲餘,轉司徒左西屬,遷劉毅撫軍諮議參軍,領記室。毅時建議大田,豹上議曰:
國因民以為本,民資食以為天,修其業則教興,崇其本則末理,實為治之要道,致化之所階也。不敦其本,則末業滋章;飢寒交湊,則廉恥不立。當今接篡偽之末,值凶荒之餘,爭源既開,彫薄彌啟,榮利蕩其正性,賦斂罄其所資,良疇無側趾之耦,比屋有困餧之患,中間多故,日不暇給。自卷甲郤馬,甫一二年,積弊之黎,難用克振,實仁懷之所矜恤,明教之所爰發也。
然斯業不修,有自來矣。司牧之官,莫或為務,俗吏庸近,猶秉常科,依勸督之故典,迷民情之屢變。譬猶修隄以防川,忘淵丘之改易,膠柱於昔弦,忽宮商之乖調,徒有考課之條,而無豪分之益。不悟清流在於澄源,止輪由乎高閎,患生於本,治之於末故也。夫設位以崇賢,疏爵以命士,上量能以審官,不取人於浮譽,則比周道息,游者言歸,游子既歸,則南畝闢矣。分職以任務,置吏以周役,職不以無任立,吏必以非用省,冗散者廢,則萊荒墾矣。器以應用,商以通財,勦靡麗之巧,棄難得之貨,則彫偽者賤,穀稼重矣。耕耨勤悴,力殷收寡,工商逸豫,用淺利深,增賈販之稅,薄疇畝之賦,則末技抑而田畯喜矣。居位無義從之徒,在野靡并兼之黨,給賜非可恩致,力役不入私門,則游食者反本,肆勤自勸,游食省而肆勤衆,則東作繁矣。密勿者甄異,怠慢者顯罰,明勸課之令,峻糾違之官,則嬾惰無所容,力田有所望,力者欣而惰者懼,則穡人勸矣。凡此數事,亦務田之端趣也。蒞之以清心,鎮之以無欲,勗之以弗倦,翼之以廉謹,舍日計之小成,期遠致於莫歲,則澆薄自淳,心化有漸矣。
豹善言雅俗,每商較古今,兼以誦詠,聽者忘疲。
尋轉撫軍司馬,遷御史中丞。鄱陽縣侯孟懷玉上母檀氏拜國太夫人,有司奏許。豹以為婦人從夫之爵,懷玉父大司農綽見居列卿,妻不宜從子,奏免尚書右僕射劉柳、左丞徐羨之、郎何邵之官,詔並贖論。孟昶卒,豹代為丹陽尹。義熙七年,坐使徙上錢,降為太尉諮議參軍,仍轉長史。
從討劉毅。高祖遣益州刺史朱齡石伐蜀,使豹為檄文,曰:
夫順德者昌,逆德者亡,失仁與義,難以求安,馮阻負釁,鮮克有成。詳觀自古,隆替有數,故成都不世祀,華陽無興國。
日者王室多故,夷羿遘紛,波振塵駭,覃及遐裔。蕞爾譙縱,編戶黔首,同惡相求,是崇是長,肆反噬於州相,播毒害於民黎,俾我西服,隔閡皇澤。自義風電靡,天光反煇,昭晢舊物,煙熅區宇。以庶務草創,未遑九伐,自爾以來,奄延十載。而野心不革,伺隙乘間,招聚逋叛,共相封殖,侵擾我蠻獠,搖蕩我疆垂。我是以有治洲之役,醜類盡殪,匹馬無遺,桓謙折首,譙福鳥逝,奔伏窠穴,引頸待戮。
當今北狄露晞,南寇埃掃,朝風載韙,庶績其凝,康哉之歌日熙,比屋之隆可詠。孤職是經略,思一九有,眷彼禹跡,願言載懷,奉命西行,途戾荊、郢,瞻望巴、漢,憤慨交深。清江源於濫觴,澄氛祲於井絡,誅叛柔遠,今也其時。即命河間太守蒯恩、下邳太守劉鍾,精勇二萬,直指成都。龍驤將軍臧熹,戎卒二萬,進自墊江。益州刺史朱齡石,舟師三萬,電曜外水。分遣輔國將軍索懇,總漢中之衆,濟自劍道。振威將軍朱客子,提寧州之銳,渡瀘而入。神兵四臨,天綱宏掩,衡翼千里,金鼓萬張,組甲貝冑,景煥波屬,華夷百濮,雲會霧臻,以此攻戰,誰與為敵,況又奉義而行,以順而動者哉!
今三陝之隘,在我境內,非有岑彭荊門之險。彌入其阻,平衢四達,實無鄧艾綿竹之艱。山川之形,抑非曩日,攻守難易,居然百倍。當全蜀之強,士民之富,子陽不能自安於庸、僰,劉禪不敢竄命於南中,荊邯折謀,伯約挫銳。故知成敗有數,非可智延,此皆益土前事,當今元龜也。盛如盧循,強如容超,陵威南海,跨制北岱,樓船萬艘,掩江蓋汜,鐵馬千群,充原塞隰。然廣固之攻,陸無完雉,左里之戰,水靡全舟,或顯戮京畿,或傳首萬里。故知逆順有勢,難以力抗,斯又目前殷鑑,深切著明者也。
梁益人士,咸明王化,雖驅迫一時,本非奧主。縱之淫虐,日月增播,刑殺非罪,死以澤量。而待命寇讎之戮, 3a7b.gif 49e2.gif 豺狼之吻,豈不溯誠南凱,延首東雲,普天有來蘇之幸,而一方懷後予之怨。王者之師,以仁為本,舍逆取順,爰自三驅,齊斧所加,縱身而已。其有衿甲反接,自投軍門者,一無所問。士子百姓,列肆安堵,審擇吉凶,自求多祐。大信之明,皦若朝日,如其迷復姦邪,守愚不改,火燎孟諸,芝艾同爛,河決金隄,淵丘同體,雖欲悔之,亦將何及!
九年,卒官,時年四十一。次年,以參伐蜀之謀,追封南昌縣五等子。
子洵,元嘉中,歷顯官,廬陵王紹為南中郎將、江州刺史,年少未親政,洵為長史、尋陽太守,行府州事。元嘉末,為吳郡太守。元凶弒立,加洵建威將軍,置佐史。會安東將軍隨王誕起義,檄洵為前鋒,加輔國將軍。事平,頃之卒,追贈征虜將軍,諡曰貞子。長子顗,別有傳。少子覬,好學善屬文,有清譽於世。官至司徒從事中郎、武陵內史,蚤卒。
洵弟濯,揚州秀才,蚤卒。濯弟淑,濯子粲,並有別傳。
褚叔度,河南陽翟人也。曾祖裒,晉太傅。祖歆,祕書監。父爽,金紫光祿大夫。
長兄秀之,字長倩,歷大司馬琅邪王從事中郎,黃門侍郎、高祖鎮西長史。秀之妹,恭帝后也,雖晉氏姻戚,而盡心於高祖。遷侍中,出補大司馬右司馬。恭帝即位,為祠部尚書、本州大中正。高祖受命,徙為太常。元嘉元年卒官,時年四十七。
秀之弟淡之,字仲源,亦歷顯官,為高祖車騎從事中郎,尚書吏部郎,廷尉卿,左衛將軍。高祖受命,為侍中。淡之兄弟並盡忠事高祖,恭帝每生男,輒令方便殺焉,或誘賂內人,或密加毒害,前後非一。及恭帝遜位,居秣陵宮,常懼見禍,與褚后共止一室,慮有酖毒,自煮食於床前。高祖將殺之,不欲遣人入內,令淡之兄弟視褚后,褚后出別室相見,兵人乃踰垣而入,進藥於恭帝。帝不肯飲,曰:「佛教自殺者不得復人身。」乃以被掩殺之。後會稽郡缺,朝議欲用蔡廓,高祖曰:「彼自是蔡家佳兒,何關人事,可用佛。」佛,淡之小字也。乃以淡之為會稽太守。
景平二年,富陽縣孫氏聚合門宗,謀為逆亂,其支黨在永興縣,潛相影響。永興令羊恂覺其姦謀,以告淡之,淡之不信,乃以誣人之罪,收縣職局。於是孫法亮號冠軍大將軍,與孫道慶等攻沒縣邑,即用富陽令顧粲為令,加輔國將軍。遣偽建威將軍孫道仲、孫公喜、法殺攻永興。永興民灟恭期初與賊同,後反善就羊恂,率吏民拒戰,力少退敗。賊用縣人許祖為令,恂逃伏江唐山中,尋復為賊所得,使還行縣事。賊遂磐據,更相樹立,遙以鄮令司馬文寅為征西大將軍,孫道仲為征西長史,孫道覆為左司馬,與公喜、法殺等建旗鳴鼓,直攻山陰。
淡之自假凌江將軍,以山陰令陸邵領司馬,加振武將軍,前員外散騎常侍王茂之為長史,前國子博士孔欣、前員外散騎常侍謝芩之並參軍事,召行參軍七十餘人。前鎮西諮議參軍孔甯子、左光祿大夫孔季恭子山士在艱中,皆起為將軍。遣隊主陳願、郡議曹掾虞道納二軍過浦陽江。願等戰敗,賊遂摧鋒而前,去城二十餘里。淡之遣陸邵督帶戟公石綝、廣武將軍陸允以水軍拒之,又別遣行參軍灟恭期率步軍與邵合力。淡之率所領出次近郊。恭期等與賊戰於柯亭,大破之,賊走還永興。遣偽寧朔將軍孫倫領五百人攻錢唐,與縣戍軍建武將軍戰於琦,倫敗走還富陽。倫因反善,殺法步帥等十餘人,送首京都。詔遣殿中員外將軍徐卓領千人,右將軍彭城王義康遣龍驤將軍丘顯率衆五百東討,司空徐羨之版揚州主簿沈嗣之為富陽令領五百人,於吳興道東出,並未至而賊平。吳郡太守江夷輕行之職,停吳一宿,進至富陽,分別善惡,執送願徙賊餘黨數百家於彭城、壽陽、青州諸處。二年,淡之卒,時年四十五。諡曰質子。
叔度名與高祖同,故以字行。初為太宰琅邪王參軍,高祖車騎參軍事,司徒左西屬,中軍諮議參軍,署中兵,加建威將軍。從伐鮮卑,盡其誠力。盧循攻查浦,叔度力戰有功。循南走,高祖版行廣州刺史,仍除都督交廣二州諸軍事、建威將軍、領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桓玄族人開山聚衆,謀掩廣州,事覺,叔度悉平之。義熙八年,盧循餘黨劉敬道窘迫,詣交州歸降。交州刺史杜慧度以事言統府,叔度以敬道等路窮請命,事非款誠,報使誅之。慧度不加防錄,敬道招集亡命,攻破九真,殺太守杜章民,慧度討平之。叔度輒貶慧度號為奮揚將軍,惡不先上,為有司所糾,詔原之。
高祖征劉毅,叔度遣三千人過嶠,荊州平乃還。在任四年,廣營賄貨,家財豐積,坐免官,禁錮終身。還至都,凡諸舊及有一面之款,無不厚加贈遺。尋除太尉諮議參軍、相國右司馬。高祖受命,為右衛將軍。高祖以其名家,而能竭盡心力,甚嘉之,乃下詔曰:「夫賞不遺勤,則勞臣增勸;爵必疇庸,故在功咸達。叔度南北征討,常管戎要,西夏不虔,誠著嶺表,可封番禺縣男,食邑四百戶。」尋加散騎常侍。永初三年,出為使持節、監雍梁南北秦四州荊州之南陽竟陵順陽義陽新野隨六郡諸軍事、征虜將軍、雍州刺史,領寧蠻校尉、襄陽義成太守。在任每以清簡致稱。景平二年,卒,時年四十四。
子恬之嗣,官至南琅邪太守。恬之卒,子昭嗣。昭卒,子瑄嗣。齊受禪,國除。叔度第二子寂之,著作佐郎,早卒。子曖,尚太祖第六女琅邪貞長公主,太宰參軍,亦早卒。
秀之弟湛之字休玄,尚高祖第七女始安哀公主,拜駙馬都尉、著作郎。哀公主薨,復尚高祖第五女吳郡宣公主。諸尚公主者,並用世冑,不必皆有才能。湛之謹實有意幹,故為太祖所知。歷顯位,揚武將軍、南彭城沛二郡太守,太子中庶子,司徒左長史,侍中,左衛將軍,左民尚書,丹陽尹。元凶弒逆,以為吏部尚書,復出為輔國將軍、丹陽尹,統石頭戍事。世祖入伐,劭自攻新亭壘,使湛之率水師俱進。湛之因攜二息淵、澄輕船南奔。淵有一男始生,為劭所殺。世祖即位,以為尚書右僕射。孝建元年,為中書令,丹陽尹。坐南郡王義宣諸子逃藏郡堺,建康令王興之、江寧令沈道源下獄,湛之免官禁錮。其年,復為散騎常侍、左衛將軍,俄遷侍中,左衛如故。以久疾,拜散騎常侍、光祿大夫,加金章紫綬。頃之,復為丹陽尹,光祿如故。尋為尚書左僕射。以南奔賜爵都鄉侯。大明四年,卒,時年五十。追贈侍中、特進、驃騎將軍,給鼓吹一部,左僕射如故。諡曰敬侯。
子淵庶生,宣公主以淵有才,表為嫡嗣。淵,昇明末為司空。
史臣曰:高祖雖累葉江南,楚言未變,雅道風流,無聞焉爾。凡此諸子,並前代名家,莫不望塵請職,負羇先路,將由庇民之道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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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6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書  卷五十三‧列傳第十三  張茂度子永 庾登之弟炳之 謝方明 江夷
張茂度,吳郡吳人,張良後也。名與高祖諱同,故稱字。良七世孫為長沙太守,始遷於吳。高祖嘉,曾祖澄,晉光祿大夫。祖彭祖,廣州刺史。父敞,侍中、尚書、吳國內史。
茂度郡上計吏,主簿,功曹,州命從事史,並不就。除琅邪王衛軍參軍,員外散騎侍郎,尚書度支郎,父憂不拜。服闋,為何無忌鎮南參軍。頃之,出補晉安太守。盧循為寇,覆沒江州,茂度及建安太守孫蚪之並受其符書,供其調役。循走,俱坐免官。復以為始興相,郡經賊寇,廨宇焚燒,民物凋散,百不存一。茂度創立城寺,弔死撫傷,收集離散,民戶漸復。在郡一周,徵為太尉參軍,尋轉主簿、揚州治中從事史。高祖西伐劉毅,茂度居守,留州事悉委之。軍還,遷中書侍郎。出為司馬休之平西司馬、河南太守。高祖將討休之,茂度聞知,乘輕船逃下,逢高祖於中路,以為錄事參軍,太守如故。江陵平,驃騎將軍道憐為荊州,茂度仍為諮議參軍,太守如故。還為揚州別駕從事史。高祖北伐關洛,復任留州事。出為使持節、督廣交二州諸軍事、建武將軍、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綏靜百越,嶺外安之。以疾求還,復為道憐司馬。丁繼母憂,服闋,除廷尉,轉尚書吏部郎。
太祖元嘉元年,出為使持節、督益寧二州梁州之巴西梓潼宕渠南漢中秦州之懷寧安固六郡諸軍事、冠軍將軍、益州刺史。三年,太祖討荊州刺史謝晦,詔益州遣軍襲江陵,晦已平而軍始至白帝。茂度與晦素善,議者疑其出軍遲留,時茂度弟邵為湘州刺史,起兵應大駕,上以邵誠節,故不加罪,被代還京師。七年,起為廷尉,加奉車都尉,領本州中正。入為五兵尚書,徙太常。以腳疾出為義興太守,加秩中二千石。上從容謂茂度曰:「勿復以西蜀介懷。」對曰:「臣若不遭陛下之明,墓木拱矣。」
頃之,解職還家。徵為都官尚書,加散騎常侍,固辭以疾。就拜光祿大夫,加金章紫綬。茂度內足於財,自絕人事,經始本縣之華山以為居止,優遊野澤,如此者七年。十八年,除會稽太守。素有吏能,在郡縣,職事甚理。明年,卒官。時年六十七。諡曰恭子。
茂度同郡陸仲元者,晉太尉玩曾孫也。以事用見知,歷清資,吏部郎,右衛將軍,侍中,吳郡太守。自玩洎仲元,四世為侍中,時人方之金、張二族。弟子真,元嘉十年,為海陵太守。中書舍人秋當為太祖所信委,家在海陵,父死還葬,橋路毀壞,不通喪車,縣求發民修治,子真不許。司徒彭城王義康聞而善之,召為國子博士,司徒左西掾,州治中,臨海東陽太守。
茂度子演,太子中舍人,演弟鏡,新安太守,皆有盛名,並早卒。鏡弟永。
永字景雲,初為郡主簿,州從事,轉司徒士曹參軍,出補餘姚令,入為尚書中兵郎。先是,尚書中條制繁雜,元嘉十八年,欲加治撰,徙永為刪定郎,掌其任。二十二年,除建康令,所居皆有稱績。又除廣陵王誕北中郎錄事參軍。永涉獵書史,能為文章,善隸書,曉音律,騎射雜藝,觸類兼善,又有巧思,益為太祖所知。紙及墨皆自營造,上每得永表啟,輒執玩咨嗟,自歎供御者了不及也。二十三年,造華林園、玄武湖,並使永監統。凡諸制置,皆受則於永。徙為江夏王義恭太尉中兵參軍、越騎校尉、振武將軍、廣陵南沛二郡太守。二十八年,又除江夏王義恭驃騎中兵參軍,沛郡如故。
永既有才能,所在每盡心力,太祖謂堪為將。二十九年,以永督冀州青州之濟南樂安太原三郡諸軍事、揚威將軍、冀州刺史,督王玄謨、申坦等諸將,經略河南。攻碻磝城,累旬不能拔。其年八月七日夜,虜開門燒樓及攻車,士卒燒死及為虜所殺甚衆,永即夜撤圍退軍,不報告諸將,衆軍驚擾,為虜所乘,死敗塗地。永及申坦並為統府撫軍將軍蕭思話所收,繫於歷城獄。太祖以屢征無功,諸將不可任,責永等與思話詔曰:「虜既乘利,方向盛冬,若脫敢送死,兄弟父子,自共當之耳。言及增憤,可以示張永、申坦。」又與江夏王義恭書曰:「早知諸將輩如此,恨不以白刃驅之,今者悔何所及。」
三十年,元凶弒立,起永督青州徐州之東安東莞二郡諸軍事、輔國將軍、青州刺史。司空南譙王義宣起義,又板永為督冀州青州之濟南樂安太原三郡諸軍事、輔國將軍、冀州刺史。永遣司馬崔勳之、中兵參軍劉則二軍馳赴國難。時蕭思話在彭城,義宣慮二人不相諧緝,與思話書,勸與永坦懷。又使永從兄長史張暢與永書曰:「近有都信,具汝刑網之原,可謂雖在縲紲,而腹心無愧矣。蕭公平厚,先無嫌隙,見汝翰跡,言不相傷,何其滔滔稱人意邪。當今世故艱迫,義旗雲起,方藉群賢,共康時難。當遠慕廉、藺在公之德,近效平、勃忘私之美,忽此蔕芥,剋申舊情。公亦命蕭示以疏達,兼令相報,共遵此旨。」事平,召為江夏王義恭大司馬從事中郎,領中兵。
時使百僚獻讜言,永以為宜立諫官,開不諱之路,講師旅,示安不忘危。世祖孝建元年,臧質反,遣永輔武昌王渾鎮京口。其年,出為揚州別駕從事史。明年,召入為尚書左丞。時將士休假,年開三番,紛紜道路。永建議曰:「臣聞開兵從稼,前王以之兼隙,耕戰遞勞,先代以之經遠。當今化寧萬里,文同九服,捐金走驥,於焉自始。伏見將士休假,多蒙三番,程會既促,裝赴在早。故一歲之間,四馳遙路,或失遽春耜,或違要秋登,致使公替常儲,家闕舊粟,考定利害,宜加詳改。愚謂交代之限,以一年為制,使征士之念,勞未及積,遊農之望,收功歲成。斯則王度無騫,民業斯植矣。」從之。
大明元年,遷黃門侍郎,尋領虎賁中郎將、本郡中正。三年,遷廷尉。上謂之曰:「卿既與釋之同姓,欲使天下須無冤民。」加寧朔將軍、尚書吏部郎、司徒右長史、尋陽王子房冠軍長史。四年,立明堂,永以本官兼將徐州刺史薛安都,累戰剋捷,破薛索兒等,事在安都傳。又遷散騎常侍、鎮軍將軍、太子詹事,權領徐州刺史。又都督徐、兗、青、冀四州諸軍事,又為使持節、都督南兗徐二州諸軍事、南兗州刺史,常侍、將軍如故。時
太宗即位,除吏部尚書。未拜,會四方反叛,復以為吳興太守,加冠軍將軍,假節。未拜,以將軍假節,徙為吳郡太守,率軍東討。又為散騎常侍、太子詹事。未拜,遷使持節、監青冀幽并四州諸軍事、前將軍、青冀二州刺史,統諸將討徐州刺史薛安都,累戰剋捷,破薛索兒等,事在安都傳。又遷散騎常侍、鎮軍將軍、太子詹事,權領徐州刺史。又都督徐、兗、青、冀四州諸軍事,又為使持節、都督南兗徐二州諸軍事、南兗州刺史,常侍、將軍如故。時薛安都據彭城請降,而誠心不款,太宗遣永與沈攸之以重兵迎之,加督前鋒軍事,進軍彭城。安都招引索虜之兵既至,士卒離散,永狼狽引軍還,為虜所追,大敗。復值寒雪,士卒離散,永腳指斷落,僅以身免,失其第四子。
三年,徙都督會稽東陽臨海永嘉新安五郡諸軍事、會稽太守,將軍如故。以北討失律,固求自貶,降號左將軍。永痛悼所失之子,有兼常哀,服制雖除,猶立靈座,飲食衣服,待之如生。每出行,常別具名車好馬,號曰侍從,有事輒語左右報郎君。以破薛索兒功,封孝昌縣侯,食邑千戶。在會稽,賓客有謝方童等,坐贓下獄死,永又降號冠軍將軍。四年,遷使持節、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隨二郡諸軍事、右將軍、雍州刺史。未拜,停為太子詹事,加散騎常侍、本州大中正。六年,又加護軍將軍,領石頭戌事。給鼓吹一部。七年,遷金紫光祿大夫,尋復領護軍。後廢帝即位,進右光祿大夫,加侍中,領安成王師,加親信二十人。又領本州中正,出為吳郡太守,秩中二千石,侍中、右光祿如故。
元徽二年,遷使持節、都督南兗徐青冀益五州諸軍事、征北將軍、南兗州刺史,侍中如故。永少便驅馳,志在宣力,年雖已老,志氣未衰,優遊閑任,意甚不樂,及有此授,喜悅非常,即日命駕還都。未之鎮,值桂陽王休範作亂,永率所領出屯白下。休範至新亭,大桁不守,前鋒遂攻南掖門。永遣人覘賊,既返,唱云「臺城陷矣」。永衆於此潰散,永亦棄軍奔走,還先所住南苑。以永舊臣不加罪,止免官削爵,永亦愧歎發病。三年,卒,時年六十六。順帝昇明二年,追贈侍中、右光祿大夫。子瓌,昇明末,達官。
永弟辯,太宗亦見任遇,歷尚書吏部郎,廣州刺史,大司農。辯弟岱,昇明末,吏部尚書。
庾登之字元龍,潁川鄢陵人也。曾祖冰,晉司空。祖蘊,廣州刺史。父廓,東陽太守。
登之少以強濟自立。初為晉會稽王道子太傅參軍。義旗初,又為高祖鎮軍參軍。以預討桓玄功,封曲江縣五等男。參大司馬琅邪王軍事,豫州別駕從事史,大司馬主簿,司徒左西曹屬。登之雖不涉學,善於世事,王弘、謝晦、江夷之徒,皆相知友。轉太尉主簿。義熙十二年,高祖北伐,登之擊節驅馳,退告劉穆之,以母老求郡。于時士庶咸憚遠役,而登之二三其心,高祖大怒,除吏名。大軍發後,乃以補鎮蠻護軍、西陽太守。入為太子庶子,尚書左丞。出為新安太守。
謝晦為撫軍將軍、荊州刺史,請為長史、南郡太守,仍為衛軍長史,太守如故。登之與晦俱曹氏婿,名位本同,一旦為之佐,意甚不愜。到廳牋,唯云「即日恭到」,初無感謝之言。每入覲見,備持箱囊几席之屬,一物不具不坐。晦常優容之。晦拒王師,欲使登之留守,登之不許,語在晦傳。晦敗,登之以無任免罪,禁錮還家。
元嘉五年,起為衡陽王義季征虜長史。義季年少,未親政,衆事一以委之。尋加南東海太守。入為司徒右長史,尚書吏部郎,司徒左長史,南東海太守。府公彭城王義康專覽政事,不欲自下厝懷,而登之性剛,每陳己意,義康甚不悅,出為吳郡太守。州郡相臨,執意無改,因其蒞任贓貨,以事免官。弟炳之時為臨川內史,登之隨弟之郡,優游自適。俄而除豫章太守,便道之官。登之初至臨川,吏民咸相輕侮,豫章與臨川接境,郡又華大,儀迓光赫,土人並驚歎焉。十八年,遷江州刺史。疾篤,徵為中護軍,未拜。二十年,卒,時年六十二。即以為贈。
子沖遠,太宗鎮姑孰,為衛軍長史,卒於豫章太守,追贈侍中。
炳之字仲文,初為祕書、太子舍人,劉粹征北長史、廣平太守。兄登之為謝晦長史,炳之往省之。晦時位高權重,朝士莫不加敬,炳之獨與抗禮,時論健之。為尚書度支郎,不拜。出補錢唐令,治民有績。轉彭城王義康驃騎主簿,未就,徙為丹陽丞。炳之既未到府,疑於府公禮敬,下禮官博議。中書侍郎裴松之議曰:「案春秋桓八年,祭公逆王后于紀。公羊傳曰:『女在國稱女,此其稱王后何?王者無外,其辭成矣。』推此而言,則炳之為吏之道,定於受命之日矣,其辭已成,在官無外,名器既正,則禮亦從之。且今宰牧之官,拜不之職,未接之民,必有其敬者,以既受王命,則成君民之義故也。吏之被敕,猶除者受拜,民不以未見闕其被禮,吏安可以未到廢其節乎?愚懷所見,宜執吏禮。」從之。遷司徒左西屬。左將軍竟陵王義宣未親府板炳之為諮議參軍,衆務悉委焉。後將軍長沙王義欣鎮壽陽,炳之為長史、南梁郡太守,轉鎮軍長史,太守如故。出為臨川內史。後將軍始興王濬鎮湘州,以炳之為司馬,領長沙內史。濬不之任,除南泰山太守,司馬如故。
于時領軍將軍劉湛協附大將軍彭城王義康,而與僕射殷景仁有隙,凡朝士遊殷氏者,不得入劉氏之門,獨炳之遊二人之間,密盡忠於朝廷。景仁稱疾不朝見者歷年,太祖常令炳之銜命去來,湛不疑也。義康出藩,湛伏誅,以炳之為尚書吏部郎,與右衛將軍沈演之俱參機密。頃之,轉侍中,本州大中正。遷吏部尚書,領義陽王師。內外歸附,勢傾朝野。
炳之為人強急而不耐煩,賓客干訴非理者,忿詈形於辭色。素無術學,不為衆望所推。性好潔,士大夫造之者,去未出戶,輒令人拭席洗床。時陳郡殷沖亦好淨,小史非淨浴新衣,不得近左右。士大夫小不整潔,每容接之。炳之好潔反是,沖每以此譏焉。領選既不緝衆論,又頗通貨賄。炳之請急還家,吏部令史錢泰、主客令史周伯齊出炳之宅諮事。泰能彈琵琶,伯齊善歌,炳之因留停宿。尚書舊制,令史諮事,不得宿停外,雖有八座命,亦不許。為有司所奏。上於炳之素厚,將恕之,召問尚書右僕射何尚之,尚之具陳炳之得失。又密奏曰:「夫為國為家,何嘗不謹用前典,今苟欲通一人,慮非哲王御世之長術。炳之所行,非曖昧而已,臣所聞既非一旦,又往往眼見,事如丘山,彰彰若此,遂縱而不糾,不知復何以為治。晉武不曰明主,斷鬲令事,遂能奮發,華廙見待不輕,廢錮累年,後起,止作城門校尉耳。若言炳之有誠於國,未知的是何事?政當云與殷景仁不失其舊,與劉湛亦復不疏。且景仁當時事意,豈復可蔑,朝士兩邊相推,亦復何限,縱有微誠,復何足掩其惡。今賈充勳烈,晉之重臣,雖事業不勝,不聞有大罪,諸臣進說,便遠出之。陛下聖叡,反更遲遲於此。炳之身上之釁,既自藉藉,交結朋黨,構扇是非,實足亂俗傷風。諸惡紛紜,過於范曄,所少賊一事耳。伏願深加三思,試以諸聲傳,普訪諸可顧問者。群下見陛下顧遇既重,恐不敢苦相侵傷,顧問之日,宜布嫌責之旨。若不如此,亦當不辯有所得失。臣憃,既有所啟,要欲盡其心,如無可納,伏願宥其觸忤之罪。」
時炳之自理:「不諳臺制,令史並言停外非嫌。」太祖以炳之信受失所,小事不足傷大臣。尚之又陳曰:「炳之呼二令史出宿,令史諮都令史駱宰,宰云不通,吏部曹亦咸知不可,令史具向炳之說不得停之意,炳之了不聽納。此非為不解,直是苟相留耳。由外悉知此,而誣於信受,群情豈了,陛下不假為之辭。雖是令史,出乃遠虧朝典,又不得謂之小事。謝晦望實,非今者之疇,一事錯誤,免侍中官。王珣時賢小失,桓胤春蒐之謬,皆白衣領職。況公犯憲制者邪?不審可有同王、桓白衣例不?於任使無損,兼可得以為肅戒。孔萬祀居左丞之局,不念相當,語駱宰云:『炳之貴要,異他尚書身,政可得無言耳。』又云:『不癡不聾,不成姑公。』敢作此言,亦為異也。」
太祖猶優游之,使尚之更陳其意。尚之乃備言炳之愆過,曰:「尚書舊有增置幹二十人,以元、凱丞郎幹之假疾病,炳之常取十人私使,詢處幹闕,不得時補。近得王師,猶不遣還,臣令人語之,『先取人使,意常未安,今既有手力,不宜復留』。得臣此信,方復遣耳。大都為人好率懷行事,有諸紜紜,不悉可曉。臣思張遼之言,關羽雖兄弟,曹公父子,豈得不言。觀今人憂國實寡,臣復結舌,日月之明,或有所蔽。然不知臣者,豈不謂臣有爭競之跡,追以悵悵。臣與炳之周旋,俱被恩接,不宜復生厚薄。太尉昨與臣言,說炳之有諸不可,非唯一條,遠近相崇畏,震動四海,凡短人辦得致此,更復可嘉。虞秀之門生事之,累味珍肴,未嘗有乏,其外別貢,豈可具詳。炳之門中不問大小,誅求張幼緒,幼緒轉無以堪命。炳之先與劉德願殊惡,德願自持琵琶甚精麗。遺之,便復款然。市令盛馥進數百口材助營宅,恐人知,作虛買券。劉道錫驟有所輸,傾南俸之半。劉雍自謂得其力助,事之如父,夏中送甘蔗,若新發於州。國吏運載樵荻,無輟於道。諸見人有物,鮮或不求,聞劉遵考有材,便乞材,見好燭盤,便復乞之。選用不平,不可一二。太尉又云,炳之都無共事之體,凡所選舉,悉是其意,政令太尉知耳。論虞秀之作黃門,太尉不正答和,故得停。太尉近與炳之疏,欲用德願兒作州西曹,炳之乃啟用為主簿,即語德願,德願謝太尉。前後漏泄賣恩,亦復何極,縱不加罪,故宜出之。士庶忿疾之,非直項羽楚歌而已也。自從裴、劉刑罰以來,諸將陳力百倍,今日事實好惡可問。若赫然發憤,顯明法憲,陛下便可閑臥紫闥,無復一事也。」
太祖欲出炳之為丹陽,又以問尚之,尚之答曰:「臣既乏賈生應對之才,又謝汲公犯顏之直,至於侍坐仰酬,每不能盡。昨出伏復深思,祇有愚滯,今之事跡,異口同音,便是彰著,政未測得物之數耳。可為蹈罪負恩,無所復少。且居官失和,未有此比。陛下遲遲舊恩,未忍窮法,為弘之大,莫復過此。方復有尹京赫赫之授,恐悉心奉國之人,於此而息;貪狼恣意者,歲月滋甚。非但虧點王化,乃治亂所由。如臣所聞天下論議,炳之常塵累日月,未見一豪增輝。今曲阿在水南,恩寵無異,而協首郡之榮,乃更成其形勢,便是老王雅也。古人云:『無賞罰,雖堯、舜不能為治也。』陛下豈可坐損皇家之重,迷一凡人。事若復在可否之間,亦不敢苟陳穴管。今之枉直,明白灼然,而叡王令王,反更不悟,令賈誼、劉向重生,豈不慷慨流涕於聖世邪。臣昔啟范曄,當時亦懼犯觸之尤,苟是愚懷所挹,政自不能不舒達,所謂雖九死而不悔者也。謂炳之且外出,若能修改,在職著稱,還亦不難,而可得少明國典,粗酬四海之誚。今愆釁如山,榮任不損,炳之若復有彰大之罪,誰復敢以聞述。且自非殊勳異績,亦何足塞今日之尤。歷觀古今,未有衆過藉藉,受貨數百萬,更得高官厚祿如今者也。臣每念聖化中有此事,未嘗不痛心疾首。設令臣等數人縱橫狼藉復如此,不審當復云何處之。近啟賈充遠鎮,今亦何足分,外出恐是策之良者。臣知陛下不能採臣言,故是臣不能盡己之愚至耳。今蒙恩榮者不少,臣何為獨懇懇於斯,實是尊主樂治之意。伏願試更垂察。」
又曰:「臣見劉伯寵大慷慨炳之所行,云有人送張幼緒,幼緒語人,吾雖得一縣,負三十萬錢,庾沖遠乃當送至新林,見縛束,猶未得解手。荀萬秋嘗詣炳之,值一客姓夏侯,主人問:『有好牛不?』云:『無。』問:『有好馬不?』又云:『無。政有佳驢耳。』炳之便答:『甚是所欲。』客出門,遂與相聞索之。劉道錫云是炳之所舉,就道錫索嫁女具及祠器,乃當百萬數。猶謂不然。選令史章龍向臣說,亦歎其受納之過,言『實得嫁女具,銅鑪四人舉乃勝,細葛斗帳等物,不可稱數』。在尚書中,令奴酤酃酒,利其百十,亦是立臺閣所無,不審少簡聖聽不?恐仰傷日月之明,臣竊為之歎息。」
太祖乃可有司之奏,免炳之官。是歲,元嘉二十五年也。二十七年,卒於家。時年六十三。太祖錄其宿誠,追復本官。二子季遠、弘遠。
謝方明,陳郡陽夏人,尚書僕射景仁從祖弟也。祖鐵,永嘉太守。父沖,中書侍郎。家在會稽,謝病歸,除黃門侍郎,不就。為孫恩所殺,追贈散騎常侍。
方明隨伯父吳興太守邈在郡,孫恩寇會稽,東土諸郡皆響應,吳興民胡桀、郜驃破東遷縣,方明勸邈避之,不從,賊至被害,方明逃竄遂免。初,邈舅子長樂馮嗣之及北方學士馮翊仇玄達,俱往吳興投邈,並舍之郡學,禮待甚簡。二人並忿慍,遂與恩通謀。恩嘗為嗣之等從者,夜入郡,見邈衆,遁,不悟。本欲於吳興起兵,事趣不果,乃遷於會稽。及郜等攻郡,嗣之、玄達並豫其謀。劉牢之、謝琰等討恩,恩走入海,嗣之等不得同去,方更聚合。方明結邈門生義故得百餘人,掩討嗣之等,悉禽而手刃之。
于時荒亂之後,吉凶禮廢,方明合門遇禍,資產無遺,而營舉凶事,盡其力用,數月之間,葬送並畢,平世備禮,無以加也。頃之,孫恩重沒會稽,謝琰見害。恩購求方明甚急。方明於上虞載母妹奔東陽,由黃蘗嶠出鄱陽,附載還都,寄居國子學。流離險厄,屯苦備經,而貞立之操,在約無改。元興元年,桓玄剋京邑,丹陽尹卞範之勢傾朝野,欲以女嫁方明,使尚書吏部郎王騰譬說備至,方明終不回。桓玄聞而賞之,即除著作佐郎,補司徒王謐主簿。
從兄景仁舉為高祖中兵主簿。方明事思忠益,知無不為。高祖謂之曰:「愧未有瓜衍之賞,且當與卿共豫章國祿。」屢加賞賜。方明嚴恪,善自居遇,雖處闇室,未嘗有墯容。無他伎能,自然有雅韻。從兄混有重名,唯歲節朝宗而已。丹陽尹劉穆之權重當時,朝野輻輳,不與穆之相識者,唯有混、方明、郗僧施、蔡廓四人而已,穆之甚以為恨。方明、廓後往造之,大悅,白高祖曰:「謝方明可謂名家駒。直置便自是台鼎人,無論復有才用。」
頃之,轉從事中郎,仍為左將軍道憐長史,高祖命府內衆事,皆諮決之。隨府轉中軍長史。尋更加晉陵太守,復為驃騎長史、南郡相,委任如初。嘗年終,江陵縣獄囚事無輕重,悉散聽歸家,使過正三日還到。罪應入重者有二十餘人,綱紀以下,莫不疑懼。時晉陵郡送故主簿弘季盛、徐壽之並隨在西,固諫以為:「昔人雖有其事,或是記籍過言。且當今民情偽薄,不可以古義相許。」方明不納,一時遣之。囚及父兄皆驚喜涕泣,以為就死無恨。至期,有重罪二人不還,方明不聽討捕。其一人醉不能歸,逮二日乃反,餘一囚十日不至,五官朱千期請見欲白討之,方明知為囚事,使左右謝五官不須入,囚自當反。囚逡巡墟里,不能自歸,鄉村責讓之,率領將送,遂竟無逃亡者。遠近咸歎服焉。遭母憂,去職。服闋,為宋臺尚書吏部郎。
高祖受命,遷侍中。永初三年,出為丹陽尹,有能名。轉會稽太守。江東民戶殷盛,風俗峻刻,強弱相陵,姦吏蜂起,符書一下,文攝相續。又罪及比伍,動相連坐,一人犯吏,則一村廢業,邑里驚擾,狗吠達旦。方明深達治體,不拘文法,闊略苛細,務存綱領。州臺符攝,即時宣下,緩民期會,展其辦舉;郡縣監司,不得妄出,貴族豪士,莫敢犯禁,除比伍之坐,判久繫之獄。前後征伐,每兵運不充,悉發倩士庶,事既寧息,皆使還本。而屬所刻害,或即以補吏。守宰不明,與奪乖舛,人事不至,必被抑塞。方明簡汰精當,各慎所宜,雖服役十載,亦一朝從理,東土至今稱詠之。性尤愛惜,未嘗有所是非,承代前人,不易其政。有必宜改者,則以漸移變,使無跡可尋。元嘉三年,卒官,年四十七。
子惠連,幼而聦敏,年十歲,能屬文,族兄靈運深相知賞,事在靈運傳。本州辟主簿,不就。惠連先愛會稽郡吏杜德靈,及居父憂,贈以五言詩十餘首,文行於世。坐被徙廢塞,不豫榮伍。尚書僕射殷景仁愛其才,因言次白太祖:「臣小兒時,便見世中有此文,而論者云是謝惠連,其實非也。」太祖曰:「若如此,便應通之。」元嘉七年,方為司徒彭城王義康法曹參軍。是時義康治東府城,城塹中得古冢,為之改葬,使惠連為祭文,留信待成,其文甚美。又為雪賦,亦以高麗見奇。文章並傳於世。十年,卒,時年二十七。既早亡,且輕薄多尤累,故官位不顯。無子。
弟惠宣,竟陵王誕司徒從事中郎,臨川內史。
江夷字茂遠,濟陽考城人也。祖,晉護軍將軍。父敳,驃騎諮議參軍。
夷少自藻厲,為後進之美。州辟主簿,不就。桓玄篡位,以為豫章王文學。義旗建,高祖板為鎮軍行參軍,尋參大司馬琅邪王軍事,轉以公事免。頃之,復補主簿。豫討桓玄功,封南郡州陵縣五等侯。孟昶建威府司馬,中書侍郎,中軍太尉從事中郎,征西大將軍道規長史、南郡太守,尋轉太尉諮議參軍,領錄事,遷長史,入為侍中,大司馬,從府公北伐,拜洛陽園陵,進至潼關。還領寧遠將軍、琅邪內史、本州大中正。高祖命大司馬府、琅邪國事,一以委焉。
宋臺初建,為五兵尚書。高祖受命,轉掌度支。出為義興太守,加秩中二千石,以疾去職。尋拜吏部尚書,為吳郡太守。營陽王於吳縣見害,夷臨哭盡禮。又以兄疾去官。復為丹陽尹,吏部尚書,加散騎常侍,遷右僕射。夷美風儀,善舉止,歷任以和簡著稱。出為湘州刺史,加散騎常侍,未之職,病卒,時年四十八。遺命薄斂蔬奠,務存儉約。追贈前將軍,本官如故。子湛,別有傳。
史臣曰:為國之道,食不如信,立人之要,先質後文。士君子當以體正為基,蹈義為本,然後飾以藝能,文以禮樂,苟或難備,不若文不足而質有餘也。是以小心翼翼,可祗事於上帝,嗇夫喋喋,終不離於虎圈。江夷、謝方明、謝弘微、王惠、王球,學義之美,未足以成名,而貞心雅體,廷臣所罕及。詩云「溫溫恭人,惟德之基」,信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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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6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書  卷五十四‧列傳第十四  孔季恭 羊玄保 沈曇慶
孔靖字季恭,會稽山陰人也。名與高祖祖諱同,故稱字。祖愉,晉車騎將軍。父誾,散騎常侍。
季恭始察郡孝廉,功曹史,著作佐郎,太子舍人,鎮軍司馬,司徒左西掾。未拜,遭母憂。隆安五年,於喪中被起建威將軍、山陰令,不就。高祖東征孫恩,屢至會稽,季恭曲意禮接,贍給甚厚。高祖後討孫恩,時桓玄篡形已著,欲於山陰建義討之。季恭以為山陰去京邑路遠,且玄未居極位,不如待其篡逆事彰,釁成惡稔,徐於京口圖之,不憂不剋。高祖亦謂為然。虞嘯父為征東將軍、會稽內史,季恭初求為府司馬,不得。及帝定桓玄,以季恭為內史,使齎封板拜授,正與季恭相值,季恭便回舟夜還。至即叩扉告嘯父,并令掃拂別齋,即便入郡。嘯父本為桓玄所授,聞玄敗,震懼,開門請罪。季恭慰勉,使且安所住,明旦乃移。季恭到任,務存治實,敕止浮華,翦罰遊惰,由是寇盜衰止,境內肅清。
徵為右衛將軍,加給事中,不拜。尋除侍中,領本國中正,徙琅邪王大司馬司馬。尋出為吳興太守,加冠軍。先是,吳興頻喪太守,云項羽神為卞山王,居郡聽事,二千石至,常避之,季恭居聽事,竟無害也。遷尚書右僕射,固讓。義熙八年,復督五郡諸軍、征虜、會稽內史。修飾學校,督課誦習。十年,復為尚書右僕射,加散騎常侍,又讓不拜。頃之,除領軍將軍,加散騎常侍,本州大中正。十二年,致仕,拜金紫光錄大夫,常侍如故。是歲,高祖北伐,季恭求從,以為太尉軍諮祭酒、後將軍。從平關、洛。高祖為相國,又隨府遷。宋臺初建,令書以為尚書令,加散騎常侍,又讓不受,乃拜侍中、特進、左光祿大夫。辭事東歸,高祖餞之戲馬臺,百僚咸賦詩以述其美。及受命,加開府儀同三司,辭讓累年,終以不受。永初三年,薨,時年七十六。追贈侍中、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
子山士,歷顯位,侍中,會稽太守,坐小弟駕部郎道穰逼略良家子女,白衣領郡。元嘉二十七年,卒官。
弟靈符,元嘉末,為南譙王義宣司空長史、南郡太守,尚書吏部郎。世祖大明初,自侍中為輔國將軍、郢州刺史。入為丹陽尹。山陰縣土境褊狹,民多田少,靈符表徙無貲之家於餘姚、鄞、鄮三縣界,墾起湖田。上使公卿博議,太宰江夏王義恭議曰:「夫訓農修本,有國所同,土著之民,習翫日久,如京師無田,不聞徙居他縣。尋山陰豪族富室,頃畝不少,貧者肆力,非為無處,耕起空荒,無救災歉。又緣湖居民,魚鴨為業,及有居肆,理無樂徙。」尚書令柳元景、右僕射劉秀之、尚書王瓚之、顧凱之、顏師伯、嗣湘東王彧議曰:「富戶溫房,無假遷業;窮身寒室,必應徙居。葺宇疏皋,產粒無待,資公則公未易充,課私則私卒難具。生計既完,畬功自息,宜募亡叛通卹及與樂田者,其往經創,須粗修立,然後徙居。」侍中沈懷文、王景文、黃門侍郎劉敳、顒議曰:「百姓雖不親農,不無資生之路,若驅以就田,則坐相違奪。且鄞等三縣,去治並遠,既安之民,忽徙他邑,新垣未立,舊居已毀,去留兩困,無以自資。謂宜適任民情,從其所樂,開宥逋亡,且令就業,若審成腴壤,然後議遷。」太常王玄謨議曰:「小民貧匱,遠就荒疇,去舊即新,糧種俱闕,習之既難,勸之未易。謂宜微加資給,使得肆勤,明力田之賞,申怠惰之罰。」光祿勳王昇之議曰:「遠廢之疇,方翦荊棘,率課窮乏,其事彌難,資徙粗立,徐行無晚。」上違議,從其徙民,並成良業。
靈符自丹陽出為會稽太守,尋加豫章王子尚撫軍長史。靈符家本豐,產業甚廣,又於永興立墅,周回三十三里,水陸地二百六十五頃,含帶二山,又有果園九處。為有司所糾,詔原之,而靈符答對不實,坐以免官。後復舊官,又為尋陽王子房右軍長史,太守如故。愨實有材幹,不存華飾,每所蒞官,政績修理。前廢帝景和中,犯忤近臣,為所讒搆,遣鞭殺之。二子湛之、淵之,於都賜死。太宗即位,追贈靈符金紫光祿大夫。
淵之大明中為尚書比部郎。時安陸應城縣民張江陵與妻吳共罵母黃令死,黃忿恨自經死,值赦。律文,子賊殺傷毆父母,梟首,罵詈,棄市,謀殺夫之父母,亦棄市。值赦,免刑補冶。江陵罵母,母以之自裁,重於傷毆。若同殺科,則疑重,用毆傷及罵科,則疑輕。制唯有打母,遇赦猶梟首,無罵母致死值赦之科。淵之議曰:「夫題里逆心,而仁者不入,名且惡之,況乃人事。故毆傷咒詛,法所不原,詈之致盡,則理無可宥。罰有從輕,蓋疑失善,求之文旨,非此之謂。江陵雖值赦恩,故合梟首。婦本以義,愛非天屬,黃之所恨,情不在吳,原死補冶,有允正法。」詔如淵之議,吳免棄市。
羊玄保,太山南城人也。祖楷,尚書都官郎。父綏,中書侍郎。
玄保起家楚臺太常博士,遭母憂,服闕,右將軍何無忌、前將軍諸葛長民俱板為參軍,並不就。除臨安令。劉穆之舉為高祖鎮軍參軍,庫部郎,永世令。復為高祖太尉參軍,轉主簿,丹陽丞。少帝景平二年,入為尚書右丞,轉左丞,司徒右長史。府公王弘甚知重之,謂左長史庾登之、吏部尚書王准之曰:「卿二賢明美朗識,會悟多通,然弘懿之望,故當共推羊也。」頃之,入為黃門侍郎。
善弈棋,棋品第三,太祖與賭郡戲,勝,以補宣城太守。先是,劉式之為宣城,立吏民亡叛制,一人不禽,符伍里吏送州作部,若獲者賞位二階。玄保以為非宜,陳之曰:「臣伏尋亡叛之由,皆出於窮逼,未有足以推存而樂為此者也。今立殊制,於事為苦。臣聞苦節不可貞,懼致流弊。昔龔遂譬民於亂繩,緩之然後可理,黃霸以寬和為用,不以嚴刻為先。臣愚以謂單身逃役,便為盡戶。今一人不測,坐者甚多,既憚重負,各為身計,牽挽逃竄,必致繁滋。又能禽獲叛身,類非謹惜,既無堪能,坐陵勞吏,名器虛假,所妨實多,將階級不足供賞,服勤無以自勸。又尋此制,施一邦而已,若其是邪,則應與天下為一,若其非邪,亦不宜獨行一郡。民離憂患,其弊將甚。臣忝守所職,懼難遵用,致率管穴,冒以陳聞。」由此此制得停。
玄保在郡一年,為廷尉。數月,遷尚書吏部郎,御史中丞,衡陽王義季右軍長史、南東海太守,加輔國將軍。入為都官尚書、左衛將軍,加給事中,丹陽尹,會稽太守。又徙吳郡太守,加秩中二千石。太祖以玄保廉素寡欲,故頻授名郡。為政雖無幹績,而去後常見思。不營財利,處家儉薄。太祖嘗曰:「人仕宦非唯須才,然亦須運命,每有好官缺,我未嘗不先憶羊玄保。」
元凶弒立,為吏部尚書,領國子祭酒,尋加光祿大夫。及世祖入討,朝野多南奔,劭集群僚,橫刀怒曰:「卿等便可去矣!」衆戰懼莫敢言,玄保容色不異,徐曰:「臣以死奉朝。」劭乃解。世祖即位,以為散騎常侍,領崇憲衛尉。尋遷金紫光祿大夫。又以謹敬見知,賜賚甚厚。大明初,進位光祿大夫。五年,遷散騎常侍,特進。玄保自少至老,謹於祭奠,四時珍新,未得祠薦者,口不妄嘗。八年,卒,時年九十四。諡曰定子。
子戎,有才氣,而輕薄少行檢,玄保嘗云:「此兒必亡我家。」官至通直郎。與王僧達謗議時政,賜死。死後世祖引見玄保,玄保謝曰:「臣無日磾之明,以此上負。」上美其言。戎二弟,太祖並賜名,曰咸,曰粲。謂玄保曰:「欲令卿二子有林下正始餘風。」
玄保既善棋,而何尚之亦雅好棋。吳郡褚胤,年七歲,入高品。及長,冠絕當時。胤父榮期與臧質同逆,胤應從誅,何尚之請曰:「胤弈棋之妙,超古冠今。魏犨犯令,以才獲免。父戮子宥,其例甚多。特乞與其微命,使異術不絕。」不許。時人痛惜之。
玄保兄子希字泰聞,少有才氣。大明初,為尚書左丞。時揚州刺史西陽王子尚上言:「山湖之禁,雖有舊科,民俗相因,替而不奉,熂山封水,保為家利。自頃以來,頹弛日甚,富強者兼嶺而占,貧弱者薪蘇無託,至漁採之地,亦又如茲。斯實害治之深弊,為政所宜去絕,損益舊條,更申恒制。」有司撿壬辰詔書:「占山護澤,強盜律論,贓一丈以上,皆棄市。」希以「壬辰之制,其禁嚴刻,事既難遵,理與時弛。而占山封水,漸染復滋,更相因仍,便成先業,一朝頓去,易致嗟怨。今更刊革,立制五條。凡是山澤,先常熂爈種養竹木雜果為林,及陂湖江海魚梁鰌鮆場,常加功修作者,聽不追奪。官品第一、第二,聽占山三頃;第三、第四品,二頃五十畝;第五、第六品,二頃;第七、第八品,一頃五十畝;第九品及百姓,一頃。皆依定格,條上貲簿。若先已占山,不得更占;先占闕少,依限占足。若非前條舊業,一不得禁。有犯者,水土一尺以上,並計贓,依常盜律論。停除咸康二年壬辰之科。」從之。
益州刺史劉瑀,先為右衛將軍,與府司馬何季穆共事不平。季穆為尚書令建平王宏所親待,屢毀瑀於宏。會瑀出為益州,奪士人妻為妾,宏使羊希彈之,瑀坐免官,瑀恨希切齒。有門生謝元伯往來希間,瑀令訪訊被免之由。希曰:「此奏非我意。」瑀即日到宏門奉牋陳謝,云聞之羊希。希坐漏泄免官。
大明末,為始安王子真征虜司馬,黃門郎,御史中丞。泰始三年,出為寧朔將軍、廣州刺史。希初請女夫鎮北中兵參軍蕭惠徽為長史,帶南海太守,太宗不許。又請為東莞太守。希既到鎮,長史、南海太守陸法真喪官,希又請惠徽補任。詔曰:「希卑門寒士,累世無聞,輕薄多釁,備彰歷職。徒以清刻一介,擢授嶺南,干上逞欲,求訴不已,可降號橫野將軍。」
初,李萬周、劉嗣祖籍略廣州,事在鄧琬傳。太宗以萬周為步兵校尉,加寧朔將軍,權行廣州事。希既至,而萬周等並有異圖,希誅之。希以沛郡劉思道行晉康太守,領軍伐俚。思道違節度,失利,希遣收之。思道不受命,率所領攻州,希遣平越長史鄒琰於朝亭拒戰,軍敗見殺。思道進攻州城,司馬鄒嗣之拒之西門,戰敗又死。希踰城走,思道獲而殺之。府參軍鄒曼率數十人襲思道,已得入城,力不敵,又敗。東莞太守蕭惠徽率郡文武千餘人攻思道,戰敗,又見殺。時龍驤將軍陳伯紹率軍伐俚,還擊思道,定之。贈希輔國將軍,惠徽中書郎,嗣之越騎校尉。
希子崇字伯遠,尚書主客郎。丁母憂,哀毀過禮。及聞廣州亂,即日便徒跣出新亭,不能步涉,頓伏江渚。門義以小船致之,於是進路。父葬畢,不勝哀,卒。
沈曇慶,吳興武康人,侍中懷文從父兄也。父發,員外散騎侍郎,早卒,吳興太守王韶之為之誄焉。
曇慶初辟主簿,州從事,西曹主簿,長沙王義欣後軍鎮軍主簿。遭母憂,哀毀致稱,本縣令諸葛闡之公解言上。服釋,復為主簿。義欣又請為鎮軍記室參軍。出為餘杭令,遷司徒主簿,江夏王義恭太尉錄事參軍,尚書右丞。時歲有水旱,曇慶議立常平倉以救民急,太祖納其言,而事不行。領本邑中正,少府,揚州治中從事史,始興王濬衛軍長史。元凶弒立,世祖入討,劭遣曇慶還東募人,安東將軍隨王誕收付永興縣獄,久之,被原。
世祖踐阼,除東海王褘撫軍長史,入為尚書吏部郎,江夏王義恭大司馬長史,南東海太守,左衛將軍。大明元年,督徐兗二州及梁郡諸軍事、輔國將軍、徐州刺史。時殿中員外將軍裴景仁助戍彭城,本傖人,多悉戎荒事。曇慶使撰秦記十卷,敘苻氏僭偽本末,其書傳於世。明年,復徵為左衛將軍,加給事中,領本州大中正。三年,遷祠部尚書。其年,卒。時年五十七。追贈本官。曇慶謹實清正,所蒞有稱績。常謂子弟曰:「吾處世無才能,政圖作大老子耳。」世以長者稱之。
史臣曰:江南之為國盛矣,雖南包象浦,西括邛山,至於外奉貢賦,內充府實,止於荊、揚二州。自漢氏以來,民戶彫秏,荊楚四戰之地,五達之郊,井邑殘亡,萬不餘一也。自義熙十一年司馬休之外奔,至于元嘉末,三十有九載,兵車勿用,民不外勞,役寬務簡,氓庶繁息,至餘糧栖畝,戶不夜扃,蓋東西之極盛也。既揚部分析,境極江南,考之漢域,惟丹陽會稽而已。自晉氏遷流,迄於太元之世,百許年中,無風塵之警,區域之內,晏如也。及孫恩寇亂,殲亡事極,自此以至大明之季,年踰六紀,民戶繁育,將曩時一矣。地廣野豐,民勤本業,一歲或稔,則數郡忘飢。會土帶海傍湖,良疇亦數十萬頃,膏腴上地,畝直一金,鄠、杜之間,不能比也。荊城跨南楚之富,揚部有全吳之沃,魚鹽杞梓之利,充仞八方,絲綿布帛之饒,覆衣天下。而田家作苦,役難利薄,亙歲從務,無或一日非農,而經稅橫賦之資,養生送死之具,莫不咸出於此。穰歲糶賤,糶賤則稼苦;饑年糴貴,糴貴則商倍。常平之議,行於漢世。元嘉十三年,東土潦浸,民命棘矣。太祖省費減用,開倉廩以振之,病而不凶,蓋此力也。大明之末,積旱成災,雖敝同往困,而救非昔主,所以病未半古,死已倍之,并命比室,口減過半。若常平之計,興於中年,遂切扶患,或不至是。若籠以平價,則官苦民優,議屈當時,蓋由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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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6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書  卷五十五‧列傳第十五  臧燾 徐廣 傅隆
臧燾字德仁,東莞莒人,武敬皇后兄也。少好學,善三禮。貧約自立,操行為鄉里所稱。晉孝武帝太元中,衛將軍謝安始立國學,徐、兗二州刺史謝玄舉燾為助教。
孝武帝追崇庶祖母宣太后,議者或謂宜配食中宗。燾議曰:「陽秋之義,母以子貴,故仲子、成風,咸稱夫人。經云『考仲子之宮』。若配食惠廟,則宮無緣別築。前漢孝文、孝昭太后,並繫子為號,祭於寢園,不配於高祖、孝武之廟。後漢和帝之母曰恭懷皇后,安帝祖母曰敬隱皇后,順帝之母曰恭愍皇后,雖不繫子為號,亦祭於陵寢,不配章、安二帝。此則二漢雖有太后、皇后之異,至於並不配食,義同陽秋。唯光武追廢呂后,故以薄后配高祖廟。又衛后既廢,霍光追尊李夫人為皇后,配孝武廟,此非母以子貴之例,直以高、武二廟無配故耳。夫漢立寢於陵,自是晉制所異。謂宜遠准陽秋考宮之義,近摹二漢不配之典,尊號既正,則罔極之情申,別建寢廟,則嚴禰之義顯,繫子為稱,兼明母貴之所由,一舉而允三義,固哲王之高致也。」議者從之。
頃之,去官。以母老家貧,與弟熹俱棄人事,躬耕自業,約己養親者十餘載。父母喪亡,居喪六年,以毀瘠著稱。服闋,除臨沂令。
義旗建,為太學博士,參右將軍何無忌軍事,隨府轉鎮南參軍。高祖鎮京口,與燾書曰:「頃學尚廢弛,後進頹業,衡門之內,清風輟響。良由戎車屢警,禮樂中息,浮夫恣志,情與事染,豈可不敷崇墳籍,敦厲風尚。此境人士,子姪如林,明發搜訪,想聞令軌。然荊玉含寶,耍俟開瑩,幽蘭懷馨,事資扇發,獨習寡悟,義著周典。今經師不遠,而赴業無聞,非唯志學者鮮,或是勸誘未至邪。想復弘之。」參高祖中軍軍事,入補尚書度支郎,改掌祠部。襲封高陵亭侯。
時太廟鴟尾災,燾謂著作郎徐廣曰:「昔孔子在齊,聞魯廟災,曰必桓、僖也。今征西、京兆四府君,宜在毀落,而猶列廟饗,此其徵乎。」乃上議曰:「臣聞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將營宮室,宗廟為首。古先哲王,莫不致肅恭之誠心,盡崇嚴乎祖考,然後能流淳化於四海,通幽感於神明,固宜詳廢興於古典,循情禮以求中者也。禮,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而七。自考廟以至祖考五廟,皆月祭之,遠廟為祧,有二祧,享嘗乃止。去祧為壇,去壇為墠,有禱然後祭之。此宗廟之次,親疏之序也。鄭玄以為祧者文王、武王之廟,王肅以為五世六世之祖。尋去祧之言,則祧非文、武之廟矣。文、武周之祖宗,何云去祧為壇乎?明遠廟為祧者,無服之祖也。又遠廟則有享嘗之禮,去祧則有壇墠之殊,明世遠者,其義彌疏也。若祧是文、武之廟,宜同月祭於太祖,雖推后稷以配天,由功德之所始,非尊崇之義每有差降也。又禮有以多貴者,故傳稱德厚者流光,德薄者流卑。又云自上以下,降殺以兩,禮也。此則尊卑等級之典,上下殊異之文。而云天子諸侯俱祭五廟,何哉?又王祭嫡殤,下及來孫,而上祀之禮,不過高祖。推隆恩於下流,替誠敬於尊屬,亦非聖人制禮之意也。是以泰始建廟,從王氏議,以禮父為士,子為天子諸侯,祭以天子諸侯,其尸服以士服。故上及征西,以備六世之數,宣皇雖為太祖,尚在子孫之位,至於殷祭之日,未申東向之禮,所謂子雖齊聖,不先父食者矣。今京兆以上既遷,太祖始得居正,議者以昭穆未足,欲屈太祖於卑坐,臣以為非禮典之旨。所謂與太祖而七,自是昭穆既足,太祖在六世之外,非為須滿七廟,乃得居太祖也。議者又以四府君神主宜永同於殷祫,臣又以為不然。傳所謂毀廟之主,陳乎太祖,謂太祖以下先君之主也。故白虎通云:『禘祫祭遷廟者,以其繼君之體,持其統而不絕也。』豈如四府君在太祖之前乎。非繼統之主,無靈命之瑞,非王業之基,昔以世近而及,今則情禮已遠,而當長饗殷祫,永虛太祖之位,求之禮籍,未見其可。昔永和之初,大議斯禮,于時虞喜、范宣並以淵儒碩學,咸謂四府君神主,無緣永存於百世,或欲瘞之兩階,或欲藏之石室,或欲為之改築,雖所秉小異,而大歸是同。若宣皇既居群廟之上,而四主禘祫不已,則大晉殷祭,長無太祖之位矣。夫理貴有中,不必過厚,禮與世遷,豈可順而不斷。故臣子之情雖篤,而靈厲之諡彌彰;追遠之懷雖切,而遷毀之禮為用。豈不有心於加厚,顧禮制不可踰爾。石室則藏於廟北,改築則未知所處,虞主所以依神,神移則有瘞埋之禮。四主若饗祀宜廢,亦神之所不依也,准傍事例,宜同虞主之瘞埋。然經典難詳,群言紛錯,非臣卑淺所能折中。」時學者多從燾議,竟未施行。
遷通直郎,高祖鎮軍、車騎、中軍、太尉諮議參軍。高祖北伐關、洛,大司馬琅邪王同行,除大司馬從事中郎,總留府事。義熙十四年,除侍中。元熙元年,以腳疾去職。高祖受命,徵拜太常,雖外戚貴顯,而彌自沖約,茅屋蔬餐,不改其舊,所得奉祿,與親戚共之。永初三年,致仕,拜光祿大夫,加金章紫綬。其年卒,時年七十。少帝追贈左光祿大夫,加散騎常侍。
長子邃,護軍司馬,宜都太守。少子綽,太子中舍人,新安太守。邃長子諶之,尚書都官郎,烏程令。諶之弟凝之,學涉有當世才具,與司空徐湛之為異常之交。年少時與北地傅僧祐俱以通家子始為太祖所引見,時上與何尚之論鑄錢事,凝之便干其語,上因回與論之。僧祐引凝之衣令止,凝之大言謂僧祐曰:「明主難再遇,便應正盡所懷。」上與往復十餘反,凝之詞韻銓序,兼有理證,上甚賞焉。歷隨王誕後軍記室錄事,欲以為青州,其事不果。遷尚書右丞,以徐湛之黨,為元凶所殺。子夤,尚書主客郎,沈攸之征西功曹,為攸之盡節,事在攸之傳。凝之弟潭之,亦有美譽。太宗世,歷尚書吏部郎,御史中丞。後廢帝元徽中,為左民尚書,卒官。潭之弟澄之,太子左積弩將軍。元嘉二十七年,領軍於盱眙,為索虜所破,見殺,追贈通直郎。綽子煥,順帝昇明中,為武昌太守。沈攸之攻郢城,煥棄郡赴之,攸之敗,伏誅。
傅僧祐,祖父弘仁,高祖外弟也。以中表歷顯官,征虜將軍、南譙太守,太常卿。子邵,員外散騎侍郎,妻燾女也,生僧祐,有吏才,再為山陰令,甚有能名,末世令長莫及。亦以徐湛之黨,為元凶所殺。
徐廣字野民,東莞姑幕人也。父藻,都水使者。兄邈,太子前衛率。
家世好學,至廣尤精,百家數術,無不研覽。謝玄為州,辟廣從事西曹。又譙王司馬恬鎮北參軍。晉孝武帝以廣博學,除為祕書郎,校書秘閣,增置職僚。轉員外散騎侍郎,領校書如故。隆安中,尚書令王珣舉為祠部郎。
李太后薨,廣議服曰:「太皇太后名位允正,體同皇極,理制備盡,情禮彌申。陽秋之義,母以子貴,既稱夫人,禮服從正,故成風顯夫人之號,文公服三年之喪。子於父之所生,體尊義重。且禮祖不厭孫,固宜遂服無屈。而緣情立制,若嫌明文不存,則疑斯從重。謂應同於為祖母後,齊衰三年。」時從其議。
時會稽王世子元顯錄尚書,欲使百僚致敬,臺內使廣立議,由是內外並執下官禮,廣常為愧恨焉。元顯引為中軍參軍,遷領軍長史。桓玄輔政,以為大將軍文學祭酒。
義熙初,高祖使撰車服儀注,乃除鎮軍諮議參軍,領記室。封樂成縣五等侯。轉員外散騎常侍,領著作郎。二年,尚書奏曰:「臣聞左史述言,右官書事,乘、志顯於晉、鄭,陽秋著乎魯史。自皇代有造,中興晉祀,道風帝典,煥乎史策。而太和以降,世歷三朝,玄風聖跡,倏為疇古。臣等參詳,宜敕著作郎徐廣撰成國史。」詔曰:「先朝至德光被,未著方策,宜流風緬代,永貽將來者也。便敕撰集。」
六年,遷散騎常侍,又領徐州大中正,轉正員常侍。時有風雹為災,廣獻書高祖曰:「風雹變未必為災,古之聖賢輒懼而修己,所以興政化而隆德教也。嘗忝服事,宿眷未忘,思竭塵露,率誠于習。明公初建義旗,匡復宗社,神武應運,信宿平夷。且恭謙儉約,虛心匪懈,來蘇之化,功用若神。頃事故既多,刑德並用,戰功殷積,報敘難盡,萬機繁湊,固應難速,且小細煩密,群下多懼。又穀帛豐賤,而民情不勸,禁司互設,而劫盜多有,誠由俗弊未易整,而望深未易炳。追思義熙之始,如有不同,何者?好安願逸,萬物之大趣,習舊駭新,凡識所不免。要當俯順群情,抑揚隨俗,則朝野歡泰,具瞻允康矣。言無可採,願矜其愚款之志。」又轉大司農,領著作郎皆如故。十二年,晉紀成,凡四十六卷,表上之。遷祕書監。
初,桓玄篡位,安帝出宮,廣陪列悲慟,哀動左右。及高祖受禪,恭帝遜位,廣又哀感,涕泗交流。謝晦見之,謂之曰:「徐公將無小過?」廣收淚答曰:「身與君不同。君佐命興王,逢千載嘉運;身世荷晉德,實眷戀故主。」因更歔欷。
永初元年,詔曰:「祕書監徐廣,學優行謹,歷位恭肅,可中散大夫。」廣上表曰:「臣年時衰耄,朝敬永闕,端居都邑,徒增替怠。臣墳墓在晉陵,臣又生長京口,戀舊懷遠,每感暮心。息道玄謬荷朝恩,忝宰此邑,乞相隨之官,歸終桑梓,微志獲申,殞沒無恨。」許之,贈賜甚厚。性好讀書,老猶不倦。元嘉二年,卒,時年七十四。答禮問百餘條,用於今世。廣兄子豁,在良吏傳。
傅隆字伯祚,北地靈州人也。高祖咸,晉司隸校尉。曾祖晞,司徒屬。父祖早亡。
隆少孤,又無近屬,單貧有學行,不好交游。義熙初,年四十,始為孟昶建威參軍,員外散騎侍郎。坐辭兼,免。復為會稽征虜參軍。家在上虞,及東歸,便有終焉之志。歷佐三軍,首尾八年。除給事中。尚書僕射、丹陽尹徐羨之置建威府,以為錄事參軍,尋轉尚書祠部郎、丹陽丞,入為尚書左丞。以族弟亮為僕射,緦服不得相臨,徙太子率更令,廬陵王義真車騎諮議參軍,出補山陰令。太祖元嘉初,除司徒右長史,遷御史中丞,當官而行,甚得司直之體。轉司徒左長史。
時會稽剡縣民黃初妻趙打息載妻王死亡。遇赦,王有父母及息男稱、息女葉,依法徙趙二千里外。隆議之曰:「原夫禮律之興,蓋本之自然,求之情理,非從天墮,非從地出也。父子至親,分形同氣,稱之於載,即載之於趙,雖云三世,為體猶一,未有能分之者也。稱雖創巨痛深,固無讎祖之義。若稱可以殺趙,趙當何以處載?將父子孫祖,互相殘戮,懼非先王明罰,咎繇立法之本旨也。向使石厚之子、日磾之孫,砥鋒挺鍔,不與二祖同戴天日,則石碏、秺侯何得流名百代,以為美談者哉。舊令云,『殺人父母,徙之二千里外』。不施父子孫祖明矣。趙當避王期功千里外耳。令亦云,『凡流徙者,同籍親近欲相隨者,聽之』。此又大通情體,因親以教愛者也。趙既流移,載為人子,何得不從;載從而稱不行,豈名教所許?如此,稱、趙竟不可分。趙雖內愧終身,稱當沉痛沒齒,孫祖之義,自不得永絕,事理固然也。」從之。
又出為義興太守,在郡有能名。徵拜左民尚書,坐正直受節假,對人未至,委出,白衣領職。尋轉太常。
十四年,太祖以新撰禮論付隆使下意,隆上表曰:「臣以下愚,不涉師訓,孤陋閭閻,面牆靡識,謬蒙詢逮,愧懼流汗。原夫禮者,三千之本,人倫之至道。故用之家國,君臣以之尊,父子以之親。用之婚冠,少長以之仁愛,夫妻以之義順。用之鄉人,友朋以之三益,賓主以之敬讓。所謂極乎天,播乎地,窮高遠,測深厚,莫尚於禮也。其樂之五聲,易之八象,詩之風雅,書之典誥,春秋之微婉勸懲,無不本乎禮而後立也。其源遠,其流廣,其體大,其義精,非夫叡哲大賢,孰能明乎此哉。況遭暴秦焚亡,百不存一。漢興,始徵召故老,搜集殘文,其體例紕繆,首尾脫落,難可詳論。幸高堂生頗識舊義,諸儒各為章句之說,既明不獨達,所見不同,或師資相傳,共枝別幹。故聞人、二戴,俱事后蒼,俄已分異;盧植、鄭玄,偕學馬融,人各名家。又後之學者,未逮曩時,而問難星繁,充斥兼兩,摛文列錦,煥爛可觀。然而五服之本或差,哀敬之制舛雜,國典未一於四海,家法參駮於縉紳,誠宜考詳遠慮,以定皇代之盛禮者也。伏惟陛下欽明玄聖,同規唐、虞,疇咨四岳,興言三禮,而伯夷未登,微臣竊位,所以大懼負乘,形神交惡者,無忘夙夜矣。而復猥充博採之數,與聞爰發之求,實無以仰酬聖旨萬分之一。不敢廢默,謹率管穴所見五十二事上呈。蚩鄙茫浪,伏用竦赧。」
明年,致仕,拜光祿大夫。歸老在家,手不釋卷,博學多通,特精三禮。謹於奉公,常手抄書籍。二十八年,卒,時年八十三。
史臣曰:選賢於野,則治身業弘;求士於朝,則飾智風起。六經奧遠,方軌之正路;百家淺末,捷至之偏道。漢世登士,閭黨為先,崇本務學,不尚浮詭,然後可以俯拾青組,顧蔑籯金。於是人厲從師之志,家競專門之術,藝重當時,所居一旦成市,黌舍暫啟,著錄或至萬人。是故仕以學成,身由義立。自魏氏膺命,主愛雕蟲,家棄章句,人重異術。又選賢進士,不本鄉閭,銓衡之寄,任歸臺閣。以一人之耳目,究山川之險情,賢否臆斷,萬不值一。由是仕憑借譽,學非為己,崇詭遇之巧速,鄙稅駕之遲難,士自此委笥植經,各從所務,早往晏退,以取世資。庠序黌校之士,傳經聚徒之業,自黃初至于晉末,百餘年中,儒教盡矣。高祖受命,議創國學,宮車早晏,道未及行。迄于元嘉,甫獲克就,雅風盛烈,未及曩時,而濟濟焉,頗有前王之遺典。天子鸞旗警蹕,清道而臨學館,儲后冕旒黼黻,北面而禮先師,後生所不嘗聞,黃髮未之前睹,亦一代之盛也。臧燾、徐廣、傅隆、裴松之、何承天、雷次宗,並服膺聖哲,不為雅俗推移,立名於世,宜矣。潁川庾蔚之、雁門周野王、汝南周王子、河內向琰、會稽賀道養,皆託志經書,見稱於後學。蔚之略解禮記,并注賀循喪服行於世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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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宋書  卷五十六‧列傳第十六  謝瞻 孔琳之
謝瞻字宣遠,一名檐字通遠,陳郡陽夏人,衛將軍晦第三兄也。年六歲,能屬文,為紫石英讚、果然詩,當時才士,莫不歎異。初為桓偉安西參軍,楚臺祕書郎,瞻幼孤,叔母劉撫養有恩紀,兄弟事之,同於至親。劉弟柳為吳郡,將姊俱行,瞻不能違,解職隨從,為柳建威長史。
尋為高祖鎮軍、琅邪王大司馬參軍,轉主簿,安成相,中書侍郎,宋國中書、黃門侍郎,相國從事中郎。弟晦時為宋臺右衛,權遇已重,於彭城還都迎家,賓客輻輳,門巷填咽。時瞻在家,驚駭謂晦曰:「汝名位未多,而人歸趣乃爾。吾家以素退為業,不願干豫時事,交遊不過親朋,而汝遂勢傾朝野,此豈門戶之福邪?」乃籬隔門庭,曰:「吾不忍見此。」及還彭城,言於高祖曰:「臣本素士,父、祖位不過二千石。弟年始三十,志用凡近,榮冠臺府,位任顯密,福過災生,其應無遠。特乞降黜,以保衰門。」前後屢陳。高祖以瞻為吳興郡,又自陳請,乃為豫章太守。晦或以朝廷密事語瞻,瞻輒向親舊陳說,以為笑戲,以絕其言。晦遂建佐命之功,任寄隆重,瞻愈憂懼。
永初二年,在郡遇疾,不肯自治,幸於不永。晦聞疾奔往,瞻見之,曰:「汝為國大臣,又總戎重,萬里遠出,必生疑謗。」時果有訴告晦反者。瞻疾篤還都,高祖以晦禁旅,不得出宿,使瞻居于晉南郡公主婿羊賁故第,在領軍府東門。瞻曰:「吾有先人弊廬,何為於此!」臨終,遺晦書曰:「吾得啟體幸全,歸骨山足,亦何所多恨。弟思自勉厲,為國為家。」遂卒,時年三十五。
瞻善於文章,辭采之美,與族叔混、族弟靈運相抗。靈運父瑍,無才能,為祕書郎,早年而亡。靈運好臧否人物,混患之,欲加裁折,未有方也,謂瞻曰:「非汝莫能。」乃與晦、曜、弘微等共遊戲,使瞻與靈運共車,靈運登車,便商較人物,瞻謂之曰:「祕書早亡,談者亦互有同異。」靈運默然,言論自此衰止。
弟字宣鏡,幼有殊行。年數歲,所生母郭氏,久嬰痼疾,晨昏溫凊,嘗藥捧膳,不闕一時,勤容戚顏,未嘗暫改,恐僕役營疾懈倦,躬自執勞。母為病畏驚,微踐過甚,一家尊卑,感至性,咸納屨而行,屏氣而語,如此者十餘年。初為州主簿,中軍行參軍,太子舍人,俄遷祕書丞。自以兄居權貴,己蒙超擢,固辭不就。徐羨之請為司空長史,黃門郎。元嘉三年,從坐伏誅,時年三十一。有詔宥其子世平,又早卒,無後。
孔琳之字彥琳,會稽山陰人。祖沈,晉丞相掾。父廞,光祿大夫。
琳之強正有志力,好文義,解音律,能彈棋,妙善草隸。郡命主簿,不就,後辟本國常侍。桓玄輔政為太尉,以為西閤祭酒。桓玄時議欲廢錢用穀帛,琳之議曰:「洪範八政,以貨次食,豈不以交易之所資,為用之至要者乎。若使不以交易,百姓用力於為錢,則是妨其為生之業,禁之可也。今農自務穀,工自務器,四民各肄其業,何嘗致勤於錢。故聖王制無用之貨,以通有用之財,既無毀敗之費,又省運置之苦,此錢所以嗣功龜貝,歷代不廢者也。穀帛為寶,本充衣食,今分以為貨,則致損甚多。又勞毀於商販之手,耗棄於割截之用,此之為敝,著於自曩。故鍾繇曰:『巧偽之民,競蘊濕穀以要利,制薄絹以充資。』魏世制以嚴刑,弗能禁也。是以司馬芝以為用錢非徒豐國,亦所以省刑。錢之不用,由於兵亂積久,自至於廢,有由而然,漢末是也。今既用而廢之,則百姓頓亡其財。今括囊天下之穀,以周天下之食,或倉庾充衍,或糧靡斗儲,以相資通,則貧者仰富,致之之道,實假於錢。一朝斷之,便為棄物,是有錢無糧之民,皆坐而饑困,此斷錢之立敝也。且據今用錢之處不為貧,用穀之處不為富。又民習來久,革之必惑。語曰:『利不百,不易業。』況又錢便於穀邪?魏明帝時,錢廢穀用,三十年矣。以不便於民,乃舉朝大議。精才達治之士,莫不以為宜復用錢,民無異情,朝無異論。彼尚舍穀帛而用錢,足以明穀帛之弊,著於已試。世或謂魏氏不用錢久,積累巨萬,故欲行之,利公富國。斯殆不然。昔晉文後舅犯之謀,而先成季之信,以為雖有一時之勳,不如萬世之益。于時名賢在列,君子盈朝,大謀天下之利害,將定經國之要術。若穀實便錢,義不昧當時之近利,而廢永用之通業,斷可知矣。斯實由困而思革,改而更張耳。近孝武之末,天下無事,時和年豐,百姓樂業,便自穀帛殷阜,幾乎家給人足,驗之事實,錢又不妨民也。頃兵革屢興,荒饉荐及,飢寒未振,實此之由。公既援而拯之,大革視聽,弘敦本之教,明廣農之科,敬授民時,各順其業,遊蕩知反,務末自休,固以南畝競力,野無遺壤矣。於是以往,升平必至,何衣食之足卹。愚謂救弊之術,無取於廢錢。」
玄又議復肉刑,琳之以為:「唐、虞象刑,夏禹立辟,蓋淳薄既異,致化實同,寬猛相濟,惟變所適。書曰『刑罰世輕世重』,言隨時也。夫三代風純而事簡,故罕蹈刑辟;季末俗巧而務殷,故動陷憲網。若三千行於叔世,必有踊貴之尤,此五帝不相循法,肉刑不可悉復者也。漢文發仁惻之意,傷自新之路莫由,革古創制,號稱刑厝,然名輕而實重,反更傷民。故孝景嗣位,輕之以緩。緩而民慢,又不禁邪,期于刑罰之中,所以見美在昔,歷代詳論而未獲厥中者也。兵荒後,罹法更多。棄市之刑,本斬右趾,漢文一謬,承而弗革,所以前賢恨恨,議之而未辯。鍾繇、陳群之意,雖小有不同,而欲右趾代棄市。若從其言,則所活者衆矣。降死之生,誠為輕法,然人情慎顯而輕昧,忽遠而驚近,是以盤盂有銘,韋弦作佩,況在小人,尤其所惑,或目所不睹,則忽而不戒,日陳于前,則驚心駭矚。由此言之,重之不必不傷,輕之不必不懼,而可以全其性命,蕃其產育,仁既濟物,功亦益衆。又今之所患,逋逃為先,屢叛不革,宜令逃身靡所,亦以肅戒未犯,永絕惡原。至於餘條,宜依舊制。豈曰允中,貴獻管穴。」
玄好人附悅,而琳之不能順旨,是以不見知。遷楚臺員外散騎侍郎。遭母憂,去職。服闋,除司徒左西掾,以父致仕自解。時司馬休之為會稽內史、後將軍,仍以琳之為長史。父憂,去官。服闋,補太尉主簿,尚書左丞,揚州治中從事史,所居著績。
時責衆官獻便宜,議者以為宜修庠序,卹典刑,審官方,明黜陟,舉逸拔才,務農簡調。琳之於衆議之外,別建言曰:「夫璽印者,所以辯章官爵,立契符信。官莫大於皇帝,爵莫尊於公侯。而傳國之璽,歷代迭用,襲封之印,奕世相傳,貴在仍舊,無取改作。今世唯尉一職,獨用一印,至於內外群官,每遷悉改,討尋其義,私所未達。若謂官各異姓,與傳襲不同,則未若異代之為殊也。若論其名器,雖有公卿之貴,未若帝王之重。若以或有誅夷之臣,忌其凶穢,則漢用秦璽,延祚四百,未聞以子嬰身戮國亡,而棄之不佩。帝王公侯之尊,不疑於傳璽,人臣衆僚之卑,何嫌於即印。載籍未聞其說,推例自乖其准。而終年刻鑄,喪功消實,金銀銅炭之費,不可稱言,非所以因循舊貫易簡之道。愚謂衆官即用一印,無煩改作。若有新置官,又官多印少,文或零失,然後乃鑄,則仰裨天府,非唯小益。」
又曰:「凶門柏裝,不出禮典,起自末代,積習生常,遂成舊俗。爰自天子,達于庶人,誠行之有由,卒革必駭。然苟無關於情,而有愆禮度,存之未有所明,去之未有所失,固當式遵先典,釐革後謬,況復兼以游費,實為民患者乎。凡人士喪儀,多出閭里,每有此須,動十數萬,損民財力,而義無所取。至於寒庶,則人思自竭,雖復室如懸磬,莫不傾產殫財,所謂葬之以禮,其若此乎。謂宜謹遵先典,一罷凶門之式,表以素扇,足以示凶。」
又曰:「昔事故飢荒,米穀綿絹皆貴,其後米價登復,而絹于今一倍。綿絹既貴,蠶業者滋,雖懃厲兼倍,而貴猶不息。愚謂致此,良有其由。昔事故之前,軍器正用鎧而已,至於袍襖裲襠,必俟戰陣,實在庫藏,永無損毀。今儀從直衛及邀羅使命,或有防衛送迎,悉用袍襖之屬,非唯一府,衆軍皆然。綿帛易敗,勢不支久。又晝以禦寒,夜以寢臥,曾未周年,便自敗裂。每絲綿新登,易折租以市,又諸府競收,動有千萬,積貴不已,實由於斯,私服為之艱匱,官庫為之空盡。愚謂若侍衛所須,固不可廢,其餘則依舊用鎧。小小使命送迎之屬,止宜給仗,不煩鎧襖。用之既簡,則其價自降。」
又曰:「夫不恥惡食,唯君子能之。肴饌尚奢,為日久矣。今雖改張是弘,而此風未革。所甘不過一味,而陳必方丈,適口之外,皆為悅目之費,富者以之示夸,貧者為之殫產,衆所同鄙,而莫能獨異。愚謂宜粗為其品,使奢儉有中,若有不改,加以貶黜,則德儉之化,不日而流。」
遷尚書吏部郎。義熙六年,高祖領平西將軍,以為長史,大司馬琅邪王從事中郎,又除高祖平北、征西長史,遷侍中。宋臺初建,除宋國侍中。出為吳興太守,公事免。
永初二年,為御史中丞,明憲直法,無所屈橈。奏劾尚書令徐羨之曰:「臣聞事上以奉憲為恭,臨下以威嚴為整。然後朝典惟明,蒞衆必肅。斯道或替,則憲綱其頹。臣以今月七日,預皇太子正會。會畢車去,并猥臣停門待闕。有何人乘馬,當臣車前,收捕驅遣命去。何人罵詈收捕,諮審欲錄。每有公事,臣常慮有紛紜,語令勿問,而何人獨罵不止,臣乃使錄。何人不肯下馬,連叫大喚,有兩威儀走來,擊臣收捕。尚書令省事倪宗又牽威儀手力,擊臣下人。宗云:『中丞何得行凶,敢錄令公人。凡是中丞收捕,威儀悉皆縛取。』臣敕下人一不得鬥,凶勢輈張,有頃乃散。又有群人就臣車側,錄收捕樊馬子,互行築馬子頓伏,不能還臺。臣自錄非,本無對校,而宗敢乘勢凶恣,篡奪罪身。尚書令臣羨之,與臣列車,紛紜若此,或云羨之不禁,或云羨之禁而不止。縱而不禁,既乖國憲;禁而不止,又不經通。陵犯監司,凶聲彰赫,容縱宗等,曾無糾問,虧損國威,無大臣之體,不有準繩,風裁何寄。羨之內居朝右,外司輦轂,位任隆重,百辟所瞻。而不能弘惜朝章,肅是風軌。致使宇下縱肆,凌暴憲司,凶赫之聲,起自京邑,所謂己有短垣,而自踰之。又宗為篡奪之主,縱不糾問,二三虧違,宜有裁貶。請免羨之所居官,以公還第。宗等篡奪之愆,已屬掌故御史隨事檢處。」詔曰:「小人難可檢御,司空無所問,餘如奏。」羨之任居朝端,不欲以犯憲示物。時羨之領揚州刺史,琳之弟璩之為治中,羨之使璩之解釋琳之,停寢其事。琳之不許。璩之固陳,琳之謂曰:「我觸忤宰相,正當罪止一身爾,汝必不應從坐,何須勤勤邪!」自是百僚震肅,莫敢犯禁。高祖甚嘉之,行經蘭臺,親加臨幸。又領本州大中正,遷祠部尚書。不治產業,家尤貧素。
景平元年,卒,時年五十五。追贈太常。
子邈,有父風,官至揚州治中從事史。邈子覬,別有傳。覬弟道存,世祖大明中,歷黃門吏部郎,臨海王子頊前軍長史、南郡太守。晉安王子勛建偽號,為侍中,行雍州事。事敗自殺。
史臣曰:民生所貴,曰食與貨。貨以通幣,食為民天。是以九棘播於農皇,十朋興於上代。昔醇民未離,情嗜疏寡,奉生贍己,事有易周。一夫躬稼,則餘食委室;匹婦務織,則兼衣被體。雖懋遷之道,通用濟乏,龜貝之益,為功蓋輕。而事有訛變,隆敝代起,昏作役苦,故穡人去而從商,商子事逸,末業流而浸廣,泉貨所通,非復始造之意。於是競收罕至之珍,遠蓄未名之貨,明珠翠羽,無足而馳,絲罽文犀,飛不待翼,天下蕩蕩,咸以棄本為事。豐衍則同多稌之資,饑凶又減田家之蓄。錢雖盈尺,既不療饑於堯年,貝或如輪,信無救渴於湯世,其蠹病亦已深矣。固宜一罷錢貨,專用穀帛,使民知役生之路,非此莫由。夫千匹為貨,事難於懷璧,萬斛為市,未易於越鄉,斯可使末伎自禁,游食知反。而年世推移,民與事習,或庫盈朽貫,而高未充,或家有藏鏹,而良疇罕闢。若事改一朝,廢而莫用,交易所寄,旦夕無待,雖致乎要術,而非可卒行。先宜削華止偽,還淳反古,抵璧幽峰,捐珠清壑。然後驅一世之民,反耕桑之路,使縑粟羨溢,同於水火。既而蕩滌圜法,銷鑄勿遺,立制垂統,永傳于後,比屋稱仁,豈伊唐世。桓玄知其始而不覽其終,孔琳之睹其末而不統其本,豈慮有開塞,將一往之談可然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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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6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書  卷五十七‧列傳第十七  蔡廓子興宗
蔡廓字子度,濟陽考城人也。曾祖謨,晉司徒。祖系,撫軍長史。父綝,司徒左西屬。
廓博涉群書,言行以禮。起家著作佐郎。時桓玄輔晉,議復肉刑,廓上議曰:「夫建封立法,弘治稽化,必隨時置制,德刑兼施。貞一以閑其邪,教禁以檢其慢,灑湛露以膏潤,厲嚴霜以肅威,晞風者陶和而安恬,畏戾者聞憲而警慮。雖復質文迭用,而斯道莫革。肉刑之設,肇自哲王。蓋由曩世風淳,民多惇謹,圖像既陳,則機心冥戢,刑人在塗,則不逞改操,故能勝殘去殺,化隆無為。季末澆偽,法網彌密,利巧之懷日滋,恥畏之情轉寡,終身劇役,不足止其姦,況乎黥劓,豈能反其善,徒有酸慘之聲,而無濟治之益。至於棄市之條,實非不赦之罪,事非手殺,考律同歸,輕重均科,減降路塞,鍾、陳以之抗言,元皇所為留愍。今英輔翼讚,道邈伊、周,雖閉否之運甫開,而遐遺之難未已。誠宜明慎用刑,愛民弘育,申哀矜以革濫,移大辟於支體,全性命之至重,恢繁息於將來。使將斷之骨,荷更榮於三陽,干時之華,監商飆而知懼。威惠俱宣,感畏偕設,全生拯暴,於是乎在。」
遷司徒主簿,尚書度支殿中郎,通直郎,高祖太尉參軍,司徒屬,中書、黃門郎。以方鯁閑素,為高祖所知。及高祖領兗州,廓為別駕從事史,委以州任。尋除中軍諮議參軍,太尉從事中郎。未拜,遭母憂。性至孝,三年不櫛沐,殆不勝喪。服闋,相國府復板為從事中郎,領記室。宋臺建,為侍中,建議以為:「鞫獄不宜令子孫下辭明言父祖之罪,虧教傷情,莫此為大。自今但令家人與囚相見,無乞鞫之訴,便足以明伏罪,不須責家人下辭。」朝議咸以為允,從之。
世子左衛率謝靈運輒殺人,御史中丞王准之坐不糾免官,高祖以廓剛直,不容邪枉,補御史中丞。多所糾奏,百僚震肅。時中書令傅亮任寄隆重,學冠當時,朝廷儀典,皆取定於亮,每諮廓然後施行。亮意若有不同,廓終不為屈。時疑揚州刺史廬陵王義真朝堂班次,亮與廓書曰:「揚州自應著刺史服耳。然謂坐起班次,應在朝堂諸官上,不應依官次坐下。足下試更尋之。詩序云:『王姬下嫁於諸侯,衣服禮秩,不係其夫,下王后一等。』推王姬下王后一等,則皇子居然在王公之上。陸士衡起居注,式乾殿集,諸皇子悉在三司上。今抄疏如別。又海西即位赦文,太宰武陵王第一,撫軍將軍會稽王第二,大司馬第三。大司馬位既最高,又都督中外,而次在二王之下,豈非下皇子邪。此文今具在也。永和中,蔡公為司徒,簡文為撫軍開府,對錄朝政。蔡為正司,不應反在儀同之下,而于時位次,相王在前,蔡公次之耳。諸例甚多,不能復具疏。揚州反乃居卿君之下,恐此失禮,宜改之邪。」廓答曰:「揚州位居卿君之下,常亦惟疑。然朝廷以位相次,不以本封,復無明文云皇子加殊禮。齊獻王為驃騎,孫秀來降,武帝欲優異之,以秀為驃騎,轉齊王為鎮軍,在驃騎上。若如足下言,皇子便在公右,則齊王本次自尊,何改鎮軍,令在驃騎上,明知故依見位為次也。又齊王為司空,賈充為太尉,俱錄尚書署事,常在充後。潘正叔奏公羊事,于時三錄,梁王肜為衛將軍,署在太尉隴西王泰、司徒王玄沖下。近太元初,賀新宮成,司馬太傅為中軍,而以齊王柔之為賀首。立安帝為太子,上禮,徐邈為郎,位次亦以太傅在諸王下。又謁李太后,宗正尚書符令以高密王為首,時王東亭為僕射。王、徐皆是近世識古今者。足下引式乾公王,吾謂未可為據。其云上出式乾,召侍中彭城王植、荀組、潘岳、嵇紹、杜斌,然後道足下所疏四王,在三司之上,反在黃門郎下,有何義?且四王之下則云大將軍梁王肜、車騎趙王倫,然後云司徒王戎耳。梁、趙二王亦是皇子,屬尊位齊,在豫章王常侍之下,又復不通。蓋書家指疏時事,不必存其班次;式乾亦是私宴,異於朝堂。如今含章西堂,足下在僕射下,侍中在尚書下耳。來示又云曾祖與簡文對錄,位在簡文下。吾家故事則不然,今寫如別。王姬身無爵位,故可得不從夫而以王女為尊。皇子出任則有位,有位則依朝,復示之班序。唯引泰和赦文,差可為言。然赦文前後,亦參差不同。太宰上公,自應在大司馬前耳。簡文雖撫軍,時已授丞相殊禮,又中外都督,故以本任為班,不以督中外便在公右也。今護軍總方伯,而位次故在持節都督下,足下復思之。」
遷司徒左長史,出為豫章太守,徵為吏部尚書。廓因北地傅隆問亮:「選事若悉以見付,不論;不然,不能拜也。」亮以語錄尚書徐羨之,羨之曰:「黃門郎以下,悉以委蔡,吾徒不復厝懷;自此以上,故宜共參同異。」廓曰:「我不能為徐干木署紙尾也。」遂不拜。干木,羨之小字也。選案黃紙,錄尚書與吏部尚書連名,故廓云「署紙尾」也。羨之亦以廓正直,不欲使居權要,徙為祠部尚書。
太祖入奉大統,尚書令傅亮率百僚奉迎,廓亦俱行。至尋陽,遇疾,不堪前。亮將進路,詣廓別,廓謂曰:「營陽在吳,宜厚加供奉。營陽不幸,卿諸人有弒主之名,欲立於世,將可得邪。」亮已與羨之議害少帝,乃馳信止之,信至,已不及。羨之大怒曰:「與人共計議,云何裁轉背,便賣惡於人。」及太祖即位,謝晦將之荊州,與廓別,屏人問曰:「吾其免乎?」廓曰:「卿受先帝顧命,任以社稷,廢昏立明,義無不可。但殺人二昆,而以之北面,挾震主之威,據上流之重,以古推今,自免為難也。」
廓年位並輕,而為時流所推重,每至歲時,皆束帶到門。奉兄軌如父,家事小大,皆諮而後行,公祿賞賜,一皆入軌,有所資須,悉就典者請焉。從高祖在彭城,妻郗氏書求夏服,廓答書曰:「知須夏服,計給事自應相供,無容別寄。」時軌為給事中。元嘉二年,廓卒,時年四十七。高祖嘗云:「羊徽、蔡廓,可平世三公。」少子興宗。
興宗年十歲失父,哀毀有異凡童。廓罷豫章郡還,起二宅。先成東宅,與軌,廓亡而館宇未立,軌罷長沙郡還,送錢五十萬以補宅直。興宗年十歲,白母曰:「一家由來豐儉必共,今日宅價不宜受也。」母悅而從焉。軌有愧色,謂其子淡曰:「我年六十,行事不及十歲小兒。」尋喪母。
少好學,以業尚素立見稱。初為彭城王義康司徒行參軍,太子舍人,南平穆王冠軍參軍,武昌太守。又為太子洗馬,義陽王友,中書侍郎。中書令建平王宏、侍中王僧綽並與興宗厚善。元凶弒立,僧綽被誅,凶威方盛,親故莫敢往,興宗獨臨哭盡哀。出為司空何尚之長史,又遷太子中庶子。
世祖踐阼,還先職,遷臨海太守,徵為黃門郎,太子中庶子,轉游擊將軍,俄遷尚書吏部郎。時尚書何偃疾患,上謂興宗曰:「卿詳練清濁,今以選事相付,便可開門當之,無所讓也。」轉司徒左長史,復為中庶子,領前軍將軍,遷侍中。每正言得失,無所顧憚,由是失旨。竟陵王誕據廣陵城為逆,事平,興宗奉旨慰勞。州別駕范義與興宗素善,在城內同誅。興宗至廣陵,躬自收殯,致喪還豫章舊墓,上聞之,甚不悅。廬陵內史周朗以正言得罪,鎖付寧州,親戚故人,無敢瞻送,興宗在直,請急,詣朗別。上知尤怒。坐屬疾多日,白衣領職。尋左遷司空沈慶之長史,行兗州事,還為廷尉卿。
有解士先者,告申坦昔與丞相義宣同謀。時坦已死,子令孫時作山陽郡,自繫廷尉。興宗議曰:「若坦昔為戎首,身今尚存,累經肆眚,猶應蒙宥。令孫天屬,理相為隱。況人亡事遠,追相誣訐,斷以禮律,義不合關。若士先審知逆謀,當時即應聞啟,苞藏積年,發因私怨,況稱風聲路傳,實無定主,而干黷欺罔,罪合極法。」又有訟民嚴道恩等二十二人,事未洗正,敕以當訊,權繫尚方。興宗以訟民本在求理,故不加械,即若繫尚方,於事為苦。又司徒前劾送武康令謝沈及郡縣尉還職司十一人,坐仲良鑄錢不禽,久已判結。又送郡主簿丘元敬等九人,或下疾假,或去職已久。又加執啟,事悉見從。
出為東陽太守,遷安陸王子綏後軍長史、江夏內史,行郢州事。徵還,未拜,留為左民尚書。頃之,轉掌吏部。時上方盛淫宴,虐侮群臣,自江夏王義恭以下,咸加穢辱,唯興宗以方直見憚,不被侵媟。尚書僕射顏師伯謂議曹郎王耽之曰:「蔡尚書常免昵戲,去人實遠。」耽之曰:「蔡豫章昔在相府,亦以方嚴不狎,武帝宴私之日,未嘗相召,每至官賭,常在勝朋。蔡尚書今日可謂能負荷矣。」
大明末,前廢帝即位,興宗告太宰江夏王義恭,應須策文,義恭曰:「建立儲副,本為今日,復安用此。」興宗曰:「累朝故事,莫不皆然。近永初之末,營陽王即位,亦有文策,今在尚書,可檢視也。」不從。興宗時親奉璽綬,嗣主容色自若,了無哀貌。興宗出謂親故曰:「魯昭在戚而有嘉容,終之以釁結大臣,昭子請死。國家之禍,其在此乎。」時義恭錄尚書事,受遺輔政,阿衡幼主,而引身避事,政歸近習。越騎校尉戴法興、中書舍人巢尚之專制朝權,威行近遠。興宗職管九流,銓衡所寄,每至上朝,輒與令錄以下,陳欲登賢進士之意,又箴規得失,博論朝政。義恭素性恇橈,阿順法興,常慮失旨,聞興宗言,輒戰懼無計。先是大明世,奢侈無度,多所造立,賦調煩嚴,徵役過苦。至是發詔,悉皆削除,由此紫極殿南北馳道之屬,皆被毀壞,自孝建以來至大明末,凡諸制度,無或存者。興宗於都坐慨然謂顏師伯曰:「先帝雖非盛德主,要以道始終。三年無改,古典所貴。今殯宮始徹,山陵未遠,而凡諸制度興造,不論是非,一皆刊削。雖復禪代,亦不至爾。天下有識,當以此窺人。」師伯不能用。
興宗每陳選事,法興,尚之等輒點定回換,僅有在者。興宗於朝堂謂義恭及師伯曰:「主上諒闇,不親萬機,而選舉密事,多被刪改,復非公筆,亦不知是何天子意。」王景文、謝莊等遷授失序,興宗又欲為美選。時薛安都為散騎常侍、征虜將軍,太子左率殷恒為中庶子。興宗先選安都為左衛將軍,常侍如故;殷恒為黃門,領校。太宰嫌安都為多,欲單為左衛,興宗曰:「率衛相去,唯阿之間。且已失征虜,非乃超越,復奪常侍,頓為降貶。若謂安都晚達微人,本宜裁抑,令名器不輕,宜有貫序。謹依選體,非私安都。」義恭曰:「若宮官宜加超授者,殷恒便應侍中,那得為黃門而已。」興宗又曰:「中庶、侍中,相去實遠。且安都作率十年,殷恒中庶百日,今又領校,不為少也。」使選令史顏褘之、薛慶先等往復論執,義恭然後署案。
既中旨以安都為右衛,加給事中,由是大忤義恭及法興等,出興宗吳郡太守。固辭郡,執政愈怒,又轉為新安王子鸞撫軍司馬、輔國將軍、南東海太守,行南徐州事。又不拜,苦求益州。義恭於是大怒,上表曰:「臣聞慎節言語,大易有規,銓序九流,無取裁△。若乃結黨連群,譏訴互起,街談巷議,罔顧聽聞,乃撤實憲制所宜禁經之巨蠹。侍中祕書監臣彧自表父疾,必求侍養,聖旨矜體,特順所陳,改授臣府元僚,兼帶軍郡。雖臣駑劣,府任非輕,准之前人,不為屈後。京郡本以為祿,不計戶之少多,遇缺便用,無關高下。撫軍長史莊滯府累朝,每陳危苦,內職外守,稱未堪依。唯王球昔比,賜以優養,恩慈之厚,不近於薄。前新除吳郡太守興宗,前居選曹,多不平允,鴻渥含宥,恕其不閑,改任大都,寵均阿輔,仍苦請益州,雅違成命。伏尋揚州刺史子尚、吳興太守休若,並國之茂戚,魯、衛攸在,猶牧守東山,竭誠撫蒞,而辭擇適情,起自庶族,逮佐北藩,尤無欣荷。御史中丞永,昔歲餘愆,從恩今授。光祿勳臣淹,雖曰代臣,累經降黜,後效未申,以何取進。司徒左長史孔覬,前除右衛,尋徙今職,回換之宜,不為乃少。竊外談謂彧等咸為失分,又聞興宗躬自怨懟,與尚書右僕射師伯疏,辭旨甚苦,臣雖不見,所聞不虛。臣以凡才,不應機務,謬自幸會,受任三朝,進無古人舉賢之美,退無在下獻替之績,致茲紛紜,伏增慚悚。然此源不塞,此風弗變,將虧正道,塵穢盛猷。伏願聖聽,賜垂覽察。」詔曰:「太宰表如此,省以憮然。朕恭承洪緒,思弘盛烈,而在朝倰競,驅扇成風,將何以式揚先德,克隆至化。公體國情深,保釐攸託,便可付外詳議。」義恭因使尚書令柳元景奏曰:「臣義恭表、詔書如右。攝曹辨覈尚書袁愍孫牒:『此月十七日,詣僕射顏師伯,語次,因及尚書蔡興宗有書固辭今授,仍出疏見示,乃者數紙,不意悉何所道,緣此因及朝士。當今聖世,不可使人以為少。今牒。』數之,朝廷處之實得所,臣等亦自謂得分,常多在門,袁愍孫無或措多,而愚意欲啟更量出內之宜,芻蕘管見,願在聞徹。選令史宣傳密事,故因附上聞,亦外人言此。今薛慶先列:『今月十八日,往尚書袁愍孫論選事。愍孫云,昨詣顏僕射,出蔡尚書疏見示,言辭甚苦。又云所得亦少。主上踐阼始爾,朝士有此人不多,物議謂應美用,乃更恨少,使咨事便啟錄公。又謝莊△時未老,其疾以轉差,今居此任,復為非宜,謂宜中書令才望為允。又孔覬南士之美,所歷已多,近頻授即復回改,於理為屈,門下無人,此是名選。又張永人地可論,其去歲愆戾,非為深罪,依其望復門下一人。張淹昔忝南下,預同休戚,雖屢經愆黜,事亦已久,謂應祕書監。』帶授興宗手跡數紙,文翰炳然,事證明白,不假覈辨。愍孫任居官人,職掌銓裁,若有未允,則宜顯言,而私加許與,自相選署,託云物論,終成虛詭,隱末出端,還為矛楯。臣聞九官成讓,虞風垂則,誹主怨時,漢罪夙斷。況義為身發,言謗朝序,亂辟害政,混穢大猷,紛紜彰謬,上延詔旨,不有霜准,軌憲斯淪。請解興宗新附官,須事御,收付廷尉法獄治罪,免愍孫所居官。」詔曰:「興宗首亂朝典,允當明憲,以其昔經近侍,未忍盡法,可令思愆遠封。愍孫竊評自己,委咎物議,可以子領職。」
除興宗新昌太守,郡屬交州。朝廷莫不嗟駭。先是,興宗納何后寺尼智妃為妾,姿貌甚美,有名京師,迎車已去,而師伯密遣人誘之,潛往載取,興宗迎人不覺。及興宗被徙,論者並云由師伯,師伯甚病之。法興等既不欲以徙大臣為名,師伯又欲止息物議,由此停行。頃之,法興見殺,尚之被繫,義恭、師伯誅,復起興宗為臨海王子頊前軍長史、輔國將軍、南郡太守,行荊州事,不行。
時前廢帝凶暴,興宗外甥袁顗為雍州刺史,勸興宗行,曰:「朝廷形勢,人所共見,在內大臣,朝夕難保。舅今出居陝西,為八州行事,顗在襄、沔,地勝兵強,去江陵咫尺,水陸通便。若朝廷有事,可共立桓、文之功,豈與受制凶狂,禍難不測,同年而語乎。今不去虎口,而守此危逼,後求復出,豈得哉。」興宗曰:「吾素門平進,與主上甚疏,未容有患。宮省內外,人不自保,會應有變。若內難得弭,外釁未必可量。汝欲在外求全,我欲居內免禍,各行所見,不亦善乎。」時京城危懼,衣冠咸欲遠徙,後皆流離外難,百不一存。
重除吏部尚書。太尉沈慶之深慮危禍,閉門不通賓客,嘗遣左右范羡詣興宗屬事。興宗謂羡曰:「公閉門絕客,以避悠悠請託耳,身非有求,何為見拒。」還造慶之,慶之遣羡報命,要興宗令往。興宗因說之曰:「先帝雖無功於天下,要能定平凶逆,在位十一年,以道晏駕。主上紹臨,四海清謐,即位正是舉止違衷,小小得失耳,亦謂春秋尚富,進德可期。而比者所行,人倫道盡。今所忌憚,唯在於公,百姓喁喁,無復假息之望,所冀正在公一人而已。若復坐視成敗者,非唯身禍不測,四海重責,將有所歸。公威名素著,天下所服,今舉朝遑遑,人人危怖,指麾之日,誰不景從,如其不斷,旦暮禍及。僕昔佐貴府,蒙眷異常,故敢盡言,願公思為其計。」慶之曰:「僕比日前,慮不復自保,但盡忠奉國,始終以之,正當委天任命耳。加老罷私門,兵力頓闕,雖有其意,事亦無從。」興宗曰:「當今懷謀思奮者,非要富貴,求功賞,各欲免死朝夕耳。殿內將帥,正聽外間消息,若一人唱首,則俯仰可定。況公威風先著,統戎累朝,諸舊部曲,布在宮省,宗越、譚金之徒,出公宇下,並受生成,攸之、恩仁,公家口子弟耳,誰敢不從。且公門徒義附,並三吳勇士,宅內奴僮,人有數百。陸攸之今入東討賊,又大送鎧仗,在青溪未發。攸之公之鄉人,驍勇有膽力,取其器仗,以配衣宇下,使攸之率以前驅,天下之事定矣。僕在尚書中,自當率百僚案前世故事,更簡賢明,以奉社稷。昔太甲罪不加民,昌邑虐不及下,伊尹、霍光猶成大事,況今蒼生窘急,禍百往代乎。又朝廷諸所行造,民間皆云公悉豫之。今若沉疑不決,當有先公起事者,公亦不免附從之禍。車駕屢幸貴第,醉酣彌留,又聞屏左右獨入閤內,此萬世一時,機不可失。僕荷眷深重,故吐去梯之言,宜詳其禍福。」慶之曰:「深感君無已。意此事大,非僕所能行,事至故當抱忠以沒耳。」頃之,慶之果以見忌致禍。
時領軍王玄謨大將有威名,邑里訛言云已見誅,市道喧擾。玄謨典籤包法榮者,家在東陽,興宗故郡民也,為玄謨所信,見使至,興宗因謂曰:「領軍殊當憂懼。」法榮曰:「領軍比日殆不復食,夜亦不眠,常言收已在門,不保俄頃。」興宗曰:「領軍憂懼,當為方略,那得坐待禍至。」初,玄謨舊部曲猶有三千人,廢帝頗疑之,徹配監者。玄謨太息深怨,啟留五百人巖山營墓,事猶未畢,少帝欲獵,又悉喚還城。巖兵在中堂,興宗勸以此衆舉事,曰:「當今以領軍威名,率此為朝廷唱始,事便立剋。領軍雖復失腳,自可乘轝處分。禍殆不測,勿失事機。君還,可白領軍如此。」玄謨遣法榮報曰:「此亦未易可行,期當不泄君言。」太宗踐祚,玄謨責所親故吏郭季產、女婿韋希真等曰:「當艱難時,周旋輩無一言相扣發者。」季產曰:「蔡尚書令包法榮所道,非不會機,但大事難行爾,季產言亦何益。」玄謨有慚色。
右衛將軍劉道隆為帝所寵信,專統禁兵,乘輿嘗夜幸著作佐郎江效宅,興宗馬車從道隆從車後過,興宗謂曰:「劉公!比日思一閑寫。」道隆深達此旨,掐興宗手曰:「蔡公!勿多言。」帝每因朝宴,捶毆群臣,自驃騎大將軍建安王休仁以下侍中袁愍孫等,咸見陵曳,唯興宗得免。
頃之,太宗定大事。是夜,廢帝橫尸在太醫閤口,興宗謂尚書右僕射王景文曰:「此雖凶悖,要是天下之主,宜使喪禮粗足。若直如此,四海必將乘人。」
時諸方並舉兵反,國家所保,唯丹陽、淮南數郡,其間諸縣,或已應賊。東兵已至永世,宮省危懼,上集群臣以謀成敗。興宗曰:「今普天圖逆,人有異志,宜鎮之以靜,以至信待人。比者逆徒親戚,布在宮省,若繩之以法,則土崩立至,宜明罪不相及之義。物情既定,人有戰心,六軍精勇,器甲犀利,以待不習之兵,其勢相萬耳。願陛下勿憂。」上從之。
加游擊將軍,未拜,遷尚書右僕射,尋領衛尉,又領兗州大中正。太宗謂興宗曰:「諸處未定,殷琰已復同逆。頃日人情云何?事當濟不?」興宗曰:「逆之與順,臣無以辨。今商旅斷絕,而米甚豐賤,四方雲合,而人情更安,以此卜之,清蕩可必。但臣之所憂,更在事後,猶羊公言既平之後,方當勞聖慮耳。」尚書褚淵以手板築興宗,興宗言之不已,上曰:「如卿言。」赭圻平,函送袁顗首,敕從登南掖門樓觀之,興宗漼然流涕,上不悅。事平,封興宗始昌縣伯,食邑五百戶,固讓不許,封樂安縣伯,邑三百戶,國秩吏力,終以不受。
時殷琰據壽陽為逆,遣輔國將軍劉勉攻圍。四方既平,琰嬰城固守,上使中書為詔譬琰,興宗曰:「天下既定,是琰思過之日,陛下宜賜手詔數行以相弘慰。今直中書為詔,彼必疑謂非真,未是所以速清方難也。」不從。琰得詔,謂劉勉詐造,果不敢降。攻戰經時,久乃歸順。
先徐州刺史薛安都據彭城反,後遣使歸順。泰始二年冬,遣張永率軍迎之。興宗曰:「安都遣使歸順,此誠不虛。今宜撫之以和,即安所蒞,不過須單使及咫尺書耳。若以重兵迎之,勢必疑懼,或能招引北虜,為患不測。叛臣釁重,必宜翦戮,則比者所宥,亦已弘矣。況安都外據強地,密邇邊關,考之國計,尤宜馴養。如其遂叛,將生旰食之憂。彭城嶮固,兵強將勇,圍之既難,攻不可拔,疆塞之虞,二三宜慮,臣為朝廷憂之。」時張永已行,不見從。安都聞大軍過淮,嬰城自守,要取索虜。永戰大敗,又值寒雪,死者十八九,遂失淮北四州。其先見如此。初,永敗問至,上在乾明殿,先召司徒建安王休仁,又召興宗,謂休仁曰:「吾慚蔡僕射。」以敗書示興宗,曰:「我愧卿。」
三年春,出為使持節、都督郢州諸軍事、安西將軍、郢州刺史。坐詣尚書切論以何始真為諮議參軍,初不被許,後又重陳,上怒,貶號平西將軍,尋又復號。初,吳興丘珍孫言論常侵興宗。珍孫子景先,人才甚美,興宗與之周旋。及景先為鄱陽郡,值晉安王子勛為逆,轉在竟陵,為吳喜所殺。母老女稚,流離夏口。興宗至郢州,親自臨哭,致其喪柩家累,令得東還。在任三年,遷鎮東將軍、會稽太守,加散騎常侍,尋領兵置佐,加都督會稽、東陽、新安、永嘉、臨海五郡諸軍事,給鼓吹一部。會稽多諸豪右,不遵王憲。又幸臣近習,參半宮省,封略山湖,妨民害治。興宗皆以法繩之。會土全實,民物殷阜,王公妃主,邸舍相望,橈亂在所,大為民患,子息滋長,督責無窮。興宗悉啟罷省。又陳原諸逋負,解遣雜役,並見從。三吳舊有鄉射禮,久不復修,興宗行之,禮儀甚整。先是元嘉中,羊玄保為郡,亦行鄉射。
太宗崩,興宗與尚書令袁粲、右僕射褚淵、中領軍劉勉、鎮軍將軍沈攸之同被顧命。以興宗為使持節、都督荊湘雍益梁寧南北秦八州諸軍事、征西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荊州刺史,加班劍二十人,常侍如故。被徵還都。時右軍將軍王道隆任參內政,權重一時,躡履到前,不敢就席,良久方去,竟不呼坐。元嘉初,中書舍人秋當詣太子詹事王曇首,不敢坐。其後中書舍人王弘為太祖所愛遇,上謂曰:「卿欲作士人,得就王球坐,乃當判耳。殷、劉並雜,無所知也。若往詣球,可稱旨就席。」球舉扇曰:「若不得爾。」弘還,依事啟聞,帝曰:「我便無如此何。」五十年中,有此三事。道隆等以興宗強正,不欲使擁兵上流,改為中書監、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常侍如故,固辭不拜。
興宗幼立風概,家行尤謹,奉宗姑,事寡嫂,養孤兄子,有聞於世。太子左率王錫妻范,聦明婦人也,有才藻學見,與錫弟僧達書,詰讓之曰:「昔謝太傅奉嫂王夫人如慈母,今蔡興宗亦有恭和之稱。」其為世所重如此。妻劉氏早卒,一女甚幼,外甥袁覬始生彖而妻劉氏亦亡。興宗姊,即覬母也,一孫一姪,躬自撫養,年齒相比,欲為婚姻,每見興宗,輒言此意。大明初,詔興宗女與南平王敬猷婚,興宗以姊生平之懷,屢經陳啟,答曰:「卿諸人欲各行己意,則國家何由得婚?且姊言豈是不可違之處邪。」舊意既乖,彖亦他娶。其後彖家好不終,顗又禍敗,彖等淪廢當時,孤微理盡。敬猷遇害,興宗女無子嫠居,名門高冑,多欲結姻,明帝亦敕適謝氏,興宗並不許,以女適彖。北地傅隆與廓相善,興宗修父友敬。
泰豫元年,薨,時年五十八。遺令薄葬,奏還封爵。追贈後授,子景玄固辭不受,又奏還封,表疏十餘上,見許。詔曰:「景玄表如此。故散騎常侍、中書監、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樂安縣開國伯興宗,忠恪立朝,謀猷宣著,往屬時難,勳亮帷幄,錫珪分壤,實允通誥。而懇誠慊訴,備彰存沒,廉概素情,有絜聲軌。景玄固陳先志,良以惻然。雖彝典宜全,而哀款難奪,可特申不瞑之請,永矜克讓之風。」初,興宗為郢州府參軍,彭城顏敬以式卜曰:「亥年當作公,官有大字者,不可受也。」及有開府之授,而太歲在亥,果薨於光祿大夫之號焉。文集傳於世。
景玄雅有父風,為中書郎,晉陵太守,太尉從事中郎。昇明末卒。
史臣曰:世重清談,士推素論,蔡廓雖業力弘正,而年位未高,一世名臣,風格皆出其下。及其固辭銓衡,恥為志屈,豈不知選錄同體,義無偏斷乎。良以主闇時難,不欲居通塞之任也。遠矣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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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6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書  卷五十八‧列傳第十八  王惠 謝弘微 王球
王惠字令明,琅邪臨沂人,太保弘從祖弟也。祖劭,車騎將軍。父默,左光祿大夫。
惠幼而夷簡,為叔父司徒謐所知。恬靜不交遊,未嘗有雜事。陳郡謝瞻才辯有風氣,嘗與兄弟群從造惠,談論鋒起,文史間發,惠時相酬應,言清理遠,瞻等慚而退。高祖聞其名,以問其從兄誕,誕曰:「惠後來秀令,鄙宗之美也。」即以為行太尉參軍事,府主簿,從事中郎。世子建府,以為征虜長史,仍轉中軍長史。時會稽內史劉懷敬之郡,送者傾京師,惠亦造別,還過從弟球。球問:「向何所見?」惠曰:「惟覺即時逢人耳。」常臨曲水,風雨暴至,座者皆馳散,惠徐起,姿制不異常日。世子為荊州,惠長史如故,領南郡太守,不拜。宋國初建,當置郎中令,高祖難其人,謂傅亮曰:「今用郎中令,不可令減袁曜卿也。」既而曰:「吾得其人矣。」乃以惠居之。遷世子詹事,轉尚書,吳興太守。
少帝即位,以蔡廓為吏部尚書,不肯拜,乃以惠代焉。彝被召即拜,未嘗接客,人有與書求官者,得輒聚置閣上,及去職,印封如初時。談者以廓之不拜,惠之即拜,雖事異而意同也。兄鑒,頗好聚斂,廣營田業,惠意甚不同,謂鑒曰:「何用田為?」鑒怒曰:「無田何由得食!」惠又曰:「亦復何用食為。」其標寄如此。元嘉三年,卒,時年四十二。追贈太常。無子。
謝弘微,陳郡陽夏人也。祖韶,車騎司馬。父思,武昌太守。從叔峻,司空琰第二子也,無後,以弘微為嗣。弘微本名密,犯所繼內諱,故以字行。
童幼時,精神端審,時然後言。所繼叔父混名知人,見而異之,謂思曰:「此兒深中夙敏,方成佳器。有子如此,足矣。」年十歲出繼。所繼父於弘微本緦麻,親戚中表,素不相識,率意承接,皆合禮衷。義熙初,襲峻爵建昌縣侯。弘微家素貧儉,而所繼豐泰,唯受書數千卷,國吏數人而已,遺財祿秩,一不關豫。混聞而驚歎,謂國郎中令漆凱之曰:「建昌國祿,本應與北舍共之,國侯既不措意,今可依常分送。」弘微重違混言,乃少有所受。
混風格高峻,少所交納,唯與族子靈運、瞻、曜、弘微並以文義賞會。嘗共宴處,居在烏衣巷,故謂之烏衣之遊,混五言詩所云「昔為烏衣遊,戚戚皆親姪」者也。其外雖復高流時譽,莫敢造門。瞻等才辭辯富,弘微每以約言服之,混特所敬貴,號曰微子。謂瞻等曰:「汝諸人雖才義豐辯,未必皆愜衆心,至於領會機賞,言約理要,故當與我共推微子。」常云:「阿遠剛躁負氣,阿客博而無檢;曜恃才而持操不篤;晦自知而納善不周,設復功濟三才,終亦以此為恨;至如微子,吾無間然。」又云:「微子異不傷物,同不害正,若年迨六十,必至公輔。」嘗因酣宴之餘,為韻語以獎勸靈運、瞻等曰:「康樂誕通度,實有名家韻,若加繩染功,剖瑩乃瓊瑾。宣明體遠識,穎達且沈雋,若能去方執,穆穆三才順。阿多標獨解,弱冠纂華胤,質勝誡無文,其尚又能峻。通遠懷清悟,采采摽蘭訊,直轡鮮不躓,抑用解偏吝。微子基微尚,無倦由慕藺,勿輕一簣少,進往將千仞。數子勉之哉,風流由爾振,如不犯所知,此外無所慎。」靈運等並有誡厲之言,唯弘微獨盡褒美。曜,弘微兄,多,其小字也。遠即瞻字。靈運小名客兒。
晉世名家身有國封者,起家多拜員外散騎侍郎,弘微亦拜員外散騎,琅邪王大司馬參軍。
義熙八年,混以劉毅黨見誅,妻晉陵公主改適琅邪王練,公主雖執意不行,而詔其與謝氏離絕,公主以混家事委之弘微。混仍世宰輔,一門兩封,田業十餘處,僮僕千人,唯有二女,年數歲。弘微經紀生業,事若在公,一錢尺帛出入,皆有文簿。遷通直郎。高祖受命,晉陵公主降為東鄉君,以混得罪前代,東鄉君節義可嘉,聽還謝氏。自混亡,至是九載,而室宇修整,倉廩充盈,門徒業使,不異平日,田疇墾闢,有加於舊。東鄉君嘆曰:「僕射平生重此子,可謂知人。僕射為不亡矣。」中外姻親,道俗義舊,見東鄉之歸者,入門莫不歎息,或為之涕流,感弘微之義也。性嚴正,舉止必循禮度,事繼親之黨,恭謹過常。伯叔二母,歸宗兩姑,晨夕瞻奉,盡其誠敬。內或傳語通訊,輒正其衣冠。婢僕之前,不妄言笑,由是尊卑小大,敬之若神。
太祖鎮江陵,宋初封宜都王,以琅邪王球為友,弘微為文學。母憂去職,居喪以孝稱,服闋踰年,菜蔬不改。除鎮西諮議參軍。太祖即位,為黃門侍郎,與王華、王曇首、殷景仁、劉湛等號曰五臣。遷尚書吏部郎,參預機密。尋轉右衛將軍。諸故吏臣佐,並委弘微選擬。居身清約,器服不華,而飲食滋味,盡其豐美。
兄曜歷御史中丞,彭城王義康驃騎長史,元嘉四年卒。弘微蔬食積時,哀戚過禮,服雖除,猶不噉魚肉。沙門釋慧琳詣弘微,弘微與之共食,猶獨蔬素。慧琳曰:「檀越素既多疾,頃者肌色微損,即吉之後,猶未復膳。若以無益傷生,豈所望於得理。」弘微答曰:「衣冠之變,禮不可踰。在心之哀,實未能已。」遂廢食感咽,歔欷不自勝。弘微少孤,事兄如父,兄弟友穆之至,舉世莫及也。弘微口不言人短長,而曜好臧否人物,曜每言論,弘微常以它語亂之。
六年,東宮始建,領中庶子,又尋加侍中。弘微志在素宦,畏忌權寵,固讓不拜,乃聽解中庶子。每有獻替及論時事,必手書焚草,人莫之知。上以弘微能營膳羞,嘗就求食。弘微與親故經營,既進之後,親人問上所御,弘微不答,別以餘語酬之,時人比漢世孔光。八年秋,有疾,解右衛,領太子右衛率,還家。議欲解弘微侍中,以率加吏部尚書,固陳疾篤,得免。
九年,東鄉君薨,資財鉅萬,園宅十餘所,又會稽、吳興、琅邪諸處,太傅、司空琰時事業,奴僮猶有數百人。公私咸謂室內資財,宜歸二女,田宅僮僕,應屬弘微。弘微一無所取,自以私祿營葬。混女夫殷叡素好樗蒱,聞弘微不取財物,乃濫奪其妻妹及伯母兩姑之分以還戲責,內人皆化弘微之讓,一無所爭。弘微舅子領軍將軍劉湛性不堪其非,謂弘微曰:「天下事宜有裁衷。卿此不治,何以治官。」弘微笑而不答。或有譏之曰:「謝氏累世財產,充殷君一朝戲責,理之不允,莫此為大。卿親而不言,譬棄物江海以為廉耳。設使立清名,而令家內不足,亦吾所不取也。」弘微曰:「親戚爭財,為鄙之甚。今內人尚能無言,豈可導之使爭。今分多共少,不至有乏,身死之後,豈復見關。」東鄉君葬,混墓開,弘微牽疾臨赴,病遂甚。十年,卒,時年四十二。時有一長鬼寄司馬文宣家,云受遣殺弘微,弘微疾增劇,輒豫告文宣。弘微既死,與文宣分別而去。弘微臨終,語左右曰:「有二封書,須劉領軍至,可於前燒之,慎勿開也。」書皆是太祖手敕。上甚痛惜之,使二衛千人營畢葬事。追贈太常。子莊,別有傳。
王球字倩玉,琅邪臨沂人,太常惠從父弟也。父謐,司徒。
球少與惠齊名。美容止。除著作佐郎,不拜。尋除琅邪王大司馬行參軍,轉主簿,豫章公世子中軍功曹。宋國建,初拜世子中舍人。高祖受命,仍為太子中舍人,宜都王友,轉諮議參軍,以疾去職。元嘉四年,起為義興太守。從兄弘為揚州,服親不得相臨,加宣威將軍,在郡有寬惠之美,徙太子右衛率。入為侍中,領冠軍將軍,又領本州大中正,徙中書令,侍中如故。
遷吏部尚書。球公子簡貴,素不交遊,筵席虛靜,門無異客。尚書僕射殷景仁、領軍劉湛並執重權,傾動內外,球雖通家姻戚,未嘗往來。頗好文義,唯與琅邪顏延之相善。居選職,接客甚希,不視求官書疏,而銓衡有序,朝野稱之。本多羸疾,屢自陳解。遷光祿大夫,加金章紫綬,領廬陵王師。
兄子履進利為行,深結劉湛,委誠大將軍彭城王義康,與劉斌、孔胤秀等並有異志,球每訓厲,不納。自大將軍從事中郎,轉太子中庶子,流涕訴義康不願違離,以此復為從事中郎。太祖甚銜之。及湛誅之夕,履徒跣告球。球命為取履,先溫酒與之,謂曰:「常日語汝,何如?」履怖懼不得答,球徐曰:「阿父在,汝亦何憂。」命左右:「扶郎還齋。」上以球故,履得免死,廢於家。
十七年,球復為太子詹事,大夫、王師如故。未拜,會殷景仁卒,因除尚書僕射,王師如故。素有腳疾。錄尚書江夏王義恭謂尚書何尚之曰:「當今乏才,群下宜加戮力,而王球放恣如此,恐宜以法糾之。」尚之曰:「球有素尚,加又多疾,應以淡退求之,未可以文案責也。」猶坐白衣領職。時群臣詔見,多不即前,卑疏者或至數十日,大臣亦有十餘日不被見者。唯球輒去,未嘗肯停。十八年,卒,時年四十九。追贈特進、金紫光祿大夫,加散騎常侍。無子,從孫奐為後。大明末,吳興太守。
或人問史臣曰:「王惠何如?」答之曰:「令明簡。」又問:「王球何如?」答曰:「倩玉淡。」又問:「謝弘微何如?」曰:「簡而不失,淡而不流,古之所謂名臣,弘微當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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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6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書  卷五十九‧列傳第十九  殷淳子孚 弟沖 淡 張暢 何偃 江智淵
殷淳字粹遠,陳郡長平人也。曾祖融,祖允,並晉太常。父穆,以和謹致稱,歷顯官,自五兵尚書為高祖相國左長史。及受禪,轉散騎常侍,國子祭酒,復為五兵尚書,吳郡太守。太祖即位,為金紫光祿大夫,領竟陵王師,遷護軍,又遷特進、右光祿大夫,領始興王師。元嘉十五年卒官,時年六十,諡曰元子。
淳少好學,有美名。少帝景平初,為祕書郎,衡陽王文學,祕書丞,中書黃門侍郎。淳居黃門為清切,下直應留下省,以父老特聽還家。高簡寡慾,早有清尚,愛好文義,未嘗違捨。在祕書閣撰四部書目凡四十卷,行於世。元嘉十一年卒,時年三十二,朝廷痛惜之。
子孚,有父風。世祖大明末,為始興相。官至尚書吏部郎,順帝撫軍長史。
淳弟沖字希遠,歷中書黃門郎,坐議事不當免。復為太子中庶子,尚書吏部郎,御史中丞,有司直之稱。出為吳興太守,入為度支尚書。元凶妃即淳女,而沖在東宮為劭所知遇,劭弒立,以為侍中、護軍,遷司隸校尉。沖有學義文辭,劭使為尚書符,罪狀世祖,亦為劭盡力。世祖剋京邑,賜死。
沖弟淡字夷遠,亦歷黃門吏部郎,太子中庶子,領步兵校尉。大明世,以文章見知,為當時才士。
張暢字少微,吳郡吳人,吳興太守邵兄子也。父褘,少有孝行,歷宦州府,為琅邪王國郎中令。從琅邪王至洛。還京都,高祖封藥酒一甖付褘,使密加酖毒。褘受命,既還,於道自飲而卒。
暢少與從兄敷、演、敬齊名,為後進之秀。起家為太守徐佩之主簿,佩之被誅,暢馳出奔赴,制服盡哀,為論者所美。弟牧嘗為猘犬所傷,醫云宜食蝦蟆膾,牧甚難之,暢含笑先嘗,牧因此乃食,創亦即愈。州辟從事,衡陽王義季征虜行參軍,彭城王義康平北主簿,司徒祭酒,尚書主客郎。未拜,又除度支左民郎,江夏王義恭征北記室參軍、晉安太守。又為義季安西記室參軍、南義陽太守,臨川王義慶衛軍從事中郎,揚州治中別駕從事史,太子中庶子。
世祖鎮彭城,暢為安北長史、沛郡太守。元嘉二十七年,索虜托跋燾南侵,太尉江夏王義恭總統諸軍,出鎮彭、泗。時燾親率大衆,已至蕭城,去彭城十數里。彭城衆力雖多,而軍食不足,義恭欲棄彭城南歸,計議彌日不定。時歷城衆少食多,安北中兵參軍沈慶之建議,欲以車營為函箱陣,精兵為外翼,奉二王及妃媛直趨歷城;分兵配護軍蕭思話留守。太尉長史何勗不同,欲席卷奔鬱洲,自海道還京都。義恭去意已判,唯二議未決,更集群僚謀之。衆咸遑擾,莫有異議。暢曰:「若歷城、鬱洲有可致之理,下官敢不高讚。今城內乏食,百姓咸有走情,但以關扃嚴固,欲去莫從耳。若一旦動腳,則各自散走,欲至所在,何由可得。今軍食雖寡,朝夕猶未窘罄,量其欲盡,臨時更為諸宜,豈有捨萬安之術,而就危亡之道。若此計必用,下官請以頸血汗公馬蹄!」世祖既聞暢議,謂義恭曰:「阿父既為總統,去留非所敢干。道民忝為城主,而損威延寇,其為愧恧,亦已深矣。委鎮奔逃,實無顏復奉朝廷,期與此城共其存沒,張長史言不可異也。」暢言既堅,世祖又贊成其議,義恭乃止。
時太祖遣員外散騎侍郎徐爰乘驛至彭城取米穀定最,爰既去,城內遣騎送之。燾聞知,即遣數百騎急追,爰已過淮,僅得免。初爰去,城內聞虜遣追,慮爰見禽,失米最,虜知城內食少,義恭憂懼無計,猶欲奔走。爰既免,其日虜大衆亦至彭城。
燾始至,仍登城南亞父冢,於戲馬臺立氈屋。先是,燾未至,世祖遣將馬文恭向蕭城,為虜所破,文恭走得免,隊主蒯應見執。至小市門曰:「魏主致意安北,遠來疲乏,若有甘蔗及酒,可見分。」時防城隊主梁法念答曰:「當為啟聞。」應乃自陳蕭城之敗。又問應:「虜主自來不?」曰:「來。」問:「今何在?」應舉手指西南。又曰:「士馬多少?」答云:「四十餘萬。」法念以燾語白世祖,世祖遣人答曰:「知行路多乏,今付酒二器,甘蔗百挺。聞彼有駱駝,可遣送。」
明旦,燾又自上戲馬臺,復遣使至小市門曰:「魏主致意安北,安北可暫出門,欲與安北相見。我亦不攻此城,安北何勞苦將士在城上。又騾、驢、駱駝,是北國所出,今遣送,并致雜物。」又語小市門隊主曰:「既有餉物,君可移度南門受之。」燾送駱駝、騾、馬及貂裘、雜飲食,既至南門,門先閉,請籥未出。暢於城上視之,虜使問:「是張長史邪?」暢曰:「君何得見識?」虜使答云:「君聲名遠聞,足使我知。」暢因問虜使姓,答云:「我是鮮卑,無姓。且道亦不可。」暢又問:「君居何任?」答云:「鮮卑官位不同,不可輒道,然亦足與君相敵耳。」虜使復問:「何為匆匆杜門絕橋?」暢答曰:「二王以魏主營壘未立,將士疲勞,此精甲十萬,人思致命,恐輕相凌踐,故且閉城耳。待彼休息士馬,然後共治戰場,剋日交戲。」虜使曰:「君當以法令裁物,何用發橋,復何足以十萬誇人。我亦有良馬逸足,若雲騎四集,亦可以相拒。」暢曰:「侯王設嶮,何但法令而已邪。我若誇君,當言百萬。所以言十萬者,政二王左右素所畜養者耳。此城內有數州士庶,二徒營伍,猶所未論。我本鬥智,不鬥馬足。且冀之北土,馬之所生,君復何以逸足見誇邪。」虜使曰:「不爾。城守,君之所長;野戰,我之所長。我之恃馬,猶如君之恃城耳。」城內有具思者,嘗在北國,義恭遣視之,思識是虜尚書李孝伯。思因問:「李尚書,若行塗有勞。」孝伯曰:「此事應相與共知。」思答:「緣共知,所以有勞。」孝伯曰:「感君至意。」
既開門,暢屏卻人仗,出對孝伯,并進餉物。虜使云:「貂裘與太尉,駱駝、騾與安北,蒲陶酒雜飲,叔姪共嘗。」燾又乞酒并甘橘。暢宣世祖問:「致意魏主,知欲相見,常遲面寫。但受命本朝,過蒙藩任,人臣無境外之交,恨不暫悉。且城守備防,邊鎮之常,但悅以使之,故勞而無怨耳。太尉、鎮軍得所送物,魏主意,知復須甘橘,今並付如別。太尉以北土寒鄉,皮褶脫是所須,今致魏主。螺杯、雜粽,南土所珍,鎮軍今以相致。」此信未去,燾復遣使令孝伯傳語曰:「魏主有詔語太尉、安北,近以騎至,車兩在後,今端坐無為,有博具可見借。」暢曰:「博具當為申啟。但向語二王,已非遜辭,且有詔之言,政可施於彼國,何得稱之於此。」孝伯曰:「詔之與語,朕之與我,並有何異。」暢曰:「若辭以通,可如來談;既言有所施,則貴賤有等。向所稱詔,非所敢聞。」孝伯又曰:「太尉、安北是人臣與非?」暢曰:「是也。」孝伯曰:「鄰國之君,何為不稱詔於鄰國之臣?」暢曰:「君之此稱,尚不可聞於中華,況在諸王之貴,而猶曰鄰國之君邪。」孝伯曰:「魏主言太尉、鎮軍並皆年少,分闊南信,殊當憂邑。若欲遣信者,當為護送;脫須騎者,亦當以馬送之。」暢曰:「此方間路甚多,使命日夕往來,不復以此勞魏主。」孝伯曰:「亦知有水路,似為白賊所斷。」暢曰:「君著白衣,故稱白賊邪?」孝伯大笑曰:「今之白賊,亦不異黃巾、赤眉。」暢曰:「黃巾、赤眉,似不在江南。」孝伯曰:「雖不在江南,亦不在青、徐也。」暢曰:「今者青、徐,實為有賊,但非白賊耳。」虜使云:「向借博具,何故不出?」暢曰:「二王貴遠,啟聞難徹。」孝伯曰:「周公握髮吐哺,二王何獨貴遠?」暢曰:「握髮吐餐,本施中國耳。」孝伯曰:「賓有禮,主則擇之。」暢曰:「昨見衆賓至門,未為有禮。」俄頃送博具出,因以與之。
燾又遣人云:「魏主致意安北,程天祚一介常人,誠知非宋朝之美,近於汝陽身被九創,落在水,我手牽而出之。凡人骨肉分張,並思集聚,輒已語之,但其弟苦辭。今令與來使相見。」程天福謂使人曰:「兄受命汝陽,不能死節,各在一國,何煩相見。」燾又送氈各一領,鹽各九種,并胡豉:「凡此諸鹽,各有所宜。白鹽是魏主自所食。黑鹽治腹脹氣懣,細刮取六銖,以酒服之。胡鹽治目痛。柔鹽不食,治馬脊創。赤鹽、駮鹽、臭鹽、馬齒鹽四種,並不中食。胡豉亦中噉。黃甘幸彼所豐,可更見分。」又云:「魏主致意太尉、安北,何不遣人來至我間。彼此之情,雖不可盡,要須見我小大,知我老少,觀我為人。若諸佐不可遣,亦可使僮幹來。」暢又宣旨答曰:「魏主形狀才力,久為來往所具。李尚書親自銜命,不患彼此不盡,故不復遣使信。」又云:「魏主恨向所送馬,殊不稱意。安北若須大馬,當更送之,脫須蜀馬,亦有佳者。」暢曰:「安北不乏良駟,送自彼意,非此所求。」義恭餉燾炬燭十挺,世祖亦致錦一匹,曰:「知更須黃甘,誠非所吝。但送不足周彼一軍,向給魏主,未應便乏,故不復重付。」燾復求甘蔗、安石留,暢曰:「石留出自鄴下,亦當非彼所乏。」孝伯又曰:「君南土膏粱,何為著屩。君而著此,使將士云何?」暢曰:「膏粱之言,誠為多愧。但以不武,受命統軍,戎陣之間,不容緩服。」孝伯又曰:「長史,我是中州人,久處北國,自隔華風,相去步武,不得致盡,邊皆是北人聽我語者,長史當深得我。」孝伯又曰:「永昌王,魏主從弟,自頃常鎮長安,今領精騎八萬,直造淮南,壽春久閉門自固,不敢相禦。向送劉康祖頭,彼之所見。王玄謨甚是所悉,亦是常才耳。南國何意作如此任使,以致奔敗。自入此境七百餘里,主人竟不能一相拒逆。鄒山之險,君家所憑,前鋒始得接手,崔邪利便藏入穴,我間諸將倒曳腳而出之,魏主賜其生命,今從在此。復何以輕脫遣馬文恭至蕭縣,使望風退撓邪。君家民人甚相忿怨,云清平之時,賦我租帛,至有急難,不能相拯。」暢曰:「知永昌已過淮南,康祖為其所破,比有信使,無此消息。王玄謨南土偏將,不謂為才,但以其北人,故為前驅引導耳。大軍未至而河冰向合,玄謨量宜反旆,未為失機,但因夜回師,致戎馬小亂耳。我家懸瓠斗城,陳憲小將,魏主傾國,累旬不剋。胡盛之偏裨小帥,衆無一旅,始濟融水,魏國君臣奔迸,僅得免脫,滑臺之師,無所多愧。鄒山小戍,雖有微險,河畔之民,多是新附,始慕聖化,姦盜未息,亦使崔邪利撫之而已,今沒虜手,何損於國。魏主自以十萬師而制一崔邪利,乃復足言邪。聞蕭、相百姓,並依山險,聊遣馬文恭以十隊示之耳。文恭謂前以三隊出,還走後,大營嵇玄敬以百騎至留城,魏軍奔敗。輕敵致此,亦非所衄。王境人民,列居河畔,二國交兵,當互加撫養,而魏師入境,肆行殘虐,事生意外,由彼無道。官不負民,民何怨人。知入境七百,無復相拒,此自上由太尉神算,次在鎮軍聖略。經國之要,雖不豫聞,然用兵有機,間亦不容相語。」孝伯曰:「魏主當不圍此城,自率衆軍,直造瓜步。南事若辦,彭城不待攻圍;若不捷,彭城亦非所須也。我今當南飲江湖以療渴耳。」暢曰:「去留之事,自適彼懷。若虜馬遂得飲江,便為無復天道。各應反命,遲復更悉。」暢便回還,孝伯追曰:「長史深自愛敬,相去步武,恨不執手。」暢因復謂曰:「善將愛,冀蕩定有期,相見無遠。君若得還宋朝,今為相識之始。」孝伯曰:「待此未期。」燾又遣就二王借箜篌、琵琶、箏、笛等器及棋子,義恭答曰:「受任戎行,不齎樂具。在此燕會,政使鎮府命妓,有弦百條,是江南之美,今以相致。」世祖曰:「任居方岳,初不此經慮,且樂人常器,又觀前來諸王贈別,有此琵琶,今以相與。棋子亦付。」孝伯言辭辯贍,亦北土之美也。暢隨宜應答,吐屬如流,音韻詳雅,風儀華潤,孝伯及左右人並相視歎息。
虜尋攻彭城南門,并放火,暢躬自前戰,身先士卒。及燾自瓜步北走,經彭城下過,遣人語城內:「食盡且去,須麥熟更來。」義恭大懼,閉門不敢追。虜期又至,議欲芟麥剪苗,移民堡聚,衆論並不同,復更會議。鎮軍錄事參軍王孝孫獨曰:「虜不能復來,既自可保,如其更至,此議亦不可立。百姓閉在內城,饑饉日久,方春之月,野採自資,一入堡聚,餓死立至。民知必死,何可制邪?虜若必來,芟麥無晚。」四坐默然,莫之敢對。暢曰:「孝孫之議,實有可尋。」鎮軍府典籤董元嗣侍世祖側,進曰:「王錄事議不可奪,實如來論。」別駕王子夏因曰:「此論誠然。」暢斂板白世祖曰:「下官欲命孝孫彈子夏。」世祖曰:「王別駕有何事邪?」暢曰:「芟麥移民,可謂大議,一方安危,事係於此。子夏親為州端,曾無同異,及聞元嗣之言,則歡笑酬答,阿意左右,何以事君。」子夏大慚,元嗣亦有慚色。義恭之議遂寢。太祖聞暢屢有正議,甚嘉之。世祖猶停彭城,召暢先反,并使履行盱眙城,欲立大鎮。
時虜聲云當出襄陽,故以暢為南譙王義宣司空長史、南郡太守。又欲暢代劉興祖為青州及彭城都督,並不果。
三十年,元凶弒逆,義宣發哀之日,即便舉兵,暢為元佐,位居僚首,哀容俯仰,廕映當時。舉哀畢,改服,著黃韋袴褶,出射堂簡人,音姿容止,莫不矚目,見之者皆願為盡命。事平,徵為吏部尚書,夷道縣侯,食邑千戶。義宣既有異圖,蔡超等以暢民望,勸義宣留之,乃解南蠻校尉以授暢,加冠軍將軍,領丞相長史。暢遣門生苟僧寶下都,因顏竣陳義宣釁狀。僧寶有私貨停巴陵,不時下,會義宣起兵,津徑斷絕,僧寶遂不得去。義宣將為逆,遣嬖人翟靈寶謂暢:「朝廷簡練舟甲,意在西討,今欲發兵自衛。」暢曰:「必無此理,請以死保之。」靈寶知暢不回,勸義宣殺以徇衆。即遣召暢,止于東齋,彌日不與相見,賴司馬竺超民保持,故獲全免。既而進號撫軍,別立軍部,以收民望。暢雖署文檄,而飲酒常醉,不省文書。隨義宣東下,梁山戰敗,義宣奔走,暢於兵亂自歸,為軍人所掠,衣服都盡。值右將軍王玄謨乘輿出營,暢已得敗衣,排玄謨上轝,玄謨意甚不說,諸將欲殺之,隊主張世營救得免。送京師,下廷尉,削爵土,配左右尚方。尋見原。
復起為都官尚書,轉侍中,代子淹領太子右衛率。孝建二年,出為會稽太守。大明元年,卒官,時年五十。顏竣表世祖:「張暢遂不救疾。東南之秀,蚤樹風範,聞問悽愴,深切常懷。」諡曰宣子。暢愛弟子輯,臨終遺命與輯合墳。
子浩,官至義陽王昶征北諮議參軍。
浩弟淹,世祖南中郎主簿。世祖即位,為黃門郎,封廣晉縣子,食邑五百戶。太子右衛率,東陽太守。逼郡吏燒臂照佛,民有罪使禮佛,動至數千拜。免官禁錮。起為光祿勳,臨川內史。太宗泰始初,與晉安王子勛同逆,率衆至鄱陽,軍敗見殺。
暢弟悅,亦有美稱。歷中書吏部郎,侍中,臨海王子頊前軍長史、南郡太守。晉安王子勛建偽號於尋陽,召為吏部尚書,與鄧琬共輔偽政。事敗,殺琬歸降,事在琬傳。復為太子庶子,仍除巴陵王休若衛軍長史、襄陽太守。四年,即代休若為雍州刺史、寧遠將軍。復為休若征西長史、南郡太守。六年,太宗於巴郡置三巴校尉,以悅補之,加持節、輔師將軍,領巴郡太守。未拜,卒。
何偃字仲弘,廬江灊人,司空尚之中子也。州辟議曹從事,舉秀才,除中軍參軍,臨川王義慶平西府主簿。召為太子洗馬,不拜。元嘉十九年,為丹陽丞,除廬陵王友,太子中舍人,中書郎,太子中庶子。時義陽王昶任東官,使偃行義陽國事。
二十九年,太祖欲更北伐,訪之群臣,偃議曰:「內幹胡法宗宣詔,逮問北伐。伏計賊審有殘禍,犬羊易亂,殲殄非難,誠如天旨。今雖廟算無遺,而士未精習。緣邊鎮戍,充實者寡,邊民流散,多未附業。控引所資,取給根本。虧根本以殉邊患,宜動必不剋。無慮往歲挫傷,續以內釁,侮亡取亂,誠為沛然。然淮、泗數州,實亦彫耗,流傭未歸,創痍未起。且政守不等,客主形異,薄之則勢艱,圍之則曠日,進退之間,姦虞互起。竊謂當今之弊易衄,方來之寇不深,宜含垢藏疾,以齊天道。」遷始興王濬征北長史、南東海太守。
元凶弒立,以偃為侍中,掌詔誥。時尚之為司空、尚書令,偃居門下,父子並處權要,時為寒心;而尚之及偃善攝機宜,曲得時譽。會世祖即位,任遇無改,除大司馬長史,遷侍中,領太子中庶子。時責百官讜言,偃以為:「宜重農卹本,并官省事,考課以知能否,增俸以除吏姦。責成良守,久於其職。都督刺史,宜別其任。」
改領驍騎將軍,親遇隆密,有加舊臣。轉吏部尚書。尚之去選未五載,偃復襲其跡,世以為榮。侍中顏竣至是始貴,與偃俱在門下,以文義賞會,相得甚歡。竣自謂任遇隆密,宜居重大,而位次與偃等未殊,意稍不悅。及偃代竣領選,竣愈憤懣,與偃遂有隙。竣時勢傾朝野,偃不自安,遂發心悸病,意慮乖僻,上表解職,告醫不仕。世祖遇偃既深,備加治療,名醫上藥,隨所宜須,乃得瘥。
時上長女山陰公主愛傾一時,配偃子戢。素好談玄,注莊子消搖篇傳於世。
大明二年,卒官,時年四十六。世祖與顏竣詔曰:「何偃遂成異世,美志長往。與之周旋,重以姻媾,臨哭傷怨,良不能已。往矣如何!宜贈散騎常侍、金紫光祿大夫,本官如故。」諡曰靖子。子戢,昇明末,為相國左長史。
江智淵,濟陽考城人,湘州刺史夷弟子。父僧安,太子中庶子。
智淵初為著作郎,江夏王義恭太尉行參軍,太子太傅主簿,隨王誕後軍參軍。世父夷有盛名,夷子湛又有清譽,父子並貴達,智淵父少無名問,湛禮敬甚簡,智淵常以為恨,自非節歲,不入湛門。及為隨王誕佐,在襄陽,誕待之甚厚。時諮議參軍謝莊、府主簿沈懷文並與智淵友善。懷文每稱之曰:「人所應有盡有,人所應無盡無者,其江智淵乎。」元嘉末,除尚書庫部郎。時高流官序,不為臺郎,智淵門孤援寡,獨有此選,意甚不說,固辭不肯拜。竟陵王誕復版為驃騎參軍,轉主簿,隨府轉司空主簿、記室參軍,領南濮陽太守,遷從事中郎。誕將為逆,智淵悟其機,請假先反。誕事發,即除中書侍郎。
智淵愛好文雅,詞采清贍,世祖深相知待,恩禮冠朝。上燕私甚數,多命群臣五三人游集,智淵常為其首。同侶未及前,輒獨蒙引進,智淵每以越衆為慚,未嘗有喜色。每從游幸,與群僚相隨,見傳詔馳來,知當呼己,聳動愧恧,形於容貌,論者以此多之。
遷驍騎將軍,尚書吏部郎。上每酣宴,輒詬辱群臣,并使自相嘲訐,以為歡笑。智淵素方退,漸不會旨。嘗使以王僧朗嘲戲其子景文,智淵正色曰:「恐不宜有此戲。」上怒曰:「江僧安癡人,癡人自相惜。」智淵伏席流涕,由此恩寵大衰。出為新安王子鸞北中郎長史、南東海太守,加拜寧朔將軍,行南徐州事。初,上寵姬宣貴妃殷氏卒,使群臣議諡,智淵上議曰「懷」。上以不盡嘉號,甚銜之。後車駕幸南山,乘馬至殷氏墓,群臣皆騎從,上以馬鞭指墓石柱謂智淵曰:「此上不容有懷字!」智淵益惶懼。大明七年,以憂卒,時年四十六。
子季筠,太子洗馬,早卒。後廢帝即位,以后父,追贈金紫光祿大夫。季筠妻王,平望鄉君。
智淵兄子概早孤,養之如子。概歷黃門吏部郎,侍中,武陵王北中郎長史、南東海太守,行南徐州事。後廢帝元徽中卒。
史臣曰:夫將帥者,御衆之名;士卒者,一夫之用。坐談兵機,制勝千里,安在乎蒙楯前驅,履腸涉血而已哉。山濤之稱羊祜曰:「大將雖不須筋力,軍中猶宜強健。」以此為言,則叔子之幹力弱矣。杜預文士儒生,射不能穿札,身未嘗跨馬,一朝統大衆二十餘萬,為平吳都督。王戎把臂入林,亦受專征之寄。何必山西猛士,六郡良家,然後可受脤於朝堂,荷推轂之重。及虜兵深入,徐服恇震,非張暢正言,則彭、汴危矣。豈其身扞飛鏑,手折雲衝,方足使窮堞假命,危城載安乎。仁者之有勇,非為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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