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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 後漢書  [電子書下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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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竹客 發表於 2010-4-11 16:12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十一卷(上) 方術列傳上

1  方術列傳... : 仲尼稱易有君子之道四焉,曰“卜筮者尚其占”。占也者,先王所以定禍福,決嫌疑,幽贊於神明,遂知來物者也。若夫陰陽推步之學,往往見於墳記矣。然神經怪牒,玉策金繩,關扃於明靈之府,封縢於瑤壇之上者,靡得而闚也。至乃河洛之文,龜龍之圖,箕子之術,師曠之書,緯候之部,鈐決之符,皆所以探抽冥賾,參驗人區,時有可聞者焉。其流又有風角、遁甲、七政、元氣、六日七分、逢占、日者、挺專、須臾、孤虛之術,及望雲省氣,推處祥妖,時亦有以效於事也。而斯道隱遠,玄奧難原,故聖人不語怪神,罕言性命。或開末而抑其端,或曲辭以章其義,所謂“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2  方術列傳... : 漢自武帝頗好方術,天下懷協道蓺之士,莫不負策抵掌,順風而屆焉。後王莽矯用符命,及光武尤信讖言,士之赴趣時宜者,皆騁馳穿鑿,爭談之也。故王梁、孫咸名應圖籙,越登槐鼎之任,鄭興、賈逵以附同稱顯,桓譚、尹敏以乖忤淪敗,自是習為內學,尚奇文,貴異數,不乏於時矣。是以通儒碩生,忿其姦妄不經,奏議慷慨,以為宜見藏擯。子長亦云:“觀陰陽之書,使人拘而多忌。”蓋為此也。

3  方術列傳... : 夫物之所偏,未能無蔽,雖云大道,其荬或同。若乃詩之失愚,書之失誣,然則數術之失,至於詭俗乎?如令溫柔敦厚而不愚,斯深於詩者也;疏通知遠而不誣,斯深於書者也;極數知變而不詭俗,斯深於數術者也。故曰:“苟非其人,道不虛行。”意者多迷其統,取遣頗偏,甚有雖流宕過誕亦失也。

4  方術列傳... : 中世張衡為陰陽之宗,郎顗咎徵最密,餘亦班班名家焉。其徒亦有雅才偉德,未必體極蓺能。今蓋糾其推變尤長,可以弘補時事,因合表之云。

5  方術列傳... : 任文公,巴郡閬中人也。父文孫,明曉天官風角祕要。文公少修父術,州辟從事。哀帝時,有言越巂太守欲反,刺史大懼,遣文公等五從事檢行郡界,潛伺虛實。共止傳舍,時暴風卒至,文公遽趣白諸從事促去,當有逆變來害人者,因起駕速驅。諸從事未能自發,郡果使兵殺之,文公獨得免。

6  方術列傳... : 後為治中從事。時天大旱,白刺史曰:“五月一日,當有大水,其變已至,不可防救,宜令吏人豫為其備。”刺史不聽,文公獨儲大船,百姓或聞,頗有為防者。到其日旱烈,文公急命促載,使白刺史,刺史笑之。日將中,天北雲起,須臾大雨,至晡時,湔水涌起十餘丈,突壞廬舍,所害數千人。文公遂以占術馳名。辟司空掾。平帝即位,稱疾歸家。

7  方術列傳... : 王莽篡後,文公推數,知當大亂,乃課家人負物百斤,環舍趨走,日數十,時人莫知其故。後兵寇並起,其逃亡者少能自脫,惟文公大小負糧捷步,悉得完免。遂奔子公山,十餘年不被兵革。

8  方術列傳... : 公孫述時,蜀武擔石折。文公曰:“噫!西州智士死,我乃當之。”自是常會聚子孫,設酒食。後三月果卒。故益部為之語曰:“任文公,智無雙。”

9  方術列傳... : 郭憲字子橫,汝南宋人也。少師事東海王仲子。時王莽為大司馬,召仲子,仲子欲往。憲諫曰:“禮有來學,無有往教之義。今君賤道畏貴,竊所不取。”仲子曰:“王公至重,不敢違之。”憲曰:“今正臨講業,且當訖事。”仲子從之,日晏乃往。莽問:“君來何遲?”仲子具以憲言對,莽陰奇之。及後篡位,拜憲郎中,賜以衣服。憲受衣焚之,逃于東海之濱。莽深忿恚,討逐不知所在。

10  方術列傳... : 光武即位,求天下有道之人,乃徵憲拜博士。再遷,建武七年,代張堪為光祿勳。從駕南郊。憲在位,忽回向東北,含酒三潠。執法奏為不敬。詔問其故。憲對曰:“齊國失火,故以此厭之。”後齊果上火災,與郊同日。

11  方術列傳... : 八年,車駕西征隗囂,憲諫曰:“天下初定,車駕未可以動。”憲乃當車拔佩刀以斷車靷。帝不從,遂上隴。其後潁川兵起,乃回駕而還。帝歎曰:“恨不用子橫之言。”

12  方術列傳... : 時匈奴數犯塞,帝患之,乃召百僚廷議。憲以為天下疲敝,不宜動眾。諫爭不合,乃伏地稱眩瞀,不復言。帝令兩郎扶下殿,憲亦不拜。帝曰:“常聞‘關東觥觥郭子橫’,竟不虛也。”憲遂以病辭退,卒於家。

13  方術列傳... : 許楊字偉君,汝南平輿人也。少好術數。王莽輔政,召為郎,稍遷酒泉都尉。及莽篡位,楊乃變姓名為巫醫,逃匿它界。莽敗,方還鄉里。

14  方術列傳... : 汝南舊有鴻郤陂,成帝時,丞相翟方進奏毀敗之。建武中,太守鄧晨欲修復其功,聞楊曉水脈,召與議之。楊曰:“昔成帝用方進之言,尋而自夢上天,天帝怒曰:‘何故敗我濯龍淵?’是後民失其利,多致飢困。時有謠歌曰:‘敗我陂者翟子威,飴我大豆,亨我芋魁。反乎覆,陂當復。’昔大禹決江疏河以利天下,明府今興立廢業,富國安民,童謠之言,將有徵於此。誠願以死效力。”晨大悅,因署楊為都水掾,使典其事。楊因高下形埶,起塘四百餘里,數年乃立。百姓得其便,累歲大稔。

15  方術列傳... : 初,豪右大姓因緣陂役,競欲辜較在所,楊一無聽,遂共譖楊受取賕賂。晨遂收楊下獄,而械輒自解。獄吏恐,遽白晨。晨驚曰:“果濫矣。太守聞忠信可以感靈,今其效乎!”即夜出楊,遣歸。時天大陰晦,道中若有火光照之,時人異焉。後以病卒。晨於都官為楊起廟,圖畫形像,百姓思其功績,皆祭祀之。

16  方術列傳... : 高獲字敬公,汝南新息人也。為人尼首方面。少遊學京師,與光武有舊。師事司徒歐陽歙。歙下獄當斷,獲冠鐵冠,帶鈇鑕,詣闕請歙。帝雖不赦,而引見之。謂曰:“敬公,朕欲用子為吏,宜改常性。”獲對曰:“臣受性於父母,不可改之於陛下。”出便辭去。

17  方術列傳... : 三公爭辟不應。後太守鮑昱請獲,既至門,令主簿就迎,主簿曰但使騎吏迎之,獲聞之,即去。昱遣追請獲,獲顧曰:“府君但為主簿所欺,不足與談。”遂不留。時郡境大旱。獲素善天文,曉遁甲,能役使鬼神。昱自往問何以致雨,獲曰:“急罷三部督郵,明府當自北出,到三十里亭,雨可致也。”昱從之,果得大雨。每行縣,輒軾其閭。獲遂遠遁江南,卒於石城。石城人思之,共為立祠。

18  方術列傳... : 王喬者,河東人也。顯宗世,為葉令。喬有神術,每月朔望,常自縣詣臺朝。帝怪其來數,而不見車騎,密令太史伺望之。言其臨至,輒有雙鳧從東南飛來。於是候鳧至,舉羅張之,但得一隻舄焉。乃詔尚方邺視,則四年中所賜尚書官屬履也。每當朝時,葉門下鼓不擊自鳴,聞於京師。後天下玉棺於堂前,吏人推排,終不搖動。喬曰:“天帝獨召我邪?”乃沐浴服飾寢其中,蓋便立覆。宿昔葬於城東,土自成墳。其夕,縣中牛皆流汗喘乏,而人無知者。百姓乃為立廟,號葉君祠。牧守每班錄,皆先謁拜之。吏人祈禱,無不如應。若有違犯,亦立能為祟。帝乃迎取其鼓,置都亭下,略無復聲焉。或云此即古仙人王子喬也。

19  方術列傳... : 謝夷吾字堯卿,會稽山陰人也。少為郡吏,學風角占候。太守第五倫擢為督郵。時烏程長有臧釁,倫使收案其罪。夷吾到縣,無所驗,但望閤伏哭而還。一縣驚怪,不知所為。及還,白倫曰:“竊以占候,知長當死。近三十日,遠不過六十日,遊魂假息,非刑所加,故不收之。”倫聽其言,至月餘,果有驛馬齎長印綬,上言暴卒。倫以此益禮信之。

20  方術列傳... : 舉孝廉,為壽張令,稍遷荊州刺史,遷鉅鹿太守。所在愛育人物,有善績。及倫作司徒,令班固為文薦夷吾曰:“臣聞堯登稷、契,政隆太平;舜用皋陶,政致雍熙。殷、周雖有高宗、昌、發之君,猶賴傅說、呂望之策,故能克崇其業,允協大中。竊見鉅鹿太守會稽謝夷吾,出自東州,厥土塗泥,而英姿挺特,奇偉秀出。才兼四科,行包九德,仁足濟時,知周萬物。加以少膺儒雅,韜含六籍,推考星度,綜校圖錄,探賾聖祕,觀變歷徵,占天知地,與神合契,據其道德,以經王務。昔為陪隸,與臣從事,奮忠毅之操,躬史魚之節,董臣嚴綱,勖臣懦弱,得以免戾,寔賴厥勳。及其應選作宰,惠敷百里,降福彌異,流化若神,爰牧荊州,威行邦國。奉法作政,有周、召之風;居儉履約,紹公儀之操。尋功簡能,為外臺之表;聽聲察實,為九伯之冠。遷守鉅鹿,政合時雍。德量績謀,有伊、呂、管、晏之任;闡弘道奧,同史蘇、京房之倫。雖密勿在公,而身出心隱,不殉名以求譽,不馳騖以要寵,念存遜遁,演志箕山。方之古賢,實有倫序;採之於今,超焉絕俗。誠社稷之元龜,大漢之棟甍。宜當拔擢,使登鼎司,上令三辰順軌於歷象,下使五品咸訓于嘉時,必致休徵克昌之慶,非徒循法奉職而已。臣以頑駑,器非其疇,尸祿負乘,夕惕若厲。願乞骸骨,更授夷吾,上以光七曜之明,下以厭率土之望,庶令微臣塞咎免悔。”

21  方術列傳... : 後以行春乘柴車,從兩吏,冀州刺史上其儀序失中,有損國典,左轉下邳令。豫剋死日,如期果卒。敕其子曰:“漢末當亂,必有發掘露骸之禍。”使懸棺下葬,墓不起墳。

22  方術列傳... : 時博士勃海郭鳳亦好圖讖,善說災異,吉凶占應。先自知死期,豫令弟子市棺斂具,至其日而終。

23  方術列傳... : 楊由字哀侯,蜀郡成都人也。少習易,并七政、元氣、風雲占候。為郡文學掾。時有大雀夜集於庫樓上,太守廉范以問由。由對曰:“此占郡內當有小兵,然不為害。”後二十餘日,廣柔縣蠻夷反,殺傷長吏,郡發庫兵擊之。又有風吹削哺,太守以問由。由對曰:“方當有薦木實者,其色黃赤。”頃之,五官掾獻橘數包。

24  方術列傳... : 由嘗從人飲,敕御者曰:“酒若三行,便宜嚴駕。”既而趣去。後主人舍有鬥相殺者,人請問何以知之。由曰:“向社中木上有鳩鬥,此兵賊之象也。”其言多驗。著書十餘篇,名曰其平。終于家。

25  方術列傳... : 李南字孝山,丹陽句容人也。少篤學,明於風角。和帝永元中,太守馬棱坐盜賊事被徵,當詣廷尉,吏民不寧,南特通謁賀。棱意有恨,謂曰:“太守不德,今當即罪,而君反相賀邪?”南曰:“旦有善風,明日中時應有吉問,故來稱慶。”旦日,棱延望景晏,以為無徵;至晡,乃有驛使齎詔書原停棱事。南問其遲留之狀。使者曰:“向度宛陵浦里斻,馬踠足,是以不得速。”棱乃服焉。後舉有道,辟公府,病不行,終於家。

26  方術列傳... : 南女亦曉家術,為由拳縣人妻。晨詣爨室,卒有暴風,婦便上堂從姑求歸,辭其二親。姑不許,乃跪而泣曰:“家世傳術,疾風卒起,先吹灶突及井,此禍為婦女主爨者,妾將亡之應。”因著其亡日。乃聽還家,如期病卒。

27  方術列傳... : 李郃字孟節,漢中南鄭人也。父頡,以儒學稱,官至博士。郃襲父業,遊太學,通五經。善河洛風星,外質朴,人莫之識。縣召署幕門候吏。

28  方術列傳... : 和帝即位,分遣使者,皆微服單行,各至州縣,觀採風謠。使者二人當到益部,投郃候舍。時夏夕露坐,郃因仰觀,問曰:“二君發京師時,寧知朝廷遣二使邪?”二人默然,驚相視曰:“不聞也。”問何以知之。郃指星示云:“有二使星向益州分野,故知之耳。”

29  方術列傳... : 後三年,其使者一人拜漢中太守,郃猶為吏,太守奇其隱德,召署戶曹史。時大將軍竇憲納妻,天下郡國皆有禮慶,郡亦遣使。郃進諫曰:“竇將軍椒房之親,不修禮德,而專權驕恣,危亡之禍可翹足而待,願明府一心王室,勿與交通。”太守固遣之,郃不能止,請求自行,許之。郃遂所在留遲,以觀其變。行至扶風,而憲就國自殺,支黨悉伏其誅,凡交通憲者,皆為免官,唯漢中太守不豫焉。

30  方術列傳... : 郃歲中舉孝廉,五遷尚書令,又拜太常。元初四年,代袁敞為司空,數陳得失,有忠臣節。在位四年,坐請託事免。

31  方術列傳... : 安帝崩,北鄉侯立,復為司徒。及北鄉侯病,郃陰與少府河南陶範、步兵校尉趙直謀立順帝,會孫程等事先成,故郃功不顯。明年,坐吏民疾病,仍有災異,賜策免。將作大匠翟酺上郃“潛圖大計,以安社稷”,於是錄陰謀之功,封郃涉都侯,辭讓不受。年八十餘,卒於家。門人上黨馮冑獨制服,心喪三年,時人異之。

32  方術列傳... : 冑字世威,奉世之後也。常慕周伯況、閔仲叔之為人,隱處山澤,不應徵辟。

33  方術列傳... : 郃子固,已見前傳。弟子歷,字季子。清白有節,博學善交,與鄭玄、陳紀等相結。為新城長,政貴無為。亦好方術。時天下旱,縣界特雨。官至奉車都尉。

34  方術列傳... : 段翳字元章,廣漢新都人也。習易經,明風角。時有就其學者,雖未至,必豫知其姓名。嘗告守津吏曰:“某日當有諸生二人,荷擔問翳舍處者,幸為告之。”後竟如其言。又有一生來學,積年,自謂略究要術,辭歸鄉里。翳為合膏藥,并以簡書封於筒中,告生曰:“有急發視之。”生到葭萌,與吏爭度,津吏檛破從者頭。生開筒得書,言到葭萌,與吏鬥頭破者,以此膏裹之。生用其言,創者即愈。生歎服,乃還卒業。翳遂隱居竄跡,終于家。

35  方術列傳... : 廖扶字文起,汝南平輿人也。習韓詩、歐陽尚書,教授常數百人。父為北地太守,永初中,坐羌沒郡下獄死。扶感父以法喪身,憚為吏。及服終而歎曰:“老子有言:‘名與身孰親?’吾豈為名乎!”遂絕志世外。專精經典,尤明天文、讖緯,風角、推步之術。州郡公府辟召皆不應。就問災異,亦無所對。

36  方術列傳... : 扶逆知歲荒,乃聚穀數千斛,悉用給宗族姻親,又斂葬遭疫死亡不能自收者。常居先人冢側,未曾入城市。太守謁煥,先為諸生,從扶學,後臨郡,未到,先遣吏脩門人之禮,又欲擢扶子弟,固不肯,當時人因號為北郭先生。年八十,終于家。

37  方術列傳... : 二子,孟舉、偉舉,並知名。

38  方術列傳... : 折像字伯式,廣漢雒人也。其先張江者,封折侯,曾孫國為鬱林太守,徙廣漢,因封氏焉。國生像。

39  方術列傳... : 國有貲財二億,家僮八百人。像幼有仁心,不殺昆蟲,不折萌牙。能通京氏易,好黃老言。及國卒,感多藏厚亡之義,乃散金帛資產,周施親疏。或諫像曰:“君三男兩女,孫息盈前,當增益產業,何為坐自殫竭乎?”像曰:“昔鬥子文有言:‘我乃逃禍,非避富也。’吾門戶殖財日久,盈滿之咎,道家所忌。今世將衰,子又不才。不仁而富,謂之不幸。牆隙而高,其崩必疾也。”智者聞之咸服焉。

40  方術列傳... : 自知亡日,召賓客九族飲食辭訣,忽然而終。時年八十四。家無餘資,諸子衰劣如其言云。

41  方術列傳... : 樊英字季齊,南陽魯陽人也。少受業三輔,習京氏易,兼明五經。又善風角、星筭、河洛七緯,推步災異。隱於壺山之陽,受業者四方而至。州郡前後禮請不應;公卿舉賢良方正、有道,皆不行。

42  方術列傳... : 嘗有暴風從西方起,英謂學者曰:“成都市火甚盛。”因含水西向漱之,乃令記其日時。客後有從蜀都來,云“是日大火,有黑雲卒從東起,須臾大雨,火遂得滅”。於是天下稱其術蓺。

43  方術列傳... : 安帝初,徵為博士。至建光元年,復詔公車賜策書,徵英及同郡孔喬、李昺、北海郎宗、陳留楊倫、東平王輔六人,唯郎宗、楊倫到洛陽,英等四人並不至。

44  方術列傳... : 永建二年,順帝策書備禮,玄纁徵之,復固辭疾篤。乃詔切責郡縣,駕載上道。英不得已,到京,稱病不肯起。乃強輿入殿,猶不以禮屈。帝怒,謂英曰:“朕能生君,能殺君;能貴君,能賤君;能富君,能貧君。君何以慢朕命?”英曰:“臣受命於天。生盡其命,天也;死不得其命,亦天也。陛下焉能生臣,焉能殺臣!臣見暴君如見仇讎,立其朝猶不肯,可得而貴乎?雖在布衣之列,環堵之中,晏然自得,不易萬乘之尊,又可得而賤乎?陛下焉能貴臣,焉能賤臣!臣非禮之祿,雖萬鍾不受;若申其志,雖簞食不厭也。陛下焉能富臣,焉能貧臣!”帝不能屈,而敬其名,使出就太醫養疾,月致羊酒。

45  方術列傳... : 至四年三月,天子乃為英設壇席,令公車令導,尚書奉引,賜几杖,待以師傅之禮,延問得失。英不敢辭,拜五官中郎將。數月,英稱疾篤,詔以為光祿大夫,賜告歸。令在所送穀千斛,常以八月致牛一頭,酒三斛;如有不幸,祠以中牢。英辭位不受,有詔譬旨勿聽。

46  方術列傳... : 英初被詔命,僉以為必不降志,及後應對,又無奇謨深策,談者以為失望。初,河南張楷與英俱徵,既而謂英曰:“天下有二道,出與處也。吾前以子之出,能輔是君也,濟斯人也。而子始以不訾之身,怒萬乘之主;及其享受爵祿,又不聞匡救之術,進退無所據矣。”

47  方術列傳... : 英既善術,朝廷每有災異,詔輒下問變復之效,所言多驗。

48  方術列傳... : 初,英著易章句,世名樊氏學,以圖緯教授。潁川陳寔少從英學。嘗有疾,妻遣婢拜問,英下床荅拜。寔怪而問之。英曰:“妻,齊也,共奉祭祀,禮無不荅。”其恭謹若是。年七十餘,卒於家。

49  方術列傳... : 孫陵,靈帝時以諂事宦人為司徒。

50  方術列傳... : 陳郡郤巡學傳英業,官至侍中。

51  方術列傳... : 論曰:漢世之所謂名士者,其風流可知矣。雖弛張趣舍,時有未純,於刻情修容,依倚道蓺,以就其聲價,非所能通物方,弘時務也。及徵樊英、楊厚,朝廷若待神明,至竟無它異。英名最高,毀最甚。李固、朱穆等以為處士純盜虛名,無益於用,故其所以然也。然而後進希之以成名,世主禮之以得眾,原其無用亦所以為用,則其有用或歸於無用矣。何以言之?夫煥乎文章,時或乖用;本乎禮樂,適末或疏。及其陶搢紳,藻心性,使由之而不知者,豈非道邈用表,乖之數跡乎?而或者忽不踐之地,賒無用之功,至乃誚譟遠術,賤斥國華,以為力詐可以救淪敝,文律足以致寧平,智盡於猜察,道足於法令,雖濟萬世,其將與夷狄同也。孟軻有言曰:“以夏變夷,不聞變夷於夏。”況有未濟者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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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卷(下)方術列傳下

1  方術列傳... : 唐檀字子產,豫章南昌人也。少遊太學,習京氏易、韓詩、顏氏春秋,尤好災異星占。後還鄉里,教授常百餘人。

2  方術列傳... : 元初七年,郡界有芝草生,太守劉祗欲上言之,以問檀。檀對曰:“方今外戚豪盛,陽道微弱,斯豈嘉瑞乎?”祗乃止。永寧元年,南昌有婦人生四子,祗復問檀變異之應。檀以為京師當有兵氣,其禍發於蕭牆。至延光四年,中黃門孫程揚兵殿省,誅皇后兄車騎將軍閻顯等,立濟陰王為天子,果如所占。

3  方術列傳... : 永建五年,舉孝廉,除郎中。是時白虹貫日,檀因上便宜三事,陳其咎徵。書奏,棄官去。著書二十八篇,名為唐子。卒於家。

4  方術列傳... : 公沙穆字文乂,北海膠東人也。家貧賤。自為兒童不好戲弄,長習韓詩、公羊春秋,尤銳思河洛推步之術。居建成山中,依林阻為室,獨宿無侶。時暴風震雷,有聲於外呼穆者三,穆不與語。有頃,呼者自牖而入,音狀甚怪,穆誦經自若,終亦無它妖異,時人奇之。後遂隱居東萊山,學者自遠而至。

5  方術列傳... : 有富人王仲,致產千金。謂穆曰:“方今之世,以貨自通,吾奉百萬與子為資,何如?”對曰:“來意厚矣。夫富貴在天,得之有命,以貨求位,吾不忍也。”

6  方術列傳... : 後舉孝廉,以高第為主事,遷繒相。時繒侯劉敞,東海恭王之後也,所為多不法,廢嫡立庶,傲很放恣。穆到官,謁曰:“臣始除之日,京師咸謂臣曰‘繒有惡侯’,以弔小相。明侯何因得此醜聲之甚也?幸承先人之支體,傳茅土之重,不戰戰兢兢,而違越法度,故朝廷使臣為輔。願改往修來,自求多福。”乃上沒敞所侵官民田地,廢其庶子,還立嫡嗣。其蒼頭兒客犯法,皆收考之。因苦辭諫敞。敞涕泣為謝,多從其所規。

7  方術列傳... : 遷弘農令。縣界有螟蟲食稼,百姓惶懼。穆乃設壇謝曰:“百姓有過,罪穆之由,請以身禱。”於是暴雨,既霽而螟蟲自銷,百姓稱曰神明。永壽元年,霖雨大水,三輔以東莫不湮沒。穆明曉占候,乃豫告令百姓徙居高地,故弘農人獨得免害。

8  方術列傳... : 遷遼東屬國都尉,善得吏人歡心。年六十六卒官。六子皆知名。

9  方術列傳... : 許曼者,汝南平輿人也。祖父峻,字季山,善卜占之術,多有顯驗,時人方之前世京房。自云少嘗篤病,三年不愈,乃謁太山請命,行遇道士張巨君,授以方術。所著易林,至今行於世。

10  方術列傳... : 曼少傳峻學。桓帝時,隴西太守馮緄始拜郡,開綬笥,有兩赤蛇分南北走。緄令曼筮之。卦成,曼曰:“三歲之後,君當為邊將,官有東名,當東北行三千里。復五年,更為大將軍,南征。”延熹元年,緄出為遼東太守,討鮮卑,至五年,復拜車騎將軍,擊武陵蠻賊,皆如占。其餘多此類云。

11  方術列傳... : 趙彥者,琅邪人也。少有術學。延熹三年,琅邪賊勞丙與太山賊叔孫無忌殺都尉,攻沒琅邪屬縣,殘害吏民。朝廷以南陽宗資為討寇中郎將,杖鉞將兵,督州郡合討無忌。彥為陳孤虛之法,以賊屯在莒,莒有五陽之地,宜發五陽郡兵,從孤擊虛以討之。資具以狀上,詔書遣五陽兵到。彥推遁甲,教以時進兵,一戰破賊,燔燒屯塢,徐兗二州一時平夷。

12  方術列傳... : 樊志張者,漢中南鄭人也。博學多通,隱身不仕。嘗遊隴西,時破羌將軍段熲出征西羌,請見志張。其夕,熲軍為羌所圍數重,因留軍中,三日不得去。夜謂熲曰:“東南角無復羌,宜乘虛引出,住百里,還師攻之,可以全勝。”熲從之,果以破賊。於是以狀表聞。又說其人既有梓慎、焦、董之識,宜翼聖朝,咨詢奇異。於是有詔特徵,會病終。

13  方術列傳... : 單颺字武宣,山陽湖陸人也。以孤特清苦自立,善明天官、筭術。舉孝廉,稍遷太史令,侍中。出為漢中太守,公事免。後拜尚書,卒於官。

14  方術列傳... : 初,熹平末,黃龍見譙,光祿大夫橋玄問颺:“此何祥也?”颺曰:“其國當有王者興。不及五十年,龍當復見,此其應也。”魏郡人殷登密記之。至建安二十五年春,黃龍復見譙,其冬,魏受禪。

15  方術列傳... : 韓說字叔儒,會稽山陰人也。博通五經,尤善圖緯之學。舉孝廉。與議郎蔡邕友善。數陳災眚,及奏賦、頌、連珠。稍遷侍中。光和元年十月,說言於靈帝,云其晦日必食,乞百官嚴裝。帝從之,果如所言。中平二年二月,又上封事,剋期宮中有災。至日南宮大火。遷說江夏太守,公事免。年七十,卒於家。

16  方術列傳... : 董扶字茂安,廣漢綿竹人也。少遊太學,與鄉人任安齊名,俱事同郡楊厚,學圖讖。還家講授,弟子自遠而至。前後宰府十辟,公車三徵,再舉賢良方正、博士、有道,皆稱疾不就。

17  方術列傳... : 靈帝時,大將軍何進薦扶,徵拜侍中,甚見器重。扶私謂太常劉焉曰:“京師將亂,益州分野有天子氣。”焉信之,遂求出為益州牧,扶亦為蜀郡屬國都尉,相與入蜀。去後一歲,帝崩,天下大亂,乃去官還家。年八十二卒。

18  方術列傳... : 後劉備稱天子於蜀,皆如扶言。蜀丞相諸葛亮問廣漢秦密,董扶及任安所長。密曰“董扶褒秋毫之善,貶纖介之惡。任安記人之善,忘人之過”云。

19  方術列傳... : 郭玉者,廣漢雒人也。初,有老父不知何出,常漁釣於涪水,因號涪翁。乞食人閒,見有疾者,時下針石,輒應時而效,乃著針經、診脈法傳於世。弟子程高尋求積年,翁乃授之。高亦隱跡不仕。玉少師事高,學方診六微之技,陰陽隱側之術。和帝時,為太醫丞,多有效應。帝奇之,仍試令嬖臣美手腕者與女子雜處帷中,使玉各診一手,問所疾苦。玉曰:“左陽右陰,脈有男女,狀若異人。臣疑其故。”帝歎息稱善。

20  方術列傳... : 玉仁愛不矜,雖貧賤廝養,必盡其心力,而醫療貴人,時或不愈。帝乃令貴人羸服變處,一針即差。召玉詰問其狀。對曰:“醫之為言意也。腠理至微,隨氣用巧,針石之閒,毫芒即乖。神存於心手之際,可得解而不可得言也。夫貴者處尊高以臨臣,臣懷怖懾以承之。其為療也,有四難焉:自用意而不任臣,一難也;將身不謹,二難也;骨節不彊,不能使藥,三難也;好逸惡勞,四難也。針有分寸,時有破漏,重以恐懼之心,加以裁慎之志,臣意且猶不盡,何有於病哉!此其所為不愈也。”帝善其對。年老卒官。

21  方術列傳... : 華佗字元化,沛國譙人也,一名归。遊學徐土,兼通數經。曉養性之術,年且百歲而猶有壯容,時人以為仙。沛相陳珪舉孝廉,太尉黃琬辟,皆不就。

22  方術列傳... : 精於方藥,處齊不過數種,心識分銖,不假稱量。針灸不過數處。若疾發結於內,針藥所不能及者,乃令先以酒服麻沸散,既醉無所覺,因刳破腹背,抽割積聚。若在腸胃,則斷截湔洗,除去疾穢,既而縫合,傅以神膏,四五日創愈,一月之閒皆平復。

23  方術列傳... : 佗嘗行道,見有病咽塞者,因語之曰:“向來道隅有賣餅人,萍齏甚酸,可取三升飲之,病自當去。”即如佗言,立吐一蛇,乃懸於車而候佗。時佗小兒戲於門中,逆見,自相謂曰:“客車邊有物,必是逢我翁也。”及客進,顧視壁北,懸蛇以十數,乃知其奇。

24  方術列傳... : 又有一郡守篤病久,佗以為盛怒則差。乃多受其貨而不加功。無何棄去,又留書罵之。太守果大怒,令人追殺佗,不及,因瞋恚,吐黑血數升而愈。

25  方術列傳... : 又有疾者,詣佗求療,佗曰:“君病根深,應當剖破腹。然君壽亦不過十年,病不能相殺也。”病者不堪其苦,必欲除之,佗遂下療,應時愈,十年竟死。

26  方術列傳... : 廣陵太守陳登忽患匈中煩懣,面赤,不食。佗脈之,曰:“府君胃中有蟲,欲成內疽,腥物所為也。”即作湯二升,再服,須臾,吐出三升許蟲,頭赤而動,半身猶是生魚膾,所苦便愈。佗曰:“此病後三期當發,遇良醫可救。”登至期疾動,時佗不在,遂死。

27  方術列傳... : 曹操聞而召佗,常在左右。操積苦頭風眩,佗針,隨手而差。

28  方術列傳... : 有李將軍者,妻病,呼佗視脈。佗曰:“傷身而胎不去。”將軍言閒實傷身,胎已去矣。佗曰:“案脈,胎未去也。”將軍以為不然。妻稍差百餘日復動,更呼佗。佗曰:“脈理如前,是兩胎,先生者去,血多,故後兒不得出也。胎既已死,血脈不復歸,必燥著母脊。”乃為下針,并令進湯。婦因欲產而不通。佗曰:“死胎枯燥,埶不自生。”使人探之,果得死始,人形可識,但其色已黑。佗之絕技,皆此類也。

29  方術列傳... : 為人性惡難得意,且恥以醫見業,又去家思歸,乃就操求還取方,因託妻疾,數期不反。操累書呼之,又敕郡縣發遣,佗恃能厭事,猶不肯至。操大怒,使人廉之,知妻詐疾,乃收付獄訊,考驗首服。荀彧請曰:“佗方術實工,人命所懸,宜加全宥。”操不從,竟殺之。佗臨死,出一卷書與獄吏,曰:“此可以活人。”吏畏法不敢受,佗不強與,索火燒之。

30  方術列傳... : 初,軍吏李成苦欬,晝夜不寐。佗以為腸帻,與散兩錢服之,即吐二升膿血,於此漸愈。乃戒之曰:“後十八歲,疾當發動,若不得此藥,不可差也。”復分散與之。後五六歲,有里人如成先病,請藥甚急,成愍而與之,乃故往譙更從佗求,適值見收,意不忍言。後十八年,成病發,無藥而死。

31  方術列傳... : 廣陵吳普、彭城樊阿皆從佗學。普依準佗療,多所全濟。

32  方術列傳... : 佗語普曰:“人體欲得勞動,但不當使極耳。動搖則穀氣得銷,血脈流通,病不得生,譬猶戶樞,終不朽也。是以古之仙者為導引之事,熊經鴟顧,引挽腰體,動諸關節,以求難老。吾有一術,名五禽之戲:一曰虎,二曰鹿,三曰熊,四曰猿,五曰鳥。亦以除疾,兼利蹄足,以當導引。體有不快,起作一禽之戲,怡而汗出,因以著粉,身體輕便而欲食。”普施行之,年九十餘,耳目聰明,齒牙完堅。

33  方術列傳... : 阿善針術。凡醫咸言背及匈藏之閒不可妄針,針之不可過四分,而阿針背入一二寸,巨闕匈藏乃五六寸,而病皆瘳。阿從佗求方可服食益於人者,佗授以漆葉青办散:漆葉屑一斗,青办十四兩,以是為率。言久服,去三蟲,利五藏,輕體,使人頭不白。阿從其言,壽百餘歲。漆葉處所而有。青办生於豐、沛、彭城及朝歌閒。

34  方術列傳... : 漢世異術之士甚眾,雖云不經,而亦有不可誣,故簡其美者列于傳末:

35  方術列傳... : 泠壽光、唐虞、魯女生三人者,皆與華佗同時。壽光年可百五六十歲,行容成公御婦人法,常屈頸鷮息,須髮盡白,而色理如三四十時,死於江陵。唐虞道赤眉、張步家居里落,若與相及,死於鄉里不其縣。魯女生數說顯宗時事,甚明了,議者疑其時人也。董卓亂後,莫知所在。

36  方術列傳... : 徐登者,閩中人也。本女子,化為丈夫。善為巫術。又趙炳,字公阿,東陽人,能為越方。時遭兵亂,疾疫大起,二人遇於烏傷溪水之上,遂結言約,共以其術療病。各相謂曰:“今既同志,且可各試所能。”登乃禁溪水。水為不流,炳復次禁枯樹,樹即生荑,二人相視而笑,共行其道焉。

37  方術列傳... : 登年長,炳師事之。貴尚清儉,禮神唯以東流水為酌,削桑皮為脯。但行禁架,所療皆除。

38  方術列傳... : 後登物故,炳東入章安,百姓未之知也。炳乃故升茅屋,梧鼎而爨,主人見之驚懅,炳笑不應,既而爨孰,屋無損異。又嘗臨水求度,船人不和之,炳乃張蓋坐其中,長嘯呼風,亂流而濟。於是百姓神服,從者如歸。章安令惡其惑眾,收殺之。人為立祠室於永康,至今蚊蚋不能入也。

39  方術列傳... : 費長房者,汝南人也。曾為市掾。市中有老翁賣藥,懸一壺於肆頭,及市罷,輒跳入壺中。市人莫之見,唯長房於樓上睹之,異焉,因往再拜奉酒脯。翁知長房之意其神也,謂之曰:“子明日可更來。”長房旦日復詣翁,翁乃與俱入壺中。唯見玉堂嚴麗,旨酒甘肴盈衍其中,共飲畢而出。翁約不聽與人言之。後乃就樓上候長房曰:“我神仙之人,以過見責,今事畢當去,子寧能相隨乎?樓下有少酒,與卿為別。”長房使人取之,不能勝,又令十人扛之,猶不舉。翁聞,笑而下樓,以一指提之而上。視器如一升許,而二人飲之終日不盡。

40  方術列傳... : 長房遂欲求道,而顧家人為憂。翁乃斷一青竹,度與長房身齊,使懸之舍後。家人見之,即長房形也,以為縊死,大小驚號,遂殯葬之。長房立其傍,而莫之見也。於是遂隨從入深山,踐荊棘於群虎之中。留使獨處,長房不恐。又臥於空室,以朽索懸萬斤石於心上,眾蛇競來齧索且斷,長房亦不移。翁還,撫之曰:“子可教也。”復使食糞,糞中有三蟲,臭穢特甚,長房意惡之。翁曰:“子幾得道,恨於此不成,如何!”

41  方術列傳... : 長房辭歸,翁與一竹杖,曰:“騎此任所之,則自至矣。既至,可以杖投葛陂中也。”又為作一符,曰:“以此主地上鬼神。”長房乘杖,須臾來歸,自謂去家適經旬日,而已十餘年矣。即以杖投陂,顧視則龍也。家人謂其久死,不信之。長房曰:“往日所葬,但竹杖耳。”乃發冢剖棺,杖猶存焉。遂能醫療眾病,鞭笞百鬼,及驅使社公。或在它坐,獨自恚怒,人問其故,曰:“吾責鬼魅之犯法者耳。”

42  方術列傳... : 汝南歲歲常有魅,偽作太守章服,詣府門椎鼓者,郡中患之。時魅適來,而逢長房謁府君,惶懼不得退,便前解衣冠,叩頭乞活。長房呵之云:“便於中庭正汝故形!”即成老鱉,大如車輪,頸長一丈。長房復令就太守服罪,付其一札,以敕葛陂君。魅叩頭流涕,持札植於陂邊,以頸繞之而死。

43  方術列傳... : 後東海君來見葛陂君,因淫其夫人,於是長房劾繫之三年,而東海大旱。長房至海上,見其人請雨,乃謂之曰:“東海君有罪,吾前繫於葛陂,今方出之使作雨也。”於是雨立注。

44  方術列傳... : 長房曾與人共行,見一書生黃巾被裘,無鞍騎馬,下而叩頭。長房曰:“還它馬,赦汝死罪。”人問其故,長房曰:“此狸也,盜社公馬耳。”又嘗坐客,而使至宛市鮓,須臾還,乃飯。或一日之閒,人見其在千里之外者數處焉。

45  方術列傳... : 後失其符,為眾鬼所殺。

46  方術列傳... : 薊子訓者,不知所由來也。建安中,客在濟陰宛句。有神異之道。嘗抱鄰家嬰兒,故失手墯地而死,其父母驚號怨痛,不可忍聞,而子訓唯謝以過誤,終無它說,遂埋藏之。後月餘,子訓乃抱兒歸焉。父母大恐,曰:“死生異路,雖思我兒,乞不用復見也。”兒識父母,軒渠笑悅,欲往就之,母不覺攬取,乃實兒也。雖大喜慶,心猶有疑,乃竊發視死兒,但見衣被,方乃信焉。於是子訓流名京師,士大夫皆承風向慕之。

47  方術列傳... : 後乃駕驢車,與諸生俱詣許下。道過滎陽,止主人舍,而所駕之驢忽然卒僵,蛆蟲流出,主遽白之。子訓曰:“乃爾乎?”方安坐飯,食畢,徐出以杖扣之,驢應聲奮起,行步如初,即復進道。其追逐觀者常有千數。既到京師,公卿以下候之者,坐上恆數百人,皆為設酒脯,終日不匱。

48  方術列傳... : 後因遁去,遂不知所止。初去之日,唯見白雲騰起,從旦至暮,如是數十處。時有百歲翁,自說童兒時見子訓賣藥於會稽市,顏色不異於今。後人復於長安東霸城見之,與一老公共摩挲銅人,相謂曰:“適見鑄此,已近五百歲矣。”顧視見人而去,猶駕昔所乘驢車也。見者呼之曰:“薊先生小住。”並行應之,視若遲徐,而走馬不及,於是而絕。

49  方術列傳... : 劉根者,潁川人也。隱居嵩山中。諸好事者自遠而至,就根學道,太守史祈以根為妖妄,乃收執詣郡,數之曰:“汝有何術,而誣惑百姓?若果有神,可顯一驗事。不爾,立死矣。”根曰:“實無它異,頗能令人見鬼耳。”祈曰:“促召之,使太守目睹,爾乃為明。”根於是左顧而嘯,有頃,祈之亡父祖近親數十人,皆反縛在前,向根叩頭曰:“小兒無狀,分當萬坐。”顧而叱祈曰:“汝為子孫,不能有益先人,而反累辱亡靈!可叩頭為吾陳謝。”祈驚懼悲哀,頓首流血,請自甘罪坐。根嘿而不應,忽然俱去,不知在所。

50  方術列傳... : 左慈字元放,廬江人也。少有神道。嘗在司空曹操坐,操從容顧眾賓曰:“今日高會,珍羞略備,所少吳松江鱸魚耳。”放於下坐應曰:“此可得也。”因求銅盤貯水,以竹竿餌釣於盤中,須臾引一鱸魚出。操大拊掌笑,會者皆驚。操曰:“一魚不周坐席,可更得乎?”放乃更餌鉤沈之,須臾復引出,皆長三尺餘,生鮮可愛。操使目前鱠之,周浹會者。操又謂曰:“既已得魚,恨無蜀中生薑耳。”放曰:“亦可得也。”操恐其近即所取,因曰:“吾前遣人到蜀買錦,可過敕使者,增市二端。”語頃,即得薑還,并獲操使報命。後操使蜀反,驗問增錦之狀及時日早晚,若符契焉。

51  方術列傳... : 後操出近郊,士大夫從者百許人,慈乃為齎酒一升,脯一斤,手自斟酌,百官莫不醉飽。操怪之,使尋其故,行視諸鑪,悉亡其酒脯矣。操懷不喜,因坐上收欲殺之,慈乃卻入壁中,霍然不知所在。或見於市者,又捕之,而市人皆變形與慈同,莫知誰是。後人逢慈於陽城山頭,因復逐之,遂入走羊群。操知不可得,乃令就羊中告之曰:“不復相殺,本試君術耳。”忽有一老羝屈前兩膝,人立而言曰:“遽如許。”即競往赴之,而群羊數百皆變為羝,並屈前膝人立,云“遽如許”,遂莫知所取焉。

52  方術列傳... : 計子勳者,不知何郡縣人。皆謂數百歲,行來於人閒。一旦忽言日中當死,主人與之葛衣,子勳服而正寢,至日中果死。

53  方術列傳... : 上成公者,宓縣人也。其初行久而不還,後歸,語其家云:“我已得仙。”因辭家而去。家人見其舉步稍高,良久乃沒云。陳寔、韓韶同見其事。

54  方術列傳... : 解奴辜、張貂者,亦不知是何郡國人也。皆能隱淪,出入不由門戶。奴辜能變易物形,以誑幻人。

55  方術列傳... : 又河南有麴聖卿,善為丹書符劾,厭殺鬼神而使命之。

56  方術列傳... : 又有編盲意,亦與鬼物交通。

57  方術列傳... : 初,章帝時有壽光侯者,能劾百鬼眾魅,令自縛見形。其鄉人有婦為魅所病,侯為劾之,得大蛇數丈,死於門外。又有神樹,人止者輒死,鳥過者必墜,侯復劾之,樹盛夏枯落,見大蛇長七八丈,懸死其閒。帝聞而徵之。乃試問之:“吾殿下夜半後,常有數人絳衣被髮,持火相隨,豈能劾之乎?”侯曰:“此小怪,易銷耳。”帝偽使三人為之,侯劾三人,登時仆地無氣。帝大驚曰:“非魅也,朕相試耳。”解之而蘇。

58  方術列傳... : 甘始、東郭延年、封君達三人者,皆方士也。率能行容成御婦人術,或飲小便,或自倒懸,愛嗇精氣,不極視大言。甘始、元放、延年皆為操所錄,問其術而行之。君達號“青牛師”。凡此數人,皆百餘歲及二百歲也。

59  方術列傳... : 王真、郝孟節者,皆上黨人也。王真年且百歲,視之面有光澤,似未五十者。自云:“周流登五岳名山,悉能行胎息胎食之方,嗽舌下泉咽之,不絕房室。”孟節能含棗核,不食可至五年十年。又能結氣不息,身不動搖,狀若死人,可至百日半年。亦有室家。為人質謹不妄言,似士君子。曹操使領諸方士焉。

60  方術列傳... : 北海王和平,性好道術,自以當仙。濟南孫邕少事之,從至京師。會和平病歿,邕因葬之東陶。有書百餘卷,藥數囊,悉以送之。後弟子夏榮言其尸解,邕乃恨不取其寶書仙藥焉。

61  方術列傳... : 贊曰:幽貺罕徵,明數難校。不探精遠,曷感靈效?如或遷訛,實乖玄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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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竹客 發表於 2010-4-11 16:15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十二卷 逸民列傳

1逸民列傳: 易稱“遯之時義大矣哉”。又曰:“不事王侯,高尚其事。”是以堯稱則天,不屈潁陽之高;武盡美矣,終全孤竹之絜。自茲以降,風流彌繁,長往之軌未殊,而感致之數匪一。或隱居以求其志,或回避以全其道,或靜己以鎮其躁,或去危以圖其安,或垢俗以動其概,或疵物以激其清。然觀其甘心畎畝之中,憔悴江海之上,豈必親魚鳥樂林草哉,亦云性分所至而已。故蒙恥之賓,屢黜不去其國;蹈海之節,千乘莫移其情。適使矯易去就,則不能相為矣。彼雖硜硜有類沽名者,然而蟬蛻囂埃之中,自致寰區之外,異夫飾智巧以逐浮利者乎!荀卿有言曰,“志意脩則驕富貴,道義重則輕王公”也。

2逸民列傳: 漢室中微,王莽篡位,士之蘊藉義憤甚矣。是時裂冠毀冕,相攜持而去之者,蓋不可勝數。楊雄曰:“鴻飛冥冥,弋者何篡焉。”言其違患之遠也。光武側席幽人,求之若不及,旌帛蒲車之所徵賁,相望於巖中矣。若薛方、逢萌聘而不肯至,嚴光、周黨、王霸至而不能屈。群方咸遂,志士懷仁,斯固所謂“舉逸民天下歸心”者乎!肅宗亦禮鄭均而徵高鳳,以成其節。自後帝德稍衰,邪孽當朝,處子耿介,羞與卿相等列,至乃抗憤而不顧,多失其中行焉。蓋錄其絕塵不反,同夫作者,列之此篇。

3逸民列傳: 野王二老者,不知何許人也。初,光武貳於更始,會關中擾亂,遣前將軍鄧禹西征,送之於道。既反,因於野王獵,路見二老者即禽。光武問曰:“禽何向?”並舉手西指,言“此中多虎,臣每即禽,虎亦即臣,大王勿往也”。光武曰:“苟有其備,虎亦何患。”父曰:“何大王之謬邪!昔湯即桀於鳴條,而大城於亳;武王亦即紂於牧野,而大城於郟鄏。彼二王者,其備非不深也。是以即人者,人亦即之,雖有其備,庸可忽乎!”光武悟其旨,顧左右曰:“此隱者也。”將用之,辭而去,莫知所在。

4逸民列傳: 向長字子平,河內朝歌人也。隱居不仕,性尚中和,好通老、易。貧無資食,好事者更饋焉,受之取足而反其餘。王莽大司空王邑辟之,連年乃至,欲薦之於莽,固辭乃止。潛隱於家。讀易至損、益卦,喟然歎曰:“吾已知富不如貧,貴不如賤,但未知死何如生耳。”建武中,男女娶嫁既畢,敕斷家事勿相關,當如我死也。於是遂肆意,與同好北海禽慶俱遊五嶽名山,竟不知所終。

5逸民列傳: 逢萌字子康,北海都昌人也。家貧,給事縣為亭長。時尉行過亭,萌候迎拜謁,既而擲楯歎曰:“大丈夫安能為人役哉!”遂去之長安學,通春秋經。時王莽殺其子宇,萌謂友人曰:“三綱絕矣!不去,禍將及人。”即解冠挂東都城門,歸,將家屬浮海,客於遼東。

6逸民列傳: 萌素明陰陽,知莽將敗,有頃,乃首戴瓦盎,哭於巿曰:“新乎新乎!”因遂潛藏。

7逸民列傳: 及光武即位,乃之琅邪勞山,養志脩道,人皆化其德。

8逸民列傳: 北海太守素聞其高,遣吏奉謁致禮,萌不荅。太守懷恨而使捕之。吏叩頭曰:“子康大賢,天下共聞,所在之處,人敬如父,往必不獲,祇自毀辱。”太守怒,收之繫獄,更發它吏。行至勞山,人果相率以兵弩捍禦,吏被傷流血,奔而還。後詔書徵萌,託以老耄,迷路東西,語使者云:“朝廷所以徵我者,以其有益於政,尚不知方面所在,安能濟時乎?”即便駕歸。連徵不起,以壽終。

9逸民列傳: 初,萌與同郡徐房、平原李子雲、王君公相友善,並曉陰陽,懷德穢行。房與子雲養徒各千人,君公遭亂獨不去,儈牛自隱。時人謂之論曰:“避世牆東王君公。”

10逸民列傳: 周黨字伯況,太原廣武人也。家產千金。少孤,為宗人所養,而遇之不以理,及長,又不還其財。黨詣鄉縣訟,主乃歸之。既而散與宗族,悉免遣奴婢,遂至長安遊學。

11逸民列傳: 初,鄉佐嘗眾中辱黨,黨久懷之。後讀春秋,聞復讎之義,便輟講而還,與鄉佐相聞,期剋鬥日。既交刃,而黨為鄉佐所傷,困頓。鄉佐服其義,輿歸養之,數日方蘇,既悟而去。自此敕身脩志,州里稱其高。

12逸民列傳: 及王莽竊位,託疾杜門。自後賊暴從橫,殘滅郡縣,唯至廣武,過城不入。

13逸民列傳: 建武中,徵為議郎,以病去職,遂將妻子居黽池。復被徵,不得已,乃著短布單衣,榖皮綃頭,待見尚書。及光武引見,黨伏而不謁,自陳願守所志,帝乃許焉。

14逸民列傳: 博士范升奏毀黨曰:“臣聞堯不須許由、巢父,而建號天下;周不待伯夷、叔齊,而王道以成。伏見太原周黨、東海王良、山陽王成等,蒙受厚恩,使者三聘,乃肯就車。及陛見帝廷,黨不以禮屈,伏而不謁,偃蹇驕悍,同時俱逝。黨等文不能演義,武不能死君,釣采華名,庶幾三公之位。臣願與坐雲臺之下,考試圖國之道。不如臣言,伏虛妄之罪。而敢私竊虛名,誇上求高,皆大不敬。”書奏,天子以示公卿。詔曰:“自古明王聖主必有不賓之士。伯夷、叔齊不食周粟,太原周黨不受朕祿,亦各有志焉。其賜帛四十匹。”黨遂隱居黽池,著書上下篇而終。邑人賢而祠之。

15逸民列傳: 初,黨與同郡譚賢伯升、鴈門殷謨君長,俱守節不仕王莽世。建武中,徵並不到。

16逸民列傳: 王霸字儒仲,太原廣武人也。少有清節。及王莽篡位,棄冠帶,絕交宦。建武中,徵到尚書,拜稱名,不稱臣。有司問其故。霸曰:“天子有所不臣,諸侯有所不友。”司徒侯霸讓位於霸。閻陽毀之曰:“太原俗黨,儒仲頗有其風。”遂止。以病歸。隱居守志,茅屋蓬戶。連徵不至,以壽終。

17逸民列傳: 嚴光字子陵,一名遵,會稽餘姚人也。少有高名,與光武同遊學。及光武即位,乃變名姓,隱身不見。帝思其賢,乃令以物色訪之。後齊國上言:“有一男子,披羊裘釣澤中。”帝疑其光,乃備安車玄纁,遣使聘之。三反而後至。舍於北軍,給床褥,太官朝夕進膳。

18逸民列傳: 司徒侯霸與光素舊,遣使奉書。使人因謂光曰:“公聞先生至,區區欲即詣造,迫於典司,是以不獲。願因日暮,自屈語言。”光不荅,乃投札與之,口授曰:“君房足下:位至鼎足,甚善。懷仁輔義天下悅,阿諛順旨要領絕。”霸得書,封奏之。帝笑曰:“狂奴故態也。”車駕即日幸其館。光臥不起,帝即其臥所,撫光腹曰:“咄咄子陵,不可相助為理邪?”光又眠不應,良久,乃張目熟視,曰:“昔唐堯著德,巢父洗耳。士故有志,何至相迫乎!”帝曰:“子陵,我竟不能下汝邪?”於是升輿歎息而去。

19逸民列傳: 復引光入,論道舊故,相對累日。帝從容問光曰:“朕何如昔時?”對曰:“陛下差增於往。”因共偃臥,光以足加帝腹上。明日,太史奏客星犯御坐甚急。帝笑曰:“朕故人嚴子陵共臥耳。”

20逸民列傳: 除為諫議大夫,不屈,乃耕於富春山,後人名其釣處為嚴陵瀨焉。建武十七年,復特徵,不至。年八十,終於家。帝傷惜之,詔下郡縣賜錢百萬、穀千斛。

21逸民列傳: 井丹字大春,扶風郿人也。少受業太學,通五經,善談論,故京師為之語曰:“五經紛綸井大春。”性清高,未嘗脩刺候人。

22逸民列傳: 建武末,沛王輔等五王居北宮,皆好賓客,更遣請丹,不能致。信陽侯陰就,光烈皇后弟也,以外戚貴盛,乃詭說五王,求錢千萬,約能致丹,而別使人要劫之。丹不得已,既至,就故為設麥飯蔥葉之食,丹推去之,曰:“以君侯能供甘旨,故來相過,何其薄乎?”更置盛饌,乃食。及就起,左右進輦。丹笑曰:“吾聞桀駕人車,豈此邪?”坐中皆失色。就不得已而令去輦。自是隱閉不關人事,以壽終。

23逸民列傳: 梁鴻字伯鸞,扶風平陵人也。父讓,王莽時為城門校尉,封脩遠伯,使奉少昊後,寓於北地而卒。鴻時尚幼,以遭亂世,因卷席而葬。

24逸民列傳: 後受業太學,家貧而尚節介,博覽無不通,而不為章句。學畢,乃牧豕於上林苑中。曾誤遺火延及它舍,鴻乃尋訪燒者,問所去失,悉以豕償之。其主猶以為少。鴻曰:“無它財,願以身居作。”主人許之。因為執勤,不懈朝夕。鄰家耆老見鴻非恆人,乃共責讓主人,而稱鴻長者。於是始敬異焉,悉還其豕。鴻不受而去,歸鄉里。

25逸民列傳: 埶家慕其高節,多欲女之,鴻並絕不娶。同縣孟氏有女,狀肥醜而黑,力舉石臼,擇對不嫁,至年三十。父母問其故。女曰:“欲得賢如梁伯鸞者。”鴻聞而娉之。女求作布衣、麻屨,織作筐緝績之具。及嫁,始以裝飾入門。七日而鴻不荅。妻乃跪床下請曰:“竊聞夫子高義,簡斥數婦,妾亦偃蹇數夫矣。今而見擇,敢不請罪。”鴻曰:“吾欲裘褐之人,可與俱隱深山者爾。今乃衣綺縞,傅粉墨,豈鴻所願哉?”妻曰:“以觀夫子之志耳。妾自有隱居之服。”乃更為椎髻,著布衣,操作而前。鴻大喜曰:“此真梁鴻妻也。能奉我矣!”字之曰德曜,孟光。

26逸民列傳: 居有頃,妻曰:“常聞夫子欲隱居避患,今何為默默?無乃欲低頭就之乎?”鴻曰:“諾。”乃共入霸陵山中,以耕織為業,詠詩書,彈琴以自娛。仰慕前世高士,而為四皓以來二十四人作頌。

27逸民列傳: 因東出關,過京師,作五噫之歌曰:“陟彼北芒兮,噫!顧覽帝京兮,噫!宮室崔嵬兮,噫!人之劬勞兮,噫!遼遼未央兮,噫!”肅宗聞而非之,求鴻不得。乃易姓運期,名燿,字侯光,與妻子居齊魯之閒。

28逸民列傳: 有頃,又去適吳。將行,作詩曰:“逝舊邦兮遐征,將遙集兮東南。心惙怛兮傷悴,志菲菲兮升降。欲乘策兮縱邁,疾吾俗兮作讒。競舉枉兮措直,咸先佞兮唌唌。聊固靡慚兮獨建,冀異州兮尚賢。聊逍搖兮遨嬉,纘仲尼兮周流。儻云睹兮我悅,遂舍車兮即浮。過季札兮延陵,求魯連兮海隅。雖不察兮光貌,幸神靈兮與休。惟季春兮華阜,麥含含兮方秀。哀茂時兮逾邁,愍芳香兮日臭。悼吾心兮不獲,長委結兮焉究!口囂囂兮余訕,嗟恇恇兮誰留?”

29逸民列傳: 遂至吳,依大家皋伯通,居廡下,為人賃舂。每歸,妻為具食,不敢於鴻前仰視,舉案齊眉。伯通察而異之,曰:“彼傭能使其妻敬之如此,非凡人也。”乃方舍之於家。鴻潛閉著書十餘篇。疾且困,告主人曰:“昔延陵季子葬子於嬴博之閒,不歸鄉里,慎勿令我子持喪歸去。”及卒,伯通等為求葬地於吳要離冢傍。咸曰:“要離烈士,而伯鸞清高,可令相近。”葬畢,妻子歸扶風。

30逸民列傳: 初,鴻友人京兆高恢,少好老子,隱於華陰山中。及鴻東遊思恢,作詩曰:“鳥嚶嚶兮友之期,念高子兮僕懷思,想念恢兮爰集茲。”二人遂不復相見。恢亦高抗,終身不仕。

31逸民列傳: 高鳳字文通,南陽葉人也。少為書生,家以農畝為業,而專精誦讀,晝夜不息。妻嘗之田,曝麥於庭,令鳳護雞。時天暴雨,而鳳持竿誦經,不覺潦水流麥。妻還怪問,鳳方悟之。其後遂為名儒,乃教授業於西唐山中。

32逸民列傳: 鄰里有爭財者,持兵而鬥,鳳往解之,不已,乃脫巾叩頭,固請曰:“仁義遜讓,柰何棄之!”於是爭者懷感,投兵謝罪。

33逸民列傳: 鳳年老,執志不倦,名聲著聞。太守連召請,恐不得免,自言本巫家,不應為吏,又詐與寡嫂訟田,遂不仕。建初中,將作大匠任隗舉鳳直言,到公車,託病逃歸。推其財產,悉與孤兄子。隱身漁釣,終於家。

34逸民列傳: 論曰:先大夫宣侯嘗以講道餘隙,寓乎逸士之篇。至高文通傳,輟而有感,以為隱者也,因著其行事而論之曰:“古者隱逸,其風尚矣。潁陽洗耳,恥聞禪讓;孤竹長飢,羞食周粟。或高棲以違行,或疾物以矯情,雖軌跡異區,其去就一也。若伊人者,志陵青雲之上,身晦泥汙之下,心名且猶不顯,況怨累之為哉!與夫委體淵沙,鳴弦揆日者,不其遠乎!”

35逸民列傳: 臺佟字孝威,魏郡鄴人也。隱於武安山,鑿穴為居,采藥自業。建初中,州辟不就。刺史行部,乃使從事致謁。佟載病往謝。刺史乃執贄見佟曰:“孝威居身如是,甚苦,如何?”佟曰:“佟幸得保終性命,存神養和。如明使君奉宣詔書,夕惕庶事,反不苦邪?”遂去,隱逸,終不見。

36逸民列傳: 韓康字伯休,一名恬休,京兆霸陵人。家世著姓。常采藥名山,賣於長安市,口不二價,三十餘年。時有女子從康買藥,康守價不移。女子怒曰:“公是韓伯休那?乃不二價乎?”康歎曰:“我本欲避名,今小女子皆知有我,何用藥為?”乃遯入霸陵山中。博士公車連徵不至。桓帝乃備玄纁之禮,以安車聘之。使者奉詔造康,康不得已,乃許諾。辭安車,自乘柴車,冒晨先使者發。至亭,亭長以韓徵君當過,方發人牛脩道橋。及見康柴車幅巾,以為田叟也,使奪其牛。康即釋駕與之。有頃,使者至,奪牛翁乃徵君也。使者欲奏殺亭長。康曰:“此自老子與之,亭長何罪!”乃止。康因道逃遯,以壽終。

37逸民列傳: 矯慎字仲彥,扶風茂陵人也。少好黃老,隱遯山谷,因穴為室,仰慕松、喬導引之術。與馬融、蘇章鄉里並時,融以才博顯名,章以廉直稱,然皆推先於慎。

38逸民列傳: 汝南吳蒼甚重之,因遺書以觀其志曰:“仲彥足下:勤處隱約,雖乘雲行泥,棲宿不同,每有西風,何嘗不歎!蓋聞黃老之言,乘虛入冥,藏身遠遯,亦有理國養人,施於為政。至如登山絕跡,神不著其證,人不睹其驗。吾欲先生從其可者,於意何如?昔伊尹不懷道以待堯舜之君。方今明明,四海開闢,巢許無為箕山,夷齊悔入首陽。足下審能騎龍弄鳳,翔嬉雲閒者,亦非狐兔燕雀所敢謀也。”慎不荅。年七十餘,竟不肯娶。後忽歸家,自言死日,及期果卒。後人有見慎於敦煌者,故前世異之,或云神僊焉。

39逸民列傳: 慎同郡馬瑤,隱於汧山,以兔罝為事。所居俗化,百姓美之,號馬牧先生焉。

40逸民列傳: 戴良字叔鸞,汝南慎陽人也。曾祖父遵,字子高,平帝時,為侍御史。王莽篡位,稱病歸鄉里。家富,好給施,尚俠氣,食客常三四百人。時人為之語曰:“關東大豪戴子高。”

41逸民列傳: 良少誕節,母埙驢鳴,良常學之以娛樂焉。及母卒,兄伯鸞居廬啜粥,非禮不行,良獨食肉飲酒,哀至乃哭,而二人俱有毀容。或問良曰:“子之居喪,禮乎?”良曰:“然。禮所以制情佚也,情苟不佚,何禮之論!夫食旨不甘,故致毀容之實。若味不存口,食之可也。”論者不能奪之。

42逸民列傳: 良才既高達,而論議尚奇,多駭流俗。同郡謝季孝問曰:“子自視天下孰可為比?”良曰:“我若仲尼長東魯,大禹出西羌,獨步天下,誰與為偶!”

43逸民列傳: 舉孝廉,不就。再辟司空府,彌年不到,州郡迫之,乃遯辭詣府,悉將妻子,既行在道,因逃入江夏山中。優遊不仕,以壽終。

44逸民列傳: 初,良五女並賢,每有求姻,輒便許嫁,疏裳布被,竹笥木屐以遣之。五女能遵其訓,皆有隱者之風焉。

45逸民列傳: 法真字高卿,扶風郿人,南郡太守雄之子也。好學而無常家,博通內外圖典,為關西大儒。弟子自遠方至者,陳留范冉等數百人。

46逸民列傳: 性恬靜寡欲,不交人閒事。太守請見之,真乃幅巾詣謁。太守曰:“昔魯哀公雖為不肖,而仲尼稱臣。太守虛薄,欲以功曹相屈,光贊本朝,何如?”真曰:“以明府見待有禮,故敢自同賓末。若欲吏之,真將在北山之北,南山之南矣。”太守戄然,不敢復言。

47逸民列傳: 辟公府,舉賢良,皆不就。同郡田弱薦真曰:“處士法真,體兼四業,學窮典奧,幽居恬泊,樂以忘憂,將蹈老氏之高蹤,不為玄纁屈也。臣願聖朝就加袞職,必能唱清廟之歌,致來儀之鳳矣。”會順帝西巡,弱又薦之。帝虛心欲致,前後四徵。真曰:“吾既不能遯形遠世,豈飲洗耳之水哉?”遂深自隱絕,終不降屈。友人郭正稱之曰:“法真名可得聞,身難得而見,逃名而名我隨,避名而名我追,可謂百世之師者矣!”乃共刊石頌之,號曰玄德先生。年八十九,中平五年,以壽終。

48逸民列傳: 漢陰老父者,不知何許人也。桓帝延熹中,幸竟陵,過雲夢,臨沔水,百姓莫不觀者,有老父獨耕不輟。尚書郎南陽張溫異之,使問曰:“人皆來觀,老父獨不輟,何也?”老父笑而不對。溫下道百步,自與言。老父曰:“我野人耳,不達斯語。請問天下亂而立天子邪?理而立天子邪?立天子以父天下邪?役天下以奉天子邪?昔聖王宰世,茅茨采椽,而萬人以寧。今子之君,勞人自縱,逸遊無忌。吾為子羞之,子何忍欲人觀之乎!”溫大慚。問其姓名,不告而去。

49逸民列傳: 陳留老父者,不知何許人也。桓帝世,黨錮事起,守外黃令陳留張升去官歸鄉里,道逢友人,共班草而言。升曰:“吾聞趙殺鳴犢,仲尼臨河而反;覆巢竭淵,龍鳳逝而不至。今宦豎日亂,陷害忠良,賢人君子其去朝乎?夫德之不建,人之無援,將性命之不免,柰何?”因相抱而泣。老父趨而過之,植其杖,太息言曰:“吁!二大夫何泣之悲也?夫龍不隱鱗,鳳不藏羽,網羅高縣,去將安所?雖泣何及乎!”二人欲與之語,不顧而去,莫知所終。

50逸民列傳: 龐公者,南郡襄陽人也。居峴山之南,未嘗入城府。夫妻相敬如賓。荊州刺史劉表數延請,不能屈,乃就候之。謂曰:“夫保全一身,孰若保全天下乎?”龐公笑曰:“鴻鵠巢於高林之上,暮而得所栖;黿鼉穴於深淵之下,夕而得所宿。夫趣舍行止,亦人之巢穴也。且各得其栖宿而已,天下非所保也。”因釋耕於壟上,而妻子耘於前。表指而問曰:“先生苦居畎畝而不肯官祿,後世何以遺子孫乎?”龐公曰:“世人皆遺之以危,今獨遺之以安,雖所遺不同,未為無所遺也。”表歎息而去。後遂攜其妻子登鹿門山,因采藥不反。

51逸民列傳: 贊曰:江海冥滅,山林長往。遠性風疏,逸情雲上。道就虛全,事違塵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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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竹客 發表於 2010-4-11 16: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十三卷 列女傳

1列女傳: 詩書之言女德尚矣。若夫賢妃助國君之政,哲婦隆家人之道,高士弘清淳之風,貞女亮明白之節,則其徽美未殊也,而世典咸漏焉。故自中興以後,綜其成事,述為列女篇。如馬、鄧、梁后別見前紀,梁嫕、李姬各附家傳,若斯之類,並不兼書。餘但鹑次才行尤高秀者,不必專在一操而已。

2列女傳: 勃海鮑宣妻者,桓氏之女也,字少君。宣嘗就少君父學,父奇其清苦,故以女妻之,裝送資賄甚盛。宣不悅,謂妻曰:“少君生富驕,習美飾,而吾實貧賤,不敢當禮。”妻曰:“大人以先生脩德守約,故使賤妾侍執巾櫛。既奉承君子,唯命是從。”宣笑曰:“能如是,是吾志也。”妻乃悉歸侍御服飾,更著短布裳,與宣共挽鹿車歸鄉里。拜姑禮畢,提甕出汲。脩行婦道,鄉邦稱之。

3列女傳: 宣、哀帝時官至司隸校尉。子永,中興初為魯郡太守。永子昱從容問少君曰:“太夫人寧復識挽鹿車時不?”對曰:“先姑有言:‘存不忘亡,安不忘危。’吾焉敢忘乎!”永、昱已見前傳。

4列女傳: 太原王霸妻者,不知何氏之女也。霸少立高節,光武時,連徵不仕。霸已見逸人傳。妻亦美志行。初,霸與同郡令狐子伯為友,後子伯為楚相,而其子為郡功曹。子伯乃令子奉書於霸,車馬服從,雍容如也。霸子時方耕於野,聞賓至,投耒而歸,見令狐子,沮怍不能仰視。霸目之,有愧容,客去而久臥不起。妻怪問其故,始不肯告,妻請罪,而後言曰:“吾與子伯素不相若,向見其子容服甚光,舉措有適,而我兒曹蓬髮歷齒,未知禮則,見客而有慚色。父子恩深,不覺自失耳。”妻曰:“君少修清節,不顧榮祿。今子伯之貴孰與君之高?柰何忘宿志而慚兒女子乎!”霸屈起而笑曰:“有是哉!”遂共終身隱遯。

5列女傳: 廣漢姜詩妻者,同郡龐盛之女也。詩事母至孝,妻奉順尤篤。母好飲江水,水去舍六七里,妻常泝流而汲。後值風,不時得還,母渴,詩責而遣之。妻乃寄止鄰舍,晝夜紡績,市珍羞,使鄰母以意自遺其姑。如是者久之,姑怪問鄰母,鄰母具對。姑感慚呼還,恩養愈謹。其子後因遠汲溺死,妻恐姑哀傷,不敢言,而託以行學不在。姑嗜魚鱠,又不能獨食,夫婦常力作供鱠,呼鄰母共之。舍側忽有涌泉,味如江水,每旦輒出雙鯉魚,常以供二母之膳。赤眉散賊經詩里,弛兵而過,曰:“驚大孝必觸鬼神。”時歲荒,賊乃遺詩米肉,受而埋之,比落蒙其安全。

6列女傳: 永平三年,察孝廉,顯宗詔曰:“大孝入朝,凡諸舉者一聽平之。”由是皆拜郎中。詩尋除江陽令,卒于官。所居治,鄉人為立祀。

7列女傳: 沛郡周郁妻者,同郡趙孝之女也,字阿。少習儀訓,閑於婦道,而郁驕淫輕躁,多行無禮。郁父偉謂阿曰:“新婦賢者女,當以道匡夫。郁之不改,新婦過也。”阿拜而受命,退謂左右曰:“我無樊衛二姬之行,故君以責我。我言而不用,君必謂我不奉教令,則罪在我矣。若言而見用,是為子違父而從婦,則罪在彼矣。生如此,亦何聊哉!”乃自殺。莫不傷之。

8列女傳: 扶風曹世叔妻者,同郡班彪之女也,名昭,字惠班,一名姬。博學高才。世叔早卒,有節行法度。兄固著漢書,其八表及天文志未及竟而卒,和帝詔昭就東觀臧書閣踵而成之。帝數召入宮,令皇后諸貴人師事焉,號曰大家。每有貢獻異物,輒詔大家作賦頌。及鄧太后臨朝,與聞政事。以出入之勤,特封子成關內侯,官至齊相。時漢書始出,多未能通者,同郡馬融伏於閣下,從昭受讀,後又詔融兄續繼昭成之。

9列女傳: 永初中,太后兄大將軍鄧騭以母憂,上書乞身,太后不欲許,以問昭。昭因上疏曰:“伏惟皇太后陛下,躬盛德之美,隆唐虞之政,闢四門而開四聰,采狂夫之瞽言,納芻蕘之謀慮。妾昭得以愚朽,身當盛明,敢不披露肝膽,以效萬一。妾聞謙讓之風,德莫大焉,故典墳述美,神祇降福。昔夷齊去國,天下服其廉高;太伯違邠,孔子稱為三讓。所以光昭令德,揚名于後者也。論語曰:‘能以禮讓為國,於從政乎何有。’由是言之,推讓之誠,其致遠矣。今四舅深執忠孝,引身自退,而以方垂未靜,拒而不許;如後有毫毛加於今日,誠恐推讓之名不可再得。緣見逮及,故敢昧死竭其愚情。自知言不足采,以示蟲螘之赤心。”太后從而許之。於是騭等各還里第焉。

10列女傳: 作女誡七篇,有助內訓。其辭曰:

11列女傳: 鄙人愚暗,受性不敏,蒙先君之餘寵,賴母師之典訓。年十有四,執箕帚於曹氏,于今四十餘載矣。戰戰兢兢,常懼黜辱,以增父母之羞,以益中外之累。夙夜劬心,勤不告勞,而今而後,乃知免耳。吾性疏頑,教道無素,恆恐子穀負辱清朝。聖恩橫加,猥賜金紫,實非鄙人庶幾所望也。男能自謀矣,吾不復以為憂也。但傷諸女方當適人,而不漸訓誨,不聞婦禮,懼失容它門,取恥宗族。吾今疾在沈滯,性命無常,念汝曹如此,每用惆悵。閒作女誡七章,願諸女各寫一通,庶有補益,裨助汝身。去矣,其勗勉之!

12列女傳: 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臥之床下,弄之瓦塼,而齋告焉。臥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弄之瓦塼,明其習勞,主執勤也。齋告先君,明當主繼祭祀也。三者蓋女人之常道,禮法之典教矣。謙讓恭敬,先人後己,有善莫名,有惡莫辭,忍辱含垢,常若畏懼,是謂卑弱下人也。晚寢早作,勿憚夙夜,執務私事,不辭劇易,所作必成,手跡整理,是謂執勤也。正色端操,以事夫主,清靜自守,無好戲笑,絜齊酒食,以供祖宗,是謂繼祭祀也。三者苟備,而患名稱之不聞,黜辱之在身,未之見也。三者苟失之,何名稱之可聞,黜辱之可遠哉!

13列女傳: 夫婦第二:夫婦之道,參配陰陽,通達神明,信天地之弘義,人倫之大節也。是以禮貴男女之際,詩著關雎之義。由斯言之,不可不重也。夫不賢,則無以御婦;婦不賢,則無以事夫。夫不御婦,則威儀廢缺;婦不事夫,則義理墮闕。方斯二事,其用一也。察今之君子,徒知妻婦之不可不御,威儀之不可不整,故訓其男,檢以書傳,殊不知夫主之不可不事,禮義之不可不存也。但教男而不教女,不亦蔽於彼此之數乎!禮,八歲始教之書,十五而至於學矣。獨不可依此以為則哉!

14列女傳: 敬慎第三:陰陽殊性,男女異行。陽以剛為德,陰以柔為用,男以彊為貴,女以弱為美。故鄙諺有云:“生男如狼,猶恐其尪;生女如鼠,猶恐其虎。”然則修身莫若敬,避彊莫若順。故曰敬順之道,婦人之大禮也。夫敬非它,持久之謂也。夫順非它,寬裕之謂也。持久者,知止足也。寬裕者,尚恭下也。夫婦之好,終身不離。房室周旋,遂生媟黷。媟黷既生,語言過矣。語言既過,縱恣必作。縱恣既作,則侮夫之心生矣。此由於不知止足者也。夫事有曲直,言有是非。直者不能不爭,曲者不能不訟。訟爭既施,則有忿怒之事矣。此由於不尚恭下者也。侮夫不節,譴呵從之;忿怒不止,楚撻從之。夫為夫婦者,義以和親,恩以好合,楚撻既行,何義之存?譴呵既宣,何恩之有?恩義俱廢,夫婦離矣。

15列女傳: 婦行第四:女有四行,一曰婦德,二曰婦言,三曰婦容,四曰婦功。夫云婦德,不必才明絕異也;婦言,不必辯口利辭也;婦容,不必顏色美麗也;婦功,不必工巧過人也。清閑貞靜,守節整齊,行己有恥,動靜有法,是謂婦德。擇辭而說,不道惡語,時然後言,不厭於人,是謂婦言。盥浣塵穢,服飾鮮絜,沐浴以時,身不垢辱,是謂婦容。專心紡績,不好戲笑,絜齊酒食,以奉賓客,是謂婦功。此四者,女人之大德,而不可乏之者也。然為之甚易,唯在存心耳。古人有言:“仁遠乎哉?我欲仁,而仁斯至矣。”此之謂也。

16列女傳: 專心第五:禮,夫有再娶之義,婦無二適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離也。行違神祇,天則罰之;禮義有愆,夫則薄之。故女憲曰:“得意一人,是謂永畢;失意一人,是謂永訖。”由斯言之,夫不可不求其心。然所求者,亦非謂佞媚苟親也,固莫若專心正色。禮義居絜,耳無塗聽,目無邪視,出無冶容,入無廢飾,無聚會群輩,無看視門戶,此則謂專心正色矣。若夫動靜輕脫,視聽陜輸,入則亂髮壞形,出則窈窕作態,說所不當道,觀所不當視,此謂不能專心正色矣。

17列女傳: 曲從第六:夫得意一人,是謂永畢;失意一人,是謂永訖。欲人定志專心之言也。舅姑之心,豈當可失哉?物有以恩自離者,亦有以義自破者也。夫雖云愛,舅姑云非,此所謂以義自破者也。然則舅姑之心柰何?固莫尚於曲從矣。姑云不爾而是,固宜從令;姑云爾而非,猶宜順命。勿得違戾是非,爭分曲直。此則所謂曲從矣。故女憲曰:“婦如影響,焉不可賞。”

18列女傳: 和叔妹第七:婦人之得意於夫主,由舅姑之愛己也;舅姑之愛己,由叔妹之譽己也。由此言之,我臧否譽毀,一由叔妹,叔妹之心,復不可失也。皆莫知叔妹之不可失,而不能和之以求親,其蔽也哉!自非聖人,鮮能無過。故顏子貴於能改,仲尼嘉其不貳,而況婦人者也!雖以賢女之行,聰哲之性,其能備乎!是故室人和則謗掩,外內離則惡揚。此必然之埶也。《易》曰:“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同心之言,其臭如蘭。”此之謂也。夫嫂妹者,體敵而尊,恩疏而義親。若淑媛謙順之人,則能依義以篤好,崇恩以結援,使徽美顯章,而瑕過隱塞,舅姑矜善,而夫主嘉美,聲譽曜于邑鄰,休光延於父母。若夫憃愚之人,於嫂則託名以自高,於妹則因寵以驕盈。驕盈既施,何和之有!恩義既乖,何譽之臻!是以美隱而過宣,姑忿而夫慍,毀訾布於中外,恥辱集于厥身,進增父母之羞,退益君子之累。斯乃榮辱之本,而顯否之基也。可不慎哉!然則求叔妹之心,固莫尚於謙順矣。謙則德之柄,順則婦之行。凡斯二者,足以和矣。《詩》云:“在彼無惡,在此無射。”其斯之謂也。

19列女傳: 馬融善之,令妻女習焉。

20列女傳: 昭女妹曹豐生,亦有才惠,為書以難之,辭有可觀。

21列女傳: 昭年七十餘卒,皇太后素服舉哀,使者監護喪事。所著賦、頌、銘、誄、問、注、哀辭、書、論、上疏、遺令,凡十六篇。子婦丁氏為撰集之,又作大家讚焉。

22列女傳: 河南樂羊子之妻者,不知何氏之女也。羊子嘗行路,得遺金一餅,還以與妻。妻曰:“妾聞志士不飲盜泉之水,廉者不受嗟來之食,況拾遺求利,以污其行乎!”羊子大慚,乃捐金於野,而遠尋師學。一年來歸,妻跪問其故。羊子曰:“久行懷思,無它異也。”妻乃引刀趨機而言曰:“此織生自蠶繭,成於機杼,一絲而累,以至於寸,累寸不已,遂成丈匹。今若斷斯織也,則捐失成功,稽廢時月。夫子積學,當日知其所亡,以就懿德。若中道而歸,何異斷斯織乎?”羊子感其言,復還終業,遂七年不反。妻常躬勤養姑,又遠饋羊子。

23列女傳: 嘗有它舍雞謬入園中,姑盜殺而食之,妻對雞不餐而泣。姑怪問其故。妻曰:“自傷居貧,使食有它肉。”姑竟棄之。

24列女傳: 後盜欲有犯妻者,乃先劫其姑。妻聞,操刀而出。盜人曰:“釋汝刀從我者可全,不從我者,則殺汝姑。”妻仰天而歎,舉刀刎頸而死。盜亦不殺其姑。太守聞之,即捕殺賊盜,而賜妻縑帛,以禮葬之,號曰“貞義”。

25列女傳: 漢中程文矩妻者,同郡李法之姊也,字穆姜。有二男,而前妻四子。文矩為安眾令,喪於官。四子以母非所生,憎毀日積,而穆姜慈愛溫仁,撫字益隆,衣食資供皆兼倍所生。或謂母曰:“四子不孝甚矣,何不別居以遠之?”對曰:“吾方以義相導,使其自遷善也。”及前妻長子興遇疾困篤,母惻隱自然,親調藥膳,恩情篤密。興疾久乃瘳,於是呼三弟謂曰:“繼母慈仁,出自天受。吾兄弟不識恩養,禽獸其心。雖母道益隆,我曹過惡亦已深矣!”遂將三弟詣南鄭獄,陳母之德,狀己之過,乞就刑辟。縣言之於郡,郡守表異其母,蠲除家徭,遣散四子,許以脩革,自後訓導愈明,並為良士。

26列女傳: 穆姜年八十餘卒。臨終敕諸子曰:“吾弟伯度,智達士也。所論薄葬,其義至矣。又臨亡遺令,賢聖法也。令汝曹遵承,勿與俗同,增吾之累。”諸子奉行焉。

27列女傳: 孝女曹娥者,會稽上虞人也。父盱,能絃歌,為巫祝。漢安二年五月五日,於縣江泝濤迎婆娑神,溺死,不得屍骸。娥年十四,乃沿江號哭,晝夜不絕聲,旬有七日,遂投江而死。至元嘉元年,縣長度尚改葬娥於江南道傍,為立碑焉。

28列女傳: 吳許升妻者,呂氏之女也,字榮。升少為博徒,不理操行,榮嘗躬勤家業,以奉養其姑。數勸升修學,每有不善,輒流涕進規。榮父積忿疾升,乃呼榮欲改嫁之。榮歎曰:“命之所遭,義無離貳!”終不肯歸。升感激自厲,乃尋師遠學,遂以成名。尋被本州辟命,行至壽春,道為盜所害。刺史尹耀捕盜得之。榮迎喪於路,聞而詣州,請甘心讎人。耀聽之。榮乃手斷其頭,以祭升靈。後郡遭寇賊,賊欲犯之,榮踰垣走,賊拔刀追之。賊曰:“從我則生,不從我則死。”榮曰:“義不以身受辱寇虜也!”遂殺之。是日疾風暴雨,雷電晦冥,賊惶懼叩頭謝罪,乃殯葬之。

29列女傳: 汝南袁隗妻者,扶風馬融之女也。字倫。隗已見前傳。倫少有才辯。融家世豐豪,裝遣甚盛。及初成禮,隗問之曰:“婦奉箕嶹而已,何乃過珍麗乎?”對曰:“慈親垂愛,不敢逆命。君若欲慕鮑宣、梁鴻之高者,妾亦請從少君、孟光之事矣。”隗又曰:“弟先兄舉,世以為笑。今處姊未適,先行可乎?”對曰:“妾姊高行殊毙,未遭良匹,不似鄙薄,苟然而已。”又問曰:“南郡君學窮道奧,文為辭宗,而所在之職,輒以貨財為損,何邪?”對曰:“孔子大聖,不免武叔之毀;子路至賢,猶有伯寮之愬。家君獲此,固其宜耳。”隗默然不能屈,帳外聽者為慚。隗既寵貴當時,倫亦有名於世。年六十餘卒。

30列女傳: 倫妹芝,亦有才義。少喪親長而追感,乃作申情賦云。

31列女傳: 酒泉龐淯母者,趙氏之女也,字娥。父為同縣人所殺,而娥兄弟三人,時俱病物故,讎乃喜而自賀,以為莫己報也。娥陰懷感憤,乃潛備刀兵,常帷車以候讎家。十餘年不能得。後遇於都亭,刺殺之。因詣縣自首。曰:“父仇已報,請就刑戮。”福祿長尹嘉義之,解印綬欲與俱亡。娥不肯去。曰:“怨塞身死,妾之明分;結罪理獄,君之常理。何敢苟生,以枉公法!”後遇赦得免。州郡表其閭。太常張奐嘉歎,以束帛禮之。

32列女傳: 沛劉長卿妻者,同郡桓鸞之女也。鸞已見前傳。生一男五歲而長卿卒,妻防遠嫌疑,不肯歸寧。兒年十五,晚又夭歿。妻慮不免,乃豫刑其耳以自誓。宗婦相與愍之,共謂曰:“若家殊無它意;假令有之,猶可因姑姊妹以表其誠,何貴義輕身之甚哉!”對曰:“昔我先君五更,學為儒宗,尊為帝師。五更已來,歷代不替,男以忠孝顯,女以貞順稱。《詩》云:‘無忝爾祖,聿脩厥德。’是以豫自刑翦,以明我情。”沛相王吉上奏高行,顯其門閭,號曰“行義桓釐”,縣邑有祀必膰焉。

33列女傳: 安定皇甫規妻者,不知何氏女也。規初喪室家,後更娶之。妻善屬文,能草書,時為規荅書記,眾人怪其工。及規卒時,妻年猶盛,而容色美。後董卓為相國,承其名,娉以軿輜百乘,馬二十匹,奴婢錢帛充路。妻乃輕服詣卓門,跪自陳請,辭甚酸愴。卓使傅奴侍者悉拔刀圍之,而謂曰:“孤之威教,欲令四海風靡,何有不行於一婦人乎!”妻知不免,乃立罵卓曰:“君羌胡之種,毒害天下猶未足邪!妾之先人,清德奕世。皇甫氏文武上才,為漢忠臣。君親非其趣使走吏乎?敢欲行非禮於爾君夫人邪!”卓乃引車庭中,以其頭縣軶,鞭撲交下。妻謂持杖者曰:“何不重乎?速盡為惠。”遂死車下。後人圖畫,號曰“禮宗”云。

34列女傳: 南陽陰瑜妻者,潁川荀爽之女也,名采,字女荀。聰敏有才蓺。年十七,適陰氏。十九產一女,而瑜卒。采時尚豐少,常慮為家所逼,自防禦甚固。後同郡郭奕喪妻,爽以采許之,因詐稱病篤,召采。既不得已而歸,懷刃自誓。爽令傅婢執奪其刃,扶抱載之,猶憂致憤激,敕衛甚嚴。女既到郭氏,乃偽為歡悅之色,謂左右曰:“我本立志與陰氏同穴,而不免逼迫,遂至於此,素情不遂,柰何?”乃命使建四燈,盛裝飾,請奕入相見,共談,言辭不輟。亦敬憚之,遂不敢逼,至曙而出。采因敕令左右辨浴。既入室而掩戶,權令侍人避之,以粉書扉上曰:“尸還陰。”“陰”字未及成,懼有來者,遂以衣帶自縊。左右翫之不為意,比視,已絕,時人傷焉。

35列女傳: 犍為盛道妻者,同郡趙氏之女也,字媛姜。建安五年,益部亂,道聚眾起兵,事敗,夫妻執繫,當死。媛姜夜中告道曰:“法有常刑,必無生望,君可速潛逃,建立門戶,妾自留獄,代君塞咎。”道依違未從。媛姜便解道桎梏,為齎糧貨。子翔時年五歲,使道攜持而走。媛姜代道持夜,應對不失。度道已遠,乃以實告吏,應時見殺。道父子會赦得歸。道感其義,終身不娶焉。

36列女傳: 孝女叔先雄者,犍為人也。父泥和,永建初為縣功曹。縣長遣泥和拜檄謁巴郡太守,乘船墯湍水物故,尸喪不歸。雄感念怨痛,號泣晝夜,心不圖存,常有自沈之計。所生男女二人,並數歲,雄乃各作囊,盛珠環以繫兒,數為訣別之辭。家人每防閑之,經百許日後稍懈,雄因乘小船,於父墯處慟哭,遂自投水死。弟賢,其夕夢雄告之:“卻後六日,當共父同出。”至期伺之,果與父相持,浮於江上。郡縣表言,為雄立碑,圖象其形焉。

37列女傳: 陳留董祀妻者,同郡蔡邕之女也,名琰,字文姬。博學有才辯,又妙於音律。適河東衛仲道。夫亡無子,歸寧于家。興平中,天下喪亂,文姬為胡騎所獲,沒於南匈奴左賢王,在胡中十二年,生二子。曹操素與邕善,痛其無嗣,乃遣使者以金璧贖之,而重嫁於祀。

38列女傳: 祀為屯田都尉,犯法當死,文姬詣曹操請之。時公卿名士及遠方使驛坐者滿堂,操謂賓客曰:“蔡伯喈女在外,今為諸君見之。”及文姬進,蓬首徒行,叩頭請罪,音辭清辯,旨甚酸哀,眾皆為改容。操曰:“誠實相矜,然文狀已去,柰何?”文姬曰:“明公廄馬萬匹,虎士成林,何惜疾足一騎,而不濟垂死之命乎!”操感其言,乃追原祀罪。時且寒,賜以頭巾履襪。操因問曰:“聞夫人家先多墳籍,猶能憶識之不?”文姬曰:“昔亡父賜書四千許卷,流離塗炭,罔有存者。今所誦憶,裁四百餘篇耳。”操曰:“今當使十吏就夫人寫之。”文姬曰:“妾聞男女之別,禮不親授。乞給紙筆,真草唯命。”於是繕書送之,文無遺誤。

39列女傳: 後感傷亂離,追懷悲憤,作詩二章。其辭曰:

40列女傳: 漢季失權柄,董卓亂天常。志欲圖篡弒,先害諸賢良。逼迫遷舊邦,擁主以自彊。海內興義師,欲共討不祥。卓眾來東下,金甲耀日光。平土人脆弱,來兵皆胡羌。獵野圍城邑,所向悉破亡。斬涞無孑遺,尸骸相牚拒。馬邊縣男頭,馬後載婦女。長驅西入關,迥路險且阻。還顧邈冥冥,肝脾為爛腐。所略有萬計,不得令屯聚。或有骨肉俱,欲言不敢語。失意機微閒,輒言斃降虜。要當以亭刃,我曹不活汝。豈復惜性命,不堪其詈罵。或便加棰杖,毒痛參并下。旦則號泣行,夜則悲吟坐。欲死不能得,欲生無一可。彼蒼者何辜,乃遭此厄禍!邊荒與華異,人俗少義理。處所多霜雪,胡風春夏起。翩翩吹我衣,肅肅入我耳。感時念父母,哀歎無窮已。有客從外來,聞之常歡喜。迎問其消息,輒復非鄉里。邂逅徼時願,骨肉來迎己。己得自解免,當復棄兒子。天屬綴人心,念別無會期。存亡永乖隔,不忍與之辭。兒前抱我頸,問母欲何之。“人言母當去,豈復有還時。阿母常仁惻,今何更不慈?我尚未成人,柰何不顧思!”見此崩五內,恍惚生狂癡。號泣手撫摩,當發復回疑。兼有同時輩,相送告離別。慕我獨得歸,哀叫聲摧裂。馬為立踟躕,車為不轉轍。觀者皆歔欷,行路亦嗚咽。去去割情戀,遄征日遐邁。悠悠三千里,何時復交會?念我出腹子,匈臆為摧敗。既至家人盡,又復無中外。城郭為山林,庭宇生荊艾。白骨不知誰,從橫莫覆蓋。出門無人聲,豺狼號且吠。煢煢對孤景,怛吒糜肝肺。登高遠眺望,魂神忽飛逝。奄若壽命盡,旁人相寬大。為復彊視息,雖生何聊賴!託命於新人,竭心自勗厲。流離成鄙賤,常恐復捐廢。人生幾何時,懷憂終年歲!

41列女傳: 其二章曰:

42列女傳: 嗟薄祐兮遭世患,宗族殄兮門戶單。身執略兮入西關,歷險阻兮之羌蠻。山谷眇兮路曼曼,眷東顧兮但悲歎。冥當寢兮不能安,飢當食兮不能餐,常流涕兮眥不乾,薄志節兮念死難,雖苟活兮無形顏。惟彼方兮遠陽精,陰氣凝兮雪夏零。沙漠壅兮塵冥冥,有草木兮春不榮。人似禽兮食臭腥,言兜離兮狀窈停。歲聿暮兮時邁征,夜悠長兮禁門赖。不能寐兮起屏營,登胡殿兮臨廣庭。玄雲合兮翳月星,北風厲兮肅泠泠。胡笳動兮邊馬鳴,孤雁歸兮聲嚶嚶。樂人興兮彈琴箏,音相和兮悲且清。心吐思兮匈憤盈,欲舒氣兮恐彼驚,含哀咽兮涕沾頸。家既迎兮當歸寧,臨長路兮捐所生。兒呼母兮號失聲,我掩耳兮不忍聽。追持我兮走煢煢,頓復起兮毀顏形。還顧之兮破人情,心怛絕兮死復生。

43列女傳: 贊曰:端操有蹤,幽閑有容。區明風烈,昭我管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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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竹客 發表於 2010-4-11 16:1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十四卷 東夷列傳

1東夷列傳: 王制云:“東方曰夷。”夷者,柢也,言仁而好生,萬物柢地而出。故天性柔順,易以道御,至有君子、不死之國焉。夷有九種,曰畎夷,于夷,方夷,黃夷,白夷,赤夷,玄夷,風夷,陽夷。故孔子欲居九夷也。

2東夷列傳: 昔堯命羲仲宅嵎夷,曰暘谷,蓋日之所出也。夏后氏太康失德,夷人始畔。自少康已後,世服王化,遂賓於王門,獻其樂舞。桀為暴虐,諸夷內侵,殷湯革命,伐而定之。至于仲丁,藍夷作寇。自是或服或畔,三百餘年。武乙衰敝,東夷寖盛,遂分遷淮、岱,漸居中土。

3東夷列傳: 及武王滅紂,肅慎來獻石砮、楛矢。管、蔡畔周,乃招誘夷狄,周公征之,遂定東夷。康王之時,肅慎復至。後徐夷僭號,乃率九夷以伐宗周,西至河上。穆王畏其方熾,乃分東方諸侯,命徐偃王主之。偃王處潢池東,地方五百里,行仁義,陸地而朝者三十有六國。穆王後得驥騄之乘,乃使造父御以告楚,令伐徐,一日而至。於是楚文王大舉兵而滅之。偃王仁而無權,不忍鬥其人,故致於敗。乃北走彭城武原縣東山下,百姓隨之者以萬數,因名其山為徐山。厲王無道,淮夷入寇,王命虢仲征之,不克,宣王復命召公伐而平之。及幽王淫亂,四夷交侵,至齊桓修霸,攘而卻焉。及楚靈會申,亦來豫盟。後越遷琅邪,與共征戰,遂陵暴諸夏,侵滅小邦。

4東夷列傳: 秦并六國,其淮、泗夷皆散為民戶。陳涉起兵,天下崩潰,燕人衛滿避地朝鮮,因王其國。百有餘歲,武帝滅之,於是東夷始通上京。王莽篡位,貊人寇邊。建武之初,復來朝貢。時遼東太守祭肜威讋北方,聲行海表,於是濊、貊、倭、韓萬里朝獻,故章、和已後,使聘流通。逮永初多難,始入寇鈔;桓、靈失政,漸滋曼焉。

5東夷列傳: 自中興之後,四夷來賓,雖時有乖畔,而使驛不絕,故國俗風土,可得略記。東夷率皆土著,埙飲酒歌舞,或冠弁衣錦,器用俎豆。所謂中國失禮,求之四夷者也。凡蠻、夷、戎、狄總名四夷者,猶公、侯、伯、子、男皆號諸侯云。

6東夷列傳: 夫餘國,在玄菟北千里。南與高句驪,東與挹婁,西與鮮卑接,北有弱水。地方二千里,本濊地也。

7東夷列傳: 初,北夷索離國王出行,其侍兒於後妊身,王還,欲殺之。侍兒曰:“前見天上有氣,大如雞子,來降我,因以有身。”王囚之,後遂生男。王令置於豕牢,豕以口氣噓之,不死。復徙於馬蘭,馬亦如之。王以為神,乃聽母收養,名曰東明。東明長而善射,王忌其猛,復欲殺之。東明奔走,南至掩箫水,以弓擊水,魚鱉皆聚浮水上,東明乘之得度,因至夫餘而王之焉。於東夷之域,最為平敞,土宜五穀。出名馬、赤玉、貂豽,大珠如酸棗。以員柵為城,有宮室、倉庫、牢獄。其人麤大彊勇而謹厚,不為寇鈔。以弓矢刀矛為兵。以六畜名官,有馬加、牛加、狗加,其邑落皆主屬諸加。食飲用俎豆,會同拜爵洗爵,揖讓升降。以臘月祭天,大會連日,飲食歌舞,名曰“迎鼓”。是時斷刑獄,解囚徒。有軍事亦祭天,殺牛,以蹄占其吉凶。行人無晝夜,好歌吟,音聲不絕。其俗用刑嚴急,被誅者皆沒其家人為奴婢。盜一責十二。男女淫皆殺之,尤治惡妒婦,既殺,復尸於山上。兄死妻嫂。死則有槨無棺。殺人殉葬,多者以百數。其王葬用玉匣,漢朝常豫以玉匣付玄菟郡,王死則迎取以葬焉。

8東夷列傳: 建武中,東夷諸國皆來獻見。二十五年,夫餘王遣使奉貢,光武厚荅報之,於是使命歲通。至安帝永初五年,夫餘王始將步騎七八千人寇鈔樂浪,殺傷吏民,後復歸附。永寧元年,乃遣嗣子尉仇台印闕貢獻,天子賜尉仇台印綬金綵。順帝永和元年,其王來朝京師,帝作黃門鼓吹、角抵戲以遣之。桓帝延熹四年,遣使朝賀貢獻。永康元年,王夫台將二萬餘人寇玄菟,玄菟太守公孫域擊破之,斬首千餘級。至靈帝熹平三年,復奉章貢獻。夫餘本屬玄菟,獻帝時,其王求屬遼東云。

9東夷列傳: 挹婁,古肅慎之國也。在夫餘東北千餘里,東濱大海,南與北沃沮接,不知其北所極。土地多山險。人形似夫餘,而言語各異。有五穀、麻布,出赤玉、好貂。無君長,其邑落各有大人。處於山林之閒,土氣極寒,常為穴居,以深為貴,大家至接九梯。好養豕,食其肉,衣其皮。冬以豕膏塗身,厚數分,以禦風寒。夏則裸袒,以尺布蔽其前後。其人臭穢不絜,作廁於中,圜之而居。自漢興已後,臣屬夫餘。種眾雖少,而多勇力,處山險,又善射,發能入人目。弓長四尺,力如弩。矢用楛,長一尺八寸,青石為鏃,鏃皆施毒,中人即死。便乘船,好寇盜,鄰國畏患,而卒不能服。東夷夫餘飲食類此皆用俎豆,唯挹婁獨無,法俗最無綱紀者也。

10東夷列傳: 高句驪,在遼東之東千里,南與朝鮮、濊貊,東與沃沮,北與夫餘接。地方二千里,多大山深谷,人隨而為居。少田業,力作不足以自資,故其俗節於飲食,而好修宮室。東夷相傳以為夫餘別種,故言語法則多同,而跪拜曳一腳,行步皆走。凡有五族,有消奴部,絕奴部,順奴部,灌奴部,桂婁部。本消奴部為王,稍微弱,後桂婁部代之。其置官,有相加、對盧、沛者、古鄒大加、主簿、優台、使者、帛衣先人。武帝滅朝鮮,以高句驪為縣,使屬玄菟,賜鼓吹伎人。其俗淫,皆絜淨自埙,暮夜輒男女群聚為倡樂。好祠鬼神、社稷、零星,以十月祭天大會,名曰“東盟”。其國東有大穴,號禭神,亦以十月迎而祭之。其公會衣服皆錦繡,金銀以自飾。大加、主簿皆著幘,如冠幘而無後;其小加著折風,形如弁。無牢獄,有罪,諸加評議便殺之,沒入妻子為奴婢。其昏姻皆就婦家,生子長大,然後將還,便稍營送終之具。金銀財幣盡於厚葬,積石為封,亦種松柏。其人性凶急,有氣力,習戰鬥,好寇鈔,沃沮、東濊皆屬焉。

11東夷列傳: 句驪一名貊耳。有別種,依小水為居,因名曰小水貊。出好弓,所謂“貊弓”是也。

12東夷列傳: 王莽初,發句驪兵以伐匈奴,其人不欲行,彊迫遣之,皆亡出塞為寇盜。遼西大尹田譚追擊,戰死。莽令其將嚴尤擊之,誘句驪侯騶入塞,斬之,傳首長安。莽大說,更名高句驪王為下句驪侯,於是貊人寇邊愈甚。建武八年,高句驪遣使朝貢,光武復其王號。二十三年冬,句驪蠶支落大加戴升等萬餘口詣樂浪內屬。二十五年春,句驪寇右北平、漁陽、上谷、太原,而遼東太守祭肜以恩信招之,皆復款塞。

13東夷列傳: 後句驪王宮生而開目能視,國人懷之,及長勇壯,數犯邊境。和帝元興元年春,復入遼東,寇略六縣,太守耿夔擊破之,斬其渠帥。安帝永初五年,宮遣使貢獻,求屬玄菟。元初五年,復與濊貊寇玄菟,攻華麗城。建光元年春,幽州刺史馮煥、玄菟太守姚光、遼東太守蔡諷等將兵出塞擊之,捕斬濊貊渠帥,獲兵馬財物。宮乃遣嗣子遂成將二千餘人逆光等,遣使詐降;光等信之,遂成因據險阨以遮大軍,而潛遣三千人攻玄菟、遼東,焚城郭,殺傷二千餘人。於是發廣陽、漁陽、右北平、涿郡屬國三千餘騎同救之,而貊人已去。夏,復與遼東鮮卑八千餘人攻遼隊,殺略吏人。蔡諷等追擊於新昌,戰歿,功曹耿耗、兵曹掾龍端、兵馬掾公孫酺以身扞諷,俱沒於陳,死者百餘人。秋,宮遂率馬韓、濊貊數千騎圍玄菟。夫餘王遣子尉仇台將二萬餘人,與州郡并力討破之,斬首五百餘級。

14東夷列傳: 是歲宮死,子遂成立。姚光上言欲因其喪發兵擊之,議者皆以為可許。尚書陳忠曰:“宮前桀黠,光不能討,死而擊之,非義也。宜遣弔問,因責讓前罪,赦不加誅,取其後善。”安帝從之。明年,遂成還漢生口,詣玄菟降。詔曰:“遂成等桀逆無狀,當斬斷葅醢,以示百姓,幸會赦令,乞罪請降。鮮卑、濊貊連年寇鈔,驅略小民,動以千數,而裁送數十百人,非向化之心也。自今已後,不與縣官戰鬥而自以親附送生口者,皆與贖直,縑人四十匹,小口半之。”

15東夷列傳: 遂成死,子伯固立。其後濊貊率服,東垂少事。順帝陽嘉元年,置玄菟郡屯田六部。質、桓之閒,復犯遼東西安平,殺帶方令,掠得樂浪太守妻子。建寧二年,玄菟太守耿臨討之,斬首數百級,伯固降服,乞屬玄菟云。

16東夷列傳: 東沃沮在高句驪蓋馬大山之東,東濱大海;北與挹婁、夫餘,南與濊貊接。其地東西夾,南北長,可折方千里。土肥美,背山向海,宜五穀,善田種,有邑落長帥。人性質直彊勇,便持矛步戰。言語、食飲、居處、衣服有似句驪。其葬,作大木槨,長十餘丈,開一頭為戶,新死者先假埋之,令皮肉盡,乃取骨置槨中。家人皆共一槨,刻木如主,隨死者為數焉。

17東夷列傳: 武帝滅朝鮮,以沃沮地為玄菟郡。後為夷貊所侵,徙郡於高句驪西北,更以沃沮為縣,屬樂浪東部都尉。至光武罷都尉官,後皆以封其渠帥,為沃沮侯。其土迫小,介於大國之閒,遂臣屬句驪。句驪復置其中大人遂為使者,以相監領,貴其租稅,貂布魚鹽,海中食物,發美女為婢妾焉。

18東夷列傳: 又有北沃沮,一名置溝婁,去南沃沮八百餘里。其俗皆與南同。界南接挹婁。挹婁人埙乘船寇抄,北沃沮畏之,每夏輒臧於巖穴,至冬船道不通,乃下居邑落。其耆老言,嘗於海中得一布衣,其形如中人衣,而兩袖長三丈。又於岸際見一人乘破船,頂中復有面,與語不通,不食而死。又說海中有女國,無男人。或傳其國有神井,闚之輒生子云。

19東夷列傳: 濊北與高句驪、沃沮,南與辰韓接,東窮大海,西至樂浪。濊及沃沮、句驪,本皆朝鮮之地也。昔武王封箕子於朝鮮,箕子教以禮義田蠶,又制八條之教。其人終不相盜,無門戶之閉。婦人貞信。飲食以籩豆。其後四十餘世,至朝鮮侯準,自稱王。漢初大亂,燕、齊、趙人往避地者數萬口,而燕人衛滿擊破準而自王朝鮮,傳國至孫右渠。元朔元年,濊君南閭等畔右渠,率二十八萬口詣遼東內屬,武帝以其地為蒼海郡,數年乃罷。至元封三年,滅朝鮮,分置樂浪、臨屯、玄菟、真番四部。至昭帝始元五年,罷臨屯、真番,以并樂浪、玄菟。玄菟復徙居句驪。自單單大領已東,沃沮、濊貊悉屬樂浪。後以境土廣遠,復分領東七縣,置樂浪東部都尉。自內屬已後,風俗稍薄,法禁亦浸多,至有六十餘條。建武六年,省都尉官,遂棄領東地,悉封其渠帥為縣侯,皆歲時朝賀。

20東夷列傳: 無大君長,其官有侯、邑君、三老。耆舊自謂與句驪同種,言語法俗大抵相類。其人性愚愨,少嗜欲,不請饨。男女皆衣曲領。其俗重山川,山川各有部界,不得妄相干涉。同姓不昏。多所忌諱,疾病死亡,輒捐棄舊宅,更造新居。知種麻,養蠶,作綿布。曉候星宿,豫知年歲豐約。常用十月祭天,晝夜飲酒歌舞,名之為“舞天”。又祠虎以為神。邑落有相侵犯者,輒相罰,責生口牛馬,名之為“責禍”。殺人者償死。少寇盜。能步戰,作矛長三丈,或數人共持之。樂浪檀弓出其地。又多文豹,有果下馬,海出班魚,使來皆獻之。

21東夷列傳: 韓有三種:一曰馬韓,二曰辰韓,三曰弁辰。馬韓在西,有五十四國,其北與樂浪,南與倭接。辰韓在東,十有二國,其北與濊貊接。弁辰在辰韓之南,亦十有二國,其南亦與倭接。凡七十八國,伯濟是其一國焉。大者萬餘戶,小者數千家,各在山海閒,地合方四千餘里,東西以海為限,皆古之辰國也。馬韓最大,共立其種為辰王,都目支國,盡王三韓之地。其諸國王先皆是馬韓種人焉。

22東夷列傳: 馬韓人知田蠶,作綿布。出大栗如梨。有長尾雞,尾長五尺。邑落雜居,亦無城郭。作土室,形如冢,開戶在上。不知跪拜。無長幼男女之別。不貴金寶錦罽,不知騎乘牛馬,唯重瓔珠,以綴衣為飾,及縣頸垂耳。大率皆魁頭露紒,布袍草履。其人壯勇,少年有築室作力者,輒以繩貫脊皮,縋以大木,嚾呼為健。常以五月田竟祭鬼神,晝夜酒會,群聚歌舞,舞輒數十人相隨蹋地為節。十月農功畢,亦復如之。諸國邑各以一人主祭天神,號為“天君”。又立蘇塗,建大木以縣鈴鼓,事鬼神。其南界近倭,亦有文身者。

23東夷列傳: 辰韓,耆老自言秦之亡人,避苦役,適韓國,馬韓割東界地與之。其名國為邦,弓為弧,賊為寇,行酒為行觴,相呼為徒,有似秦語,故或名之為秦韓。有城柵屋室。諸小別邑,各有渠帥,大者名臣智,次有儉側,次有樊秖,次有殺奚,次有邑借。土地肥美,宜五穀。知蠶桑,作縑布。乘駕牛馬。嫁娶以禮。行者讓路。國出鐵,濊、倭、馬韓並從巿之。凡諸貨易,皆以鐵為貨。俗埙歌舞飲酒鼓瑟。兒生欲令其頭扁,皆押之以石。

24東夷列傳: 弁辰與辰韓雜居,城郭衣服皆同,言語風俗有異。其人形皆長大,美髮,衣服絜清。而刑法嚴峻。其國近倭,故頗有文身者。

25東夷列傳: 初,朝鮮王準為衛滿所破,乃將其餘眾數千人走入海,攻馬韓,破之,自立為韓王。準後滅絕,馬韓人復自立為辰王。建武二十年,韓人廉斯人蘇馬諟等詣樂浪貢獻。光武封蘇馬諟為漢廉斯邑君,使屬樂浪郡,四時朝謁。靈帝末,韓、濊並盛,郡縣不能制,百姓苦亂,多流亡入韓者。

26東夷列傳: 馬韓之西,海島上有州胡國。其人短小,髡頭,衣韋衣,有上無下。好養牛豕。乘船往來,貨市韓中。

27東夷列傳: 倭在韓東南大海中,依山島為居,凡百餘國。自武帝滅朝鮮,使驛通於漢者三十許國,國皆稱王,世世傳統。其大倭王居邪馬臺國。樂浪郡徼,去其國萬二千里,去其西北界拘邪韓國七千餘里。其地大較在會稽東冶之東,與朱崖、儋耳相近,故其法俗多同。

28東夷列傳: 土宜禾稻、麻紵、蠶桑,知織績為縑布。出白珠、青玉。其山有丹土。氣溫鹏,冬夏生菜茹。無牛馬虎豹羊鵲。其兵有矛、楯、木弓,竹矢或以骨為鏃。男子皆黥面文身,以其文左右大小別尊卑之差。其男衣皆橫幅結束相連。女人被髮屈紒,衣如單被,貫頭而著之;並以丹朱坋身,如中國之用粉也。有城柵屋室。父母兄弟異處,唯會同男女無別。飲食以手,而用籩豆。俗皆徒跣,以蹲踞為恭敬。人性嗜酒。多壽考,至百餘歲者甚眾。國多女子,大人皆有四五妻,其餘或兩或三。女人不淫不妒。又俗不盜竊,少爭訟。犯法者沒其妻子,重者滅其門族。其死停喪十餘日,家人哭泣,不進酒食,而等類就歌舞為樂。灼骨以卜,用決吉凶。行來度海,令一人不櫛沐,不食肉,不近婦人,名曰“持衰”。若在塗吉利,則雇以財物;如病疾遭害,以為持衰不謹,便共殺之。

29東夷列傳: 建武中元二年,倭奴國奉貢朝賀,使人自稱大夫,倭國之極南界也。光武賜以印綬。安帝永初元年,倭國王帥升等獻生口百六十人,願請見。

30東夷列傳: 桓、靈閒,倭國大亂,更相攻伐,歷年無主。有一女子名曰卑彌呼,年長不嫁,事鬼神道,能以妖惑眾,於是共立為王。侍婢千人,少有見者,唯有男子一人給飲食,傳辭語。居處宮室樓觀城柵,皆持兵守衛。法俗嚴峻。

31東夷列傳: 自女王國東度海千餘里至拘奴國,雖皆倭種,而不屬女王。自女王國南四千餘里至朱儒國,人長三四尺。自朱儒東南行船一年,至裸國、黑齒國,使驛所傳,極於此矣。

32東夷列傳: 會稽海外有東鯷人,分為二十餘國。又有夷洲及澶洲。傳言秦始皇遣方士徐福將童男女數千人入海,求蓬萊神仙不得,徐福畏誅不敢還,遂止此洲,世世相承,有數萬家。人民時至會稽市。會稽東冶縣人有入海行遭風,流移至澶洲者。所在絕遠,不可往來。

33東夷列傳: 論曰:昔箕子違衰殷之運,避地朝鮮。始其國俗未有聞也,及施八條之約,使人知禁,遂乃邑無淫盜,門不夜扃,回頑薄之俗,就寬略之法,行數百千年,故東夷通以柔謹為風,異乎三方者也。苟政之所暢,則道義存焉。仲尼懷憤,以為九夷可居。或疑其陋。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亦徒有以焉爾。其後遂通接商賈,漸交上國。而燕人衛滿擾雜其風,於是從而澆異焉。老子曰:“法令滋章,盜賊多有。”若箕子之省簡文條而用信義,其得聖賢作法之原矣!

34東夷列傳: 贊曰:宅是嵎夷,曰乃暘谷。巢山潛海,厥區九族。嬴末紛亂,燕人違難。雜華澆本,遂通有漢。眇眇偏譯,或從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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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竹客 發表於 2010-4-11 16:1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十五卷 南蠻西南夷列傳

1南蠻西南... : 昔高辛氏有犬戎之寇,帝患其侵暴,而征伐不剋。乃訪募天下,有能得犬戎之將吳將軍頭者,購黃金千鎰,邑萬家,又妻以少女。時帝有畜狗,其毛五采,名曰槃瓠。下令之後,槃瓠遂銜人頭造闕下,群臣怪而診之,乃吳將軍首也。帝大喜,而計槃瓠不可妻之以女,又無封爵之道,議欲有報而未知所宜。女聞之,以為帝皇下令,不可違信,因請行。帝不得已,乃以女配槃瓠。槃瓠得女,負而走入南山,止石室中。所處險絕,人跡不至。於是女解去衣裳,為僕鑒之結,著獨力之衣。帝悲思之,遣使尋求,輒遇風雨震晦,使者不得進。經三年,生子一十二人,六男六女。槃瓠死後,因自相夫妻。織績木皮,染以草實,好五色衣服,製裁皆有尾形。其母後歸,以狀白帝,於是使迎致諸子。衣裳班蘭,語言侏離,好入山壑,不樂平曠。帝順其意,賜以名山廣澤。其後滋蔓,號曰蠻夷。外癡內黠,安土重舊。以先父有功,母帝之女,田作賈販,無關梁符傳,租稅之賦。有邑君長,皆賜印綬,冠用獺皮。名渠帥曰精夫,相呼為姎徒。今長沙武陵蠻是也。

2南蠻西南... : 其在唐虞,與之要質,故曰要服。夏商之時,漸為邊患。逮于周世,黨眾彌盛。宣王中興,乃命方叔南伐蠻方,詩人所謂“蠻荊來威”者也。又曰:“蠢爾蠻荊,大邦為讎。”明其黨眾繁多,是以抗敵諸夏也。

3南蠻西南... : 平王東遷,蠻遂侵暴上國。晉文侯輔政,乃率蔡共侯擊破之。至楚武王時,蠻與羅子共敗楚師,殺其將屈瑕。莊王初立,民飢兵弱,復為所寇。楚師既振,然後乃服,自是遂屬於楚。鄢陵之役,蠻與恭王合兵擊晉。及吳起相悼王,南并蠻越,遂有洞庭、蒼梧。秦昭王使白起伐楚,略取蠻夷,始置黔中郡。漢興,改為武陵。歲令大人輸布一匹,小口二丈,是謂賨布。雖時為寇盜,而不足為郡國患。

4南蠻西南... : 光武中興,武陵蠻夷特盛。建武二十三年,精夫相單程等據其險隘,大寇郡縣。遣武威將軍劉尚發南郡、長沙、武陵兵萬餘人,乘船泝沅水入武谿擊之。尚輕敵入險,山深水疾,舟船不得上。蠻氏知尚糧少入遠,又不曉道徑,遂屯聚守險。尚食盡引還,蠻緣路徼戰,尚軍大敗,悉為所沒。二十四年,相單程等下攻臨沅,遣謁者李嵩、中山太守馬成擊之,不能剋。明年春,遣伏波將軍馬援、中郎將劉匡、馬武、孫永等,將兵至臨沅,擊破之。單程等飢困乞降,會援病卒,謁者宗均聽悉受降。為置吏司,群蠻遂平。

5南蠻西南... : 肅宗建初元年,武陵澧中蠻陳從等反叛,入零陽蠻界。其冬,零陽蠻五里精夫為郡擊破從,從等皆降。三年冬,漊中蠻覃兒健等復反,攻燒零陽、作唐、孱陵界中。明年春,發荊州七郡及汝南、潁川施刑徒吏士五千餘人,拒守零陽,募充中五里蠻精夫不叛者四千人,擊澧中賊。五年春,覃兒健等請降,不許。郡因進兵與戰於宏下,大破之,斬兒健首,餘皆棄營走還漊中,復遣乞降,乃受之。於是罷武陵屯兵,賞賜各有差。

6南蠻西南... : 和帝永元四年冬,漊中、澧中蠻潭戎等反,燔燒郵亭,殺略吏民,郡兵擊破降之。安帝元初二年,澧中蠻以郡縣徭稅失平,懷怨恨,遂結充中諸種二千餘人,攻城殺長吏。州郡募五里蠻六亭兵追擊破之,皆散降。賜五里、六亭渠帥金帛各有差。明年秋,漊中、澧中蠻四千人並為盜賊。又零陵蠻羊孫、陳湯等千餘人,著赤幘,稱將軍,燒官寺,抄掠百姓。州郡募善蠻討平之。

7南蠻西南... : 順帝永和元年,武陵太守上書,以蠻夷率服,可比漢人,增其租賦。議者皆以為可。尚書令虞詡獨奏曰:“自古聖王不臣異俗,非德不能及,威不能加,知其獸心貪婪,難率以禮。是故羇縻而綏撫之,附則受而不逆,叛則棄而不追。先帝舊典,貢稅多少,所由來久矣。今猥增之,必有怨叛。計其所得,不償所費,必有後悔。”帝不從。其冬澧中、漊中蠻果爭貢布非舊約,遂殺鄉吏,舉種反叛。明年春,蠻二萬人圍充城,八千人寇夷道。遣武陵太守李進討破之,斬首數百級,餘皆降服。進乃簡選良吏,得其情和。在郡九年,梁太后臨朝,下詔增進秩二千石,賜錢二十萬。桓帝元嘉元年秋,武陵蠻詹山等四千餘人反叛,拘執縣令,屯結深山。至永興元年,太守應奉以恩信招誘,皆悉降散。

8南蠻西南... : 永壽三年十一月,長沙蠻反叛,屯益陽。至延熹三年秋,遂抄掠郡界,眾至萬餘人,殺傷長吏。又零陵蠻入長沙。冬,武陵蠻六千餘人寇江陵,荊州刺史劉度、謁者馬睦、南郡太守李肅皆奔走。肅主簿胡爽扣馬首諫曰:“蠻夷見郡無儆備,故敢乘閒而進。明府為國大臣,連城千里,舉旄鳴鼓,應聲十萬,柰何委符守之重,而為逋逃之人乎!”肅拔刃向爽曰:“掾促去!太守今急,何暇此計。”爽抱馬固諫,肅遂殺爽而走。帝聞之,徵肅棄巿,度、睦減死一等,復爽門閭,拜家一人為郎。於是以右校令度尚為荊州刺史,討長沙賊,平之。又遣車騎將軍馮緄討武陵蠻,並皆降散。軍還,賊復寇桂陽,太守廖析奔走。武陵蠻亦更攻其郡,太守陳奉率吏人擊破之,斬首三千餘級,降者二千餘人。至靈帝中平三年,武陵蠻復叛,寇郡界,州郡擊破之。

9南蠻西南... : 禮記稱“南方曰蠻,雕題交阯”。其俗男女同川而浴,故曰交阯。其西有噉人國,生首子輒解而食之,謂之宜弟。味旨,則以遺其君,君喜而賞其父。取妻美,則讓其兄。今烏滸人是也。

10南蠻西南... : 交阯之南有越裳國。周公居攝六年,制禮作樂,天下和平,越裳以三象重譯而獻白雉,曰:“道路悠遠,山川岨深,音使不通,故重譯而朝。”成王以歸周公。公曰:“德不加焉,則君子不饗其質;政不施焉,則君子不臣其人。吾何以獲此賜也!”其使請曰:“吾受命吾國之黃耇曰:‘久矣,天之無烈風雷雨,意者中國有聖人乎?有則盍往朝之。’”周公乃歸之於王,稱先王之神致,以薦于宗廟。周德既衰,於是稍絕。

11南蠻西南... : 及楚子稱霸,朝貢百越。秦并天下,威服蠻夷,始開領外,置南海、桂林、象郡。漢興,尉佗自立為南越王,傳國五世。至武帝元鼎五年,遂滅之,分置九郡,交阯刺史領焉。其珠崖、儋耳二郡在海洲上,東西千里,南北五百里。其渠帥貴長耳,皆穿而縋之,垂肩三寸。武帝末,珠崖太守會稽孫幸調廣幅布獻之,蠻不堪役,遂攻郡殺幸。幸子豹合率善人還復破之,自領郡事,討擊餘黨,連年乃平。豹遣使封還印綬,上書言狀,制詔即以豹為珠崖太守。威政大行,獻命歲至。中國貪其珍賂,漸相侵侮,故率數歲一反。元帝初元三年,遂罷之。凡立郡六十五歲。

12南蠻西南... : 逮王莽輔政,元始二年,日南之南黃支國來獻犀牛。凡交阯所統,雖置郡縣,而言語各異,重譯乃通。人如禽獸,長幼無別。項髻徒跣,以布貫頭而著之。後頗徙中國罪人,使雜居其閒,乃稍知言語,漸見禮化。

13南蠻西南... : 光武中興,錫光為交阯,任延守九真,於是教其耕稼,制為冠履,初設媒娉,始知姻娶,建立學校,導之禮義。

14南蠻西南... : 建武十二年,九真徼外蠻里張游,率種人慕化內屬,封為歸漢里君。明年,南越徼外蠻夷獻白雉、白菟。至十六年,交阯女子徵側及其妹徵貳反,攻郡。徵側者,麊泠縣雒將之女也。嫁為朱觏人詩索妻,甚雄勇。交阯太守蘇定以法繩之,側忿,故反。於是九真、日南、合浦蠻里皆應之,凡略六十五城,自立為王。交阯刺史及諸太守僅得自守。光武乃詔長沙、合浦、交阯具車船,修道橋,通障谿,儲糧穀。十八年,遣伏波將軍馬援、樓船將軍段志,發長沙、桂陽、零陵、蒼梧兵萬餘人討之。明年夏四月,援破交阯,斬徵側、徵貳等,餘皆降散。進擊九真賊都陽等,破降之。徙其渠帥三百餘口於零陵。於是領表悉平。

15南蠻西南... : 肅宗元和元年,日南徼外蠻夷究不事人邑豪獻生犀、白雉。和帝永元十二年夏四月,日南、象林蠻夷二千餘人寇掠百姓,燔燒官寺,郡縣發兵討擊,斬其渠帥,餘眾乃降。於是置象林將兵長史,以防其患。安帝永初元年,九真徼外夜郎蠻夷舉土內屬,開境千八百四十里。元初二年,蒼梧蠻夷反叛,明年,遂招誘鬱林、合浦蠻漢數千人攻蒼梧郡。鄧太后遣侍御史任逴奉詔赦之,賊皆降散。延光元年,九真徼外蠻貢獻內屬。三年,日南徼外蠻復來內屬。順帝永建六年,日南徼外葉調王便遣使貢獻,帝賜調便金印紫綬。

16南蠻西南... : 永和二年,日南、象林徼外蠻夷區憐等數千人攻象林縣,燒城寺,殺長吏。交阯刺史樊演發交阯、九真二郡兵萬餘人救之。兵士憚遠役,遂反,攻其府。二郡雖擊破反者,而賊埶轉盛。會侍御史賈昌使在日南,即與州郡并力討之,不利,遂為所攻。圍歲餘而兵穀不繼,帝以為憂。明年,召公卿百官及四府掾屬,問其方略,皆議遣大將,發荊、楊、兗、豫四萬人赴之。大將軍從事中郎李固駮曰:“若荊、楊無事,發之可也。今二州盜賊槃結不散,武陵、南郡蠻夷未輯,長沙、桂陽數被徵發,如復擾動,必更生患。其不可一也。又兗、豫之人卒被徵發,遠赴萬里,無有還期,詔書迫促,必致叛亡。其不可二也。南州水土溫暑,加有瘴氣,致死亡者十必四五。其不可三也。遠涉萬里,士卒疲勞,比至領南,不復堪鬥。其不可四也。軍行三十里為程,而去日南九千餘里,三百日乃到,計人稟五升,用米六十萬斛,不計將吏驢馬之食,但負甲自致,費便若此。其不可五也。設軍到所在,死亡必眾,既不足禦敵,當復更發,此為刻割心腹以補四支。其不可六也。九真、日南相去千里,發其吏民,猶尚不堪,何況乃苦四州之卒,以赴萬里之艱哉!其不可七也。前中郎將尹就討益州叛羌,益州諺曰:‘虜來尚可,尹來殺我。’後就徵還,以兵付刺史張喬。喬因其將吏,旬月之閒,破殄寇虜。此發將無益之效,州郡可任之驗也。宜更選有勇略仁惠任將帥者,以為刺史、太守,悉使共住交阯。今日南兵單無穀,守既不足,戰又不能。可一切徙其吏民北依交阯,事靜之後,又命歸本。還募蠻夷,使自相攻,轉輸金帛,以為其資。有能反閒致頭首者,許以封侯列土之賞。故并州刺史長沙祝良,性多勇決,又南陽張喬,前在益州有破虜之功,皆可任用。昔太宗就加魏尚為雲中守,哀帝即拜龔舍為太山太守。宜即拜良等,便道之官。”四府悉從固議,即拜祝良為九真太守,張喬為交阯刺史。喬至,開示慰誘,並皆降散。良到九真,單車入賊中,設方略,招以威信,降者數萬人,皆為良築起府寺。由是嶺外復平。

17南蠻西南... : 建康元年,日南蠻夷千餘人復攻燒縣邑,遂扇動九真,與相連結。交阯刺史九江夏方開恩招誘,賊皆降服。時梁太后臨朝,美方之功,遷為桂陽太守。桓帝永壽三年,居風令貪暴無度,縣人朱達等及蠻夷相聚,攻殺縣令,眾至四五千人,進攻九真,九真太守兒式戰死。詔賜錢六十萬,拜子二人為郎。遣九真都尉魏朗討破之,斬首二千級,渠帥猶屯據日南,眾轉彊盛。延熹三年,詔復拜夏方為交阯刺史。方威惠素著,日南宿賊聞之,二萬餘人相率詣方降。靈帝建寧三年,鬱林太守谷永以恩信招降烏滸人十餘萬內屬,皆受冠帶,開置七縣。熹平二年冬十二月,日南徼外國重譯貢獻。光和元年,交阯、合浦烏滸蠻反叛,招誘九真、日南,合數萬人,攻沒郡縣。四年,刺史朱雋擊破之。六年,日南徼外國復來貢獻。

18南蠻西南... : 巴郡南郡蠻,本有五姓:巴氏,樊氏,瞫氏,相氏,鄭氏。皆出於武落鍾離山。其山有赤黑二穴,巴氏之子生於赤穴,四姓之子皆生黑穴。未有君長,俱事鬼神,乃共擲劍於石穴,約能中者,奉以為君。巴氏子務相乃獨中之,眾皆歎。又令各乘土船,約能浮者,當以為君。餘姓悉沈,唯務相獨浮。因共立之,是為廩君。乃乘土船,從夷水至鹽陽。鹽水有神女,謂廩君曰:“此地廣大,魚鹽所出,願留共居。”廩君不許。鹽神暮輒來取宿,旦即化為蟲,與諸蟲群飛,掩蔽日光,天地晦冥。積十餘日,廩君思其便,因射殺之,天乃開明。廩君於是君乎夷城,四姓皆臣之。廩君死,魂魄世為白虎。巴氏以虎飲人血,遂以人祠焉。

19南蠻西南... : 及秦惠王并巴中,以巴氏為蠻夷君長,世尚秦女,其民爵比不更,有罪得以爵除。其君長歲出賦二千一十六錢,三歲一出義賦千八百錢。其民戶出幏布八丈二尺,雞羽三十鍭。漢興,南郡太守靳彊請一依秦時故事。

20南蠻西南... : 至建武二十三年,南郡潳山蠻雷遷等始反叛,寇掠百姓,遣武威將軍劉尚將萬餘人討破之,徙其種人七千餘口置江夏界中,今沔中蠻是也。和帝永元十三年,巫蠻許聖等以郡收稅不均,懷怨恨,遂屯聚反叛。明年夏,遣使者督荊州諸郡兵萬餘人討之。聖等依憑阻隘,久不破。諸軍乃分道並進,或自巴郡、魚復數路攻之,蠻乃散走,斬其渠帥,乘勝追之,大破聖等。聖等乞降,復悉徙置江夏。靈帝建寧二年,江夏蠻叛,州郡討平之。光和三年,江夏蠻復反,與廬江賊黃穰相連結,十餘萬人,攻沒四縣,寇患累年。廬江太守陸康討破之,餘悉降散。

21南蠻西南... : 板楯蠻夷者,秦昭襄王時有一白虎,常從群虎數遊秦、蜀、巴、漢之境,傷害千餘人。昭王乃重募國中有能殺虎者,賞邑萬家,金百鎰。時有巴郡閬中夷人,能作白竹之弩,乃登樓射殺白虎。昭王嘉之,而以其夷人,不欲加封,乃刻石盟要,復夷人頃田不租,十妻不筭,傷人者論,殺人者得以倓錢贖死。盟曰:“秦犯夷,輸黃龍一雙;夷犯秦,輸清酒一鍾。”夷人安之。

22南蠻西南... : 至高祖為漢王,發夷人還伐三秦。秦地既定,乃遣還巴中,復其渠帥羅、朴、督、鄂、度、夕、龔七姓,不輸租賦,餘戶乃歲入賨錢,口四十。世號為板楯蠻夷。閬中有渝水,其人多居水左右。天性勁勇,初為漢前鋒,數陷陳。俗喜歌舞,高祖觀之,曰:“此武王伐紂之歌也。”乃命樂人習之,所謂巴渝舞也。遂世世服從。

23南蠻西南... : 至于中興,郡守常率以征伐。桓帝之世,板楯數反,太守蜀郡趙溫以恩信降服之。靈帝光和三年,巴郡板楯復叛,寇掠三蜀及漢中諸郡。靈帝遣御史中丞蕭瑗督益州兵討之,連年不能剋。帝欲大發兵,乃問益州計吏,考以征討方略。漢中上計程包對曰:“板楯七姓,射殺白虎立功,先世復為義人。其人勇猛,善於兵戰。昔永初中,羌入漢州,郡縣破壞,得板楯救之,羌死敗殆盡,故號為神兵。羌人畏忌,傳語種輩,勿復南行。至建和二年,羌復大入,實賴板楯連摧破之。前車騎將軍馮緄南征武陵,雖受丹陽精兵之銳,亦倚板楯以成其功。近益州郡亂,太守李顒亦以板楯討而平之。忠功如此,本無惡心。長吏鄉亭更賦至重,僕役箠楚,過於奴虜,亦有嫁妻賣子,或乃至自頸割。雖陳冤州郡,而牧守不為通理。闕庭悠遠,不能自聞。含怨呼天,叩心窮谷。愁苦賦役,困罹酷刑。故邑落相聚,以致叛戾。非有謀主僭號,以圖不軌。今但選明能牧守,自然安集,不煩征伐也。”帝從其言,遣太守曹謙宣詔赦之,即皆降服。至中平五年,巴郡黃巾賊起,板楯蠻夷因此復叛,寇掠城邑,遣西園上軍別部司馬趙瑾討平之。

24南蠻西南... : 西南夷者,在蜀郡徼外。有夜郎國,東接交阯,西有滇國,北有邛都國,各立君長。其人皆椎結左衽,邑聚而居,能耕田。其外又有巂、昆明諸落,西極同師,東北至葉榆,地方數千里。無君長,辮髮,隨畜遷徙無常。自巂東北有莋都國,東北有冉駹國,或土著,或隨畜遷徙。自冉駹東北有白馬國,氐種是也。此三國亦有君長。

25南蠻西南... : 夜郎者,初有女子浣於遯水,有三節大竹流入足閒,聞其中有號聲,剖竹視之,得一男兒,歸而養之。及長,有才武,自立為夜郎侯,以竹為姓。武帝元鼎六年,平南夷,為牂柯郡,夜郎侯迎降,天子賜其王印綬。後遂殺之。夷獠咸以竹王非血氣所生,甚重之,求為立後。牂柯太守霸以聞,天子乃封其三子為侯。死,配食其父。今夜郎縣有竹王三郎神是也。

26南蠻西南... : 初,楚頃襄王時,遣將莊豪從沅水伐夜郎,軍至且蘭,椓船於岸而步戰。既滅夜郎,因留王滇池。以且蘭椓船牂柯處,乃改其名為牂柯。牂柯地多雨潦,俗好巫鬼禁忌,寡畜生,又無蠶桑,故其郡最貧。句町縣有桄桹木,可以為弃,百姓資之。公孫述時,大姓龍、傅、尹、董氏,與郡功曹謝暹保境為漢,乃遣使從番禺江奉貢。光武嘉之,並加褒賞。桓帝時,郡人尹珍自以生於荒裔,不知禮義,乃從汝南許慎、應奉受經書圖緯,學成,還鄉里教授,於是南域始有學焉。珍官至荊州刺史。

27南蠻西南... : 滇王者,莊蹻之後也。元封二年,武帝平之,以其地為益州郡,割牂柯、越巂各數縣配之。後數年,復并昆明地,皆以屬之此郡。有池,周回二百餘里,水源深廣,而末更淺狹,有似倒流,故謂之滇池。河土平敞,多出鸚鵡、孔雀,有鹽池田漁之饒,金銀畜產之富。人俗豪头。居官者皆富及累世。

28南蠻西南... : 及王莽政亂,益州郡夷棟蠶、若豆等起兵殺郡守,越巂姑復夷人大牟亦皆叛,殺略吏人。莽遣寧始將軍廉丹,發巴蜀吏人及轉兵穀卒徒十餘萬擊之。吏士飢疫,連年不能剋而還。以廣漢文齊為太守,造起陂池,開通溉灌,墾田二千餘頃。率厲兵馬,修障塞,降集群夷,甚得其和。及公孫述據益土,齊固守拒險,述拘其妻子,許以封侯,齊遂不降。聞光武即位,乃閒道遣使自聞。蜀平,徵為鎮遠將軍,封成義侯。於道卒,詔為起祠堂,郡人立廟祀之。

29南蠻西南... : 建武十八年,夷渠帥棟蠶與姑復、楪榆、梇棟、連然、滇池、建怜、昆明諸種反叛,殺長吏。益州太守繁勝與戰而敗,退保朱提。十九年,遣武威將軍劉尚等發廣漢、犍為、蜀郡人及朱提夷,合萬三千人擊之。尚軍遂度瀘水,入益州界。群夷聞大兵至,皆棄壘奔走,尚獲其羸弱、穀畜。二十年,進兵與棟蠶等連戰數月,皆破之。明年正月,追至不韋,斬棟蠶帥,凡首虜七千餘人,得生口五千七百人,馬三千疋,牛羊三萬餘頭,諸夷悉平。

30南蠻西南... : 肅宗元和中,蜀郡王追為太守,政化尤異,有神馬四匹出滇池河中,甘露降,白烏見,始興起學校,漸遷其俗。靈帝熹平五年,諸夷反叛,執太守雍陟。遣御史中丞朱龜討之,不能剋。朝議以為郡在邊外,蠻夷喜叛,勞師遠役,不如棄之。太尉掾巴郡李顒建策討伐,乃拜顒益州太守,與刺史龐芝發板楯蠻擊破平之,還得雍陟。顒卒後,夷人復叛,以廣漢景毅為太守,討定之。毅初到郡,米斛萬錢,漸以仁恩,少年閒,米至數十云。

31南蠻西南... : 哀牢夷者,其先有婦人名沙壹,居于牢山。嘗捕魚水中,觸沈木若有感,因懷妊,十月,產子男十人。後沈木化為龍,出水上。沙壹忽聞龍語曰:“若為我生子,今悉何在?”九子見龍驚走,獨小子不能去,背龍而坐,龍因舐之。其母鳥語,謂背為九,謂坐為隆,因名子曰九隆。及後長大,諸兄以九隆能為父所舐而黠,遂共推以為王。後牢山下有一夫一婦,復生十女子,九隆兄弟皆娶以為妻,後漸相滋長。種人皆刻畫其身,象龍文,衣皆著尾。九隆死,世世相繼。乃分置小王,往往邑居,散在谿谷。絕域荒外,山川阻深,生人以來,未嘗交通中國。

32南蠻西南... : 建武二十三年,其王賢栗遣兵乘箄船,南下江、漢,擊附塞夷鹿茤。鹿茤人弱,為所禽獲。於是震雷疾雨,南風飄起,水為逆流,侴涌二百餘里,箄船沈沒,哀牢之眾,溺死數千人。賢栗復遣其六王將萬人以攻鹿茤,鹿茤王與戰,殺其六王。哀牢耆老共埋六王,夜虎復出其尸而食之,餘眾驚怖引去。賢栗惶恐,謂其耆老曰:“我曹入邊塞,自古有之,今攻鹿茤,輒被天誅,中國其有聖帝乎?天祐助之,何其明也!”二十七年,賢栗等遂率種人戶二千七百七十,口萬七千六百五十九,詣越巂太守鄭鴻降,求內屬。光武封賢栗等為君長。自是歲來朝貢。

33南蠻西南... : 永平十二年,哀牢王柳貌遣子率種人內屬,其稱邑王者七十七人,戶五萬一千八百九十,口五十五萬三千七百一十一。西南去洛陽七千里,顯宗以其地置哀牢、博南二縣,割益州郡西部都尉所領六縣,合為永昌郡。始通博南山,度蘭倉水,行者苦之。歌曰:“漢德廣,開不賓。度博南,越蘭津。度蘭倉,為它人。”

34南蠻西南... : 哀牢人皆穿鼻儋耳,其渠帥自謂王者,耳皆下肩三寸,庶人則至肩而已。土地沃美,宜五穀、蠶桑。知染采文繡,罽毲帛疊,蘭干細布,織成文章如綾錦。有梧桐木華,績以為布,幅廣五尺,絜白不受垢汙。先以覆亡人,然後服之。其竹節相去一丈,名曰濮竹。出銅、鐵、鉛、錫、金、銀、光珠、虎魄、水精、琉璃、軻蟲、蚌珠、孔雀、翡翠、犀、象、猩猩、貊獸。雲南縣有神鹿兩頭,能食毒草。

35南蠻西南... : 先是,西部都尉廣漢鄭純為政清絜,化行夷貊,君長感慕,皆獻土珍,頌德美。天子嘉之,即以為永昌太守。純與哀牢夷人約,邑豪歲輸布貫頭衣二領,鹽一斛,以為常賦,夷俗安之。純自為都尉、太守,十年卒官。建初元年,哀牢王類牢與守令忿爭,遂殺守令而反叛,攻越巂唐城。太守王尋奔楪榆。哀牢三千餘人攻博南,燔燒民舍。肅宗募發越巂、益州、永昌夷漢九千人討之。明年春,邪龍縣昆明夷鹵承等應募,率種人與諸郡兵擊類牢於博南,大破斬之。傳首洛陽,賜鹵承帛萬匹,封為破虜傍邑侯。

36南蠻西南... : 永元六年,郡徼外敦忍乙王莫延慕義,遣使譯獻犀牛、大象。九年,徼外蠻及撣國王雍由調遣重譯奉國珍寶,和帝賜金印紫綬,小君長皆加印綬、錢帛。

37南蠻西南... : 永初元年,徼外僬僥種夷陸類等三千餘口舉種內附,獻象牙、水牛、封牛。永寧元年,撣國王雍由調復遣使者詣闕朝賀,獻樂及幻人,能變化吐火,自支解,易牛馬頭。又善跳丸,數乃至千。自言我海西人。海西即大秦也,撣國西南通大秦。明年元會,安帝作樂於庭,封雍由調為漢大都尉,賜印綬、金銀、綵繒各有差也。

38南蠻西南... : 邛都夷者,武帝所開,以為邛都縣。無幾而地陷為汙澤,因名為邛池,南人以為邛河。後復反叛。元鼎六年,漢兵自越巂水伐之,以為越巂郡。其土地平原,有稻田。青蛉縣禺同山有碧雞金馬,光景時時出見。俗多游蕩,而喜謳歌,略與牂柯相類。豪帥放縱,難得制御。

39南蠻西南... : 王莽時,郡守枚根調邛人長貴,以為軍候。更始二年,長貴率種人攻殺枚根,自立為邛穀王,領太守事。又降於公孫述。述敗,光武封長貴為邛穀王。建武十四年,長貴遣使上三年計,天子即授越巂太守印綬。十九年,武威將軍劉尚擊益州夷,路由越巂。長貴聞之,疑尚既定南邊,威法必行,己不得自放縱,即聚兵起營臺,招呼諸君長,多釀毒酒,欲先以勞軍,因襲擊尚。尚知其謀,即分兵先據邛都,遂掩長貴誅之,徙其家屬於成都。

40南蠻西南... : 永平元年,姑復夷復叛,益州刺史發兵討破之,斬其渠帥,傳首京師。後太守巴郡張翕,政化清平,得夷人和。在郡十七年,卒,夷人愛慕,如喪父母。蘇祈叟二百餘人,齎牛羊送喪,至翕本縣安漢,起墳祭祀。詔書嘉美,為立祠堂。

41南蠻西南... : 安帝元初三年,郡徼外夷大羊等八種,戶三萬一千,口十六萬七千六百二十,慕義內屬。時郡縣賦斂煩數,五年,卷夷大牛種封離等反畔,殺遂久令。明年,永昌、益州及蜀郡夷皆叛應之,眾遂十餘萬,破壞二十餘縣,殺長吏,燔燒邑郭,剽略百姓,骸骨委積,千里無人。詔益州刺史張喬選堪能從事討之。喬乃遣從事楊竦將兵至楪榆擊之,賊盛未敢進,先以詔書告示三郡,密徵求武士,重其購賞。乃進軍與封離等戰,大破之,斬首三萬餘級,獲生口千五百人,資財四千餘萬,悉以賞軍士。封離等惶怖,斬其同謀渠帥,詣竦乞降,竦厚加慰納。其餘三十六種皆來降附。竦因奏長吏姦猾侵犯蠻夷者九十人,皆減死。州中論功未及上,會竦病創卒,張喬深痛惜之,乃刻石勒銘,圖畫其像。天子以張翕有遺愛,乃拜其子湍為太守。夷人懽喜,奉迎道路。曰:“郎君儀貌類我府君。”後湍頗失其心,有欲叛者,諸夷耆老相曉語曰:“當為先府君故。”遂以得安。後順桓閒,廣漢馮顥為太守,政化尤多異跡云。

42南蠻西南... : 莋都夷者,武帝所開,以為莋都縣。其人皆被髮左衽,言語多好譬類,居處略與汶山夷同。土出長年神藥,仙人山圖所居焉。元鼎六年,以為沈黎郡。至天漢四年,并蜀為西部,置兩都尉,一居旄牛,主徼外夷。一居青衣,主漢人。

43南蠻西南... : 永平中,益州刺史梁國朱輔,好立功名,慷慨有大略。在州數歲,宣示漢德,威懷遠夷。自汶山以西,前世所不至,正朔所未加。白狼、槃木、唐菆等百餘國,戶百三十餘萬,口六百萬以上,舉種奉貢,稱為臣僕,輔上疏曰:“臣聞《詩》云:‘彼徂者岐,有夷之化。’傳曰:‘岐道雖僻,而人不遠。’詩人誦詠,以為符驗。今白狼王唐菆等慕化歸義,作詩三章。路經邛來大山零高阪,峭危峻險,百倍岐道。繈負老幼,若歸慈母。遠夷之語,辭意難正。草木異種,鳥獸殊類。有犍為郡掾田恭與之習狎,頗曉其言,臣輒令訊其風俗,譯其辭語。今遣從事史李陵與恭護送詣闕,并上其樂詩。昔在聖帝,舞四夷之樂;今之所上,庶備其一。”帝嘉之,事下史官,錄其歌焉。

44南蠻西南... : 遠夷樂德歌詩曰:

45南蠻西南... : 大漢是治,與天合意。吏譯平端,

46南蠻西南... : 不從我來。

47南蠻西南... : 聞風向化,

48南蠻西南... : 所見奇異。多賜贈布,甘美酒食。昌樂肉飛,

49南蠻西南... : 屈申悉備

50南蠻西南... : 。蠻夷貧薄,

51南蠻西南... : 無所報嗣。

52南蠻西南... : 願主長壽,子孫昌熾。遠夷慕德歌詩曰:

53南蠻西南... : 蠻夷所處,日入之部。慕義向化,

54南蠻西南... : 歸日出主。

55南蠻西南... : 聖德深恩,

56南蠻西南... : 與人富厚。冬多霜雪,夏多和雨。

57南蠻西南... : 寒溫時適,

58南蠻西南... : 部人多有。涉危歷險,不遠萬里。

59南蠻西南... : 去俗歸德,

60南蠻西南... : 心歸慈母。遠夷懷德歌曰:

61南蠻西南... : 荒服之外,土地墝埆。食肉衣皮,

62南蠻西南... : 不見鹽穀。

63南蠻西南... : 吏譯傳風,

64南蠻西南... : 大漢安樂。攜負歸仁,觸冒險陜。

65南蠻西南... : 高山岐峻,

66南蠻西南... : 緣崖磻石。木薄發家,百宿到洛。

67南蠻西南... : 父子同賜,

68南蠻西南... : 懷抱匹帛。傳告種人,長願臣僕。

69南蠻西南... : 肅宗初,輔坐事免。是時郡尉府舍皆有雕飾,畫山神海靈奇禽異獸,以眩燿之,夷人益畏憚焉。和帝永元十二年,旄牛徼外白狼、樓薄蠻夷王唐繒等,遂率種人十七萬口,歸義內屬。詔賜金印紫綬,小豪錢帛各有差。

70南蠻西南... : 安帝永初元年,蜀郡三襄種夷與徼外汙衍種并兵三千餘人反叛,攻蠶陵城,殺長吏。二年,青衣道夷邑長令田,與徼外三種夷三十一萬口,齎黃金、旄牛毦,舉土內屬。安帝增令田爵號為奉通邑君。延光二年春,旄牛夷叛,攻零關,殺長吏,益州刺史張喬與西部都尉擊破之。於是分置蜀郡屬國都尉,領四縣如太守。桓帝永壽二年,蜀郡夷叛,殺略吏民。延熹二年,蜀郡三襄夷寇蠶陵,殺長吏。四年,犍為屬國夷寇郡界,益州刺史山昱擊破之,斬首千四百級,餘皆解散。靈帝時,以屬郡蜀國為漢嘉郡。

71南蠻西南... : 冉駹夷者,武帝所開。元鼎六年,以為汶山郡。至地節三年,夷人以立郡賦重,宣帝乃省并蜀郡為北部都尉。其山有六夷七羌九氐,各有部落。其王侯頗知文書,而法嚴重。貴婦人,黨母族。死則燒其尸。土氣多寒,在盛夏冰猶不釋,故夷人冬則避寒,入蜀為傭,夏則違暑,反其眾邑。皆依山居止,累石為室,高者至十餘丈,為邛籠。又土地剛鹵,不生穀粟麻菽,唯以麥為資,而宜畜牧。有旄牛,無角,一名童牛,肉重千斤,毛可為毦。出名馬。有靈羊,可療毒。又有食藥鹿,鹿麑有胎者,其腸中糞亦療毒疾。又有五角羊、麝香、輕毛毼雞、牲牲。其人能作旄氈、班罽、青頓、毞毲、羊羧之屬。特多雜藥。地有鹹土,煮以為鹽,麡羊牛馬食之皆肥。

72南蠻西南... : 其西又有三河、槃于虜,北有黃石、北地、盧水胡,其表乃為徼外。靈帝時,復分蜀郡北部為汶山郡云。

73南蠻西南... : 白馬氐者,武帝元鼎六年時,分廣漢西部,合以為武都,土地險阻,有麻田,出名馬、牛、羊、漆、蜜,氐人勇戇抵冒,貪貨死利,居於河池,一名仇池,方百傾,四面斗絕。數為邊寇,郡縣討之,則依固自守,元封三年,氐人反叛,遣兵破之,分徙酒泉郡,昭帝元鳳元年,氐人復叛,遣執金吾馬適建、龍哣侯韓增、大鴻臚田廣明,將三輔、太常徒討破之。

74南蠻西南... : 及王莽篡亂,氐人亦叛。建武初,氐一悉附隴蜀,及隗囂滅,其酋豪乃背公孫述降漢,隴西太守馬援上復其王侯君長,賜以印綬。後囂放人隗茂反,殺武都太守。氐人大豪齊鍾留為種類所敬信,威服諸豪,與郡丞孔奮擊茂,破斬之。後亦時為寇盜,郡縣討破之。

75南蠻西南... : 論曰:漢氏征伐戎狄,有事邊遠,蓋亦與王業而終始矣,至於傾沒疆垂,喪師敗將者,不出時歲,卒能開四夷之境,款殊俗之附。若乃文約之所沾漸,風聲之所周流,幾將日所出入處也。著自山經、水志者,亦略及焉。雖服叛難常,威澤時曠,及其化行,則緩耳雕腳之倫,獸居鳥語之類,莫不舉種盡落,回面而請吏,陵海越障,累譯以內屬焉。故其錄名中郎、校尉之署,編數都護、部守之曹,動以數百萬計。若乃藏山隱海之靈物,沈沙棲陸之瑋寶,莫不呈表怪麗,雕被宮幄焉。又其賨幏火毳馴禽封獸之賦,軨積於內府;夷歌巴舞殊音異節之技,列倡於外明。豈柔服之道,必足於斯?然亦云致遠者矣。蠻夷雖附阻巖谷,而類有土居,連涉荊、交之區,布護巴、庸之外,不可量極。然其凶勇狡筭,薄於羌狄,故陵暴之害,不能深也。西南之徼,尤為劣焉。故關守永昌,肇自遠離,啟土立人,至今成都焉。

76南蠻西南... : 贊曰:百蠻蠢居,仞彼方徼。鏤體卉衣,憑深阻峭。亦有別夷,屯彼蜀表。參差聚落,紆餘岐道。往化既孚,改襟輸寶。俾建永昌,同編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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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竹客 發表於 2010-4-11 16:20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十六卷 西羌傳

1西羌傳: 西羌之本,出自三苗,姜姓之別也。其國近南岳。及舜流四凶,徙之三危,河關之西南羌地是也。濱於賜支,至乎河首,綿地千里。賜支者,禹貢所謂析支者也。南接蜀、漢徼外蠻夷,西北鄯善、車師諸國。所居無常,依隨水草。地少五穀,以產牧為業。其俗氏族無定,或以父名母姓為種號。十二世後,相與婚姻,父沒則妻後母,兄亡則納递泽,故國無鰥寡,種類繁熾。不立君臣,無相長一,強則分種為酋豪,弱則為人附落,更相抄暴,以力為雄。殺人償死,無它禁令。其兵長在山谷,短於平地,不能持久,而果於觸突,以戰死為吉利,病終為不祥。堪耐寒苦,同之禽獸。雖婦人產子,亦不避風雪。性堅剛勇猛,得西方金行之氣焉。

2西羌傳: 王政脩則賓服,德教失則寇亂。昔夏后氏太康失國,四夷背叛。及后相即位,乃征畎夷,七年然後來賓。至于后泄,始加爵命,由是服從。后桀之亂,畎夷入居邠岐之閒,成湯既興,伐而攘之。及殷室中衰,諸夷皆叛。至于武丁,征西戎、鬼方,三年乃克。故其詩曰:“自彼氐羌,莫敢不來王。”

3西羌傳: 及武乙暴虐,犬戎寇邊,周古公踰梁山而避于岐下。及子季歷,遂伐西落鬼戎。太丁之時,季歷復伐燕京之戎,戎人大敗周師。後二年,周人克余無之戎,於是太丁命季歷為牧師。自是之後,更伐始呼、翳徒之戎,皆克之。及文王為西伯,西有昆夷之患,北有獫狁之難,遂攘戎狄而戍之,莫不賓服。及率西戎,征殷之叛國以事紂。

4西羌傳: 及武王伐商,羌、髳率師會于牧野。至穆王時,戎狄不貢,王乃西征犬戎,獲其五王,又得四白鹿,四白狼,王遂遷戎于太原。夷王衰弱,荒服不朝,乃命总公率六師伐太原之戎,至于俞泉,獲馬千匹。厲王無道,戎狄寇掠,乃入犬丘,殺秦仲之族,王命伐戎,不克。及宣王立四年,使秦仲伐戎,為戎所殺,王乃召秦仲子莊公,與兵七千人,伐戎破之,由是少卻。後二十七年,王遣兵伐太原戎,不克。後五年,王伐條戎、奔戎,王師敗績。後二年,晉人敗北戎于汾隰,戎人滅姜侯之邑。明年,王征申戎,破之。後十年,幽王命伯士伐六濟之戎,軍敗,伯士死焉。其年,戎圍犬丘,虜秦襄公之兄伯父。時幽王昏虐,四夷交侵,遂廢申后而立褒姒。申侯怒,與戎寇周,殺幽王於酈山,周乃東遷洛邑,秦襄公攻戎救周。後二年,邢侯大破北戎。

5西羌傳: 及平王之末,周遂陵遲,戎逼諸夏,自隴山以東,及乎伊、洛,往往有戎。於是渭首有狄、铠、邽、冀之戎,涇北有義渠之戎,洛川有大荔之戎,渭南有驪戎,伊、洛閒有楊拒、泉皋之戎,潁首以西有蠻氏之戎。當春秋時,閒在中國,與諸夏盟會。魯莊公伐秦取邽、冀之戎。後十餘歲,晉滅驪戎。是時,伊、洛戎強,東侵曹、魯,後十九年,遂入王城,於是秦、晉伐戎以救周。後二年,又寇京師,齊桓公徵諸侯戍周。後九年,陸渾戎自瓜州遷于伊川,允姓戎遷于渭汭,東及轘轅。在河南山北者號曰陰戎,陰戎之種遂以滋廣。晉文公欲脩霸業,乃賂戎狄通道,以匡王室。秦穆公得戎人由余,遂霸西戎,開地千里。及晉悼公,又使魏絳和諸戎,復脩霸業。是時楚、晉強盛,威服諸戎,陸渾、伊、洛、陰戎事晉,而蠻氏從楚。後陸渾叛晉,晉令荀吳滅之。後四十四年,楚執蠻氏而盡囚其人。是時義渠、大荔最強,築城數十,皆自稱王。

6西羌傳: 至周貞王八年,秦厲公滅大荔,取其地。趙亦滅代戎,即北戎也。韓、魏復共稍并伊、洛、陰戎,滅之。其遺脫者皆逃走,西踰汧、隴。自是中國無戎寇,唯餘義渠種焉。至貞王二十五年,秦伐義渠,虜其王。後十四年,義渠侵秦至渭陰。後百許年,義渠敗秦師于洛。後四年,義渠國亂,秦惠王遣庶長操將兵定之,義渠遂臣於秦。後八年,秦伐義渠,取郁郅。後二年,義渠敗秦師于李伯。明年,秦伐義渠,取徒涇二十五城。及昭王立,義渠王朝秦,遂與昭王母宣太后通,生二子。至王赧四十三年,宣太后誘殺義渠王於甘泉宮,因起兵滅之,始置隴西、北地、上郡焉。

7西羌傳: 戎本無君長,夏后氏末及商周之際,或從侯伯征伐有功,天子爵之,以為藩服。春秋時,陸渾、蠻氏戎稱子,戰國世,大荔、義渠稱王,及其衰亡,餘種皆反舊為酋豪云。

8西羌傳: 羌無弋爰劍者,秦厲公時為秦所拘執,以為奴隸。不知爰劍何戎之別也。後得亡歸,而秦人追之急,藏於巖穴中得免。羌人云爰劍初藏穴中,秦人焚之,有景象如虎,為其蔽火,得以不死。既出,又與劓女遇於野,遂成夫婦。女恥其狀,被髮覆面,羌人因以為俗,遂俱亡入三河閒。諸羌見爰劍被焚不死,怪其神,共畏事之,推以為豪。河湟閒少五穀,多禽獸,以射獵為事,爰劍教之田畜,遂見敬信,廬落種人依之者日益眾。羌人謂奴為無弋,以爰劍嘗為奴隸,故因名之。其後世世為豪。

9西羌傳: 至爰劍曾孫忍時,秦獻公初立,欲復穆公之跡,兵臨渭首,滅狄铠戎。忍季父卬畏秦之威,將其種人附落而南,出賜支河曲西數千里,與眾羌絕遠,不復交通。其後子孫分別,各自為種,任隨所之。或為氂牛種,越巂羌是也;或為白馬種,廣漢羌是也;或為參狼種,武都羌是也。忍及弟舞獨留湟中,並多娶妻婦。忍生九子為九種,舞生十七子為十七種,羌之興盛,從此起矣。

10西羌傳: 及忍子研立,時秦孝公雄強,威服羌戎。孝公使太子駟率戎狄九十二國朝周顯王。研至豪健,故羌中號其後為研種。及秦始皇時,務并六國,以諸侯為事,兵不西行,故種人得以繁息。秦既兼天下,使蒙恬將兵略地,西逐諸戎,北卻眾狄,築長城以界之,眾羌不復南度。

11西羌傳: 至于漢興,匈奴冒頓兵強,破東胡,走月氏,威震百蠻,臣服諸羌。景帝時,研種留何率種人求守隴西塞,於是徙留何等於狄道、安故,至臨洮、氐道、羌道縣。及武帝征伐四夷,開地廣境,北卻匈奴,西逐諸羌,乃度河、湟,築令居塞;初開河西,列置四郡,通道玉門,隔絕羌胡,使南北不得交關。於是障塞亭燧出長城外數千里。時先零羌與封養牢姐種解仇結盟,與匈奴通,合兵十餘萬,共攻令居、安故,遂圍枹罕。漢遣將軍李息、郎中令徐自為將兵十萬人擊平之。始置護羌校尉,持節統領焉。羌乃去湟中,依西海、鹽池左右。漢遂因山為塞,河西地空,稍徙人以實之。

12西羌傳: 至宣帝時,遣光祿大夫義渠安國覘行諸羌,其先零種豪言:“願得度湟水,逐人所不田處以為畜牧。”安國以事奏聞,後將軍趙充國以為不可聽。後因緣前言,遂度湟水,郡縣不能禁。至元康三年,先零乃與諸羌大共盟誓,將欲寇邊。帝聞,復使安國將兵觀之。安國至,召先零豪四十餘人斬之,因放兵擊其種,斬首千餘級。於是諸羌怨怒,遂寇金城。乃遣趙充國與諸將將兵六萬人擊破平之。至研十三世孫燒當立。元帝時,彡姐等七種羌寇隴西,遣右將軍馮奉世擊破降之。從爰劍種五世至研,研最豪健,自後以研為種號。十三世至燒當,復豪健,其子孫更以燒當為種號。自彡姐羌降之後數十年,四夷賓服,邊塞無事。至王莽輔政,欲燿威德,以懷遠為名,乃令譯諷旨諸羌,使共獻西海之地,初開以為郡,築五縣,邊海亭燧相望焉。

13西羌傳: 滇良者,燒當之玄孫也。時王莽末,四夷內侵,及莽敗,眾羌遂還據為寇。更始、赤眉之際,羌遂放縱,寇金城、隴西。隗囂雖擁兵而不能討之,乃就慰納,因發其眾與漢相拒。建武九年,隗囂死,司徒掾班彪上言:“今涼州部皆有降羌,羌胡被髮左衽,而與漢人雜處,習俗既異,言語不通,數為小吏黠人所見侵奪,窮恚無聊,故致反叛。夫蠻夷寇亂,皆為此也。舊制益州部置蠻夷騎都尉,幽州部置領烏桓校尉,涼州部置護羌校尉,皆持節領護,理其怨結,歲時循行,問所疾苦。又數遣使驛通動靜,使塞外羌夷為吏耳目,州郡因此可得儆備。今宜復如舊,以明威防。”光武從之,即以牛邯為護羌校尉,持節如舊。及邯卒而職省。十年,先零豪與諸種相結,復寇金城、隴西,遣中郎將來歙等擊之,大破。事已具歙傳。十一年夏,先零種復寇臨洮,隴西太守馬援破降之。後悉歸服,徙置天水、隴西、扶風三郡。明年,武都參狼羌反,援又破降之。事已具援傳。

14西羌傳: 自燒當至滇良,世居河北大允谷,種小人貧。而先零、卑湳並皆強富,數侵犯之。滇良父子積見陵易,憤怒,而素有恩信於種中,於是集會附落及諸雜種,乃從大榆入,掩擊先零、卑湳,大破之,殺三千人,掠取財畜,奪居其地大榆中,由是始強。

15西羌傳: 滇良子滇吾立。中元元年,武都參狼羌反,殺略吏人,太守與戰不勝,隴西太守劉盱遣從事辛都、監軍掾李苞,將五千人赴武都,與羌戰,斬其酋豪,首虜千餘人。時武都兵亦更破之,斬首千餘級,餘悉降。時滇吾附落轉盛,常雄諸羌,每欲侵邊者,滇吾轉教以方略,為其渠帥。二年秋,燒當羌滇吾與弟滇岸率步騎五千寇隴西塞,劉盱遣兵於枹罕擊之,不能克,又戰於允街,為羌所敗,殺五百餘人。於是守塞諸羌皆復相率為寇。遣謁者張鴻領諸郡兵擊之,戰於允吾、唐谷,軍敗,鴻及隴西長史田颯皆沒。又天水兵為牢姐種所敗於白石,死者千餘人。

16西羌傳: 時燒何豪有婦人比銅鉗者,年百餘歲,多智筭,為種人所信向,皆從取計策。時為盧水胡所擊,比銅鉗乃將其眾來依郡縣。種人頗有犯法者,臨羌長收繫比銅鉗,而誅殺其種六七百人。顯宗憐之,乃下詔曰:“昔桓公伐戎而無仁惠,故春秋貶曰‘齊人’。今國家無德,恩不及遠,羸弱何辜,而當并命!夫長平之暴,非帝者之功,咎由太守長吏妄加殘戮。比銅鉗尚生者,所在致醫藥養視,令招其種人,若欲歸故地者,厚遣送之。其小種若束手自詣,欲效功者,皆除其罪。若有逆謀為吏所捕,而獄狀未斷,悉以賜有功者。”

17西羌傳: 永平元年,復遣中郎將竇固、捕虜將軍馬武等擊滇吾於西邯,大破之。事已具武等傳。滇吾遠引去,餘悉散降,徙七千口置三輔。以謁者竇林領護羌校尉,居狄道。林為諸羌所信,而滇岸遂詣林降。林為下吏所欺,謬奏上滇岸以為大豪,承制封為歸義侯,加號漢大都尉。明年,滇吾復降,林復奏其第一豪,與俱詣闕獻見。帝怪一種兩豪,疑其非實,以事詰林。林辭窘,乃偽對曰:“滇岸即滇吾,隴西語不正耳。”帝窮驗知之,怒而免林官。會涼州刺史又奏林臧罪,遂下獄死。謁者郭襄代領校尉事,到隴西,聞涼州羌盛,還詣闕,抵罪,於是復省校尉官。滇吾子東吾立,以父降漢,乃入居塞內,謹愿自守。而諸弟迷吾等數為寇盜。

18西羌傳: 肅宗建初元年,安夷縣吏略妻卑湳種羌婦,吏為其夫所殺,安夷長宗延追之出塞,種人恐見誅,遂共殺延,而與勒姐及吾良二種相結為寇。隴西太守孫純遣從事李睦及金城兵會和羅谷,與卑湳等戰,斬首虜數百人。復拜故度遼將軍吳棠領護羌校尉,居安夷。二年夏,迷吾遂與諸眾聚兵,欲叛出塞。金城太守郝崇追之,戰於荔谷,崇兵大敗,崇輕騎得脫,死者二千餘人。於是諸種及屬國盧水胡悉與相應,吳棠不能制,坐徵免。武威太守傅育代為校尉,移居臨羌。迷吾又與封養種豪布橋等五萬餘人共寇隴西、漢陽,於是遣行車騎將軍馬防,長水校尉耿恭副,討破之。於是臨洮、索西、迷吾等悉降。防乃築索西城,徙隴西南部都尉戍之,悉復諸亭候。至元和三年,迷吾復與弟號吾諸雜種反叛。秋,號吾先輕入寇隴西界,郡督烽掾李章追之,生得號吾,將詣郡。號吾曰:“獨殺我,無損於羌。誠得生歸,必悉罷兵,不復犯塞。”隴西太守張紆權宜放遣,羌即為解散,各歸故地,迷吾退居河北歸義城。傅育不欲失信伐之,乃募人鬥諸羌胡,羌胡不肯,遂復叛出塞,更依迷吾。

19西羌傳: 章和元年,育上請發隴西、張掖、酒泉各五千人,諸郡太守將之,育自領漢陽、金城五千人,合二萬兵,與諸郡剋期擊之,令隴西兵據河南,張掖、酒泉兵遮其西。並未及會,育軍獨進。迷吾聞之,徙廬落去。育選精騎三千窮追之,夜至建威南三兜谷,去虜數里,須旦擊之,不設備。迷吾乃伏兵三百人,夜突育營,營中驚壞散走,育下馬手戰,殺十餘人而死,死者八百八十人。及諸郡兵到,羌遂引去。育,北地人也。顯宗初,為臨羌長,與捕虜將軍馬武等擊羌滇吾,功冠諸軍;及在武威,威聲聞於匈奴。食祿數十年,秩奉盡贍給知友,妻子不免操井臼。肅宗下詔追褒美之。封其子毅為明進侯,七百戶。以隴西太守張紆代為校尉,將萬人屯臨羌。

20西羌傳: 迷吾既殺傅育,狃觇邊利。章和元年,復與諸種步騎七千人入金城塞。張紆遣從事司馬防將千餘騎及金城兵會戰於木乘谷,迷吾兵敗走,因譯使欲降,紆納之。遂將種人詣臨羌縣,紆設兵大會,施毒酒中,羌飲醉,紆因自擊,伏兵起,誅殺酋豪八百餘人。斬迷吾等五人頭,以祭育冢。復放兵擊在山谷閒者,斬首四百餘人,得生口二千餘人。迷吾子迷唐及其種人向塞號哭,與燒何、當煎、當闐等相結,以子女及金銀娉納諸種,解仇交質,將五千人寇隴西塞,太守寇盱與戰於白石,迷唐不利,引還大、小榆谷,北招屬國諸胡,會集附落,種眾熾盛,張紆不能討。永元元年,紆坐徵,以張掖太守鄧訓代為校尉,稍以賞賂離閒之,由是諸種少解。

21西羌傳: 東吾子東號立。是時號吾將其種人降。校尉鄧訓遣兵擊迷唐,迷唐去大、小榆谷,徙居頗巖谷。和帝永元四年,訓病卒,蜀郡太守聶尚代為校尉。尚見前人累征不克,欲以文德服之,乃遣驛使招呼迷唐,使還居大、小榆谷。迷唐既還,遣祖母卑缺詣尚,尚自送至塞下,為設祖道,令譯田汜等五人護送至廬落。迷唐因而反叛,遂與諸種共生屠裂汜等,以血盟詛,復寇金城塞。五年,尚坐徵免,居延都尉貫友代為校尉。友以迷唐難用德懷,終於叛亂,乃遣驛使搆離諸種,誘以財貨,由是解散。友乃遣兵出塞,攻迷唐於大、小榆谷,獲首虜八百餘人,收麥數萬斛,遂夾逢留大河築城塢,作大航,造河橋,欲度兵擊迷唐。迷唐乃率部落遠依賜支河曲。至八年,友病卒,漢陽太守史充代為校尉。充至,遂發湟中羌胡出塞擊迷唐,而羌迎敗充兵,殺數百人。明年,充坐徵,代郡太守吳祉代為校尉。其秋,迷唐率八千人寇隴西,殺數百人,乘勝深入,脅塞內諸種羌共為寇盜,眾羌復悉與相應,合步騎三萬人,擊破隴西兵,殺大夏長。遣行征西將軍劉尚、越騎校尉趙代副,將北軍五營、黎陽、雍營、三輔積射及邊兵羌胡三萬人討之。尚屯狄道,代屯枹罕。尚遣司馬寇盱監諸郡兵,四面並會。迷唐懼,棄老弱奔入臨洮南。尚等追至高山。迷唐窮迫,率其精強大戰。盱斬虜千餘人,得牛馬羊萬餘頭。迷唐引去。漢兵死傷亦多,不能復追,乃還入塞。明年,尚、代並坐畏懦徵下獄,免。謁者王信領尚營屯枹罕,謁者耿譚領代營屯白石。譚乃設購賞,諸種頗來內附。迷唐恐,乃請降。信、譚遂受降罷兵,遣迷唐詣闕。其餘種人不滿二千,飢窘不立,入居金城。和帝令迷唐將其種人還大、小榆谷。迷唐以為漢作河橋,兵來無常,故地不可復居,辭以種人飢餓,不肯遠出。吳祉等乃多賜迷唐金帛,令糴穀巿畜,促使出塞,種人更懷猜驚。十二年,遂復背叛,乃脅將湟中諸胡,寇鈔而去。王信、耿譚、吳祉皆坐徵,以酒泉太守周鮪代為校尉。明年,迷唐復還賜支河曲。

22西羌傳: 初,累姐種附漢,迷唐怨之,遂擊殺其酋豪,由是與諸種為讎,黨援益疏。其秋,迷唐復將兵向塞,周鮪與金城太守侯霸,及諸郡兵、屬國湟中月氏諸胡、隴西牢姐羌,合三萬人,出塞至允川,與迷唐戰。周鮪還營自守,唯侯霸兵陷陳,斬首四百餘級。羌眾折傷,種人瓦解,降者六千餘口,分徙漢陽、安定、隴西。迷唐遂弱,其種眾不滿千人,遠踰賜支河首,依發羌居。明年,周鮪坐畏懦徵,侯霸代為校尉。安定降羌燒何種脅諸羌數百人反叛,郡兵擊滅之,悉沒入弱口為奴婢。

23西羌傳: 時西海及大、小榆谷左右無復羌寇。隃麋相曹鳳上言:“西戎為害,前世所患,臣不能紀古,且以近事言之。自建武以來,其犯法者,常從燒當種起。所以然者,以其居大、小榆谷,土地肥美,又近塞內,諸種易以為非,難以攻伐。南得鍾存以廣其眾,北阻大河因以為固,又有西海魚鹽之利,緣山濱水,以廣田蓄,故能彊大,常雄諸種,恃其權勇,招誘羌胡。今者衰困,黨援壞沮,親屬離叛,餘勝兵者不過數百,亡逃棲竄,遠依發羌。臣愚以為宜及此時,建復西海郡縣,規固二榆,廣設屯田,隔塞羌胡交關之路,遏絕狂狡窺欲之源。又殖穀富邊,省委輸之役,國家可以無西方之憂。”於是拜鳳為金城西部都尉,將徙士屯龍耆。後金城長史上官鴻上開置歸義、建威屯田二十七部,侯霸復上置東西邯屯田五部,增留、逢二部,帝皆從之。列屯夾河,合三十四部。其功垂立。至永初中,諸羌叛,乃罷。迷唐失眾,病死。有一子來降,戶不滿數十。

24西羌傳: 東號子麻奴立。初隨父降,居安定。時諸降羌布在郡縣,皆為吏人豪右所徭役,積以愁怨。安帝永初元年夏,遣騎都尉王弘發金城、隴西、漢陽羌數百千騎征西域,弘迫促發遣,群羌懼遠屯不還,行到酒泉,多有散叛。諸郡各發兵儌遮,或覆其廬落。於是勒姐、當煎大豪東岸等愈驚,遂同時奔潰。麻奴兄弟因此遂與種人俱西出塞。

25西羌傳: 先零別種滇零與鍾羌諸種大為寇掠,斷隴道。時羌歸附既久,無復器甲,或持竹竿木枝以代戈矛,或負板案以為楯,或執銅鏡以象兵,郡縣畏懦不能制。冬,遣車騎將軍鄧騭,征西校尉任尚副,將五營及三河、三輔、汝南、南陽、潁川、太原、上黨兵合五萬人,屯漢陽。明年春,諸郡兵未及至,鍾羌數千人先擊敗騭軍於冀西,殺千餘人。校尉侯霸坐眾羌反叛徵免,以西域都護段禧代為校尉。其冬,騭使任尚及從事中郎司馬鈞率諸郡兵與滇零等數萬人戰於平襄,尚軍大敗,死者八千餘人。於是滇零等自稱“天子”於北地,招集武都、參狼、上郡、西河諸雜種,眾遂大盛,東犯趙、魏,南入益州,殺漢中太守董炳,遂寇鈔三輔,斷隴道。湟中諸縣粟石萬錢,百姓死亡不可勝數。朝廷不能制,而轉運難劇,遂詔騭還師,留任尚屯漢陽,為諸軍節度。朝廷以鄧太后故,迎拜騭為大將軍,封任尚樂亭侯,食邑三百戶。

26西羌傳: 三年春,復遣騎都尉任仁督諸郡屯兵救三輔。仁戰每不利,眾羌乘勝,漢兵數挫。當煎、勒姐種攻沒破羌縣,鍾羌又沒臨洮縣,生得隴西南部都尉。明年春,滇零遣人寇褒中,燔燒郵亭,大掠百姓。於是漢中太守鄭勤移屯褒中。軍營久出無功,有廢農桑,乃詔任尚將吏兵還屯長安,罷遣南陽、潁川、汝南吏士,置京兆虎牙都尉於長安,扶風都尉於雍,如西京三輔都尉故事。時羌復攻褒中,鄭勤欲擊之。主簿段崇諫,以為虜乘勝,鋒不可當,宜堅守待之。勤不從,出戰,大敗,死者三千餘人,段崇及門下史王宗、原展以身扞刃,與勤俱死。於是徙金城郡居襄武。任仁戰累敗,而兵士放縱,檻車徵詣廷尉詔獄死。段禧病卒,復以前校尉侯霸代之,遂移居張掖。五年春,任尚坐無功徵免。羌遂入寇河東,至河內,百姓相驚,多奔南度河。使北軍中候朱寵將五營士屯孟津,詔魏郡、趙國、常山、中山繕作塢候六百一十六所。

27西羌傳: 羌既轉盛,而二千石、令、長多內郡人,並無守戰意,皆爭上徙郡縣以避寇難。朝廷從之,遂移隴西徙襄武,安定徙美陽,北地徙池陽,上郡徙衙。百姓戀土,不樂去舊,遂乃刈其禾稼,發徹室屋,夷營壁,破積聚。時連旱蝗飢荒,而驅蹙劫略,流離分散,隨道死亡,或棄捐老弱,或為人僕妾,喪其太半。復以任尚為侍御史,擊眾羌於上黨羊頭山,破之,誘殺降者二百餘人,乃罷孟津屯。其秋,漢陽人杜琦及弟季貢、同郡王信等與羌通謀,聚眾入上邽城,琦自稱安漢將軍。於是詔購募得琦首者,封列侯,賜錢百萬,羌胡斬琦者賜金百斤,銀二百斤。漢陽太守趙博遣刺客杜習刺殺琦,封習討姦侯,賜錢百萬。而杜季貢、王信等將其眾據樗泉營。侍御史唐喜領諸郡兵討破之,斬王信等六百餘級,沒入妻子五百餘人,收金錢綵帛一億已上。杜貢亡從滇零。六年,任尚復坐徵免。滇零死,子零昌代立,年尚幼少,同種狼莫為其計策,以杜貢為將軍,別居丁奚城。七年夏,騎都尉馬賢與侯霸掩擊零昌別部牢羌於安定,首虜千人,得驢騾駱駝馬牛羊二萬餘頭,以畀得者。

28西羌傳: 元初元年春,遣兵屯河內,通谷衝要三十三所,皆作塢壁,設鳴鼓。零昌遣兵寇雍城,又號多與當煎、勒姐大豪共脅諸種,分兵鈔掠武都、漢中。巴郡板楯蠻將兵救之,漢中五官掾程信率壯士與蠻共擊破之。號多退走,還斷隴道,與零昌通謀。侯霸、馬賢將湟中吏人及降羌胡於枹罕擊之,斬首二百餘級。涼州刺史皮楊擊羌於狄道,大敗,死者八百餘人,楊坐徵免。侯霸病卒,漢陽太守龐參代為校尉。參以恩信招誘之。二年春,號多等率眾七千餘人詣參降,遣詣闕,賜號多侯印綬遣之。參紿還居令居,通河西道。而零昌種眾復分寇益州,遺中郎將尹就將南陽兵,因發益部諸郡屯兵擊零昌黨呂叔都等。至秋,蜀人陳省、羅橫應募,刺殺叔都,皆封侯賜錢。又使屯騎校尉班雄屯三輔,遣左馮翊司馬鈞行征西將軍,督右扶風仲光、安定太守杜恢、北地太守盛包、京兆虎牙都尉耿溥、右扶風都尉皇甫旗等,合八千餘人,又龐參將羌胡兵七千餘人,與鈞分道並北擊零昌。參兵至勇士東,為杜季貢所敗,於是引退。鈞等獨進,攻拔丁奚城,大克獲。杜秀貢率眾偽逃。鈞令光、恢、包等收羌禾稼、光等違鈞節度,散兵深入,羌乃設伏要擊之。鈞在城中,怒而不救,光並沒,死者三千餘人。鈞乃遣還,坐徵自殺。龐參以失期軍敗抵罪,以馬賢代領校尉事。後遣任尚為中郎將,將羽林、緹騎、五營子弟三千五百人,代班雄屯三輔。尚臨行,懷令虞詡說尚曰:“使君頻奉國命討逐寇賊,三州屯兵二十餘萬人,棄農桑,疲苦徭役,而未有功效,勞費日滋。若此出不克,誠為使君危之。”尚曰:“憂惶久矣,不知所如。”詡曰:“兵法弱不攻強,走不逐飛,自然之埶也。今虜皆馬騎,日行數百,來如風雨,去如絕弦,以步追之,埶不相及,所以曠而無功也。為使君計者,莫如罷諸郡兵,各令出錢數千,二十人共市一馬,如此,可捨甲冑,馳輕兵,以萬騎之眾,逐數千之虜,追尾掩涞,其道自窮。便人利事,大功立矣。”尚大喜,即上言用其計。乃遣輕騎鈔擊杜季貢於丁奚城,斬首四百餘級,獲牛馬羊數千頭。

29西羌傳: 明年夏,度遼將軍鄧遵率南單于及左鹿蠡王須沈萬騎,擊零昌於靈州,斬首八百餘級,封須沈為破虜侯,金印紫綬,賜金帛各有差。任尚遣兵擊破先零羌於丁奚城。秋,築馮翊北界候塢五百所。任尚又遣假司馬募陷陳士,擊零昌於北地,殺其妻子,得牛馬羊二萬頭,燒其廬落,斬首七百餘級,得僭號文書及所沒諸將印綬。

30西羌傳: 四年春,尚遣當闐種羌榆鬼等五人刺殺杜季貢,封榆鬼為破羌侯。其夏,尹就以不能定益州,坐徵抵罪,以益州刺史張喬領尹就軍屯。招誘叛羌,稍稍降散。秋,任尚復募效功種號封刺殺零昌,封號封為羌王。冬,任尚將諸郡兵與馬賢並進北地擊狼莫,賢先至安定青石岸,狼莫逆擊敗之。會尚兵到高平,因合埶俱進,狼莫等引退,乃轉營迫之,至北地,相持六十餘日,戰於富平河上,大破之,斬首五千級,還得所略人男女千餘人,牛馬驢羊駱馳十餘萬頭,狼莫逃走,於是西河虔人種羌萬一千口詣鄧遵降。

31西羌傳: 五年,鄧遵募上郡全無種羌雕何等刺殺狼莫,賜雕何為羌侯,封遵武陽侯,三千戶。遵以太后從弟故,爵封優大。任尚與遵爭功,又詐增首級,受賕枉法,臧千萬已上,檻車徵棄市,沒入田廬奴婢財物。自零昌、狼莫死後,諸羌瓦解,三輔、益州無復寇儆。

32西羌傳: 自羌叛十餘年閒,兵連師老,不暫寧息。軍旅之費,轉運委輸,用二百四十餘億,府帑空竭。延及內郡,邊民死者不可勝數,并涼二州遂至虛耗。

33西羌傳: 六年春,勒姐種與隴西種羌號良等通謀欲反,馬賢逆擊之於安故,斬號良及種人數百級,皆降散。

34西羌傳: 永寧元年春,上郡沈氐種羌五千餘人復寇張掖。其夏,馬賢將萬人擊之。初戰失利,死者數百人,明日復戰,破之,斬首千八百級,獲生口千餘人,馬牛羊以萬數,餘虜悉降。時當煎種大豪飢〈五〉等,以賢兵在張掖,乃乘虛寇金城,賢還軍追之出塞,斬首數千級而還。燒當、燒何種聞賢軍還,率三千餘人復寇張掖,殺長吏。初,飢五同種大豪盧璴、忍良等千餘戶別留允街,而首施兩端。建光元年春,馬賢率兵召盧璴斬之,因放兵擊其種人,首虜二千餘人,掠馬牛羊十萬頭,忍良等皆亡出塞。璽書封賢安亭侯,食邑千戶。忍良等以麻奴兄弟本燒當世嫡,而賢撫恤不至,常有怨心。秋,遂相結共脅將諸種步騎三千人寇湟中,攻金城諸縣。賢將先零種赴擊之,戰於牧苑,兵敗,死者四百餘人。麻奴等又敗武威、張掖郡兵於令居,因脅將先零、沈氐諸種四千餘戶,緣山西走,寇武威。賢追到鸞鳥,招引之,諸種降者數千,麻奴南還湟中。延光元年春,賢追到湟中,麻奴出塞度河,賢復追擊戰破之,種眾散遁,詣涼州刺史宗漢降。麻奴等孤弱飢困,其年冬,將種眾三千餘戶詣漢陽太守耿种降。安帝假金印紫綬,賜金銀綵繒各有差。是歲,虔人種羌與上郡胡反,攻穀羅城,度遼將軍耿夔將諸郡兵及烏桓騎赴擊破之。三年秋,隴西郡始還狄道焉。麻奴弟犀苦立。

35西羌傳: 順帝永建元年,隴西鍾羌反,校尉馬賢將七千餘人擊之,戰於臨洮,斬首千餘級,皆率種人降。進封賢都鄉侯。自是涼州無事。

36西羌傳: 至四年,尚書僕射虞詡上疏曰:“臣聞子孫以奉祖為孝,君上以安民為明,此高宗、周宣所以上配湯、武也。禹貢雍州之域,厥田惟上。且沃野千里,穀稼殷積,又有龜茲鹽池以為民利。水草豐美,土宜產牧,牛馬銜尾,群羊塞道。北阻山河,乘阨據險。因渠以溉,水舂河漕。用功省少,而軍糧饒足。故孝武皇帝及光武築朔方,開西河,置上郡,皆為此也。而遭元元無妄之災,眾羌內潰,郡縣兵荒二十餘年。夫棄沃壤之饒,損自然之財,不可謂利;離河山之阻,守無險之處,難以為固。今三郡未復,園陵單外,而公卿選懦,容頭過身,張解設難,但計所費,不圖其安。宜開聖德,考行所長。”書奏,帝乃復三郡。使謁者郭璜督促徙者,各歸舊縣,繕城郭,置候驛。既而激河浚渠為屯田,省內郡費歲一億計。遂令安定、北地、上郡及隴西、金城常儲穀粟,令周數年。

37西羌傳: 馬賢以犀苦兄弟數背叛,因繫質於令居。其冬,賢坐徵免,右扶風韓皓代為校尉。明年,犀苦詣皓自言求歸故地,皓復不遣。因轉湟中屯田,置兩河閒,以逼群羌。皓復坐徵,張掖太守馬續代為校尉。兩河閒羌以屯田近之,恐必見圖,乃解仇詛盟,各自儆備。續欲先示恩信,乃上移屯田還湟中,羌意乃安。至陽嘉元年,以湟中地廣,更增置屯田五部,并為十部。二年夏,復置隴西南部都尉如舊制。

38西羌傳: 三年,鍾羌良封等復寇隴西、漢陽,詔拜前校尉馬賢為謁者,鎮撫諸種。馬續遣兵擊良封,斬首數百級。四年,馬賢亦發隴西吏士及羌胡兵擊殺良封,斬首千八百級,獲馬牛羊五萬餘頭,良封親屬並詣實降。賢復進擊鍾羌且昌,且昌等率諸種十餘萬詣涼州刺史降。永和元年,馬續遷度遼將軍,復以馬賢代為校尉。初,武都塞上白馬羌攻破屯官,反叛連年。二年春,廣漢屬國都尉擊破之,斬首六百餘級,馬賢又擊斬其渠帥飢指累祖等三百級,於是隴右復平。明年冬,燒當種那離等三千餘騎寇金城塞,馬賢將兵赴擊,斬首四百餘級,獲馬千四百匹。那離等復西招羌胡,殺傷吏民。

39西羌傳: 四年,馬賢將湟中義從兵及羌胡萬餘騎掩擊那離等,斬之,獲首虜千二百餘級,得馬騾羊十萬餘頭。徵賢為弘農太守,以來機為并州刺史,劉秉為涼州刺史,並當之職。大將軍梁商謂機等曰:“戎狄荒服,蠻夷要服,言其荒忽無常。而統領之道,亦無常法,臨事制宜,略依其俗。今三君素性疾惡,欲分明白黑。孔子曰:‘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亂也。’況戎狄乎!其務安羌胡,防其大故,忍其小過。”機等天性虐刻,遂不能從。到州之日,多所擾發。

40西羌傳: 五年夏,且凍、傅難種羌等遂反叛,攻金城,與西塞及湟中雜種羌胡大寇三輔,殺害長吏。機、秉並坐徵。於是發京師近郡及諸州兵討之,拜馬賢為征西將軍,以騎都尉耿叔副,將左右羽林、五校士及諸州郡兵十萬人屯漢陽。又於扶風、漢陽、隴道作塢壁三百所,置屯兵,以保聚百姓。且凍分遣種人寇武都,燒隴關,掠苑馬。六年春,馬賢將五六千騎擊之,到射姑山,賢軍敗,賢及二子皆戰歿。順帝愍之,賜布三千匹,穀千斛,封賢孫光為舞陽亭侯,租入歲百萬。遣侍御史督錄征西營兵,存恤死傷。

41西羌傳: 於是東西羌遂大合。鞏唐種三千餘騎寇隴西,又燒園陵,掠關中,殺傷長吏,郃陽令任頵追擊,戰死。遣中郎將龐浚募勇士千五百人頓美陽,為涼州援。武威太守趙沖追擊鞏唐羌,斬首四百餘級,得馬牛羊驢萬八千餘頭,羌二千餘人降。詔沖督河西四郡兵為節度。罕種羌千餘寇北地,北地太守賈福與趙沖擊之,不利。秋,諸種八九千騎寇武威,涼部震恐。於是復徙安定居扶風,北地居馮翊,遣行車騎將軍執金吾張喬將左右羽林、五校士及河內、南陽、汝南兵萬五千屯三輔。漢安元年,以趙沖為護羌校尉。沖招懷叛羌,罕種乃率邑落五千餘戶詣沖降。於是罷張喬軍屯。唯燒何種三千餘落據參读北界。三年夏,趙沖與漢陽太守張貢掩擊之,斬首千五百級,得牛羊驢十八萬頭。冬,沖擊諸種,斬首四千餘級。詔沖一子為郎。沖復追擊於阿陽,斬首八百級。於是諸種前後三萬餘戶詣涼州刺史降。

42西羌傳: 建康元年春,護羌從事馬玄遂為諸羌所誘,將羌眾亡出塞,領護羌校尉衛瑤追擊玄等,斬首八百餘級,得牛馬羊二十餘萬頭。趙沖復追叛羌到建威鸇陰河。軍度竟,所將降胡六百餘人叛走,沖將數百人追之,遇羌伏兵,與戰歿。沖雖身死,而前後多所斬獲,羌由是衰耗。永嘉元年,封沖子愷義陽亭侯。以漢陽太守張貢代為校尉。左馮翊梁並稍以恩信招誘之,於是離湳、狐奴等五萬餘戶詣並降,隴右復平。並,大將軍冀之宗人。封為鄠侯,邑二千戶。

43西羌傳: 自永和羌叛,至乎是歲,十餘年閒,費用八十餘億。諸將多斷盜牢稟,私自潤入,皆以珍寶貨賂左右,上下放縱,不恤軍事,士卒不得其死者,白骨相望於野。

44西羌傳: 桓帝建和二年,白馬羌寇廣漢屬國,殺長吏。是時西羌及湟中胡復畔為寇,益州刺史率板楯蠻討破之,斬首招降二十萬人。

45西羌傳: 永壽元年,校尉張貢卒,以前南陽太守第五訪代為校尉,甚有威惠,西垂無事。延熹二年,訪卒,以中郎將段熲代為校尉。時燒當八種寇隴右,熲擊大破之。四年,零吾復與先零及上郡沈氐、牢姐諸種并力寇并、涼及三輔。會段熲坐事徵,以濟南相胡閎代為校尉。閎無威略,羌遂陸梁,覆沒營塢,寇患轉盛,中郎將皇甫規擊破之。五年,沈氐諸種復寇張掖、酒泉,皇甫規招之,皆降。事已具規傳。鳥吾種復寇漢陽,隴西、金城諸郡兵共擊破之,各還降附。至冬,滇那等五六千人復攻武威、張掖、酒泉,燒民廬舍。六年,隴西太守孫羌擊破之,斬首溺死三千餘人。胡閎疾,復以段熲為校尉。

46西羌傳: 永康元年,東羌岸尾等脅同種連寇三輔,中郎將張奐追破斬之,事已具奐傳。當煎羌寇武威,破羌將軍段熲復破滅之,餘悉降散。事已具熲傳。靈帝建寧三年,燒當羌奉使貢獻。中平元年,北地降羌先零種因黃巾大亂,乃與漢中羌、義從胡北宮伯玉等反,寇隴右。事已具董卓傳。興平元年,馮翊降羌反,寇諸縣,郭汜、樊稠擊破之,斬首數千級。

47西羌傳: 自爰劍後,子孫支分凡百五十種。其九種在賜支河首以西,及在蜀、漢徼北,前史不載口數。唯參狼在武都,勝兵數千人。其五十二種衰少,不能自立,分散為附落,或絕滅無後,或引而遠去。其八十九種,唯鍾最強,勝兵十餘萬。其餘大者萬餘人,小者數千人,更相鈔盜,盛衰無常,無慮順帝時勝兵合可二十萬人。發羌、唐旄等絕遠,未嘗往來。氂牛、白馬羌在蜀、漢,其種別名號,皆不可紀知也。建武十三年,廣漢塞外白馬羌豪樓登等率種人五千餘戶內屬,光武封樓登為歸義君長。至和帝永元六年,蜀郡徼外大牂夷種羌豪造頭等率種人五十餘萬口內屬,拜造頭為邑君長,賜印綬。至安帝永初元年,蜀郡徼外羌龍橋等六種萬七千二百八十口內屬。明年,蜀郡徼外羌薄申等八種三萬六千九百口復舉土內屬。冬,廣漢塞外參狼種羌二千四百口復來內屬。桓帝建和二年,白馬羌千餘人寇廣漢屬國,殺長吏,益州刺史率板楯蠻討破之。

48西羌傳: 湟中月氏胡,其先大月氏之別也,舊在張掖、酒泉地。月氏王為匈奴冒頓所殺,餘種分散,西踰冈領。其羸弱者南入山阻,依諸羌居止,遂與共婚姻。及驃騎將軍霍去病破匈奴,取西河地,開湟中,於是月氏來降,與漢人錯居。雖依附縣官,而首施兩端。其從漢兵戰鬥,隨埶強弱。被服飲食言語略與羌同,亦以父名母姓為種。其大種有七,勝兵合九千餘人,分在湟中及令居。又數百戶在張掖,號曰義從胡。中平元年,與北宮伯玉等反,殺護羌校尉泠徵、金城太守陳懿,遂寇亂隴右焉。

49西羌傳: 論曰:羌戎之患,自三代尚矣。漢世方之匈奴,頗為衰寡,而中興以後,邊難漸大。朝規失綏御之和,戎帥騫然諾之信。其內屬者,或倥傯於豪右之手,或屈折於奴僕之勤。塞候時清,則憤怒而思禍;桴革暫動,則屬鞬以鳥驚。故永初之閒,群種蜂起。遂解仇嫌。結盟詛,招引山豪,轉相嘯聚,揭木為兵,負柴為械。穀馬揚埃,陸梁於三輔;建號稱制,恣睢於北地。東犯趙、魏之郊,南入漢、蜀之鄙,塞湟中,斷隴道,燒陵園,剽城市,傷敗踵係,羽書日聞。并、涼之士,特衝殘斃,壯悍則委身於兵場,女婦則徽纆而為虜,發冢露胔,死生塗炭。自西戎作逆,未有陵斥上國若斯其熾也。和熹以女君親政,威不外接。朝議憚兵力之損,情存苟安。或以邊州難援,宜見捐棄;或懼疽食浸淫,莫知所限。謀夫回遑,猛士疑慮,遂徙西河四郡之人,雜寓關右之縣。發屋伐樹,塞其戀土之心;燔破貲積,以防顧還之思。於是諸將鄧騭、任尚、馬賢、皇甫規、張奐之徒,爭設雄規,更奉征討之命,徵兵會眾,以圖其隙。馳騁東西,奔救首尾,搖動數州之境,日耗千金之資。至於假人增賦,借奉侯王,引金錢縑綵之珍,徵糧粟鹽鐵之積。所以賂遺購賞,轉輸勞來之費,前後數十巨萬。或梟剋酋健,摧破附落,降俘載路,牛羊滿山。軍書未奏其利害,而離叛之狀已言矣。故得不酬失,功不半勞。暴露師徒,連年而無所勝。官人屈竭,烈士憤喪,段熲受事,專掌軍任,資山西之猛性,練戎俗之態情,窮武思盡飆銳以事之。被羽前登,身當百死之陳,蒙沒冰雪,經履千折之道,始殄西種,卒定東寇。若乃陷擊之所殲傷,追走之所崩籍,頭顱斷落於萬丈之山,支革判解於重崖之上,不可校計。其能穿竄草石,自脫於鋒鏃者,百不一二。而張奐盛稱“戎狄一氣所生,不宜誅盡,流血汙野,傷和致妖”。是何言之迂乎!羌雖外患,實深內疾,若攻之不根,是養疾槙於心腹也。惜哉寇敵略定矣,而漢祚亦衰焉。嗚呼!昔先王疆理九土,判別畿荒,知夷貊殊性,難以道御,故斥遠諸華,薄其貢職,唯與辭要而已。若二漢御戎之方,失其本矣。何則?先零侵境,趙充國遷之內地;當煎作寇,馬文淵徙之三輔。貪其暫安之埶,信其馴服之情,計日用之權宜,忘經世之遠略,豈夫識微者之為乎?故微子垂泣於象箸,辛有浩歎於伊川也。

50西羌傳: 贊曰:金行氣剛,播生西羌。氐豪分種,遂用殷彊。虔劉隴北。假僭涇陽。朝勞內謀,兵憊外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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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竹客 發表於 2010-4-11 16:21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十七卷 西域傳

1西域傳: 武帝時,西域內屬,有三十六國。漢為置使者、校尉領護之。宣帝改曰都護。元帝又置戊己二校尉,屯田於車師前王庭。哀平閒,自相分割為五十五國。王莽篡位,貶易侯王,由是西域怨叛,與中國遂絕,並復役屬匈奴。匈奴斂稅重刻,諸國不堪命,建武中,皆遣使求內屬,願請都護。光武以天下初定,未遑外事,竟不許之。會匈奴衰弱,莎車王賢誅滅諸國,賢死之後,遂更相攻伐。小宛、精絕、戎廬、且末為鄯善所并。渠勒、皮山為于窴所統,悉有其地。郁立、單桓、孤胡、烏貪訾離為車師所滅。後其國並復立。永平中,北虜乃脅諸國共寇河西郡縣,城門晝閉。十六年,明帝乃命將帥,北征匈奴,取伊吾盧地,置宜禾都尉以屯田,遂通西域,于窴諸國皆遣子入侍。西域自絕六十五載,乃復通焉。明年,始置都護、戊己校尉。及明帝崩,焉耆、龜茲攻沒都護陳睦,悉覆其眾,匈奴、車師圍戊己校尉。建初元年春,酒泉太守段彭大破車師於交河城。章帝不欲疲敝中國以事夷狄,乃迎還戊己校尉,不復遣都護。二年,復罷屯田伊吾,匈奴因遣兵守伊吾地。時軍司馬班超留于窴,綏集諸國。和帝永元元年,大將軍竇憲大破匈奴。二年,憲因遣副校尉閻槃將二千餘騎掩擊伊吾,破之。三年,班超遂定西域,因以超為都護,居龜茲。復置戊己校尉,領兵五百人,居車師前部高昌壁,又置戊部候,居車師後部候城,相去五百里。六年,班超復擊破焉耆,於是五十餘國悉納質內屬。其條支、安息諸國至于海瀕四萬里外,皆重譯貢獻。九年,班超遣掾甘英窮臨西海而還。皆前世所不至,山經所未詳,莫不備其風土,傳其珍怪焉。於是遠國蒙奇、兜勒皆來歸服,遣使貢獻。

2西域傳: 及孝和晏駕,西域背畔。安帝永初元年,頻攻圍都護任尚、段禧等,朝廷以其險遠,難相應赴,詔罷都護。自此遂棄西域。北匈奴即復收屬諸國,共為邊寇十餘歲。敦煌太守曹宗患其暴害,元初六年,乃上遣行長史索班,將千餘人屯伊吾以招撫之,於是車師前王及鄯善王來降。數月,北匈奴復率車師後部王共攻沒班等,遂擊走其前王。鄯善逼急,求救於曹宗,宗因此請出兵擊匈奴,報索班之恥,復欲進取西域。鄧太后不許,但令置護西域副校尉,居敦煌,復部營兵三百人,羈縻而已。其後北虜連與車師入寇河西,朝廷不能禁,議者因欲閉玉門、陽關,以絕其患。

3西域傳: 延光二年,敦煌太守張璫上書陳三策,以為“北虜呼衍王常展轉蒲類、秦海之閒,專制西域,共為寇鈔。今以酒泉屬國吏士二千餘人集昆侖塞,先擊呼衍王,絕其根本,因發鄯善兵五千人脅車師後部,此上計也。若不能出兵,可置軍司馬,將士五百人,四郡供其犁牛、穀食,出據柳中,此中計也。如又不能,則宜棄交河城,收鄯善等悉使入塞,此下計也”。朝廷下其議。尚書陳忠上疏曰:“臣聞八蠻之寇,莫甚北虜。漢興,高祖窘平城之圍,太宗屈供奉之恥。故孝武憤怒,深惟久長之計,命遣虎臣,浮河絕漠,窮破虜庭。當斯之役,黔首隕於狼望之北,財幣縻於盧山之壑,府庫單竭,杼柚空虛,筭至舟車,貲及六畜。夫豈不懷,慮久故也。遂開河西四郡,以隔絕南羌,收三十六國,斷匈奴右臂。是以單于孤特,鼠竄遠藏。至於宣、元之世,遂備蕃臣,關徼不閉,羽檄不行。由此察之,戎狄可以威服,難以化狎。西域內附日久,區區東望扣關者數矣,此其不樂匈奴慕漢之效也。今北虜已破車師,埶必南攻鄯善,棄而不救,則諸國從矣。若然,則虜財賄益增,膽埶益殖,威臨南羌,與之交連。如此,河西四郡危矣。河西既危,不得不救,則百倍之役興,不訾之費發矣。議者但念西域絕遠,卹之煩費,不見先世苦心勤勞之意也。方今邊境守禦之具不精,內郡武衛之備不脩,敦煌孤危,遠來告急,復不輔助,內無以慰勞吏民,外無以威示百蠻。蹙國減土,經有明誡。臣以為敦煌宜置校尉,案舊增四郡屯兵,以西撫諸國。庶足折衝萬里,震怖匈奴。”帝納之,乃以班勇為西域長史,將弛刑士五百人,西屯柳中。勇遂破平車師。自建武至于延光,西域三絕三通。順帝永建二年,勇復擊降焉耆。於是龜茲、疏勒、于窴、莎車等十七國皆來服從,而烏孫、蔥領已西遂絕。六年,帝以伊吾舊膏腴之地,傍近西域,匈奴資之,以為鈔暴,復令開設屯田如永元時事,置伊吾司馬一人。自陽嘉以後,朝威稍損,諸國驕放,轉相陵伐。元嘉二年,長史王敬為于窴所沒。永興元年,車師後王復反攻屯營。雖有降首,曾莫懲革,自此浸以疏慢矣。班固記諸國風土人俗,皆已詳備前書。今撰建武以後其事異於先者,以為西域傳,皆安帝末班勇所記云。

4西域傳: 西域內屬諸國,東西六千餘里,南北千餘里,東極玉門、陽關,西至蔥領。其東北與匈奴、烏孫相接。南北有大山,中央有河。其南山東出金城,與漢南山屬焉。其河有兩源,一出蔥領東流,一出于窴南山下北流,與蔥領河合,東注蒲昌海。蒲昌海一名鹽澤,去玉門三百餘里。

5西域傳: 自敦煌西出玉門、陽關,涉鄯善,北通伊吾千餘里,自伊吾北通車師前部高昌壁千二百里,自高昌壁北通後部金滿城五百里。此其西域之門戶也,故戊己校尉更互屯焉。伊吾地宜五穀、桑麻、蒲萄。其北又有柳中,皆膏腴之地。故漢常與匈奴爭車師、伊吾,以制西域焉。

6西域傳: 自鄯善踰蔥領出西諸國,有兩道。傍南山北,陂河西行至莎車,為南道。南道西踰蔥領,則出大月氏、安息之國也。自車師前王庭隨北山,陂河西行至疏勒,為北道。北道西踰蔥領,出大宛、康居、奄蔡焉耆。

7西域傳: 出玉門,經鄯善、且末、精絕三千餘里至拘彌。

8西域傳: 拘彌國居寧彌城,去長史所居柳中四千九百里,去洛陽萬二千八百里。領戶二千一百七十三,口七千二百五十一,勝兵千七百六十人。

9西域傳: 順帝永建四年,于窴王放前殺拘彌王興,自立其子為拘彌王,而遣使者貢獻於漢。敦煌太守徐由上求討之,帝赦于窴罪,令歸拘彌國,放前不肯。陽嘉元年,徐由遣疏勒王臣槃發二萬人擊于窴,破之,斬首數百級,放兵大掠,更立興宗人成國為拘彌王而還。至靈帝熹平四年,于窴王安國攻拘彌,大破之,殺其王,死者甚眾,戊己校尉、西域長史各發兵輔立拘彌侍子定興為王。時人眾裁有千口。其國西接于窴三百九十里。

10西域傳: 于窴國居西城,去長史所居五千三百里,去洛陽萬一千七百里。領戶三萬二千,口八萬三千,勝兵三萬餘人。

11西域傳: 建武末,莎車王賢強盛,攻并于窴,徙其王俞林為驪歸王。明帝永平中,于窴將休莫霸反莎車,自立為于窴王。休莫霸死,兄子廣德立,後遂滅莎車,其國轉盛。從精絕西北至疏勒十三國皆服從。而鄯善王亦始強盛。自是南道自蔥領以東,唯此二國為大。

12西域傳: 順帝永建六年,于窴王放前遣侍子詣闕貢獻。元嘉元年,長史趙評在于窴病癰死,評子迎喪,道經拘彌。拘彌王成國與于窴王建素有隙,乃語評子云:“于窴王令胡醫持毒藥著創中,故致死耳。”評子信之,還入塞,以告敦煌太守馬達。明年,以王敬代為長史,達令敬隱覈其事。敬先過拘彌,成國復說云:“于窴國人欲以我為王,今可因此罪誅建,于窴必服矣。”敬貪立功名,且受成國之說,前到于窴,設供具請建,而陰圖之。或以敬謀告建,建不信,曰:“我無罪,王長史何為欲殺我?”旦日,建從官屬數十人詣敬。坐定,建起行酒,敬叱左右執之,吏士並無殺建意,官屬悉得突走。時成國主簿秦牧隨敬在會,持刀出曰:“大事已定,何為復疑?”即前斬建。于窴侯將輸僰等遂會兵攻敬,敬持建頭上樓宣告曰:“天子使我誅建耳。”于窴侯將遂焚營舍,燒殺吏士,上樓斬敬,懸首於巿。輸僰欲自立為王,國人殺之,而立建子安國焉。馬達聞之,欲將諸郡兵出塞擊于窴,桓帝不聽,徵達還,而以宋亮代為敦煌太守。亮到,開募于窴,令自斬輸僰。時輸僰死已經月,乃斷死人頭送敦煌,而不言其狀。亮後知其詐,而竟不能出兵。于窴恃此遂驕。

13西域傳: 自于窴經皮山,至西夜、子合、德若焉。

14西域傳: 西夜國一名漂沙,去洛陽萬四千四百里。戶二千五百,口萬餘,勝兵三千人。地生白草,有毒,國人煎以為藥,傅箭鏃,所中即死。漢書中誤云西夜、子合是一國,今各自有王。

15西域傳: 子合國居呼鞬谷。去疏勒千里。領戶三百五十,口四千,勝兵千人。

16西域傳: 德若國領戶百餘,口六百七十,勝兵三百五十人。東去長史居三千五百三十里,去洛陽萬二千一百五十里,與子合相接。其俗皆同。

17西域傳: 自皮山西南經烏秅,涉懸度,歷罽賓,六十餘日行至烏弋山離國,地方數千里,時改名排持。

18西域傳: 復西南馬行百餘日至條支。

19西域傳: 條支國城在山上,周回四十餘里。臨西海,海水曲環其南及東北,三面路絕,唯西北隅通陸道。土地暑溼,出師子、犀牛、封牛、孔雀、大雀。大雀其卵如甕。

20西域傳: 轉北而東,復馬行六十餘日至安息。後役屬條支,為置大將,監領諸小城焉。

21西域傳: 安息國居和櫝城,去洛陽二萬五千里。北與康居接,南與烏弋山離接。地方數千里,小城數百,戶口勝兵最為殷盛。其東界木鹿城,號為小安息,去洛陽二萬里。

22西域傳: 章帝章和元年,遣使獻師子、符拔。符拔形似麟而無角。和帝永元九年,都護班超遣甘英使大秦,抵條支。臨大海欲度,而安息西界船人謂英曰:“海水廣大,往來者逢善風三月乃得度,若遇遲風,亦有二歲者,故入海人皆齎三歲糧。海中善使人思土戀慕,數有死亡者。”英聞之乃止。十三年,安息王滿屈復獻師子及條支大鳥,時謂之安息雀。

23西域傳: 自安息西行三千四百里至阿蠻國。從阿蠻西行三千六百里至斯賓國。從斯賓南行度河,又西南至于羅國九百六十里,安息西界極矣。自此南乘海,乃通大秦。其土多海西珍奇異物焉。

24西域傳: 大秦國一名犁鞬,以在海西,亦云海西國。地方數千里,有四百餘城。小國役屬者數十。以石為城郭。列置郵亭,皆堊塈之。有松柏諸木百草。人俗力田作,多種樹蠶桑。皆髡頭而衣文繡,乘輜軿白蓋小車,出入擊鼓,建旌旗幡幟。

25西域傳: 所居城邑,周圜百餘里。城中有五宮,相去各十里。宮室皆以水精為柱,食器亦然。其王日游一宮,聽事五日而後遍。常使一人持囊隨王車,人有言事者,即以書投囊中,王至宮發省,理其枉直。各有官曹文書。置三十六將,皆會議國事。其王無有常人,皆簡立賢者。國中災異及風雨不時,輒廢而更立,受放者甘黜不怨。其人民皆長大平正,有類中國,故謂之大秦。

26西域傳: 土多金銀奇寶,有夜光璧、明月珠、駭雞犀、珊瑚、虎魄、琉璃、琅玕、朱丹、青碧。刺金縷繡,織成金縷罽、雜色綾。作黃金塗、火浣布。又有細布,或言水羊毳,野蠶繭所作也。合會諸香,煎其汁以為蘇合。凡外國諸珍異皆出焉。

27西域傳: 以金銀為錢,銀錢十當金錢一。與安息、天竺交巿於海中,利有十倍。其人質直,巿無二價。穀食常賤,國用富饒。鄰國使到其界首者,乘驛詣王都,至則給以金錢。其王常欲通使於漢,而安息欲以漢繒綵與之交市,故遮閡不得自達。至桓帝延熹九年,大秦王安敦遣使自日南徼外獻象牙、犀角、玳瑁,始乃一通焉。其所表貢,並無珍異,疑傳者過焉。

28西域傳: 或云其國西有弱水、流沙,近西王母所居處,幾於日所入也。漢書云“從條支西行二百餘日,近日所入”,則與今書異矣。前世漢使皆自烏弋以還,莫有至條支者也。又云“從安息陸道繞海北行出海西至大秦,人庶連屬,十里一亭,三十里一置,終無盜賊寇警。而道多猛虎、師子,遮害行旅,不百餘人,齎兵器,輒為所食”。又言“有飛橋數百里可度海北”。諸國所生奇異玉石諸物,譎怪多不經,故不記云。

29西域傳: 大月氏國居藍氏城,西接安息,四十九日行,東去長史所居六千五百三十七里,去洛陽萬六千三百七十里。戶十萬,口四十萬,勝兵十餘萬人。

30西域傳: 初,月氏為匈奴所滅,遂遷於大夏,分其國為休密、雙靡、貴霜、驸頓、都密,凡五部臓侯。後百餘歲,貴霜臓侯丘就卻攻滅四臓侯,自立為王,國號貴霜王。侵安息,取高附地。又滅濮達、罽賓,悉有其國。丘就卻年八十餘死,子閻膏珍代為王。復滅天竺,置將一人監領之。月氏自此之後,最為富盛,諸國稱之皆曰貴霜王。漢本其故號,言大月氏云。

31西域傳: 高附國在大月氏西南,亦大國也。其俗似天竺,而弱,易服。善賈販,內富於財。所屬無常,天竺、罽賓、安息三國強則得之,弱則失之,而未嘗屬月氏。漢書以為五臓侯數,非其實也。後屬安息。及月氏破安息,始得高附。

32西域傳: 天竺國一名身毒,在月氏之東南數千里。俗與月氏同,而卑溼暑熱。其國臨大水。乘象而戰。其人弱於月氏,脩浮圖道,不殺伐,遂以成俗。從月氏、高附國以西,南至西海,東至磐起國,皆身毒之地。身毒有別城數百,城置長。別國數十,國置王。雖各小異,而俱以身毒為名,其時皆屬月氏。月氏殺其王而置將,令統其人。土出象、犀、玳瑁、金、銀、銅、鐵、鉛、錫,西與大秦通,有大秦珍物。又有細布、好毾卫、諸香、石蜜、胡椒、薑、黑鹽。

33西域傳: 和帝時,數遣使貢獻,後西域反畔,乃絕。至桓帝延熹二年、四年,頻從日南徼外來獻。

34西域傳: 世傳明帝夢見金人,長大,頂有光明,以問群臣。或曰:“西方有神,名曰佛,其形長丈六尺而黃金色。”帝於是遣使天竺問佛道法,遂於中國圖畫形像焉。楚王英始信其術,中國因此頗有奉其道者。後桓帝好神,數祀浮圖、老子,百姓稍有奉者,後遂轉盛。

35西域傳: 東離國居沙奇城,在天竺東南三千餘里,大國也。其土氣、物類與天竺同。列城數十,皆稱王。大月氏伐之,遂臣服焉。男女皆長八尺,而怯弱。乘象、駱駝,往來鄰國。有寇,乘象以戰。

36西域傳: 栗弋國屬康居。出名馬牛羊、蒲萄眾果,其土水美,故蒲萄酒特有名焉。

37西域傳: 嚴國在奄蔡北,屬康居,出鼠皮以輸之。

38西域傳: 奄蔡國改名阿蘭聊國,居地城,屬康居。土氣溫和,多楨松、白草。民俗衣服與康居同。

39西域傳: 莎車國西經蒲犁、無雷至大月氏,東去洛陽萬九百五十里。

40西域傳: 匈奴單于因王莽之亂,略有西域,唯莎車王延最強,不肯附屬。元帝時,嘗為侍子,長於京師,慕樂中國,亦復參其典法。常敕諸子,當世奉漢家,不可負也。天鳳五年,延死,謚忠武王,子康代立。

41西域傳: 光武初,康率傍國拒匈奴,擁衛故都護吏士妻子千餘口,檄書河西,問中國動靜,自陳思慕漢家。建武五年,河西大將軍竇融乃承制立康為漢莎車建功懷德王、西域大都尉,五十五國皆屬焉

42西域傳: 九年,康死,謚宣成王。弟賢代立,攻破拘彌、西夜國,皆殺其王,而立其兄康兩子為拘彌、西夜王。十四年,賢與鄯善王安並遣使詣闕貢獻,於是西域始通。蔥領以東諸國皆屬賢。十七年,賢復遣使奉獻,請都護。天子以問大司空竇融,以為賢父子兄弟相約事漢,款誠又至,宜加號位以鎮安之。帝乃因其使,賜賢西域都護印綬,及車旗黃金錦繡。敦煌太守裴遵上言:“夷狄不可假以大權,又令諸國失望。”詔書收還都護印綬,更賜賢以漢大將軍印綬。其使不肯易,遵迫奪之,賢由是始恨。而猶詐稱大都護,移書諸國,諸國悉服屬焉,號賢為單于。賢浸以驕橫,重求賦稅,數攻龜茲諸國,諸國愁懼。

43西域傳: 二十一年冬,車師前王、鄯善、焉耆等十八國俱遣子入侍,獻其珍寶。及得見,皆流涕稽首,願得都護。天子以中國初定,北邊未服,皆還其侍子,厚賞賜之。是時賢自負兵強,欲并兼西域,攻擊益甚。諸國聞都護不出,而侍子皆還,大憂恐,乃與敦煌太守檄,願留侍子以示莎車,言侍子見留,都護尋出,冀且息其兵。裴遵以狀聞,天子許之。二十二年,賢知都護不至,遂遺鄯善王安書,令絕通漢道。安不納而殺其使。賢大怒,發兵攻鄯善。安迎戰,兵敗,亡入山中。賢殺略千餘人而去。其冬,賢復攻殺龜茲王,遂兼其國。鄯善、焉耆諸國侍子久留敦煌,愁思,皆亡歸。鄯善王上書,願復遣子入侍,更請都護。都護不出,誠迫於匈奴。天子報曰:“今使者大兵未能得出,如諸國力不從心,東西南北自在也。”於是鄯善、車師復附匈奴,而賢益橫。

44西域傳: 媯塞王自以國遠,遂殺賢使者,賢擊滅之,立其國貴人駟鞬為媯塞王。賢又自立其子則羅為龜茲王。賢以則羅年少,乃分龜茲為烏壘國,徙駟鞬為烏壘王,又更以貴人為媯塞王。數歲,龜茲國人共殺則羅、駟鞬,而遣使匈奴,更請立王。匈奴立龜茲貴人身毒為龜茲王,龜茲由是屬匈奴。

45西域傳: 賢以大宛貢稅滅少,自將諸國兵數萬人攻大宛,大宛王延留迎降,賢因將還國,徙拘彌王橋塞提為大宛王。而康居數攻之,橋塞提在國歲餘,亡歸,賢復以為拘彌王,而遣延留還大宛,使貢獻如常。賢又徙于窴王俞林為驪歸王,立其弟位侍為于窴王。歲餘,賢疑諸國欲畔,召位侍及拘彌、姑墨、子合王,盡殺之,不復置王,但遣將鎮守其國。位侍子戎亡降漢,封為守節侯。

46西域傳: 莎車將君得在于窴暴虐,百姓患之。明帝永平三年,其大人都末出城,見野豕,欲射之。豕乃言曰:“無射我,我乃為汝殺君得。”都末因此即與兄弟共殺君得。而大人休莫霸復與漢人韓融等殺都末兄弟,自立為于窴王,復與拘彌國人攻殺莎車將在皮山者,引兵歸。於是賢遣其太子、國相,將諸國兵二萬人擊休莫霸,霸迎與戰,莎車兵敗走,殺萬餘人。賢復發諸國數萬人,自將擊休莫霸,霸復破之,斬殺過半,賢脫身走歸國。休莫霸進圍莎車,中流矢死,兵乃退。

47西域傳: 于窴國相蘇榆勒等共立休莫霸兄子廣德為王。匈奴與龜茲諸國共攻莎車,不能下。廣德承莎車之敝,使弟輔國侯仁將兵攻賢。賢連被兵革,乃遣使與廣德和。先是廣德父拘在莎車數歲,於是賢歸其父,而以女妻之,結為昆弟,廣德引兵去。明年,莎車相且運等患賢驕暴,密謀反城降于窴。于窴王廣德乃將諸國兵三萬人攻莎車。賢城守,使使謂廣德曰:“我還汝父,與汝婦,汝來擊我何為?”廣德曰:“王,我婦父也,久不相見,願各從兩人會城外結盟。”賢以問且運,且運曰:“廣德女婿至親,宜出見之。”賢乃輕出,廣德遂執賢。而且運等因內于窴兵,虜賢妻子而并其國。鎖賢將歸,歲餘殺之。

48西域傳: 匈奴聞廣德滅莎車,遣五將發焉耆、尉黎、龜茲十五國兵三萬餘人圍于窴,廣德乞降,以其太子為質,約歲給罽絮。冬,匈奴復遣兵將賢質子不居徵立為莎車王,廣德又攻殺之,更立其弟齊黎為莎車王,章帝元和三年。時長史班超發諸國兵擊莎車,大破之,由是遂降漢。事已具班超傳。

49西域傳: 莎車東北至疏勒。

50西域傳: 疏勒國去長史所居五千里,去洛陽萬三百里。領戶二萬一千,勝兵三萬餘人。

51西域傳: 明帝永平十六年,龜茲王建攻殺疏勒王成,自以龜茲左侯兜題為疏勒王。冬,漢遣軍司馬班超劫縛兜題,而立成之兄子忠為疏勒王。忠後反畔,超擊斬之。事已具超傳。

52西域傳: 安帝元初中,疏勒王安國以舅臣磐有罪,徙於月氏,月氏王親愛之。後安國死,無子,母持國政,與國人共立臣磐同產弟子遺腹為疏勒王。臣磐聞之,請月氏王曰:“安國無子,種人微弱,若立母氏,我乃遺腹叔父也,我當為王。”月氏乃遣兵送還疏勒。國人素敬愛臣磐,又畏憚月氏,即共奪遺腹印綬,迎臣磐立為王,更以遺腹為磐稿城侯。後莎車畔于窴,屬疏勒,疏勒以強,故得與龜茲、于窴為敵國焉。

53西域傳: 順帝永建二年,臣磐遣使奉獻,帝拜臣磐為漢大都尉,兄子臣勳為守國司馬。五年,臣磐遣侍子與大宛、莎車使俱詣闕貢獻。陽嘉二年,臣磐復獻師子、封牛。至靈帝建寧元年,疏勒王漢大都尉於獵中為其季父和得所射殺,和得自立為王。五年,涼州刺史孟佗遣從事任涉將敦煌兵五百人,與戊己司馬曹寬、西域長史張晏,將焉耆、龜茲、車師前後部,合三萬餘人,討疏勒,攻楨中城,四十餘日不能下,引去。其後疏勒王連相殺害,朝廷亦不能禁。

54西域傳: 東北經尉頭、溫宿、姑墨、龜茲至焉耆。

55西域傳: 焉耆國王居南河城,北去長史所居八百里,東去洛陽八千二百里。戶萬五千,口五萬二千,勝兵二萬餘人。其國四面有大山,與龜茲相連,道險阨易守。有海水曲入四山之內,周匝其城三十餘里。

56西域傳: 永平末,焉耆與龜茲共攻沒都護陳睦、副校尉郭恂,殺吏士二千餘人。至永元六年,都護班超發諸國兵討焉耆、危須、尉黎、山國,遂斬焉耆、尉黎二王首,傳送京師,縣蠻夷邸。超乃立焉耆左侯元孟為王,尉黎、危須、山國皆更立其王。至安帝時,西域背畔。延光中,超子勇為西域長史,復討定諸國。元孟與尉黎、危須不降。永建二年,勇與敦煌太守張朗擊破之,元孟乃遣子詣闕貢獻。

57西域傳: 蒲類國居天山西疏榆谷,東南去長史所居千二百九十里,去洛陽萬四百九十里。戶八百餘,口二千餘,勝兵七百餘人。廬帳而居,逐水草,頗知田作。有牛、馬、駱锓、羊畜。能作弓矢。國出好馬。

58西域傳: 蒲類本大國也,前西域屬匈奴,而其王得罪單于,單于怒,徙蒲類人六千餘口,內之匈奴右部阿惡地,因號曰阿惡國。南去車師後部馬行九十餘日。人口貧羸,逃亡山谷閒,故留為國云。

59西域傳: 移支國居蒲類地。戶千餘,口三千餘,勝兵千餘人。其人勇猛敢戰,以寇鈔為事。皆被髮,隨畜逐水草,不知田作。所出皆與蒲類同。

60西域傳: 東且彌國東去長史所居八百里,去洛陽九千二百五十里。戶三千餘,口五千餘,勝兵二千餘人。廬帳居,逐水草,頗田作。其所出有亦與蒲類同。所居無常。

61西域傳: 車師前王居交河城。河水分流繞城,故號交河。去長史所居柳中八十里,東去洛陽九千一百二十里。領戶千五百餘,口四千餘,勝兵二千人。

62西域傳: 後王居務塗谷,去長史所居五百里,去洛陽九千六百二十里。領戶四千餘,口萬五千餘,勝兵三千餘人。

63西域傳: 前後部及東且彌、卑陸、蒲類、移支,是為車師六國,北與匈奴接。前部西通焉耆北道,後部西通烏孫。

64西域傳: 建武二十一年,與鄯善、焉耆遣子入侍,光武遣還之,乃附屬匈奴。明帝永平十六年,漢取伊吾盧,通西域,車師始復內屬。匈奴遣兵擊之,復降北虜。和帝永元二年,大將軍竇憲破北匈奴,車師震慴,前後王各遣子奉貢入侍,並賜印綬金帛。八年,戊己校尉索頵欲廢後部王涿鞮,立破虜侯細致。涿鞮忿前王尉卑大賣己,因反擊尉卑大,獲其妻子。明年,漢遣將兵長史王林,發涼州六郡兵及羌虜胡二萬餘人,以討涿鞮,獲首虜千餘人。涿鞮入北匈奴,漢軍追擊,斬之,立涿鞮弟農奇為王。至永寧元年,後王軍就及母沙麻反畔,殺後部司馬及敦煌行事。至安帝延光四年,長史班勇擊軍就,大破,斬之。

65西域傳: 順帝永建元年,勇率後王農奇子加特奴及八滑等,發精兵擊北虜呼衍王,破之。勇於是上立加特奴為後王,八滑為後部親漢侯。陽嘉三年夏,車師後部司馬率加特奴等千五百人,掩擊北匈奴於閶吾陸谷,壞其廬落,斬數百級,獲單于母、季母及婦女數百人,牛羊十餘萬頭,車千餘兩,兵器什物甚眾。四年春,北匈奴呼衍王率兵侵後部,帝以車師六國接近北虜,為西域蔽扞,乃令敦煌太守發諸國兵,及玉門關候、伊吾司馬,合六千三百騎救之,掩擊北虜於勒山,漢軍不利。秋,呼衍王復將二千人攻後部,破之。桓帝元嘉元年,呼衍王將三千餘騎寇伊吾,伊吾司馬毛愷遣吏兵五百人於蒲類海東與呼衍王戰,悉為所沒,呼衍王遂攻伊吾屯城。夏,遣敦煌太守司馬達將敦煌、酒泉、張掖屬國吏士四千餘人救之,出塞至蒲類海,呼衍王聞而引去,漢軍無功而還。

66西域傳: 永興元年,車師後部王阿羅多與戊部候嚴皓不相得,遂忿戾反畔,攻圍漢屯田且固城,殺傷吏士。後部候炭遮領餘人畔阿羅多詣漢吏降。阿羅多迫急,將其母妻子從百餘騎亡走北匈奴中,敦煌太守宋亮上立後部故王軍就質子卑君為後部王。後阿羅多復從匈奴中還,與卑君爭國,頗收其國人。戊校尉閻詳慮其招引北虜,將亂西域,乃開信告示,許復為王,阿羅多乃詣詳降。於是收奪所賜卑君印綬,更立阿羅多為王,仍將卑君還敦煌,以後部人三百帳別屬役之,食其稅。帳者,猶中國之戶數也。

67西域傳: 論曰:西域風土之載,前古未聞也。漢世張騫懷致遠之略,班超奮封侯之志,終能立功西遐,羈服外域。自兵威之所肅服,財賂之所懷誘,莫不獻方奇,納愛質,露頂肘行,東向而朝天子。故設戊己之官,分任其事;建都護之帥,總領其權。先馴則賞継金而賜龜綬,後服則繫頭顙而釁北闕。立屯田於膏腴之野,列郵置於要害之路。馳命走驛,不絕於時月;商胡販客,日款於塞下。其後甘英乃抵條支而歷安息,臨西海以望大秦,拒玉門、陽關者四萬餘里,靡不周盡焉。若其境俗性智之優薄,產載物類之區品,川河領障之基源,氣節涼暑之通隔,梯山棧谷繩行沙度之道,身熱首痛風災鬼難之域,莫不備寫情形,審求根實。至於佛道神化,興自身毒,而二漢方志莫有稱焉。張騫但著地多暑溼,乘象而戰,班勇雖列其奉浮圖,不殺伐,而精文善法導達之功靡所傳述。余聞之後說也,其國則殷乎中土,玉燭和氣,靈聖之所集,賢懿之所挺生,神跡詭怪,則理絕人區,感驗明顯,則事出天外。而騫、超無聞者,豈其道閉往運,數開叔葉乎?不然,何誣異之甚也!漢自楚英始盛齋戒之祀,桓帝又修華蓋之飾。將微義未譯,而但神明之邪?詳其清心釋累之訓,空有兼遣之宗,道書之流也。且好仁惡殺,蠲敝崇善,所以賢達君子多愛其法焉。然好大不經,奇譎無已,雖鄒衍談天之辯,莊周蝸角之論,尚未足以概其萬一。又精靈起滅,因報相尋,若曉而昧者,故通人多惑焉。蓋導俗無方,適物異會,取諸同歸,措夫疑說,則大道通矣。

68西域傳: 贊曰:纯矣西胡,天之外區。土物琛麗,人性淫虛。不率華禮,莫有典書。若微神道,何恤何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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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竹客 發表於 2010-4-11 16:22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十八卷 南匈奴列傳

1南匈奴列... : 南匈奴虾落尸逐鞮單于比者,呼韓邪單于之孫,烏珠留若鞮單于之子也。自呼韓邪後,諸子以次立,至比季父孝單于輿時,以比為右薁鞬日逐王,部領南邊及烏桓。

2南匈奴列... : 建武初,彭寵反畔於漁陽,單于與共連兵,因復權立盧芳,使入居五原。光武初,方平諸夏,未遑外事。至六年,始令歸德侯劉颯使匈奴,匈奴亦遣使來獻,漢復令中郎將韓統報命,賂遺金幣,以通舊好。而單于驕踞,自比冒頓,對使者辭語悖慢,帝待之如初。初,使命常通,而匈奴數與盧芳共侵北邊。九年,遣大司馬吳漢等擊之,經歲無功,而匈奴轉盛,鈔暴日增。十三年,遂寇河東,州郡不能禁。於是漸徙幽、并邊人於常山關、居庸關已東,匈奴左部遂復轉居塞內。朝廷患之,增緣邊兵郡數千人,大築亭候,修烽火。匈奴聞漢購求盧芳,貪得財帛,乃遣芳還降,望得其賞。而芳以自歸為功,不稱匈奴所遣,單于復恥言其計,故賞遂不行。由是大恨,入寇尤深。二十年,遂至上黨、扶風、天水。二十一年冬,復寇上谷、中山,殺略鈔掠甚眾,北邊無復寧歲。

3南匈奴列... : 初,單于弟右谷蠡王伊屠知牙師以次當左賢王。左賢王即是單于儲副。單于欲傳其子,遂殺知牙師。知牙師者,王昭君之子也。昭君字嬙,南郡人也。初,元帝時,以良家子選入掖庭。時呼韓邪來朝,帝敕以宮女五人賜之。昭君入宮數歲,不得見御,積悲怨,乃請掖庭令求行。呼韓邪臨辭大會,帝召五女以示之。昭君豐容靚飾,光明漢宮,顧景裴回,竦動左右。帝見大驚,意欲留之,而難於失信,遂與匈奴。生二子。及呼韓邪死,其前閼氏子代立,欲妻之,昭君上書求歸,成帝敕令從胡俗,遂復為後單于閼氏焉。

4南匈奴列... : 比見知牙師被誅,出怨言曰:“以兄弟言之,右谷蠡王次當立;以子言之,我前單于長子,我當立。”遂內懷猜懼,庭會稀闊。單于疑之,乃遣兩骨都侯監領比所部兵。二十二年,單于輿死,子左賢王烏達鞮侯立為單于。復死,弟左賢王蒲奴立為單于。比不得立,既懷憤恨。而匈奴中連年旱蝗,赤地數千里,草木盡枯,人畜飢疫,死耗太半。單于畏漢乘其敝,乃遣使詣漁陽求和親。於是遣中郎將李茂報命。而比密遣漢人郭衡奉匈奴地圖,二十三年,詣西河太守求內附。兩骨都侯頗覺其意,會五月龍祠,因白單于,言薁鞬日遂夙來欲為不善,若不誅,且亂國。時比弟漸將王在單于帳下,聞之,馳以報比。比懼,遂斂所主南邊八部眾四五萬人,待兩骨都侯還,欲殺之。骨都侯且到,知其謀,皆輕騎亡去,以告單于。單于遣萬騎擊之,見比眾盛,不敢進而還。

5南匈奴列... : 二十四年春,八部大人共議立比為呼韓邪單于,以其大父嘗依漢得安,故欲襲其號。於是款五原塞,願永為蕃蔽,扞禦北虜。帝用五官中郎將耿國議,乃許之。其冬,比自立為呼韓邪單于。

6南匈奴列... : 二十五年春,遣弟左賢王莫將兵萬餘人擊北單于弟薁鞬左賢王,生獲之;又破北單于帳下,并得其眾合萬餘人,馬七千匹、牛羊萬頭。北單于震怖,卻地千里。初,帝造戰車,可駕數牛,上作樓櫓,置於塞上,以拒匈奴。時人見者或相謂曰:“讖言漢九世當卻北狄地千里,豈謂此邪?”及是,果拓地焉。北部薁鞬骨都侯與右骨都侯率眾三萬餘人來歸南單于,南單于復遣使詣闕,奉藩稱臣,獻國珍寶,求使者監護,遣侍子,修舊約。

7南匈奴列... : 二十六年,遣中郎將段郴、副校尉王郁使南單于,立其庭,去五原西部塞八十里。單于乃延迎使者。使者曰:“單于當伏拜受詔。”單于顧望有頃,乃伏稱臣。拜訖,令譯曉使者曰:“單于新立,誠慚於左右,願使者眾中無相屈折也。”骨都侯等見,皆泣下。郴等反命,詔乃聽南單于入居雲中。遣使上書,獻駱锓二頭,文馬十匹。夏,南單于所獲北虜薁鞬左賢王將其眾及南部五骨都侯合三萬餘人畔歸,去北庭三百餘里,共立薁鞬左賢王為單于。月餘日,更相攻擊,五骨都侯皆死,左賢王遂自殺,諸骨都侯子各擁兵自守。秋,南單于遣子入侍,奉奏詣闕。詔賜單于冠帶、衣裳、黃金璽、盭緺綬,安車羽蓋,華藻駕駟,寶劍弓箭,黑節三,駙馬二,黃金、錦繡、繒布萬匹,絮萬斤,樂器鼓車,棨戟甲兵,飲食什器。又轉河東米糒二萬五千斛,牛羊三萬六千頭,以贍給之。令中郎將置安集掾吏將弛刑五十人,持兵弩隨單于所處,參辭訟,察動靜。單于歲盡輒遣奉奏,送侍子入朝,中郎將從事一人將領詣闕。漢遣謁者送前侍子還單于庭,交會道路。元正朝賀,拜祠陵廟畢,漢乃遣單于使,令謁者將送,賜綵繒千匹,錦四端,金十斤,太官御食醬及橙、橘、龍眼、荔支;賜單于母及諸閼氏、單于子及左右賢王、左右谷蠡王、骨都侯有功善者,繒綵合萬四。歲以為常。

8南匈奴列... : 匈奴俗,歲有三龍祠,常以正月、五月、九月戊日祭天神。南單于既內附,兼祠漢帝,因會諸部,議國事,走馬及駱锓為樂。其大臣貴者左賢王,次左谷蠡王,次右賢王,次右谷蠡王,謂之四角;次左右日逐王,次左右溫禺鞮王,次左右漸將王,是為六角:皆單于子弟,次第當為單于者也。異姓大臣左右骨都侯,次左右尸逐骨都侯,其餘日逐、且渠、當戶諸官號,各以權力優劣、部眾多少為高下次第焉。單于姓虛連題。異姓有呼衍氏、須卜氏、丘林氏、蘭氏四姓,為國中名族,常與單于婚姻。呼衍氏為左,蘭氏、須卜氏為右,主斷獄聽訟,當決輕重,口白單于,無文書簿領焉。

9南匈奴列... : 冬,前畔五骨都侯子復將其眾三千人歸南部,北單于使騎追擊。悉獲其眾。南單于遣兵拒之,逆戰不利。於是復詔單于徙居西河美稷,因使中郎將段郴及副校尉王郁留西河擁護之,為設官府、從事、掾史。令西河長史歲將騎二千,弛刑五百人,助中郎將衛護單于,冬屯夏罷。自後以為常,及悉復緣邊八郡。

10南匈奴列... : 南單于既居西河,亦列置諸部王,助為扞戍。使韓氏骨都侯屯北地,右賢王屯朔方,當于骨都侯屯五原,呼衍骨都侯屯雲中,郎氏骨都侯屯定襄,左南將軍屯鴈門,栗籍骨都侯屯代郡,皆領部眾為郡縣偵羅耳目。北單于惶恐,頗還所略漢人,以示善意。鈔兵每到南部下,還過亭候,輒謝曰:“自擊亡虜薁鞬日逐耳,非敢犯漢人也。”

11南匈奴列... : 二十七年,北單于遂遣使詣武威求和親,天子召公卿廷議,不決。皇太子言曰:“南單于新附,北虜懼於見伐,故傾耳而聽,爭欲歸義耳。今未能出兵,而反交通北虜,臣恐南單于將有二心,北虜降者且不復來矣。”帝然之,告武威太守勿受其使。

12南匈奴列... : 二十八年,北匈奴復遣使詣闕,貢馬及裘,更乞和親,并請音樂,又求率西域諸國胡客與俱獻見。帝下三府議酬荅之宜。司徒掾班彪奏曰:

13南匈奴列... : 臣聞孝宣皇帝敕邊守尉曰:“匈奴大國,多變詐。交接得其情,則卻敵折衝;應對入其數,則反為輕欺。”今北匈奴見南單于來附,懼謀其國,故數乞和親,又遠驅牛馬與漢合巿,重遣名王,多所貢獻,斯皆外示富強,以相欺誕也。臣見其獻益重,知其國益虛,歸親愈數,為懼愈多。然今既未獲助南,則亦不宜絕北,羈縻之義,禮無不荅。謂可頗加賞賜,略與所獻相當,明加曉告以前世呼韓邪、郅支行事。

14南匈奴列... : 報荅之辭,令必有適。今立稿草并上,曰:“單于不忘漢恩,追念先祖舊約,欲修和親,以輔身安國,計議甚高,為單于嘉之。往者,匈奴數有乘亂,呼韓邪、郅支自相讎隙,並蒙孝宣皇帝垂恩救護,故各遣侍子稱藩保塞。其後郅支忿戾,自絕皇澤,而呼韓附親,忠孝彌著。及漢滅郅支,遂保國傳嗣,子孫相繼。今南單于攜眾南向,款塞歸命。自以呼韓嫡長,次第當立,而侵奪失職,猜疑相背,數請兵將,歸埽北庭,策謀紛紜,無所不至。惟念斯言不可獨聽,又以北單于比年貢獻,欲修和親,故拒而未許,將以成單于忠孝之義。漢秉威信,總率萬國,日月所照,皆為臣妾。殊俗百蠻,義無親疏,服順者褒賞,畔逆者誅罰,善惡之效,呼韓、郅支是也。今單于欲修和親,款誠已達,何嫌而欲率西域諸國俱來獻見?西域國屬匈奴,與屬漢何異?單于數連兵亂,國內虛耗,貢物裁以通禮,何必獻馬裘?今齎雜繒五百匹,弓鞬韥丸一,矢四發,遣遺單于。又賜獻馬左骨都侯、右谷蠡王雜繒各四百匹,斬馬劍各一。單于前言先帝時所賜呼韓邪竽、瑟、空侯皆敗,願復裁。念單于國尚未安,方厲武節,以戰攻為務,竽瑟之用不如良弓利劍,故未以齎。朕不愛小物於單于,便宜所欲,遣驛以聞。”

15南匈奴列... : 帝悉納從之。二十九年,賜南單于羊數萬頭。三十一年,北匈奴復遣使如前,乃璽書報荅,賜以綵繒,不遣使者。

16南匈奴列... : 單于比立九年薨,中郎將段郴將兵赴弔,祭以酒米,分兵衛護之。比弟左賢王莫立,帝遣使者齎璽書鎮慰,拜授璽綬,遺冠幘,絳單衣三襲,童子佩刀、緄帶各一,又賜繒綵四千匹,令賞賜諸王、骨都侯已下。其後單于薨,弔祭慰賜,以此為常。

17南匈奴列... : 丘浮尤鞮單于莫,中元元年立,一年薨,弟汗立。

18南匈奴列... : 伊伐於慮鞮單于汗,中元二年立。永平二年,北匈奴護于丘率眾千餘人來降。南部單于汗立二年薨,單于比之子適立。

19南匈奴列... : 虾僮尸逐侯鞮單于適,永平二年立。五年冬,北匈奴六七千騎入于五原塞,遂寇雲中至原陽,南單于擊卻之,西河長史馬襄赴救,虜乃引去。

20南匈奴列... : 單于適立四年薨,單于莫子蘇立,是為丘除車林鞮單于。數月復薨,單于適之弟長立。

21南匈奴列... : 胡邪尸逐侯鞮單于長,永平六年立。時北匈奴猶盛,數寇邊,朝廷以為憂。會北單于欲合巿,遣使求和親,顯宗冀其交通,不復為寇。乃許之。

22南匈奴列... : 八年,遣越騎司馬鄭眾北使報命,而南部須卜骨都侯等知漢與北虜交使,懷嫌怨欲畔,密因北使,令遣兵迎之。鄭眾出塞,疑有異,伺候果得須卜使人,乃上言宜更置大將,以防二虜交通。由是始置度遼營,以中郎將吳棠行度遼將軍事,副校尉來苗、左校尉閻章、右校尉張國將黎陽虎牙營士屯五原曼柏。又遣騎都尉秦彭將兵屯美稷。其年秋,北虜果遣二千騎候望朔方,作馬革船,欲度迎南部畔者,以漢有備,乃引去。復數寇鈔邊郡,焚燒城邑,殺略甚眾,河西城門晝閉。帝患之。

23南匈奴列... : 十六年,乃大發緣邊兵,遣諸將四道出塞,北征匈奴。南單于遣左賢王信隨太僕祭肜及吳棠出朔方高闕,攻皋林溫禺犢王於涿邪山。虜聞漢兵來,悉度漠去。肜、棠坐不至涿邪山免,以騎都尉來苗行度遼將軍。其年,北匈奴入雲中,遂至漁陽,太守廉范擊卻之。詔遣使者高弘發三郡兵追之,無所得。

24南匈奴列... : 建初元年,來苗遷濟陰太守,以征西大將軍耿秉行度遼將軍。時皋林溫禺犢王復將眾還居涿邪山,南單于聞知,遣輕騎與緣邊郡及烏桓兵出塞擊之,斬首數百級,降者三四千人。其年,南部苦蝗,大飢,肅宗稟給其貧人三萬餘口。七年,耿秉遷執金吾,以張掖太守鄧鴻行度遼將軍。八年,北匈奴三木樓訾大人稽留斯等率三萬八千人、馬二萬匹、牛羊十餘萬,款五原塞降。

25南匈奴列... : 元和元年,武威太守孟雲上言北單于復願與吏人合市,詔書聽雲遣驛使迎呼慰納之。北單于乃遣大且渠伊莫訾王等,驅牛馬萬餘頭來與漢賈客交易。諸王大人或前至,所在郡縣為設官邸,賞賜待遇之。南單于聞,乃遣輕騎出上郡,遮略生口,鈔掠牛馬,驅還入塞。

26南匈奴列... : 二年正月,北匈奴大人車利、涿兵等亡來入塞,凡七十三輩。時北虜衰耗,黨眾離畔,南部攻其前,丁零寇其後,鮮卑擊其左,西域侵其右,不復自立,乃遠引而去。

27南匈奴列... : 單于長立二十三年薨,單于汗之子宣立。

28南匈奴列... : 伊屠於閭鞮單于宣,元和二年立。其歲,單于遣兵千餘人獵至涿邪山,卒與北虜溫禺犢王遇,因戰,獲其首級而還。冬,孟雲上言:“北虜以前既和親,而南部復往鈔掠,北單于謂漢欺之,謀欲犯塞,謂宜還南所掠生口,以慰安其意。”肅宗從太僕袁安議,許之。乃下詔曰:“昔獫狁、獯粥之敵中國,其所由來尚矣。往者雖有和親之名,終無絲髮之效。墝埆之人,屢嬰塗炭,父戰於前,子死於後。弱女乘於亭障,孤兒號於道路。老母寡妻設虛祭,飲泣淚,想望歸魂於沙漠之表,豈不哀哉!傳曰:‘江海所以能長百川者,以其下之也。’少加屈下,尚何足病?況今與匈奴君臣分定,辭順約明,貢獻累至,豈宜違信自受其曲。其敕度遼及領中郎將龐奮倍雇南部所得生口,以還北虜。其南部斬首獲生,計功受賞如常科。”於是南單于復令薁鞮日逐王師子將輕騎數千出塞掩擊北虜,復斬獲千人。北虜眾以南部為漢所厚,又聞取降者歲數千人。

29南匈奴列... : 章和元年,鮮卑入左地擊北匈奴,大破之,斬優留單于,取其匈奴皮而還。北庭大亂,屈蘭、儲卑、胡都須等五十八部,口二十萬,勝兵八千人,詣雲中、五原、朔方、北地降。

30南匈奴列... : 單于宣立三年薨,單于長之弟屯屠何立。

31南匈奴列... : 休蘭尸逐侯鞮單于屯屠何,章和二年立。時北虜大亂,加以飢蝗,降者前後而至。南單于將并北庭,會肅宗崩,竇太后臨朝。其年七月,單于上言:“臣累世蒙恩,不可勝數。孝章皇帝聖思遠慮,遂欲見成就,故令烏桓、鮮卑討北虜,斬單于首級,破壞其國。今所新降虛渠等詣臣自言:‘去歲三月中發虜庭,北單于創刈南兵,又畏丁令、鮮卑,遯逃遠去,依安侯河西。今年正月,骨都侯等復共立單于異母兄右賢王為單于,其人以兄弟爭立,並各離散。’臣與諸王骨都侯及新降渠帥雜議方略,皆曰宜及北虜分爭,出兵討伐,破北成南,并為一國,令漢家長無北念。又今月八日,新降右須日逐鮮堂輕從虜庭遠來詣臣,言北虜諸部多欲內顧,但恥自發遣,故未有至者。若出兵奔擊,必有響應。今年不往,恐復并壹。臣伏念先父歸漢以來,被蒙覆載,嚴塞明候,大兵擁護,積四十年。臣等生長漢地,開口仰食,歲時賞賜,動輒億萬,雖垂拱安枕,慚無報效之義。願發國中及諸部故胡新降精兵,遣左谷蠡王師子、左呼衍日逐王須訾將萬騎出朔方,左賢王安國、右大且渠王交勒蘇將萬騎出居延,期十二月同會虜地。臣將餘兵萬人屯五原、朔方塞,以為拒守。臣素愚淺,又兵眾單少,不足以防內外。願遣執金吾耿秉、度遼將軍鄧鴻及西河、雲中、五原、朔方、上郡太守并力而北,令北地、安定太守各屯要害,冀因聖帝威神,一舉平定。臣國成敗,要在今年。已敕諸部嚴兵馬,訖九月龍祠,悉集河上。唯陛下裁哀省察!”太后以示耿秉。秉上言:“昔武帝單極天下,欲臣虜匈奴,未遇天時,事遂無成。宣帝之世,會呼韓來降,故邊人獲安,中外為一,生人休息六十餘年。及王莽篡位,變更其號,耗擾不止,單于乃畔。光武受命,復懷納之,緣邊壞郡得以還復。烏桓、鮮卑咸脅歸義,威鎮西夷,其效如此。今幸遭天授,北虜分爭,以夷伐夷,國家之利,宜可聽許。”秉因自陳恩,分當出命效用。太后從之。

32南匈奴列... : 永元元年,以秉為征西將軍,與車騎將軍竇憲率騎八千,與度遼兵及南單于眾三萬騎,出朔方擊北虜,大破之。北單于奔走,首虜二十餘萬人。事已具竇憲傳。

33南匈奴列... : 二年春,鄧鴻遷大鴻臚,以定襄太守皇甫棱行度遼將軍。南單于復上求滅北庭,於是遣左谷蠡王師子等將左右部八千騎出雞鹿塞,中郎將耿譚遣從事將護之。至涿邪山,乃留輜重,分為二部,各引輕兵兩道襲之。左部北過西海至河雲北,右部從匈奴河水西繞天山,南度甘微河,二軍俱會,夜圍北單于。大驚,率精兵千餘人合戰。單于被創,墯馬復上,將輕騎數十遁走,僅而免脫。得其玉璽,獲閼氏及男女五人,斬首八千級,生虜數千口而還。是時南部連剋獲納降,黨眾最盛,領戶三萬四千,口二十三萬七千三百,勝兵五萬一百七十。故從事中郎將置從事二人,耿譚以新降者多,上增從事十二人。

34南匈奴列... : 三年,北單于復為右校尉耿夔所破,逃亡不知所在。其弟右谷蠡王於除鞬自立為單于,將右溫禺鞬王、骨都侯已下眾數千人,止蒲類海,遣使款塞。大將軍竇憲上書,立於除鞬為北單于,朝廷從之。四年,遣耿夔即授璽綬,賜玉劍四具,羽蓋一駟,使中郎將任尚持節衛護屯伊吾,如南單于故事。方欲輔歸北庭,會竇憲被誅。五年,於除鞬自畔還北,帝遣將兵長史王輔以千餘騎與任尚共追誘將還斬之,破滅其眾。

35南匈奴列... : 單于屯屠何立六年薨,單于宣弟安國立。

36南匈奴列... : 單于安國,永元五年立。安國初為左賢王而無稱譽。左谷蠡王師子素勇黠多知,前單于宣及屯屠何皆愛其氣決,故數遣將兵出塞,掩擊北庭,還受賞賜,天子亦加殊異。是以國中盡敬師子,而不附安國。由是疾師子,欲殺之。其諸新降胡初在塞外,數為師子所驅掠,皆多怨之。安國因是委計降者,與同謀議。安國既立為單于,師子以次轉為左賢王,覺單于與新降者有謀,乃別居五原界。單于每龍會議事,師子輒稱病不往。皇甫棱知之,亦擁護不遣,單于懷憤益甚。

37南匈奴列... : 六年春,皇甫棱免,以執金吾朱徽行度遼將軍。時單于與中郎將杜崇不相平,迺上書告崇,崇諷西河太守令斷單于章,無由自聞。而崇因與朱徽上言:“南單于安國疏遠故胡,親近新降,欲殺左賢王師子及左臺且渠劉利等。又右部降者謀共迫脅安國,起兵背畔,請西河、上郡、安定為之儆備。”和帝下公卿議,皆以為“蠻夷反覆,雖難測知,然大兵聚會,必未敢動搖。今宜遣有方略使者之單于庭,與杜崇、朱徽及西河太守并力,觀其動靜。如無它變,可令崇等就安國會其左右大臣,責其部眾橫暴為邊害者,共平罪誅。若不從命,令為權時方略,事畢之後,裁行客賜,亦足以威示百蠻”。帝從之。於是徽、崇遂發兵造其庭。安國夜聞漢軍至,大驚,棄帳而去,因舉兵及將新降者欲誅師子。師子先知,乃悉將廬落入曼柏城。安國追到城下,門閉不得入。朱徽遣吏曉譬和之,安國不聽。城既不下,乃引兵屯五原。崇、徽因發諸郡騎追赴之急,眾皆大恐,安國舅骨都侯喜為等慮并被誅,乃格殺安國。

38南匈奴列... : 安國立一年,單于適之子師子立。

39南匈奴列... : 亭獨尸逐侯鞮單于師子,永元六年立。降胡五六百人夜襲師子,安集掾王恬將衛護士與戰,破之。於是新降胡遂相驚動,十五部二十餘萬人皆反畔,脅立前單于屯屠何子薁逊日逐王逢侯為單于,遂殺略吏人,燔燒郵亭廬帳,將車重向朔方,欲度漠北。於是遣行車騎將軍鄧鴻、越騎校尉馮柱、行度遼將軍朱徽將左右羽林、北軍五校士及郡國積射、緣邊兵,烏桓校尉任尚將烏桓、鮮卑,合四萬人討之。時南單于及中郎將杜崇屯牧師城,逢侯將萬餘騎攻圍之,未下。冬,鄧鴻等至美稷,逢侯乃乘冰度隘,向滿夷谷。南單于遣子將萬騎,及杜崇所領四千騎,與鄧鴻等追擊逢侯於大城塞,斬首三千餘級,得生口及降者萬餘人。馮柱復分兵追擊其別部,斬首四千餘級。任尚率鮮卑大都護蘇拔廆、烏桓大人勿柯八千騎,要擊逢侯於滿夷谷,復大破之。前後凡斬萬七千餘級。逢侯遂率眾出塞,漢兵不能追。七年正月,軍還。

40南匈奴列... : 馮柱將虎牙營留屯五原,罷遣鮮卑、烏桓、羌胡兵,封蘇拔廆為率眾王,又賜金帛。鄧鴻還京師,坐逗留失利,下獄死。後帝知朱徽、杜崇失胡和,又禁其上書,以致反畔,皆徵下獄死,以鴈門太守龐奮行度遼將軍。逢侯於塞外分為二部,自領右部屯涿邪山下,左部屯朔方西北,相去數百里。八年冬,左部胡自相疑畔,還入朔方塞,龐奮迎受慰納之。其勝兵四千人,弱小萬餘口悉降,以分處北邊諸郡。南單于以其右溫禺犢王烏居戰始與安國同謀,欲考問之。烏居戰將數千人遂復反畔,出塞外山谷閒,為吏民害。秋,龐奮、馮柱與諸郡兵擊烏居戰,其眾降,於是徙烏居戰眾及諸還降者二萬餘人於安定、北地。馮柱還,遷將作大匠。逢侯部眾飢窮,又為鮮卑所擊,無所歸,竄逃入塞者駱驛不絕。

41南匈奴列... : 單于師子立四年薨,單于長之子檀立。

42南匈奴列... : 萬氏尸逐鞮單于檀,永元十年立。十二年,龐奮遷河南尹,以朔方太守王彪行度遼將軍。南單于比歲遣兵擊逢侯,多所虜獲,收還生口前後以千數,逢侯轉困迫。十六年,北單于遣使詣闕貢獻,願和親,脩呼韓邪故約。和帝以其舊禮不備,未許之,而厚加賞賜,不荅其使。元興元年,重遣使詣敦煌貢獻,辭以國貧未能備禮,願請大使,當遣子入侍。時鄧太后臨朝,亦不荅其使,但加賜而已。

43南匈奴列... : 永初三年夏,漢人韓琮隨南單于入朝,既還,說南單于云:“關東水潦,人民飢餓死盡,可擊也。”單于信其言,遂起兵反畔,攻中郎將耿种於美稷。秋,王彪卒。冬,遣行車騎將軍何熙、副中郎龐雄擊之。四年春,檀遣千餘騎寇常山、中山,以西域校尉梁慬行度遼將軍,與遼東太守耿夔擊破之。事已具慬、夔傳。單于見諸軍並進,大恐怖,顧讓韓琮曰:“汝言漢人死盡,今是何等人也?”乃遣使乞降,許之。單于脫帽徒跣,對龐雄等拜陳,道死罪。於是赦之,遇待如初,乃還所鈔漢民男女及羌所略轉賣入匈奴中者合萬餘人。五年,梁慬免,以雲中太守耿夔行度遼將軍。

44南匈奴列... : 元初元年,夔免,以烏桓校尉鄧遵為度遼將軍。遵,皇太后之從弟,故始為真將軍焉。

45南匈奴列... : 四年,逢侯為鮮卑所破,部眾分散,皆歸北虜。五年春,逢侯將百餘騎亡還,詣朔方塞降,鄧遵奏徙逢侯於潁川郡。

46南匈奴列... : 建光元年,鄧遵免,復以耿夔代為度遼將軍。時鮮卑寇邊,夔與溫禺犢王呼尤徽將新降者連年出塞,討擊鮮卑。還,復各令屯列衝要。而耿夔徵發煩劇,新降者皆悉恨謀畔。

47南匈奴列... : 單于檀立二十七年薨,弟拔立。耿夔復免,以太原太守法度代為將軍。

48南匈奴列... : 烏稽侯尸逐鞮單于拔,延光三年立。夏,新降一部大人阿族等遂反畔,脅呼尤徽欲與俱去。呼尤徽曰:“我老矣,受漢家恩,寧死不能相隨!”眾欲殺之,有救者,得免。阿族等遂將妻子輜重亡去,中郎將馬翼遣兵與胡騎追擊,破之,斬首及自投河死者殆盡,獲馬牛羊萬餘頭。冬,法度卒。四年,漢陽太守傅眾代為將軍。其冬,傅眾復卒。永建元年,以遼東太守龐參代為將軍。

49南匈奴列... : 先是朔方以西障塞多不脩復,鮮卑因此數寇南部,殺漸將王。單于憂恐,上言求復障塞,順帝從之。乃遣黎陽營兵出屯中山北界,增置緣邊諸郡兵,列屯塞下,教習戰射。

50南匈奴列... : 單于拔立四年薨,弟休利立。

51南匈奴列... : 去特若尸逐就單于休利,永建三年立。四年,龐參遷大鴻臚,以東平相宋漢代為度遼將軍。陽嘉二年,漢遷太僕,以烏桓校尉耿曄代為度遼將軍。永和元年,曄病徵,以護羌校尉馬續代為度遼將軍。

52南匈奴列... : 五年夏,南匈奴左部句龍王吾斯、車紐等背畔,率三千餘騎寇西河,因復招誘右賢王,合七八千騎圍美稷,殺朔方、代郡長史。馬續與中郎將梁並、烏桓校尉王元發緣邊兵及烏桓、鮮卑、羌胡合二萬餘人,掩擊破之。吾斯等遂更屯聚,攻沒城邑。天子遣使責讓單于,開以恩義,令相招降。單于本不豫謀,乃脫帽避帳,詣並謝罪。並以病徵,五原太守陳龜代為中郎將。龜以單于本不能制下,逼迫之,單于及其弟左賢王皆自殺。單于休利立十三年。龜又欲徙單于近親於內郡,而降者遂更狐疑。龜坐下獄免。大將軍梁商以羌胡新反,黨眾初合,難以兵服,宜用招降,乃上表曰:“匈奴寇畔,自知罪極,窮鳥困獸,皆知救死,況種類繁熾,不可單盡。今轉運日增,三軍疲苦,虛內給外,非中國之利。竊見度遼將軍馬續素有謀謨,且典邊日久,深曉兵要,每得續書,與臣策合。宜令續深溝高壁,以恩信招降,宣示購賞,明其期約。如此,則醜類可服,國家無事矣。”帝從之,乃詔續招降畔虜。商又移書續等曰:“中國安寧,忘戰日久。良騎野合,交鋒接矢,決勝當時,戎狄之所長,而中國之所短也。強弩乘城,堅營固守,以待其衰,中國之所長也,而戎狄之所短也。宜務先所長,以觀其變,設購開賞,宣示反悔,勿貪小功,以亂大謀。”續及諸郡並各遵行。於是右賢王部抑鞮等萬三千口詣續降。

53南匈奴列... : 秋,句龍吾斯等立句龍王車紐為單于。東引烏桓,西收羌戎及諸胡等數萬人,攻破京兆虎牙營,殺上郡都尉及軍司馬,遂寇掠并、涼、幽、冀四州。乃徙西河治離石,上郡治夏陽,朔方治五原。冬,遣中郎將張耽將幽州烏桓諸郡營兵,擊畔虜車紐等,戰於馬邑,斬首三千級,獲生口及兵器牛羊甚眾。車紐等將諸豪帥骨都侯乞降,而吾斯猶率其部曲與烏桓寇鈔。六年春,馬續率鮮卑五千騎到穀城擊之,斬首數百級。張耽性勇銳,而善撫士卒,軍中皆為用命。遂繩索相懸,上通天山,大破烏桓,悉斬其渠帥,還得漢民,獲其畜生財物。夏,馬續復免,以城門校尉吳武代為將軍。

54南匈奴列... : 漢安元年秋,吾斯與薁鞮臺耆、且渠伯德等復掠并部。

55南匈奴列... : 呼蘭若尸逐就單于兜樓儲先在京師,漢安二年立之。天子臨軒,大鴻臚持節拜授璽綬,引上殿。賜青蓋駕駟、鼓車、安車、駙馬騎、玉具刀劍、什物,給綵布二千匹。賜單于閼氏以下金錦錯雜具,軿車馬二乘。遣行中郎將持節護送單于歸南庭。詔太常、大鴻臚與諸國侍子於廣陽城門外祖會,饗賜作樂,角抵百戲。順帝幸胡桃宮臨觀之。冬,中郎將馬寔募刺殺句龍吾斯,送首洛陽。建康元年,進擊餘黨,斬首千二百級。烏桓七十萬餘口皆詣寔降,車重牛羊不可勝數。

56南匈奴列... : 單于兜樓儲立五年薨。

57南匈奴列... : 伊陵尸逐就單于居車兒,建和元年立。至永壽元年,匈奴左薁鞮臺耆、且渠伯德等復畔,寇鈔美稷、安定,屬國都尉張奐擊破降之。事已具奐傳。

58南匈奴列... : 延熹元年,南單于諸部並畔,遂與烏桓、鮮卑寇緣邊九郡,以張奐為北中郎將討之,單于諸部悉降。奐以單于不能統理國事,乃拘之,上立左谷蠡王。桓帝詔曰:“春秋大居正,居車兒一心向化,何罪而黜!其遣還庭。”

59南匈奴列... : 單于居車兒立二十五年薨,子某立。

60南匈奴列... : 屠特若尸逐就單于某,熹平元年立。六年,單于與中郎將臧旻出鴈門擊鮮卑檀石槐,大敗而還。是歲,單于薨,子呼徵立。

61南匈奴列... : 單于呼徵,光和元年立。二年,中郎將張脩與單于不相能,脩擅斬之,更立右賢王羌渠為單于。脩以不先請而擅誅殺,檻車徵詣廷尉抵罪。

62南匈奴列... : 單于羌渠,光和二年立。中平四年,前中山太守張純反畔,遂率鮮卑寇邊郡。靈帝詔發南匈奴兵,配幽州牧劉虞討之。單于遣左賢王將騎詣幽州。國人恐單于發兵無已,五年,右部虾落與休著各胡白馬銅等十餘萬人反,攻殺單于。

63南匈奴列... : 單于羌渠立十年,子右賢王於扶羅立。

64南匈奴列... : 持至尸逐侯單于於扶羅,中平五年立。國人殺其父者遂畔。共立須卜骨都侯為單于,而於扶羅詣闕自訟。會靈帝崩,天下大亂,單于將數千騎與白波賊合兵寇河內諸郡。時民皆保聚,鈔掠無利,而兵遂挫傷。復欲歸國,國人不受,乃止河東。須卜骨都侯為單于一年而死,南庭遂虛其位,以老王行國事。

65南匈奴列... : 單于於扶羅立七年死,弟呼廚泉立。

66南匈奴列... : 單于呼廚泉,興平二年立。以兄被逐,不得歸國,數為鮮卑所鈔。建安元年,獻帝自長安東歸,右賢王去卑與白波賊帥韓暹等侍衛天子,拒擊李傕、郭汜。及車駕還洛陽,又徙遷許,然後歸國。二十一年,單于來朝,曹操因留於鄴,而遣去卑歸監其國焉。

67南匈奴列... : 論曰:漢初遭冒頓凶黠,種眾強熾。高祖威加四海,而窘平城之圍。太宗政鄰刑措,不雪憤辱之恥。逮孝武亟興邊略,有志匈奴,赫然命將,戎旗星屬,候列郊甸,火通甘泉,而猶鳴鏑揚塵,出入畿內,至於窮竭武力,單用天財,歷紀歲以攘之。寇雖頗折,而漢之疲耗略相當矣。宣帝值虜庭分爭,呼韓邪來臣,乃權納懷柔,因為邊衛,罷關徼之儆,息兵民之勞。龍駕帝服,鳴鍾傳鼓於清渭之上,南面而朝單于,朔、易無復匹馬之蹤,六十餘年矣。後王莽陵篡,擾動戎夷,續以更始之亂,方夏幅裂。自是匈奴得志,狼心復生,乘閒侵佚,害流傍境。及中興之初,更通舊好,報命連屬,金幣載道,而單于驕踞益橫,內暴滋深。世祖以用事諸華,未遑沙塞之外,忍愧思難,徒報謝而已。因徙幽、并之民,增邊屯之卒。及關東稍定,隴、蜀已清,其猛夫扞將,莫不頓足攘手,爭言衛、霍之事。帝方厭兵,閒脩文政,未之許也。其後匈奴爭立,日逐來奔,願脩呼韓之好,以禦北狄之衝,奉藩稱臣,永為外扞。天子總攬群策,和而納焉。乃詔有司開北鄙,擇肥美之地,量水草以處之。馳中郎之使,盡法度以臨之。制衣裳,備文物,加璽紱之綬,正單于之名。於是匈奴分破,始有南北二庭焉。讎釁既深,互伺便隙,控弦抗戈,覘望風塵,雲屯鳥散,更相馳突,至於陷潰創傷者,靡歲或寧,而漢之塞地晏然矣。後亦頗為出師,并兵窮討,命竇憲、耿夔之徒,前後並進,皆用果譎,設奇數,異道同會,究掩其窟穴,躡北追奔三千餘里,遂破龍祠,焚罽幕,阬十角,梏閼氏,銘功封石,倡呼而還。單于震懾屏氣,蒙氈遁走於烏孫之地,而漠北空矣。若因其時埶,及其虛曠,還南虜於陰山,歸河西於內地,上申光武權宜之略,下防戎羯亂華之變,使耿國之筭不謬於當世,袁安之議見從於後王,平易正直,若此其弘也。而竇憲矜三捷之效,忽經世之規,狼戾不端,專行威惠。遂復更立北虜,反其故庭,並恩兩護,以私己福,棄蔑天公,坐樹大鯁。永言前載,何恨憤之深乎!自後經綸失方,畔服不一,其為疢毒,胡可單言!降及後世,翫為常俗,終於吞噬神鄉,丘墟帝宅。嗚呼!千里之差,興自毫端,失得之源,百世不磨矣。

68南匈奴列... : 贊曰:匈奴既分,羽書稀聞。野心難悔,終亦紛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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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竹客 發表於 2010-4-11 16:23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十九卷 烏桓鮮卑列傳

1烏桓鮮卑... : 烏桓者,本東胡也。漢初,匈奴冒頓滅其國,餘類保烏桓山,因以為號焉。俗善騎射,弋獵禽獸為事。隨水草放牧,居無常處。以穹廬為舍,東開向日。食肉飲酪,以毛毳為衣。貴少而賤老,其性悍塞。怒則殺父兄,而終不害其母,以母有族類,父兄無相仇報故也。有勇健能理決鬥訟者,推為大人,無世業相繼。邑落各有小帥,數百千落自為一部。大人有所召呼,則刻木為信,雖無文字,而部眾不敢違犯。氏姓無常,以大人健者名字為姓。大人以下,各自畜牧營產,不相傜役。其嫁娶則先略女通情,或半歲百日,然後送牛馬羊畜,以為娉幣。婿隨妻還家,妻家無尊卑,旦旦拜之,而不拜其父母。為妻家僕役,一二年閒,妻家乃厚遣送女,居處財物一皆為辦。其俗妻後母,報寡泽,死則歸其故夫。計謀從用婦人,唯鬥戰之事乃自決之。父子男女相對踞蹲。以髡頭為輕便。婦人至嫁時乃養髮,分為髻,著句決,飾以金碧,猶中國有簂步搖。婦人能刺韋作文繡,織氀毼。男子能作弓矢鞍勒,鍛金鐵為兵器。其土地宜穄及東牆。東牆似蓬草,實如穄子,至十月而熟。見鳥獸孕乳,以別四節。

2烏桓鮮卑... : 俗貴兵死,斂屍以棺,有哭泣之哀,至葬則歌舞相送。肥養一犬,以彩繩纓牽,并取死者所乘馬衣物,皆燒而送之,言以屬累犬,使護死者神靈歸赤山。赤山在遼東西北數千里,如中國人死者魂神歸岱山也。敬鬼神,祠天地日月星辰山川及先大人有健名者。祠用牛羊,畢皆燒之。其約法:違大人言者,罪至死;若相賊殺者,令部落自相報,不止,詣大人告之,聽出馬牛羊以贖死;其自殺父兄則無罪;若亡畔為大人所捕者,邑落不得受之,皆徙逐於雍狂之地,沙漠之中。其土多蝮蛇,在丁令西南,烏孫東北焉。

3烏桓鮮卑... : 烏桓自為冒頓所破,眾遂孤弱,常臣伏匈奴,歲輸牛馬羊皮,過時不具,輒沒其妻子。及武帝遣驃騎將軍霍去病擊破匈奴左地,因徙烏桓於上谷、漁陽、右北平、遼西、遼東五郡塞外,為漢偵察匈奴動靜。其大人歲一朝見,於是始置護烏桓校尉,秩二千石,擁節監領之,使不得與匈奴交通。

4烏桓鮮卑... : 昭帝時,烏桓漸強,乃發匈奴單于冢墓,以報冒頓之怨。匈奴大怒,乃東擊破烏桓。大將軍霍光聞之,因遣度遼將軍范明友將二萬騎出遼東邀匈奴,而虜已引去。明友乘烏桓新敗,遂進擊之,斬首六千餘級,獲其三王首而還。由是烏桓復寇幽州,明友輒破之。宣帝時,乃稍保塞降附。

5烏桓鮮卑... : 及王莽篡位,欲擊匈奴,興十二部軍,使東域將嚴尤領烏桓、丁令兵屯代郡,皆質其妻子於郡縣。烏桓不便水土,懼久屯不休,數求謁去。莽不肯遣,遂自亡畔,還為抄盜,而諸郡盡殺其質,由是結怨於莽。匈奴因誘其豪帥以為吏,餘者皆羈縻屬之。

6烏桓鮮卑... : 光武初,烏桓與匈奴連兵為寇,代郡以東尤被其害。居止近塞,朝發穹廬,暮至城郭,五郡民庶,家受其辜,至於郡縣損壞,百姓流亡。其在上谷塞外白山者,最為強富。

7烏桓鮮卑... : 建武二十一年,遣伏波將軍馬援將三千騎出五阮關掩擊之。烏桓逆知,悉相率逃走,追斬百級而還。烏桓復尾擊援後,援遂晨夜奔歸,比入塞,馬死者千餘匹。

8烏桓鮮卑... : 二十二年,匈奴國亂,烏桓乘弱擊破之,匈奴轉北徙數千里,漠南地空,帝乃以幣帛賂烏桓。二十五年,遼西烏桓大人郝旦等九百二十二人率眾向化,詣闕朝貢,獻奴婢牛馬及弓虎豹貂皮。

9烏桓鮮卑... : 是時四夷朝賀,絡驛而至,天子乃命大會勞饗,賜以珍寶。烏桓或願留宿衛,於是封其渠帥為侯王君長者八十一人,皆居塞內,布於緣邊諸郡,令招來種人,給其衣食,遂為漢偵候,助擊匈奴、鮮卑。時司徒掾班彪上言:“烏桓天性輕黠,好為寇賊,若久放縱而無總領者,必復侵掠居人,但委主降掾史,恐非所能制。臣愚以為宜復置烏桓校尉,誠有益於附集,省國家之邊慮。”帝從之。於是始復置校尉於上谷甯城,開營府,并領鮮卑,賞賜質子,歲時互市焉。

10烏桓鮮卑... : 及明、章、和三世,皆保塞無事。安帝永初三年夏,漁陽烏桓與右北平胡千餘寇代郡、上谷。秋,鴈門烏桓率眾王無何允,與鮮卑大人丘倫等,及南匈奴骨都侯,合七千騎寇五原,與太守戰於九原高渠谷,漢兵大敗,殺郡長吏。乃遣車騎將軍何熙、度遼將軍梁慬等擊,大破之。無何乞降,鮮卑走還塞外。是後烏桓稍復親附,拜其大人戎朱廆為親漢都尉。

11烏桓鮮卑... : 順帝陽嘉四年冬,烏桓寇雲中,遮截道上商賈車牛千餘兩,度遼將軍耿曄率二千餘人追擊,不利,又戰於沙南,斬首五百級。烏桓遂圍曄於蘭池城,於是發積射士二千人,度遼營千人,配上郡屯,以討烏桓,烏桓乃退。永和五年,烏桓大人阿堅、羌渠等與南匈奴左部句龍吾斯反畔,中郎將張耽擊破斬之,餘眾悉降。桓帝永壽中,朔方烏桓與休著屠各並畔,中郎將張奐搫平之。延熹九年夏,烏桓復與鮮卑及南匈奴鮮卑寇緣邊九郡,俱反,張奐討之,皆出塞去。

12烏桓鮮卑... : 靈帝初,烏桓大人上谷有難樓者,眾九千餘落,遼西有丘力居者,眾五千餘落,皆自稱王;又遼東蘇僕延,眾千餘落,自稱峭王;右北平烏延,眾八百餘落,自稱汗魯王:並勇建而多計策。中平四年,前中山太守張純畔,入丘力居眾中,自號彌天安定王,遂為諸郡烏桓元帥,寇掠青、徐、幽、冀四州。五年,以劉虞為幽州牧,虞購募斬純首,北州乃定。

13烏桓鮮卑... : 獻帝初平中,丘力居死,子樓班年少,從子蹋頓有武略,代立,總攝三郡,眾皆從其號令。建安初,冀州牧袁紹與前將軍公孫瓚相持不決,蹋頓遣使詣紹求和親,遂遣兵助擊瓚,破之。紹矯制賜蹋頓、難樓、蘇僕延、烏延等,皆以單于印綬。後難樓、蘇僕延率其部眾奉樓班為單于,蹋頓為王,然蹋頓猶秉計策。廣陽人閻柔,少沒烏桓、鮮卑中,為其種人所歸信,柔乃因鮮卑眾,殺烏桓校尉邢舉而代之。袁紹因寵慰柔,以安北邊。及紹子尚敗,奔蹋頓。時幽、冀吏人奔烏桓者十萬餘戶,尚欲憑其兵力,復圖中國。會曹操平河北,閻柔率鮮卑、烏桓歸附,操即以柔為校尉。建安十二年,曹操自征烏桓,大破蹋頓於柳城,斬之,首虜二十餘萬人。袁尚與樓班、烏延等皆走遼東,遼東太守公孫康並斬送之。其餘眾萬餘落,悉徙居中國云。

14烏桓鮮卑... : 鮮卑者,亦東胡之支也,別依鮮卑山,故因號焉。其言語習俗與烏桓同。唯婚姻先髡頭,以季春月大會於饒樂水上,飲讌畢,然後配合。又禽獸異於中國者,野馬、原羊、角端牛,以角為弓,俗謂之角端弓者。又有貂、豽、鼲子,皮毛柔蝡,故天下以為名裘。

15烏桓鮮卑... : 漢初,亦為冒頓所破,遠竄遼東塞外,與烏桓相接,未常通中國焉。光武初,匈奴強盛,率鮮卑與烏桓寇抄北邊,殺略吏人,無有寧歲。建武二十一年,鮮卑與匈奴入遼東,遼東太守祭肜擊破之,斬獲殆盡,事已具肜傳,由是震怖。及南單于附漢,北虜孤弱,二十五年,鮮卑始通驛使。

16烏桓鮮卑... : 其後都護偏何等詣祭肜求自效功,因令擊北匈奴左伊育訾部,斬首二千餘級。其後偏何連歲出兵擊北虜,還輒持首級詣遼東受賞賜。三十年,鮮卑大人於仇賁、滿頭等率種人詣闕朝賀,慕義內屬。帝封於仇賁為王,滿頭為侯。時漁陽赤山烏桓歆志賁等數寇上谷。永平元年,祭肜復賂偏何擊歆志賁,破斬之,於是鮮卑大人皆來歸附,並詣遼東受賞賜,青徐二州給錢歲二億七千萬為常。明章二世,保塞無事。

17烏桓鮮卑... : 和帝永元中,大將軍竇憲遣右校尉耿夔擊破匈奴,北單于逃走,鮮卑因此轉徙據其地。匈奴餘種留者尚有十餘萬落,皆自號鮮卑,鮮卑由此漸盛。九年,遼東鮮卑攻肥如縣,太守祭參坐沮敗,下獄死。十三年,遼東鮮卑寇右北平,因入漁陽,漁陽太守擊破之。延平元年,鮮卑復寇漁陽,太守張顯率數百人出塞追之。兵馬掾嚴授諫曰:“前道險阻,賊埶難量,宜且結營,先令輕騎偵視之。”顯意甚銳,怒欲斬之。因復進兵,遇虜伏發,士卒悉走,唯授力戰,身被十創,手殺數人而死。顯中流矢,主簿衛福、功曹徐咸皆自投赴顯,俱歿於陣。鄧太后策書褒歎,賜顯錢六十萬,以家二人為郎;授、福、咸各錢十萬,除一子為郎。

18烏桓鮮卑... : 安帝永初中,鮮卑大人燕荔陽詣闕朝賀,鄧太后賜燕荔陽王印綬,赤車參駕,令止烏桓校尉所居甯城下,通胡市,因築南北兩部質館。鮮卑邑落百二十部,各遣入質。是後或降或畔,與匈奴、烏桓更相攻擊。

19烏桓鮮卑... : 元初二年秋,遼東鮮卑圍無慮縣,州郡合兵固保清野,鮮卑無所得。復攻扶黎營,殺長吏。四年,遼西鮮卑連休等遂燒塞門,寇百姓。烏桓大人於秩居等與連休有宿怨,共郡兵奔擊,大破之,斬首千三百級,悉獲其生口牛馬財物。五年秋,代郡鮮卑萬餘騎遂穿塞入寇,分攻城邑,燒官寺,殺長吏而去。乃發緣邊甲卒、黎陽營兵,屯上谷以備之。冬,鮮卑入上谷,攻居庸關,復發緣邊諸郡、黎陽營兵、積射士步騎二萬人,屯列衝要。六年秋,鮮卑入馬城塞,殺長吏,度遼將軍鄧遵發積射士三千人,及中郎將馬續率南單于,與遼西、右北平兵馬會,出塞追擊鮮卑,大破之,獲生口及牛羊財物甚眾。又發積射士三千人,馬三千匹,詣度遼營屯守。

20烏桓鮮卑... : 永寧元年,遼西鮮卑大人烏倫、其至鞬率眾詣鄧遵降,奉貢獻。詔封烏倫為率眾王,其至鞬為率眾侯,賜綵繒各有差。

21烏桓鮮卑... : 建光元年秋,其至鞬復畔,寇居庸,雲中太守成嚴擊之,兵敗,功曹楊穆以身捍嚴,與俱戰歿。鮮卑於是圍烏桓校尉徐常於馬城。度遼將軍耿夔與幽州刺史龐參發廣陽、漁陽、涿郡甲卒,分為兩道救之;常夜得潛出,與夔等并力並進,攻賊圍,解之。鮮卑既累殺郡守,膽意轉盛,控弦數萬騎。延光元年冬,復寇鴈門、定襄,遂攻太原,掠殺百姓。二年冬,其至鞬自將萬餘騎入東領候,分為數道,攻南匈奴於曼柏,薁鞬日逐王戰死,殺千餘人。三年秋,復寇高柳,擊破南匈奴,殺漸將王。

22烏桓鮮卑... : 順帝永建元年秋,鮮卑其至鞬寇代郡,太守李超戰死。明年春,中郎將張國遣從事將南單于兵步騎萬餘人出塞,擊破之,獲其資重二千餘種。時遼東鮮卑六千餘騎亦寇遼東玄菟,烏桓校尉耿曄發緣邊諸郡兵及烏桓率眾王出塞擊之,斬首數百級,大獲其生口牛馬什物,鮮卑乃率種眾三萬人詣遼東乞降。三年,四年,鮮卑頻寇漁陽、朔方。六年秋,耿曄遣司馬將胡兵數千人,出塞擊破之。冬,漁陽太守又遣烏桓兵擊之,斬首八百級,獲牛馬生口。烏桓豪人扶漱官勇健,每與鮮卑戰,輒陷敵,詔賜號“率眾君”。

23烏桓鮮卑... : 陽嘉元年冬,耿曄遣烏桓親漢都尉戎朱廆率眾王侯咄歸等,出塞抄擊鮮卑,大斬獲而還,賜咄歸等已下為率眾王、侯、長,賜綵繒各有差。鮮卑後寇遼東屬國,於是耿曄乃移屯遼東無慮城拒之。二年春,匈奴中郎將趙稠遣從事將南匈奴骨都侯夫沈等,出塞擊鮮卑,破之,斬獲甚眾,詔賜夫沈金印紫綬及縑綵各有差。秋,鮮卑穿塞入馬城,代郡太守擊之,不能克。後其至鞬死,鮮卑抄盜差稀。

24烏桓鮮卑... : 桓帝時,鮮卑檀石槐者,其父投鹿侯、初從匈奴軍三年,其妻在家生子。投鹿侯歸,怪欲殺之。妻言嘗晝行聞雷震,仰天視而雹入其口,因吞之,遂妊身,十月而產,此子必有奇異,且宜長視。投鹿侯不聽,遂棄之。妻私語家令收養焉,名檀石槐。年十四五,勇健有智略。異部大人抄取其外家牛羊,檀石槐單騎追擊之,所向無前,悉還得所亡者,由是部落畏服。乃施法禁,平曲直,無敢犯者,遂推以為大人。檀石槐乃立庭於彈汗山歠仇水上,去高柳北三百餘里,兵馬甚盛,東西部大人皆歸焉。因南抄緣邊,北拒丁零,東卻夫餘,西擊烏孫,盡據匈奴故地,東西萬四千餘里,南北七千餘里,網羅山川水澤鹽池。

25烏桓鮮卑... : 永壽二年秋,檀石槐遂將三四千騎寇雲中。延熹元年,鮮卑寇北邊。冬,使匈奴中郎將張奐率南單于出塞擊之,斬首二百級。二年,復入鴈門,殺數百人,大抄掠而去。六年夏,千餘騎寇遼東屬國。九年夏,遂分騎數萬人入緣邊九郡,並殺掠吏人,於是復遣張奐擊之,鮮卑乃出塞去。朝廷積患之,而不能制,遂遣使持印綬封檀石槐為王,欲與和親。檀石槐不肯受,而寇抄滋甚。乃自分其地為三部,從右北平以東至遼東,接夫餘、濊貊二十餘邑為東部,從右北平以西至上谷十餘邑為中部,從上谷以西至敦煌、烏孫二十餘邑為西部,各置大人主領之,皆屬檀石槐。

26烏桓鮮卑... : 靈帝立,幽、并、涼三州緣邊諸郡無歲不被鮮卑寇抄,殺略不可勝數。熹平三年冬,鮮卑入北地,太守夏育率休著屠各追擊破之。遷育為護烏桓校尉。五年,鮮卑寇幽州。六年夏,鮮卑寇三邊。秋,夏育上言:“鮮卑寇邊,自春以來,三十餘發,請徵幽州諸郡兵出塞擊之,一冬二春,必能禽滅。”朝廷未許。先是護羌校尉田晏坐事論刑被原,欲立功自效,乃請中常侍王甫求得為將,甫因此議遣兵與育并力討賊。帝乃拜晏為破鮮卑中郎將。大臣多有不同,乃召百官議朝堂。議郎蔡邕議曰:

27烏桓鮮卑... : 書戒猾夏,易伐鬼方,周有獫狁、蠻荊之師,漢有闐顏、瀚海之事。征討殊類,所由尚矣。然而時有同異,埶有可否,故謀有得失,事有成敗,不可齊也。

28烏桓鮮卑... : 武帝情存遠略,志闢四方,南誅百越,北討強胡,西伐大宛,東并朝鮮。因文、景之蓄,藉天下之饒,數十年閒,官民俱匱。乃興鹽鐵酒榷之利,設告緡重稅之令,民不堪命,起為盜賊,關東紛擾,道路不通。繡衣直指之使,奮鈇鉞而並出。既而覺悟,乃息兵罷役,丞相為富人侯。故主父偃曰:“夫務戰勝,窮武事,未有不悔者也。”夫以世宗神武,將相良猛,財賦充實,所拓廣遠,猶有悔焉。況今人財並乏,事劣昔時乎!

29烏桓鮮卑... : 自匈奴遁逃,鮮卑強盛,據其故地,稱兵十萬,才力勁健,意智益生。加以關塞不嚴,禁網多漏,精金良鐵,皆為賊有;漢人逋逃,為之謀主,兵利馬疾,過於匈奴。昔段熲良將,習兵善戰,有事西羌,猶十餘年。今育、晏才策,未必過熲,鮮卑種眾,不弱于曩時。而虛計二載,自許有成,若禍結兵連,豈得中休?當復徵發眾人,轉運無已,是為耗竭諸夏,并力蠻夷。夫邊垂之患,手足之蚧搔;中國之困,胸背之瘭疽。方今郡縣盜賊尚不能禁,況此醜虜而可伏乎!

30烏桓鮮卑... : 昔高祖忍平城之恥,呂后棄慢書之詬,方之於今,何者為甚?

31烏桓鮮卑... : 天設山河,秦築長城,漢起塞垣,所以別內外,異殊俗也。苟無瞩國內侮之患則可矣,豈與蟲螘校寇計爭往來哉!雖或破之,豈可殄盡,而方今本朝為之旰食乎?

32烏桓鮮卑... : 夫專勝者未必克,挾疑者未必敗,眾所謂危,聖人不任,朝議有嫌,明主不行也。昔淮南王安諫伐越曰:“天子之兵,有征無戰。言其莫敢校也。如使越人蒙死以逆執事廝輿之卒,有一不備而歸者,雖得越王之首,而猶為大漢羞之。”而欲以齊民易醜虜,皇威辱外夷,就如其言,猶已危矣,況乎得失不可量邪!昔珠崖郡反,孝元皇帝納賈捐之言,而下詔曰:“珠崖背畔,今議者或曰可討,或曰棄之。朕日夜惟思,羞威不行,則欲誅之;通于時變,復憂萬民。夫萬民之飢與遠蠻之不討,何者為大?宗廟之祭,凶年猶有不備,況避不嫌之辱哉!今關東大困,無以相贍,又當動兵,非但勞民而已。其罷珠崖郡。”此元帝所以發德音也。夫卹民救急,雖成郡列縣,尚猶棄之,況障塞之外,未嘗為民居者乎!守邊之術,李牧善其略,保塞之論,嚴尤申其要,遺業猶在,文章具存,循二子之策,守先帝之規,臣曰可矣。

33烏桓鮮卑... : 帝不從。遂遣夏育出高柳,田晏出雲中,匈奴中郎將臧旻率南單于出鴈門,各將萬騎,三道出塞二千餘里。檀石槐命三部大人各帥眾逆戰,育等大敗,喪其節傳輜重,各將數十騎奔還,死者十七八。三將檻車徵下獄,贖為庶人。冬,鮮卑寇遼西。光和元年冬,又寇酒泉,緣邊莫不被毒。種眾日多,田畜射獵不足給食,檀石槐乃自徇行,見烏侯秦水廣從數百里,水停不流,其中有魚,不能得之。聞倭人善網捕,於是東擊倭人國,得千餘家,徙置秦水上,令捕魚以助糧食。

34烏桓鮮卑... : 光和中,檀石槐死,時年四十五,子和連代立。和連才力不及父,亦數為寇抄,性貪淫,斷法不平,眾畔者半。後出攻北地,廉人善弩射者射中和連,即死。其子騫曼年小,兄子魁頭立。後騫曼長大,與魁頭爭國,眾遂離散。魁頭死,弟步度根立。自檀石槐後,諸大人遂世相傳襲。

35烏桓鮮卑... : 論曰:四夷之暴,其埶互彊矣。匈奴熾於隆漢,西羌猛於中興。而靈獻之閒,二虜迭盛,石槐驍猛,盡有單于之地,蹋頓凶桀,公據遼西之土。其陵跨中國,結患生人者,靡世而寧焉。然制御上略,歷世無聞;周、漢之策,僅得中下。將天之冥數,以至於是乎?

36烏桓鮮卑... : 贊曰:二虜首施,鯁我北垂。道暢則馴,時薄先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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