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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延章

[二十四史] 漢 書 [電子書下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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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0-4-11 11:50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十二卷趙尹韓張兩王傳

1趙尹韓張... : 趙廣漢字子都,涿郡蠡吾人也,故屬河間。少為郡吏、州從事,以廉絜通敏下士為名。舉茂材,平準令。察廉為陽翟令。以治行尤異,遷京輔都尉,守京兆尹。會昭帝崩,而新豐杜建為京兆掾,護作平陵方上。建素豪俠,賓客為姦利,廣漢聞之,先風告。建不改,於是收案致法。中貴人豪長者為請無不至,終無所聽。宗族賓客謀欲篡取,廣漢盡知其計議主名起居,使吏告曰:“若計如此,且并滅家。”令數吏將建棄巿,莫敢近者。京師稱之。

2趙尹韓張... : 是時,昌邑王徵即位,行淫亂,大將軍霍光與群臣共廢王,尊立宣帝。廣漢以與議定策,賜爵關內侯。

3趙尹韓張... : 遷潁川太守。郡大姓原、褚宗族橫恣,賓客犯為盜賊,前二千石莫能禽制。廣漢既至數月,誅原、褚首惡,郡中震栗。

4趙尹韓張... : 先是,潁川豪桀大姓相與為婚姻,吏俗朋黨。廣漢患之,厲使其中可用者受記,出有案問,既得罪名,行法罰之,廣漢故漏泄其語,令相怨咎。又教吏為缿筩,及得投書,削其主名,而託以為豪桀大姓子弟所言。其後彊宗大族家家結為仇讎,姦黨散落,風俗大改。吏民相告訐,廣漢得以為耳目,盜賊以故不發,發又輒得。壹切治理,威名流聞,及匈奴降者言匈奴中皆聞廣漢。

5趙尹韓張... : 本始二年,漢發五將軍擊匈奴,徵廣漢以太守將兵,屬蒲類將軍趙充國。從軍還,復用守京兆尹,滿歲為真。

6趙尹韓張... : 廣漢為二千石,以和顏接士,其尉薦待遇吏,殷勤甚備。事推功善,歸之於下,曰:“某掾卿所為,非二千石所及。”行之發於至誠。吏見者皆輸寫心腹,無所隱匿,咸願為用,僵仆無所避。廣漢聰明,皆知其能之所宜,盡力與否。其或負者,輒先聞知,風諭不改,乃收捕之,無所逃,按之罪立具,即時伏辜。

7趙尹韓張... : 廣漢為人彊力,天性精於吏職。見吏民,或夜不寢至旦。尤善為鉤距,以得事情。鉤距者,設欲知馬賈,則先問狗,已問羊,又問牛,然後及馬,參伍其賈,以類相準,則知馬之貴賤不失實矣。唯廣漢至精能行之,它人效者莫能及也。郡中盜賊,閭里輕俠,其根株窟穴所在,及吏受取請求銖兩之姦,皆知之。長安少年數人會窮里空舍謀共劫人,坐語未訖,廣漢使吏捕治具服。富人蘇回為郎,二人劫之。有頃,廣漢將吏到家,自立庭下,使長安丞襲奢叩堂戶曉賊,曰:“京兆尹趙君謝兩卿,無得殺質,此宿衛臣也。釋質,束手,得善相遇,幸逢赦令,或時解脫。”二人驚愕,又素聞廣漢名,即開戶出,下堂叩頭,廣漢跪謝曰:“幸全活郎,甚厚!”送獄,敕吏謹遇,給酒肉。至冬當出死,豫為調棺,給斂葬具,告語之,皆曰:“死無所恨!”

8趙尹韓張... : 廣漢嘗記召湖都亭長,湖都亭長西至界上,界上亭長戲曰:“至府,為我多謝問趙君。”亭長既至,廣漢與語,問事畢,謂曰:“界上亭長寄聲謝我,何以不為致問?”亭長叩頭服實有之。廣漢因曰:“還為吾謝界上亭長,勉思職事,有以自效,京兆不忘卿厚意。”其發姦擿伏如神,皆此類也。

9趙尹韓張... : 廣漢奏請,令長安游徼獄吏秩百石,其後百石吏皆差自重,不敢枉法妄繫留人。京兆政清,吏民稱之不容口。長老傳以為自漢興以來治京兆者莫能及。左馮翊、右扶風皆治長安中,犯法者從跡喜過京兆界。廣漢歎曰:“亂吾治者,常二輔也!誠令廣漢得兼治之,直差易耳。”

10趙尹韓張... : 初,大將軍霍光秉政,廣漢事光。及光薨後,廣漢心知微指,發長安吏自將,與俱至光子博陸侯禹第,直突入其門,廋索私屠酤,椎破盧罌,斧斬其門關而去。時光女為皇后,聞之,對帝涕泣。帝心善之,以召問廣漢。廣漢由是侵犯貴戚大臣。所居好用世吏子孫新進年少者,專厲彊壯鋒氣,見事風生,無所回避,率多果敢之計,莫為持難。廣漢終以此敗。

11趙尹韓張... : 初,廣漢客私酤酒長安巿,丞相史逐去客。客疑男子蘇賢言之,以語廣漢。廣漢使長安丞按賢,尉史禹故劾賢為騎士屯霸上,不詣屯所,乏軍興。賢父上書訟罪,告廣漢,事下有司覆治。禹坐要斬,請逮捕廣漢。有詔即訊,辭服,會赦,貶秩一等。廣漢疑其邑子榮畜教令,後以它法論殺畜。人上書言之,事下丞相御史,案驗甚急。廣漢使所親信長安人為丞相府門卒,令微司丞相門內不法事。地節三年七月中,丞相傅婢有過,自絞死。廣漢聞之,疑丞相夫人妒殺之府舍。而丞相奉齋酎入廟祠,廣漢得此,使中郎趙奉壽風曉丞相,欲以脅之,毋令窮正己事。丞相不聽,按驗愈急。廣漢欲告之,先問太史知星氣者,言今年當有戮死大臣,廣漢即上書告丞相罪。制曰:“下京兆尹治。”廣漢知事迫切,遂自將吏卒突入丞相府,召其夫人跪庭下受辭,收奴婢十餘人去,責以殺婢事。丞相魏相上書自陳:“妻實不殺婢。廣漢數犯罪法不伏辜,以詐巧迫脅臣相,幸臣相寬不奏。願下明使者治廣漢所驗臣相家事。”事下廷尉治罪,實丞相自以過譴笞傅婢,出至外弟乃死,不如廣漢言。司直蕭望之劾奏:“廣漢摧辱大臣,欲以劫持奉公,逆節傷化,不道。”宣帝惡之,下廣漢廷尉獄,又坐賊殺不辜,鞠獄故不以實,擅斥除騎士乏軍興數罪。天子可其奏。吏民守闕號泣者數萬人,或言“臣生無益縣官,願代趙京兆死,使得牧養小民。”廣漢竟坐要斬。

12趙尹韓張... : 廣漢雖坐法誅,為京兆尹廉明,威制豪彊,小民得職。百姓追思,歌之至今。

13趙尹韓張... : 尹翁歸字子兄,河東平陽人也,徙杜陵。翁歸少孤,與季父居。為獄小吏,曉習文法。喜擊劍,人莫能當。是時大將軍霍光秉政,諸霍在平陽,奴客持刀兵入巿鬥變,吏不能禁,及翁歸為巿吏,莫敢犯者。公廉不受餽,百賈畏之。

14趙尹韓張... : 後去吏居家。會田延年為河東太守,行縣至平陽,悉召故吏五六十人,延年親臨見,令有文者東,有武者西。閱數十人,次到翁歸,獨伏不肯起,對曰:“翁歸文武兼備,唯所施設。”功曹以為此吏倨敖不遜,延年曰:“何傷?”遂召上辭問,甚奇其對,除補卒史,便從歸府。案事發姦,窮竟事情,延年大重之,自以能不及翁歸,徙署督郵。河東二十八縣,分為兩部,閎孺部汾北,翁歸部汾南。所舉應法,得其罪辜,屬縣長吏雖中傷,莫有怨者。舉廉為緱氏尉,歷守郡中,所居治理,遷補都內令,舉廉為弘農都尉。

15趙尹韓張... : 徵拜東海太守,過辭廷尉于定國。定國家在東海,欲屬託邑子兩人,令坐後堂待見。定國與翁歸語終日,不敢見其邑子。既去,定國乃謂邑子曰:“此賢將,汝不任事也,又不可干以私。”

16趙尹韓張... : 翁歸治東海明察,郡中吏民賢不肖,及姦邪罪名盡知之。縣縣各有記籍。自聽其政,有急名則少緩之;吏民小解,輒披籍。縣縣收取黠吏豪民,案致其罪,高至於死。收取人必於秋冬課吏大會中,及出行縣,不以無事時。其有所取也,以一警百,吏民皆服,恐懼改行自新。東海大豪郯許仲孫為姦猾,亂吏治,郡中苦之。二千石欲捕者,輒以力勢變詐自解,終莫能制。翁歸至,論棄仲孫巿,一郡怖栗,莫敢犯禁。東海大治。

17趙尹韓張... : 以高第入守右扶風,滿歲為真。選用廉平疾姦吏以為右職,接待以禮,好惡與同之;其負翁歸,罰亦必行。治如在東海故跡,姦邪罪名亦縣縣有名籍。盜賊發其比伍中,翁歸輒召其縣長吏,曉告以姦黠主名,教使用類推跡盜賊所過抵,類常如翁歸言,無有遺託。緩於小弱,急於豪彊。豪彊有論罪,輸掌畜官,使斫莝,責以員程,不得取代。不中程,輒笞督,極者至以鈇自剄而死。京師畏其威嚴,扶風大治,盜賊課常為三輔最。

18趙尹韓張... : 翁歸為政雖任刑,其在公卿之間清絜自守,語不及私,然溫良嗛退,不以行能驕人,甚得名譽於朝廷。視事數歲,元康四年病卒。家無餘財,天子賢之,制詔御史:“朕夙興夜寐,以求賢為右,不異親疏近遠,務在安民而已。扶風翁歸廉平鄉正,治民異等,早夭不遂,不得終其功業,朕甚憐之。其賜翁歸子黃金百斤,以奉其祭祠。”

19趙尹韓張... : 翁歸三子皆為郡守。少子岑歷位九卿,至後將軍。而閎孺亦至廣陵相,有治名。由是世稱田延年為知人。

20趙尹韓張... : 韓延壽字長公,燕人也,徙杜陵。少為郡文學。父義為燕郎中。剌王之謀逆也,義諫而死,燕人閔之。是時昭帝富於春秋,大將軍霍光持政,徵郡國賢良文學,問以得失。時魏相以文學對策,以為“賞罰所以勸善禁惡,政之本也。日者燕王為無道,韓義出身彊諫,為王所殺。義無比干之親而蹈比干之節,宜顯賞其子,以示天下,明為人臣之義。”光納其言,因擢延壽為諫大夫,遷淮陽太守。治甚有名,徙潁川。

21趙尹韓張... : 潁川多豪彊,難治,國家常為選良二千石。先是,趙廣漢為太守,患其俗多朋黨,故構會吏民,令相告訐,一切以為聰明,潁川由是以為俗,民多怨讎。延壽欲更改之,教以禮讓,恐百姓不從,乃歷召郡中長老為鄉里所信向者數十人,設酒具食,親與相對,接以禮意,人人問以謠俗,民所疾苦,為陳和睦親愛銷除怨咎之路。長老皆以為便,可施行,因與議定嫁娶喪祭儀品,略依古禮,不得過法。延壽於是令文學校官諸生皮弁執俎豆,為吏民行喪嫁娶禮。百姓遵用其教,賣偶車馬下里偽物者,棄之巿道。數年,徙為東郡太守,黃霸代延壽居潁川,霸因其跡而大治。

22趙尹韓張... : 延壽為吏,上禮義,好古教化,所至必聘其賢士,以禮待用,廣謀議,納諫爭;舉行喪讓財,表孝弟有行;修治學官,春秋鄉社,陳鍾鼓管弦,盛升降揖讓,及都試講武,設斧鉞旌旗,習射御之事。治城郭,收賦租,先明布告其日,以期會為大事,吏民敬畏趨鄉之。又置正、五長,相率以孝弟,不得舍姦人。閭里仟佰有非常,吏輒聞知,姦人莫敢入界。其始若煩,後吏無追捕之苦,民無箠楚之憂,皆便安之。接待下吏,恩施甚厚而約誓明。或欺負之者,延壽痛自刻責:“豈其負之,何以至此?”吏聞者自傷悔,其縣尉至自刺死。及門下掾自剄,人救不殊,因瘖不能言。延壽聞之,對掾史涕泣,遣吏毉治視,厚復其家。

23趙尹韓張... : 延壽嘗出,臨上車,騎吏一人後至,敕功曹議罰白。還至府門,門卒當車,願有所言。延壽止車問之,卒曰:“孝經曰:‘資於事父以事君,而敬同,故母取其愛,而君取其敬,兼之者父也。’今旦明府早駕,久駐未出,騎吏父來至府門,不敢入。騎吏聞之,趨走出謁,適會明府登車。以敬父而見罰,得毋虧大化乎?”延壽舉手輿中曰:“微子,太守不自知過。”歸舍,召見門卒。卒本諸生,聞延壽賢,無因自達,故代卒,延壽遂待用之。其納善聽諫,皆此類也。在東郡三歲,令行禁止,斷獄大減,為天下最。

24趙尹韓張... : 入守左馮翊,滿歲稱職為真。歲餘,不肯出行縣。丞掾數白:“宜循行郡中,覽觀民俗,考長吏治跡。”延壽曰:“縣皆有賢令長,督郵分明善惡於外,行縣恐無所益,重為煩擾。”丞掾皆以為方春月,可壹出勸耕桑。延壽不得已,行縣至高陵,民有昆弟相與訟田自言,延壽大傷之,曰:“幸得備位,為郡表率,不能宣明教化,至令民有骨肉爭訟,既傷風化,重使賢長吏、嗇夫、三老、孝弟受其恥,咎在馮翊,當先退。”是日移病不聽事,因入臥傳舍,閉閤思過。一縣莫知所為,令丞、嗇夫、三老亦皆自繫待罪。於是訟者宗族傳相責讓,此兩昆弟深自悔,皆自髡肉袒謝,願以田相移,終死不敢復爭。延壽大喜,開閤延見,內酒肉與相對飲食,厲勉以意告鄉部,有以表勸悔過從善之民。延壽乃起聽事,勞謝令丞以下,引見尉薦。郡中歙然,莫不傳相敕厲,不敢犯。延壽恩信周遍二十四縣,莫復以辭訟自言者。推其至誠,吏民不忍欺紿。

25趙尹韓張... : 延壽代蕭望之為左馮翊,而望之遷御史大夫。侍謁者福為望之道延壽在東郡時放散官錢千餘萬。望之與丞相丙吉議,吉以為更大赦,不須考。會御史當問事東郡,望之因令并問之。延壽聞知,即部吏案校望之在馮翊時廩犧官錢放散百餘萬。廩犧吏掠治急,自引與望之為姦。延壽劾奏,移殿門禁止望之。望之自奏“職在總領天下,聞事不敢不問,而為延壽所拘持。”上由是不直延壽,各令窮竟所考。望之卒無事實,而望之遣御史案東郡,具得其事。延壽在東郡時,試騎士,治飾兵車,畫龍虎朱爵。延壽衣黃紈方領,駕四馬,傅總,建幢棨,植羽葆,鼓車歌車。功曹引車,皆駕四馬,載棨戟。五騎為伍,分左右部,軍假司馬、千人持幢旁轂。歌者先居射室,望見延壽車,噭咷楚歌。延壽坐射室,騎吏持戟夾陛列立,騎士從者帶弓鞬羅後。令騎士兵車四面營陳,被甲鞮鞪居馬上,抱弩負籣。又使騎士戲車弄馬盜驂。延壽又取官銅物,候月蝕鑄作刀劍鉤鐔,放效尚方事。及取官錢帛,私假繇使吏。及治飾車甲三百萬以上。

26趙尹韓張... : 於是望之劾奏延壽上僭不道,又自陳:“前為延壽所奏,今復舉延壽罪,眾庶皆以臣懷不正之心,侵冤延壽。願下丞相、中二千石、博士議其罪。”事下公卿,皆以延壽前既無狀,後復誣愬典法大臣,欲以解罪,狡猾不道。天子惡之,延壽竟坐棄市。吏民數千人送至渭城,老小扶持車轂,爭奏酒炙。延壽不忍距逆,人人為飲,計飲酒石餘。使掾史分謝送者:“遠苦吏民,延壽死無所恨。”百姓莫不流涕。

27趙尹韓張... : 延壽三子皆為郎吏。且死,屬其子勿為吏,以己為戒。子皆以父言去官不仕。至孫威,乃復為吏至將軍。威亦多恩信,能拊眾,得士死力。威又坐奢僭誅,延壽之風類也。

28趙尹韓張... : 張敞字子高,本河東平陽人也。祖父孺為上谷太守,徙茂陵。敞父福事孝武帝,官至光祿大夫。敞後隨宣帝徙杜陵。敞本以鄉有秩補太守卒史,察廉為甘泉倉長,稍遷太僕丞,杜延年甚奇之。會昌邑王徵即位,動作不由法度,敞上書諫曰:“孝昭皇帝蚤崩無嗣,大臣憂懼,選賢聖承宗廟,東迎之日,唯恐屬車之行遲。今天子以盛年初即位,天下莫不拭目傾耳,觀化聽風。國輔大臣未褒,而昌邑小輦先遷,此過之大者也。”後十餘日王賀廢,敞以切諫顯名,擢為豫州刺史。以數上事有忠言,宣帝徵敞為太中大夫,與于定國並平尚書事。以正違忤大將軍霍光,而使主兵車出軍省減用度,復出為函谷關都尉。宣帝初即位,廢王賀在昌邑,上心憚之,徙敞為山陽太守。

29趙尹韓張... : 久之,大將軍霍光薨,宣帝始親政事,封光兄孫山、雲皆為列侯,以光子禹為大司馬。頃之,山、雲以過歸第,霍氏諸婿親屬頗出補吏。敞聞之,上封事曰:“臣聞公子季友有功於魯,大夫趙衰有功於晉,大夫田完有功於齊,皆疇其官邑,延及子孫,終後田氏篡齊,趙氏分晉,季氏顓魯。故仲尼作春秋,跡盛衰,譏世卿最甚。乃者大將軍決大計,安宗廟,定天下,功亦不細矣。夫周公七年耳,而大將軍二十歲,海內之命,斷於掌握。方其隆時,感動天地,侵迫陰陽,月朓日蝕,晝冥宵光,地大震裂,火生地中,天文失度,祅祥變怪,不可勝記,皆陰類盛長,臣下顓制之所生也。朝臣宜有明言,曰陛下褒寵故大將軍以報功德足矣。間者輔臣顓政,貴戚太盛,君臣之分不明,請罷霍氏三侯皆就弟。及衛將軍張安世,宜賜几杖歸休,時存問召見,以列侯為天子師。明詔以恩不聽,群臣以義固爭而後許,天子必以陛下為不忘功德,而朝臣為知禮,霍氏世世無所患苦。今朝廷不聞直聲,而令明詔自親其文,非策之得者也。今兩侯以出,人情不相遠,以臣心度之,大司馬及其枝屬必有畏懼之心。夫近臣自危,非完計也,臣敞願於廣朝白發其端,直守遠郡,其路無由。夫心之精微口不能言也,言之微眇書不能文也,故伊尹五就桀,五就湯,蕭相國薦淮陰累歲乃得通,況乎千里之外,因書文諭事指哉!唯陛下省察。”上甚善其計,然不徵也。

30趙尹韓張... : 久之,勃海、膠東盜賊並起,敞上書自請治之,曰:“臣聞忠孝之道,退家則盡心於親,進宦則竭力於君。夫小國中君猶有奮不顧身之臣,況於明天子乎!今陛下遊意於太平,勞精於政事,亹亹不舍晝夜。群臣有司宜各竭力致身。山陽郡戶九萬三千,口五十萬以上,訖計盜賊未得者七十七人,它課諸事亦略如此。臣敞愚駑,既無以佐思慮,久處閒郡,身逸樂而忘國事,非忠孝之節也。伏聞膠東、勃海左右郡歲數不登,盜賊並起,至攻官寺,篡囚徒,搜市朝,劫列侯。吏失綱紀,姦軌不禁。臣敞不敢愛身避死,唯明詔之所處,願盡力摧挫其暴虐,存撫其孤弱。事即有業,所至郡條奏其所由廢及所以興之狀。”書奏,天子徵敞,拜膠東相,賜黃金三十斤。敞辭之官,自請治劇郡非賞罰無以勸善懲惡,吏追捕有功效者,願得壹切比三輔尤異。天子許之。

31趙尹韓張... : 敞到膠東,明設購賞,開群盜令相捕斬除罪。吏追捕有功,上名尚書調補縣令者數十人。由是盜賊解散,傳相捕斬。吏民歙然,國中遂平。

32趙尹韓張... : 居頃之,王太后數出游獵,敞奏書諫曰:“臣聞秦王好淫聲,葉陽后為不聽鄭衛之樂;楚嚴好田獵,樊姬為之不食鳥獸之肉。口非惡旨甘,耳非憎絲竹也,所以抑心意,絕耆欲者,將以率二君而全宗祀也。禮,君母出門則乘輜軿,下堂則從傅母,進退則鳴玉佩,內飾則結綢繆。此言尊貴所以自斂制,不從恣之義也。今太后資質淑美,慈愛寬仁,諸侯莫不聞,而少以田獵縱欲為名,於以上聞,亦未宜也。唯觀覽於往古,全行乎來今,令后姬得有所法則,下臣有所稱誦,臣敞幸甚!”書奏,太后止不復出。

33趙尹韓張... : 是時潁川太守黃霸以治行第一入守京兆尹。霸視事數月,不稱,罷歸潁川。於是制詔御史:“其以膠東相敞守京兆尹。”自趙廣漢誅後,比更守尹,如霸等數人,皆不稱職。京師寖廢,長安市偷盜尤多,百賈苦之。上以問敞,敞以為可禁。敞既視事,求問長安父老,偷盜酋長數人,居皆溫厚,出從童騎,閭里以為長者。敞皆召見責問,因貰其罪,把其宿負,令致諸偷以自贖。偷長曰:“今一旦召詣府,恐諸偷驚駭,願一切受署。”敞皆以為吏,遣歸休。置酒,小偷悉來賀,且飲醉,偷長以赭汙其衣裾。吏坐里閭閱出者,汙赭輒收縛之,一日捕得數百人。窮治所犯,或一人百餘發,盡行法罰。由是枹鼓稀鳴,市無偷盜,天子嘉之。

34趙尹韓張... : 敞為人敏疾,賞罰分明,見惡輒取,時時越法縱舍,有足大者。其治京兆,略循趙廣漢之跡。方略耳目,發伏禁姦,不如廣漢,然敞本治春秋,以經術自輔,其政頗雜儒雅,往往表賢顯善,不醇用誅罰,以此能自全,竟免於刑戮。

35趙尹韓張... : 京兆典京師,長安中浩穰,於三輔尤為劇。郡國二千石以高弟入守,及為真,久者不過二三年,近者數月一歲,輒毀傷失名,以罪過罷。唯廣漢及敞為久任職。敞為京兆,朝廷每有大議,引古今,處便宜,公卿皆服,天子數從之。然敞無威儀,時罷朝會,過走馬章臺街,使御吏驅,自以便面拊馬。又為婦畫眉,長安中傳張京兆眉憮。有司以奏敞。上問之,對曰:“臣聞閨房之內,夫婦之私,有過於畫眉者。”上愛其能,弗備責也。然終不得大位。

36趙尹韓張... : 敞與蕭望之、于定國相善。始敞與定國俱以諫昌邑王超遷。定國為大夫平尚書事,敞出為刺史,時望之為大行丞。後望之先至御史大夫,定國後至丞相,敞終不過郡守。為京兆九歲,坐與光祿勳楊惲厚善,後惲坐大逆誅,公卿奏惲黨友,不宜處位,等比皆免,而敞奏獨寢不下。敞使卒捕掾絮舜有所案驗。舜以敞劾奏當免,不肯為敞竟事,私歸其家。人或諫舜,舜曰:“吾為是公盡力多矣,今五日京兆耳,安能復案事?”敞聞舜語,即部吏收舜繫獄。是時冬月未盡數日,案事吏晝夜驗治舜,竟致其死事。舜當出死,敞使主簿持教告舜曰:“五日京兆竟何如?冬月已盡,延命乎?”乃棄舜市。會立春,行冤獄使者出,舜家載尸,并編敞教,自言使者。使者奏敞賊殺不辜。天子薄其罪,欲令敞得自便利,即先下敞前坐楊惲不宜處位奏,免為庶人。敞免奏既下,詣闕上印綬,便從闕下亡命。

37趙尹韓張... : 數月,京師吏民解弛,枹鼓數起,而冀州部中有大賊。天子思敞功效,使使者即家在所召敞。敞身被重劾,及使者至,妻子家室皆泣惶懼,而敞獨笑曰:“吾身亡命為民,郡吏當就捕,今使者來,此天子欲用我也。”即裝隨使者詣公書上車曰:“臣前幸得備位列卿,待罪京兆,坐殺賊捕掾絮舜。舜本臣敞素所厚吏,數蒙恩貸,以臣有章劾當免,受記考事,便歸臥家,謂臣‘五日京兆’,背恩忘義,傷化薄俗。臣竊以舜無狀,枉法以誅之。臣敞賊殺無辜,鞠獄故不直,雖伏明法,死無所恨。”天子引見敞,拜為冀州刺史。敞起亡命,復奉使典州。既到部,而廣川王國群輩不道,賊連發,不得。敞以耳目發起賊主名區處,誅其渠帥。廣川王姬昆弟及王同族宗室劉調等通行為之囊橐,吏逐捕窮窘,蹤跡皆入王宮。敞自將郡國吏,車數百兩,圍守王宮,搜索調等,果得之殿屋重轑中。敞傅吏皆捕格斷頭,縣其頭王宮門外。因劾奏廣川王。天子不忍致法,削其戶。敞居部歲餘,冀州盜賊禁止。守太原太守,滿歲為真,太原郡清。

38趙尹韓張... : 頃之,宣帝崩。元帝初即位,待詔鄭朋薦敞先帝名臣,宜傅輔皇太子。上以問前將軍蕭望之,望之以為敞能吏,任治煩亂,材輕非師傅之器。天子使使者徵敞,欲以為左馮翊。會病卒。敞所誅殺太原吏吏家怨敞,隨至杜陵刺殺敞中子璜。敞三子官皆至都尉。

39趙尹韓張... : 初,敞為京兆尹,而敞弟武拜為梁相。是時梁王驕貴,民多豪彊,號為難治。敞問武:“欲何以治梁?”武敬憚兄,謙不肯言。敞使吏送至關,戒吏自問武。武應曰:“馭黠馬者利其銜策,梁國大都,吏民凋敝,且當以柱後惠文彈治之耳。”秦時獄法吏冠柱後惠文,武意欲以刑法治梁。吏還道之,敞笑曰:“審如掾言,武必辨治梁矣。”武既到官,其治有跡,亦能吏也。

40趙尹韓張... : 敞孫竦,王莽時至郡守,封侯,博學文雅過於敞,然政事不及也。竦死,敞無後。

41趙尹韓張... : 王尊字子贛,涿郡高陽人也。少孤,歸諸父,使牧羊澤中。尊竊學問,能史書。年十三,求為獄小吏。數歲,給事太守府,問詔書行事,尊無不對。太守奇之,除補書佐,署守屬監獄。久之,尊稱病去,事師郡文學官,治尚書、論語,略通大義。復召署守屬治獄,為郡決曹史。數歲,以令舉幽州刺史從事。而太守察尊廉,補遼西鹽官長。數上書言便宜事,事下丞相御史。

42趙尹韓張... : 初元中,舉直言,遷虢令,轉守槐里,兼行美陽令事。春正月,美陽女子告假子不孝,曰:“兒常以我為妻,妒笞我。”尊聞之,遣吏收捕驗問,辭服。尊曰:“律無妻母之法,聖人所不忍書,此經所謂造獄者也。”尊於是出坐廷上,取不孝子縣磔著樹,使騎吏五人張弓射殺之,吏民驚駭。

43趙尹韓張... : 後上行幸雍,過虢,尊供張如法而辦。以高弟擢為安定太守。到官,出教告屬縣曰:“令長丞尉奉法守城,為民父母,抑彊扶弱,宣恩廣澤,甚勞苦矣。太守以今日至府,願諸君卿勉力正身以率下。故行貪鄙,能變更者與為治。明慎所職,毋以身試法。”又出教敕掾功曹“各自底厲,助太守為治。其不中用,趣自避退,毋久妨賢。夫羽翮不修,則不可以致千里;闑內不理,無以整外。府丞悉署吏行能,分別白之。賢為上,毋以富。賈人百萬,不足與計事。昔孔子治魯,七日誅少正卯,今太守視事已一月矣,五官掾張輔懷虎狼之心,貪汙不軌,一郡之錢盡入輔家,然適足以葬矣。今將輔送獄,直符史詣閤下,從太守受其事。丞戒之戒之!相隨入獄矣!”輔繫獄數日死,盡得其狡猾不道,百萬姦臧。威震郡中,盜賊分散,入傍郡界。豪彊多誅傷伏辜者。坐殘賊免。

44趙尹韓張... : 起家,復為護羌將軍轉校尉,護送軍糧委輸。而羌人反,絕轉道,兵數萬圍尊。尊以千餘騎奔突羌賊。功未列上,坐擅離部署,會赦,免歸家。

45趙尹韓張... : 涿郡太守徐明薦尊不宜久在閭巷,上以尊為郿令,遷益州刺史。先是,琅邪王陽為益州刺史,行部至邛郲九折阪,歎曰:“奉先人遺體,柰何數乘此險!”後以病去。及尊為刺史,至其阪,問吏曰:“此非王陽所畏道邪?”吏對曰:“是。”尊叱其馭曰:“驅之!王陽為孝子,王尊為忠臣。”尊居部二歲,懷來徼外,蠻夷歸附其威信。博士鄭寬中使行風俗,舉奏尊治狀,遷為東平相。

46趙尹韓張... : 是時,東平王以至親驕奢不奉法度,傅相連坐。及尊視事,奉璽書至庭中,王未及出受詔,尊持璽書歸舍,食已乃還。致詔後,謁見王,太傅在前說相鼠之詩。尊曰:“毋持布鼓過雷門!”王怒,起入後宮。尊亦直趨出就舍。先是王數私出入,驅馳國中,與后姬家交通。尊到官,召敕廄長:“大王當從官屬,鳴和鸞乃出,自今有令駕小車,叩頭爭之,言相教不得。”後尊朝王,王復延請登堂。尊謂王曰:“尊來為相,人皆弔尊也,以尊不容朝廷,故見使相王耳。天下皆言王勇,顧但負貴,安能勇?如尊乃勇耳。”王變色視尊,意欲格殺之,即好謂尊曰:“願觀相君佩刀。”尊舉掖,顧謂傍侍郎:“前引佩刀視王,王欲誣相拔刀向王邪?”王情得,又雅聞尊高名,大為尊屈,酌酒具食,相對極驩。太后徵史奏尊“為相倨慢不臣,王血氣未定,不能忍。愚誠恐母子俱死。今妾不得使王復見尊。陛下不留意,妾願先自殺,不忍見王之失義也。”尊竟坐免為庶人。大將軍王鳳奏請尊補軍中司馬,擢為司隸校尉。

47趙尹韓張... : 初,中書謁者令石顯貴幸,專權為姦邪。丞相匡衡、御史大夫張譚皆阿附畏事顯,不敢言。久之,元帝崩,成帝初即位,顯徙為中太僕,不復典權。衡、譚乃奏顯舊惡,請免顯等。尊於是劾奏:“丞相衡、御史大夫譚位三公,典五常九德,以總方略,壹統類,廣教化,美風俗為職。知中書謁者令顯等專權擅勢,大作威福,縱恣不制,無所畏忌,為海內患害,不以時皆奏行罰,而阿諛曲從,附下罔上,懷邪迷國,無大臣輔政之義,皆不道,在赦令前。赦後,衡、譚舉奏顯,不自陳不忠之罪,而反揚著先帝任用傾覆之徒,妄言百官畏之,甚於主上。卑君尊臣,非所宜稱,失大臣體。又正月行幸曲臺,臨饗罷衛士,衡與中二千石大鴻臚賞等會坐殿門下,衡南鄉,賞等西鄉。衡更為賞布東鄉席,起立延賞坐,私語如食頃。衡知行臨,百官共職,萬眾會聚,而設不正之席,使下坐上,相比為小惠於公門之下,動不中禮,亂朝廷爵秩之位。衡又使官大奴入殿中,問行起居,還言漏上十四刻行臨到,衡安坐,不變色改容。無怵惕肅敬之心,驕慢不謹。皆不敬。”有詔勿治。於是衡慚懼,免冠謝罪,上丞相、侯印綬。天子以新即位,重傷大臣,乃下御史丞問狀。劾奏尊“妄詆欺非謗赦前事,猥歷奏大臣,無正法,飾成小過,以塗汙宰相,摧辱公卿,輕薄國家,奉使不敬。”有詔左遷尊為高陵令,數月,以病免。

48趙尹韓張... : 會南山群盜傰宗等數百人為吏民害,拜故弘農太守傅剛為校尉,將跡射士千人逐捕,歲餘不能禽。或說大將軍鳳:“賊數百人在轂下,發軍擊之不能得,難以視四夷。獨選賢京兆尹乃可。”於是鳳薦尊,徵為諫大夫,守京輔都尉,行京兆尹事。旬月間盜賊清。遷光祿大夫,守京兆尹,後為真,凡三歲。坐遇使者無禮。司隸遣假佐放奉詔書白尊發吏捕人,放謂尊:“詔書所捕宜密。”尊曰:“治所公正,京兆善漏泄人事。”放曰:“所捕宜今發吏。”尊又曰:“詔書無京兆文,不當發吏。”及長安繫者三月間千人以上。尊出行縣,男子郭賜自言尊:“

49趙尹韓張... : 許仲家十餘人共殺賜兄賞,公歸舍。”吏不敢捕。尊行縣還,上奏曰:“彊不陵弱,各得其所,寬大之政行,和平之氣通。”御史大夫中奏尊暴虐不改,外為大言,倨嫚姍嫌,威信日廢,不宜備位九卿。尊坐先,吏民多稱惜之。

50趙尹韓張... : 湖三老公乘興等上書訟尊治京兆功效日著。“往者南山盜賊阻山橫行,剽劫良民,殺奉法吏,道路不通,城門至以警戒。步兵校尉使逐捕,暴師露眾,曠日煩費,不能禽制。二卿坐黜,群盜寖強,吏氣傷沮,流聞四方,為國家憂。當此之時,有能捕斬,不愛金爵重賞。關內侯寬中使問所徵故司隸校尉王尊捕群盜方略,拜為諫大夫,守京輔都尉,行京兆尹事。尊盡節勞心,夙夜思職,卑體下士,厲奔北之吏,起沮傷之氣,二旬之間,大黨震壞,渠率效首。賊亂蠲除,民反農業,拊循貧弱,鉏耘豪彊。長安宿豪大猾東市賈萬、城西萬章、翦張禁、酒趙放、杜陵楊章等皆通邪結黨,挾養姦軌,上干王法,下亂吏治,并兼役使,侵漁小民,為百姓豺狼。更數二千石,二十年莫能禽討,尊以正法案誅,皆伏其辜。姦邪銷釋,吏民說服。尊撥劇整亂,誅暴禁邪,皆前所稀有,名將所不及。雖拜為真,未有殊絕褒賞加於尊身。今御史大夫奏尊‘傷害陰陽,為國家憂,無承用詔書之意,靖言庸違,象龔滔天。’原其所以,出御史丞楊輔,故為尊書佐,素行陰賊,惡口不信,好以刀筆陷人於法。輔常醉過尊大奴利家,利家捽搏其頰,兄子閎拔刀欲剄之。輔以故深怨疾毒,欲傷害尊。疑輔內懷怨恨,外依公事,建畫為此議,傅致奏文,浸潤加誣,以復私怨。昔白起為秦將,東破韓、魏,南拔郢都,應侯譖之,賜死杜郵;吳起為魏守西河,而秦、韓不敢犯,讒人間焉,斥逐奔楚。秦聽浸潤以誅良將,魏信讒言以逐賢守,此皆偏聽不聰,失人之患也。臣等竊痛傷尊修身絜己,砥節首公,刺譏不憚將相,誅惡不避豪彊,誅不制之賊,解國家之憂,功岩職修,威信不廢,誠國家爪牙之吏,折衝之臣,今一旦無辜制於仇人之手,傷於詆欺之文,上不得以功除罪,下不得蒙棘木之聽,獨掩怨讎之偏奏,被共工之大惡,無所陳怨愬罪。尊以京師廢亂,群盜並興,選賢徵用,起家為卿,賊亂既除,豪猾伏辜,即以佞巧廢黜。一尊之身,三期之間,乍賢乍佞,豈不甚哉!孔子曰:‘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是惑也。’‘浸潤之譖不行焉,可謂明矣。’願下公卿大夫博士議郎,定尊素行。夫人臣而傷害陰陽,死誅之罪也;靖言庸違,放殛之刑也。審如御史章,尊乃當伏觀闕之誅,放於無人之域,不得苟免。及任舉尊者,當獲選舉之辜,不可但已。即不如章,飾文深詆以愬無罪,亦宜有誅,以懲讒賊之口,絕詐欺之俗。唯明主參詳,使白黑分別。”書奏,天子復以尊為徐州刺史,遷東郡太守。

51趙尹韓張... : 久之,河水盛溢,泛浸瓠子金隄,老弱奔走,恐水大決為害。尊躬率吏民,投沈白馬,祀水神河伯。尊親執圭璧,使巫策祝,請以身填金隄,因止宿,廬居隄上。吏民數千萬人爭叩頭救止尊,尊終不肯去。及水盛隄壞,吏民皆奔走,唯一主簿泣在尊旁,立不動。而水波稍卻迴還。吏民嘉壯尊之勇節,白馬三老朱英等奏其狀。下有司考,皆如言。於是制詔御史:“東郡河水盛長,毀壞金隄,未決三尺,百姓惶恐奔走。太守身當水衝,履咫尺之難,不避危殆,以安眾心,吏民復還就作,水不為災,朕甚嘉之。秩尊中二千石,加賜黃金二十斤。”

52趙尹韓張... : 數歲,卒官,吏民紀之。尊子伯亦為京兆尹,坐耎弱不勝任免。

53趙尹韓張... : 王章字仲卿,泰山鉅平人也。少以文學為官,稍遷至諫大夫,在朝廷名敢直言。元帝初,擢為左曹中郎將,與御史中丞陳咸相善,共毀中書令石顯,為顯所陷,咸減死髡,章免官。成帝立,徵章為諫大夫,遷司隸校尉,大臣貴戚敬憚之。王尊免後,代者不稱職,章以選為京兆尹。時帝舅大將軍王鳳輔政,章雖為鳳所舉,非鳳專權,不親附鳳。會日有蝕之,章奏封事,召見,言鳳不可任用,宜更選忠賢。上初納受章言,後不忍退鳳。章由是見疑,遂為鳳所陷,罪至大逆。語在元后傳。

54趙尹韓張... : 初,章為諸生學長安,獨與妻居。章疾病,無被,臥牛衣中,與妻決,涕泣。其妻呵怒之曰:“仲卿!京師尊貴在朝廷人誰踰仲卿者?今疾病困厄,不自激卬,乃反涕泣,何鄙也!”

55趙尹韓張... : 後章仕宦歷位,及為京兆,欲上封事,妻又止之曰:“人當知足,獨不念牛衣中涕泣時耶?”章曰:“非女子所知也。”書遂上,果下廷尉獄,妻子皆收繫。章小女年可十二,夜起號哭曰:“平生獄上呼囚,素常至九,今八而止。我君數剛,先死者必君。”明日問之,章果死。妻子皆徙合浦。

56趙尹韓張... : 大將軍鳳薨後,弟成都侯商復為大將軍輔政,白上還章妻子故郡。其家屬皆完具,采珠致產數百萬,時蕭育為泰山太守,皆令贖還故田宅。

57趙尹韓張... : 章為京兆二歲,死不以其罪,眾庶冤紀之,號為三王。王駿自有傳,駿即王陽子也。

58趙尹韓張... : 贊曰:自孝武置左馮翊、右扶風、京兆尹,而吏民為之語曰:“

59趙尹韓張... : 前有趙、張,後有三王。”然劉向獨序趙廣漢、尹翁歸、韓延壽,馮商傳王尊,揚雄亦如之。廣漢聰明,下不能欺,延壽厲善,所居移風,然皆訐上不信,以失身墮功。翁歸抱公絜己,為近世表。張敞衎衎,履忠進言,緣飾儒雅,刑罰必行,縱赦有度,條教可觀,然被輕惰之名。王尊文武自將,所在必發,譎詭不經,好為大言。王章剛直守節,不量輕重,以陷刑戮,妻子流遷,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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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0-4-11 11:51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十三卷蓋諸葛劉鄭孫毌將何傳

1蓋諸葛劉... : 蓋寬饒字次公,魏郡人也。明經為郡文學,以孝廉為郎。舉方正,對策高第,遷諫大夫,行郎中戶將事。劾奏衛將軍張安世子侍中陽都侯彭祖不下殿門,并連及安世居位無補。彭祖時實下門,寬饒坐舉奏大臣非是,左遷為衛司馬。

2蓋諸葛劉... : 先是時,衛司馬在部,見衛尉拜謁,常為衛官繇使巿買。寬饒視事,案舊令,遂揖官屬以下行衛者。衛尉私使寬饒出,寬饒以令詣官府門上謁辭。尚書責問衛尉,由是衛官不復私使候、司馬。候、司馬不拜,出先置衛,輒上奏辭,自此正焉。

3蓋諸葛劉... : 寬饒初拜為司馬,未出殿門,斷其襌衣,令短離地,冠大冠,帶長劍,躬案行士卒廬室,視其飲食居處,有疾病者身自撫循臨問,加致醫藥,遇之甚有恩。及歲盡交代,上臨饗罷衛卒,衛卒數千人皆叩頭自請,願復留共更一年,以報寬饒厚德。宣帝嘉之,以寬饒為太中大夫,使行風俗,多所稱舉貶黜,奉使稱意。擢為司隸校尉,刺舉無所迴避,小大輒舉,所劾奏眾多,廷尉處其法,半用半不用,公卿貴戚及郡國吏繇使至長安,皆恐懼莫敢犯禁,京師為清。

4蓋諸葛劉... : 平恩侯許伯入第,丞相、御史、將軍、中二千石皆賀,寬饒不行。許伯請之,乃往,從西階上,東鄉特坐。許伯自酌曰:“蓋君後至。”寬饒曰:“無多酌我,我乃酒狂。”丞相魏侯笑曰:“次公醒而狂,何必酒也?”坐者皆屬目卑下之。酒酣樂作,長信少府檀長卿起舞,為沐猴與狗鬥,坐皆大笑。寬饒不說,卬視屋而歎曰:“美哉!然富貴無常,忽則易人,此如傳舍,所閱多矣。唯謹慎為得久,君侯可不戒哉!”因起趨出,劾奏長信少府以列卿而沐猴舞,失禮不敬。上欲罪少府,許伯為謝,良久,上乃解。

5蓋諸葛劉... : 寬饒為人剛直高節,志在奉公。家貧,奉錢月數千,半以給吏民為耳目言事者。身為司隸,子常步行自戍北邊,公廉如此。然深刻喜陷害人,在位及貴戚人與為怨,又好言事刺譏,奸犯上意。上以其儒者,優容之,然亦不得遷。同列後進或至九卿,寬饒自以行清能高,有益於國,而為凡庸所越,愈失意不快,數上疏諫爭。太子庶子王生高寬饒節,而非其如此,予書曰:“明主知君絜白公正,不畏彊禦,故命君以司察之位,擅君以奉使之權,尊官厚祿已施於君矣。君宜夙夜惟思當世之務,奉法宣化,憂勞天下,雖日有益,月有功,猶未足以稱職而報恩也。自古之治,三王之術各有制度。今君不務循職而已,乃欲以太古久遠之事匡拂天子,數進不用難聽之語以摩切左右,非所以揚令名全壽命者也。方今用事之人皆明習法令,言足以飾君之辭,文足以成君之過,君不惟蘧氏之高蹤,而慕子胥之末行,用不訾之軀,臨不測之險,竊為君痛之。夫君子直而不挺,曲而不詘。大雅云:‘既明且哲,以保其身。’狂夫之言,聖人擇焉。唯裁省覽。”寬饒不納其言。

6蓋諸葛劉... : 是時上方用刑法,信任中尚書宦官,寬饒奏封事曰:“方今聖道浸廢,儒術不行,以刑餘為周召,以法律為詩書。”又引韓氏易傳言:“五帝官天下,三王家天下,家以傳子,官以傳賢,若四時之運,功成者去,不得其人則不居其位。”書奏,上以寬饒怨謗終不改,下其書中二千石。時執金吾議,以為寬饒指意欲求禪,大逆不道。諫大夫鄭昌愍傷寬饒忠直憂國,以言事不當意而為文吏所詆挫,上書頌寬饒曰:“臣聞山有猛獸,藜藿為之不采;國有忠臣,姦邪為之不起。司隸校尉寬饒居不求安,食不求飽,進有憂國之心,退有死節之義,上無許、史之屬,下無金、張之託,職在司察,直道而行,多仇少與,上書陳國事,有司劾以大辟,臣幸得從大夫之後,官以諫為名,不敢不言。”上不聽,遂下寬饒吏。寬饒引佩刀自剄北闕下,眾莫不憐之。

7蓋諸葛劉... : 諸葛豐字少季,琅邪人也。以明經為郡文學,名特立剛直。貢禹為御史大夫,除豐為屬,舉侍御史。元帝擢為司隸校尉,刺舉無所避,京師為之語曰:“間何闊,逢諸葛。”上嘉其節,加豐秩光祿大夫。

8蓋諸葛劉... : 時侍中許章以外屬貴幸,奢淫不奉法度,賓客犯事,與章相連。豐案劾章,欲奏其事,適逢許侍中私出,豐駐車舉節詔章曰:“下!”欲收之。章迫窘,馳車去,豐追之。許侍中因得入宮門,自歸上。豐亦上奏,於是收豐節。司隸去節自豐始。

9蓋諸葛劉... : 豐上書謝曰:“臣豐駑怯,文不足以勸善,武不足以執邪。陛下不量臣能否,拜為司隸校尉,未有以自效,復秩臣為光祿大夫,官尊責重,非臣所當處也。又迫年歲衰暮,常恐卒填溝渠,德無以報厚,使論議士譏臣無補,長獲素餐之名。故常願捐一旦之命,不待時而斷姦臣之首,縣於都市,編書其罪,使四方明知為惡之罰,然後卻就斧鉞之誅,誠臣所甘心也。夫以布衣之士,尚猶有刎頸之交,今以四海之大,曾無伏節死誼之臣,率盡苟合取容,阿黨相為,念私門之利,忘國家之政。邪穢濁溷之氣上感于天,是以災變數見,百姓困乏。此臣下不忠之效也,臣誠恥之亡已。凡人情莫不欲安存而惡危亡,然忠臣直士不避患害者,誠為君也。今陛下天覆地載,物無不容,使尚書令堯賜臣豐書曰:‘夫司隸者刺舉不法,善善惡惡,非得顓之也。免處中和,順經術意。’恩深德厚,臣豐頓首幸甚。臣竊不勝憤懣,願賜清宴,唯陛下裁幸。”上不許。

10蓋諸葛劉... : 是後所言益不用,豐復上書言:“臣聞伯奇孝而棄於親,子胥忠而誅於君,隱公慈而殺於弟,叔武弟而殺於兄。夫以四子之行,屈平之材,然猶不能自顯而被刑戮,豈不足以觀哉!使臣殺身以安國,蒙誅以顯君,臣誠願之。獨恐未有云補,而為眾邪所排,令讒夫得遂,正直之路雍塞,忠臣沮心,智士杜口,此愚臣之所懼也。”

11蓋諸葛劉... : 豐以春夏繫治人,在位多言其短。上徙豐為城門校尉,豐上書告光祿勳周堪、光祿大夫張猛。上不直豐,乃制詔御史:“城門校尉豐,前與光祿勳堪、光祿大夫猛在朝之時,數稱言堪、猛之美。豐前為司隸校尉,不順四時,修法度,專作苛暴,以獲虛威,朕不忍下吏,以為城門校尉。不內省諸己,而反怨堪、猛,以求報舉,告案無證之辭,暴揚難驗之罪,毀譽恣意,不顧前言,不信之大者也。朕憐豐之耆老,不忍加刑,其免為庶人。”終於家。

12蓋諸葛劉... : 劉輔,河間宗室也。舉孝廉,為襄賁令。上書言得失,召見,上美其材,擢為諫大夫。會成帝欲立趙婕妤為皇后,先下詔封婕妤父臨為列侯。輔上書言:“臣聞天之所與必先賜以符瑞,天之所違必先降以災變,此神明之徵應,自然之占驗也。昔武王、周公承順天地,以饗魚烏之瑞,然猶君臣祗懼,動色相戒,況於季世,不蒙繼嗣之福,屢受威怒之異者虖!雖夙夜自責,改過易行,畏天命,念祖業,妙選有德之世,考卜窈窕之女,以承宗廟,順神祇心,塞天下望,子孫之祥猶恐晚暮,今乃觸情縱欲,傾於卑賤之女,欲以母天下,不畏于天,不媿于人,惑莫大焉。里語曰:‘腐木不可以為柱,卑人不可以為主。’天人之所不予,必有禍而無福,市道皆共知之,朝廷莫肯壹言,臣竊傷心。自念得以同姓拔擢,尸祿不忠,污辱諫爭之官,不敢不盡死,唯陛下深察。”書奏,上使侍御史收縛輔,繫掖庭祕獄,群臣莫知其故。

13蓋諸葛劉... : 於是中朝左將軍辛慶忌、右將軍廉褒、光祿勳師丹、太中大夫谷永俱上書曰:“臣聞明王垂寬容之聽,崇諫爭之官,廣開忠直之路,不罪狂狷之言,然後百僚在位,竭忠盡謀,不懼後患,朝廷無諂諛之士,元首無失道之伥。竊見諫大夫劉輔,前以縣令求見,擢為諫大夫,此其言必有卓詭切至,當聖心者,故得拔至於此。旬日之間,收下祕獄,臣等愚,以為輔幸得託公族之親,在諫臣之列,新從下土來,未知朝廷體,獨觸忌諱,不足深過。小罪宜隱忍而已,如有大惡,宜暴治理官,與眾共之。昔趙簡子殺其大夫鳴犢,孔子臨河而還。今天心未豫,災異屢降,水旱迭臻,方當隆寬廣問,褒直盡下之時也。而行慘急之誅於諫爭之臣,震驚群下,失忠直心。假令輔不坐直言,所坐不著,天下不可戶曉。同姓近臣本以言顯,其於治親養忠之義誠不宜幽囚于掖庭獄。公卿以下見陛下進用輔亟,而折傷之暴,人有懼心,精銳銷耎,莫敢盡節正言,非所以昭有虞之聽,廣德美之風也。臣等竊深傷之,唯陛下留神省察。”

14蓋諸葛劉... : 上乃徙繫輔共工獄,減死罪一等,論為鬼薪。終於家。

15蓋諸葛劉... : 鄭崇字子游,本高密大族,世與王家相嫁娶。祖父以訾徙平陵。父賓明法令,為御史,事貢公,名公直。崇少為郡文學史,至丞相大車屬。弟立與高武侯傅喜同門學,相友善。喜為大司馬,薦崇,哀帝擢為尚書僕射。數求見諫爭,上初納用之。每見曳革履,上笑曰:“我識鄭尚書履聲。”

16蓋諸葛劉... : 久之,上欲封祖母傅太后從弟商,崇諫曰:“孝成皇帝封親舅五侯,天為赤黃晝昏,日中有黑氣。今祖母從昆弟二人已侯。孔鄉侯,皇后父;高武侯以三公封,尚有因緣。今無故欲復封商,壞亂制度,逆天人心,非傅氏之福也。臣聞師曰:‘逆陽者厥極弱,逆陰者厥極凶短折,犯人者有亂亡之患,犯神者有疾夭之禍。’故周公著戒曰:‘惟王不知艱難,唯耽樂是從,時亦罔有克壽。’故衰世之君夭折蚤沒,此皆犯陰之害也。臣願以身命當國咎。”崇因持詔書案起。傅太后大怒曰:“何有為天子乃反為一臣所顓制邪!”上遂下詔曰:“朕幼而孤,皇太太后躬自養育,免于襁褓,教道以禮,至於成人,惠澤茂焉。‘欲報之德,皞天罔極。’前追號皇太太后父為崇祖侯,惟念德報未殊,朕甚恧焉。侍中光祿大夫商,皇太太后父同產子,小自保大,恩義最親。其封商為汝昌侯,為崇祖侯後,更號崇祖侯為汝昌哀侯。”

17蓋諸葛劉... : 崇又以董賢貴寵過度諫,由是重得罪。數以職事見責,發疾頸癰,欲乞骸骨,不敢。尚書令趙昌佞諂,素害崇,知其見疏,因奏崇與宗族通,疑有姦,請治。上責崇曰:“君門如巿人,何以欲禁切主上?”崇對曰:“臣門如巿,臣心如水。願得考覆。”上怒,下崇獄,窮治,死獄中。

18蓋諸葛劉... : 孫寶字子嚴,潁川鄢陵人也。以明經為郡吏。御史大夫張忠辟寶為屬,欲令授子經,更為除舍,設儲偫。寶自劾去,忠固還之,心內不平。後署寶主簿,寶徙入舍,祭灶請比鄰。忠陰察,怪之,使所親問寶:“前大夫為君設除大舍,子自劾去者,欲為高節也。今兩府高士俗不為主簿,子既為之,徙舍甚說,何前後不相副也?”寶曰:“高士不為主簿,而大夫君以寶為可,一府莫言非,士安得獨自高?前日君男欲學文,而移寶自近。禮有來學,義無往教;道不可詘,身詘何傷?且不遭者可無不為,況主簿乎!”忠聞之,甚慚,上書薦寶經明質直,宜備近臣。為議郎,遷諫大夫。

19蓋諸葛劉... : 鴻嘉中,廣漢群盜起,選為益州刺史。廣漢太守扈商者,大司馬車騎將軍王音姊子,軟弱不任職。寶到部,親入山谷,諭告群盜,非本造意。渠率皆得悔過自出,遣歸田里。自劾矯制,奏商為亂首,春秋之義,誅首惡而已。商亦奏寶所縱或有渠率當坐者。商徵下獄,寶坐失死罪免。益州吏民多陳寶功效,言為車騎將軍所排。上復拜寶為冀州刺史,遷丞相司直。

20蓋諸葛劉... : 時帝舅紅陽侯立使客因南郡太守李尚占墾草田數百頃,頗有民所假少府陂澤,略皆開發,上書願以入縣官。有詔郡平田予直,錢有貴一萬萬以上。寶聞之,遣丞相史按驗,發其姦,劾奏立、尚懷姦罔上,狡猾不道。尚下獄死。立雖不坐,後兄大司馬衛將軍商薨,次當代商,上度立而用其弟曲陽侯根為大司馬票騎將軍。

21蓋諸葛劉... : 會益州蠻夷犯法,巴蜀頗不安,上以寶著名西州,拜為廣漢太守,秩中二千石,賜黃金三十斤。蠻夷安輯,吏民稱之。

22蓋諸葛劉... : 徵為京兆尹。故吏侯文以剛直不苟合常稱疾不肯仕,寶以恩禮請文,欲為布衣友,日設酒食,妻子相對。文求受署為掾,進見如賓禮。數月,以立秋日署文東部督郵。入見,敕曰:“今日鷹隼始擊,當順天氣取姦惡,以成嚴霜之誅,掾部渠有其人乎?”文卬曰:“無其人不敢空受職。”寶曰:“誰也?”文曰:“霸陵杜稚季。”寶曰:“其次。”文曰:“豺狼橫道,不宜復問狐狸。”寶默然。稚季者大俠,與衛尉淳于長、大鴻臚蕭育等皆厚善。寶前失車騎將軍,與紅陽侯有卻,自恐見危,時淳于長方貴幸,友寶,寶亦欲附之,始視事而長以稚季託寶,故寶窮,無以復應文。文怪寶氣索,知其有故,因曰:“明府素著威名,今不敢取稚季,當且闔閤,勿有所問。如此竟歲,吏民未敢誣明府也。即度稚季而譴它事,眾口讙譁,終身自墮。”寶曰:“受教。”稚季耳目長,聞知之,杜門不通水火,穿舍後牆為小戶,但持鉏自治園,因文所厚自陳如此。文曰:“我與稚季幸同土壤,素無睚眥,顧受將命,分當相直。誠能自改,嚴將不治前事,即不更心,但更門戶,適趣禍耳。”稚季遂不敢犯法,寶亦竟歲無所譴。明年,稚季病死。寶為京兆尹三歲,京師稱之。會淳于長敗,寶與蕭育等皆坐免官。文復去吏,死於家。稚季子杜蒼,字君敖,名出稚季右,在游俠中。

23蓋諸葛劉... : 哀帝即位,徵寶為諫大夫,遷司隸。初,傅太后與中山孝王母馮太后俱事元帝,有卻,傅太后使有司考馮太后,令自殺,眾庶冤之。寶奏請覆治,傅太后大怒,曰:“帝置司隸,主使察我。馮氏反事明白,故欲擿觖以揚我惡。我當坐之。”上乃順指下寶獄。尚書僕射唐林爭之,上以林朋黨比周,左遷敦煌魚澤障候。大司馬傅喜、光祿大夫龔勝固爭,上為言太后,出寶復官。

24蓋諸葛劉... : 頃之,鄭崇下獄,寶上書曰:“臣聞疏不圖親,外不慮內。臣幸得銜命奉使,職在刺舉,不敢避貴幸之勢,以塞視聽之明。按尚書令昌奏僕射崇,下獄覆治,榜掠將死,卒無一辭,道路稱冤。疑昌與崇內有纖介,浸潤相陷,自禁門內樞機近臣,蒙受冤譖,虧損國家,為謗不小。臣請治昌,以解眾心。”書奏,天子不說,以寶名臣不忍誅,乃制詔丞相大司空:“司隸寶奏故尚書僕射崇冤,請獄治尚書令昌。案崇近臣,罪惡暴著,而寶懷邪,附下罔上,以春月作詆欺,遂其姦心,蓋國之賊也。傳不云乎?‘

25蓋諸葛劉... : 惡利口之覆國家。’其免寶為庶人。”

26蓋諸葛劉... : 哀帝崩,王莽白王太后徵寶以為光祿大夫,與王舜等俱迎中山王。平帝立,寶為大司農。會越嶲郡上黃龍游江中,太師孔光、大司徒馬宮等咸稱莽功德比周公,宜告祠宗廟。寶曰:“周公上聖,召公大賢。尚猶有不相說,著於經典,兩不相損。今風雨未時,百姓不足,每有一事,群臣同聲,得無非其美者。”時大臣皆失色,侍中奉車都尉甄邯即時承制罷議者。會寶遣吏迎母,母道病,留弟家,獨遣妻子。司直陳崇以奏寶,事下三公即訊。寶對曰:“年七十誖眊,恩衰共養,營妻子,如章。”寶坐免,終於家。建武中,錄舊德臣,以寶孫伉為諸長。

27蓋諸葛劉... : 毌將隆字君房,東海蘭陵人也。大司馬車騎將軍王音內領尚書,外典兵馬,踵故選置從事中郎與參謀議,奏請隆為從事中郎,遷諫大夫。成帝末,隆奏封事言:“古者選諸侯入為公卿,以褒功德,宜徵定陶王使在國邸,以填萬方。”其後上竟立定陶王為太子,隆遷冀州牧、潁川太守。哀帝即位,以高第入為京兆尹,遷執金吾。

28蓋諸葛劉... : 時侍中董賢方貴,上使中黃門發武庫兵,前後十輩,送董賢及上乳母王阿舍。隆奏言:“武庫兵器,天下公用,國家武備,繕治造作,皆度大司農錢。大司農錢自乘輿不以給共養,共養勞賜,壹出少府。蓋不以本臧給末用,不以民力共浮費,別公私,示正路也。古者諸侯方伯得顓征伐,乃賜斧鉞。漢家邊吏,職在距寇,亦賜武庫兵,皆任其事然後蒙之。春秋之誼,家不臧甲,所以抑臣威,損私力也。今賢等便僻弄臣,私恩微妾,而以天下公用給其私門,契國威器共其家備。民力分於弄臣,武兵設於微妾,建立非宜,以廣驕僭,非所以示四方也。孔子曰:‘奚取於三家之堂!’臣請收還武庫。”上不說。

29蓋諸葛劉... : 頃之,傅太后使謁者買諸官婢,賤取之,復取執金吾官婢八人。隆奏言賈賤,請更平直。上於是制詔丞相、御史大夫:“交讓之禮興,則虞芮之訟息。隆位九卿,既無以匡朝廷之不逮,而反奏請與永信宮爭貴賤之賈,程奏顯言,眾莫不聞。舉錯不由誼理,爭求之名自此始,無以示百僚,傷化失俗。”以隆前有安國之言,左遷為沛郡都尉,遷南郡太守。

30蓋諸葛劉... : 王莽少時,慕與隆交,隆不甚附。哀帝崩,莽秉政,使大司徒孔光奏隆前為冀州牧治中山馮太后獄冤陷無辜,不宜處位在中土。本中謁者令史立、侍御史丁玄自典考之,但與隆連名奏事。史立時為中太僕,丁玄泰山太守,及尚書令趙昌譖鄭崇者為河內太守,皆免官,徙合浦。

31蓋諸葛劉... : 何並字子廉,祖父以吏二千石自平輿徙平陵。並為郡吏,至大司空掾,事何武。武高其志節,舉能治劇,為長陵令,道不拾遺。

32蓋諸葛劉... : 初,邛成太后外家王氏貴,而侍中王林卿通輕俠,傾京師。後坐法免,賓客愈盛,歸長陵上冢,因留飲連日。並恐其犯法,自造門上謁,謂林卿曰:“冢間單外,君宜以時歸。”林卿曰:“諾。”先是林卿殺婢婿埋冢舍,並具知之,以非己時,又見其新免,故不發舉,欲無令留界中而已,即且遣吏奉謁傳送。林卿素驕,慚於賓客,並度其為變,儲兵馬以待之。林卿既去,北度涇橋,令騎奴還至寺門,拔刀剝其建鼓。並自從吏兵追林卿。行數十里,林卿迫窘,乃令奴冠其冠被其襜褕自代,乘車從童騎,身變服從間徑馳去。會日暮追及,收縛冠奴,奴曰:“我非侍中,奴耳。”並心自知已失林卿,乃曰:“王君困,自稱奴,得脫死邪?”叱吏斷頭持還,縣所剝鼓置都亭下,署曰:“故侍中王林卿坐殺人埋冢舍,使奴剝寺門鼓。”吏民驚駭。林卿因亡命,眾庶讙譁,以為實死。成帝太后以邛成太后愛林卿故,聞之涕泣,為言哀帝。哀帝問狀而善之,遷並隴西太守。

33蓋諸葛劉... : 徙潁川太守,代陵陽嚴詡。詡本以孝行為官,謂掾史為師友,有過輒閉閤自責,終不大言。郡中亂,王莽遣使徵詡,官屬數百人為設祖道,詡據地哭。掾史曰:“明府吉徵,不宜若此。”詡曰:“吾哀潁川士,身豈有憂哉!我以柔弱徵,必選剛猛代。代到,將有僵仆者,故相弔耳。”詡至,拜為美俗使者。是時潁川鍾元為尚書令,領廷尉,用事有權。弟威為郡掾,臧千金。並為太守,故辭鍾廷尉,廷尉免冠為弟請一等之罪,願蚤就髡鉗。並曰:“罪在弟身與君律,不在於太守。”元懼,馳遣人呼弟。陽翟輕俠趙季、李款多畜賓客,以氣力漁食閭里,至姦人婦女,持吏長短,從橫郡中,聞並且至,皆亡去。並下車求勇猛曉文法吏且十人,使文吏治三人獄,武吏往捕之,各有所部。敕曰:“三人非負太守,乃負王法,不得不治。鍾威所犯多在赦前,驅使入函谷關,勿令汙民間;不入關,乃收之。趙、李桀惡,雖遠去,當得其頭,以謝百姓。”鍾威負其兄,止雒陽,吏格殺之。亦得趙、李它郡,持頭還,並皆縣頭及其具獄於市。郡中清靜,表善好士,見紀潁川,名次黃霸。性清廉,妻子不至官舍。數年,卒。疾病,召丞掾作先令書,曰:“告子恢,吾生素餐日久,死雖當得法賻,勿受。葬為小槨,亶容下棺。”恢如父言。王莽擢恢為關都尉。建武中以並孫為郎。

34蓋諸葛劉... : 贊曰:蓋寬饒為司臣,正色立於朝,雖詩所謂“國之司直”無以加也。若采王生之言以終其身,斯近古之賢臣矣。諸葛、劉、鄭雖云狂瞽,有異志焉。孔子曰:“吾未見剛者。”以數子之名跡,然毌將汙於冀州,孫寶橈於定陵,況俗人乎!何並之節,亞尹翁歸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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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0-4-11 11:52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十四卷蕭望之傳

1蕭望之傳: 蕭望之字長倩,東海蘭陵人也,徙杜陵。家世以田為業,至望之,好學,治齊詩,事同縣后倉且十年。以令詣太常受業,復事同學博士白奇,又從夏侯勝問論語、禮服。京師諸儒稱述焉。

2蕭望之傳: 是時大將軍霍光秉政,長史丙吉薦儒生王仲翁與望之等數人,皆召見。先是左將軍上官桀與蓋主謀殺光,光既誅桀等,後出入自備。吏民當見者,露索去刀兵,兩吏挾持。望之獨不肯聽,自引出閤曰:“不願見。”吏牽持匈匈。光聞之,告吏勿持。望之既至前,說光曰:“將軍以功德輔幼主,將以流大化,致於洽平,是以天下之士延頸企踵,爭願自劾,以輔高明。今士見者皆先露索挾持,恐非周公相成王躬吐握之禮,致白屋之意。”於是光獨不除用望之,而仲翁等皆補大將軍史。三歲間,仲翁至光祿大夫給事中,望之以射策甲科為郎,署小苑東門候。仲翁出入從倉頭廬兒,下車趨門,傳呼甚寵,顧謂望之曰:“

3蕭望之傳: 不肯錄錄,反抱關為。”望之曰:“各從其志。”

4蕭望之傳: 後數年,坐弟犯法,不得宿衛,免歸為郡吏。及御史大夫魏相除望之為屬,察廉為大行治禮丞。

5蕭望之傳: 時大將軍光薨,子禹復為大司馬,兄子山領尚書,親屬皆宿衛內侍。地節三年夏,京師雨雹,望之因是上疏,願賜清閒之宴,口陳災異之意。宣帝自在民間聞望之名,曰:“此東海蕭生邪?下少府宋畸問狀,無有所諱。”望之對,以為“春秋昭公三年大雨雹,是時季氏專權,卒逐昭公。鄉使魯君察於天變,宜亡此害。今陛下以聖德居位,思政求賢,堯舜之用心也。然而善祥未臻,陰陽不和,是大臣任政,一姓擅勢之所致也。附枝大者賊本心,私家盛者公室危。唯明主躬萬機,選同姓,舉賢材,以為腹心,與參政謀,令公卿大臣朝見奏事,明陳其職,以考功能。如是,則庶事理,公道立,姦邪塞,私權廢矣。”對奏,天子拜望之為謁者。時上初即位,思進賢良,多上書言便宜,輒下望之問狀,高者請丞相御史,次者中二千石試事,滿歲以狀聞,下者報聞,或罷歸田里,所白處奏皆可。累遷諫大夫,丞相司直,歲中三遷,官至二千石。其後霍氏竟謀反誅,望之寖益任用。

6蕭望之傳: 是時選博士諫大夫通政事者補郡國守相,以望之為平原太守。望之雅意在本朝,遠為郡守,內不自得,乃上疏曰:“陛下哀愍百姓,恐德化之不究,悉出諫官以補郡吏,所謂憂其末而忘其本者也。朝無爭臣則不知過,國無達士則不聞善。願陛下選明經術,溫故知新,通於幾微謀慮之士以為內臣,與參政事。諸侯聞之,則知國家納諫憂政,亡有闕遺。若此不怠,成康之道其庶幾乎!外郡不治,豈足憂哉?”書聞,徵入守少府。宣帝察望之經明持重,論議有餘,材任宰相,欲詳試其政事,復以為左馮翊。望之從少府出為左遷,恐有不合意,即移病。上聞之,使侍中成都侯金安上諭意曰:“所用皆更治民以考功。君前為平原太守日淺,故復試之於三輔,非有所聞也。”望之即視事。

7蕭望之傳: 是歲西羌反,漢遣後將軍征之。京兆尹張敞上書言:“國兵在外,軍以夏發,隴西以北,安定以西,吏民並給轉輸,田事頗廢,素無餘積,雖羌虜以破,來春民食必乏。窮辟之處,買亡所得,縣官穀度不足以振之。願令諸有罪,非盜受財殺人及犯法不得赦者,皆得以差入穀此八郡贖罪。務益致穀以豫備百姓之急。”事下有司,望之與少府李彊議,以為“民函陰陽之氣,有仁義欲利之心,在教化之所助。堯在上,不能去民欲利之心,而能令其欲利不勝其好義也;雖桀在上,不能去民好義之心,而能令其好義不勝其欲利也。故堯、桀之分,在於義利而已,道民不可不慎也。今欲令民量粟以贖罪,如此則富者得生,貧者獨死,是貧富異刑而法不壹也。人情,貧窮,父兄囚執,聞出財得以生活,為人子弟者將不顧死亡之患,敗亂之行,以赴財利,求救親戚。一人得生,十人以喪,如此,伯夷之行壞,公綽之名滅。政教壹傾,雖有周召之佐,恐不能復。古者臧於民,不足則取,有餘則予。《詩》曰‘爰及矜人,哀此鰥寡’,上惠下也。又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下急上也。今有西邊之役,民失作業,雖戶賦口斂以贍其困乏,古之通義,百姓莫以為非。以死救生,恐未可也。陛下布德施教,教化既成,堯舜亡以加也。今議開利路以傷既成之化,臣竊痛之。”

8蕭望之傳: 於是天子復下其議兩府,丞相、御史以難問張敞。敞曰:“少府左馮翊所言,常人之所守耳。昔先帝征四夷,兵行三十餘年,百姓猶不加賦,而軍用給。今羌虜一隅小夷,跳梁於山谷間,漢但令罪人出財減罪以誅之,其名賢於煩擾良民橫興賦斂也。又諸盜及殺人犯不道者,百姓所疾苦也,皆不得贖;首匿、見知縱、所不當得為之屬,議者或頗言其法可蠲除,今因此令贖,其便明甚,何化之所亂?甫刑之罰,小過赦,薄罪贖,有金選之品,所從來久矣,何賊之所生?敞備皁衣二十餘年,嘗聞罪人贖矣,未聞盜賊起也。竊憐涼州被寇,方秋饒時,民尚有飢乏,病死於道路,況至來春將大困乎!不早慮所以振救之策,而引常經以難,恐後為重責。常人可與守經,未可與權也。敞幸得備列卿,以輔兩府為職,不敢不盡愚。”

9蕭望之傳: 望之、彊復對曰:“先帝聖德,賢良在位,作憲垂法,為無窮之規,永惟邊竟之不贍,故金布令甲曰‘邊郡數被兵,離飢寒,夭絕天年,父子相失,令天下共給其費’,固為軍旅卒暴之事也。聞天漢四年,常使死罪人入五十萬錢減死罪一等,豪彊吏民請奪假貣,至為盜賊以贖罪。其後姦邪橫暴,群盜並起,至攻城邑,殺郡守,充滿山谷,吏不能禁,明詔遣繡衣使者以興兵擊之,誅者過半,然後衰止。愚以為此使死罪贖之敗也,故曰不便。”時丞相魏相、御史大夫丙吉亦以為羌虜且破,轉輸略足相給,遂不施敞議。望之為左馮翊三年,京師稱之,遷大鴻臚。

10蕭望之傳: 先是烏孫昆彌翁歸靡因長羅侯常惠上一書,願以漢外孫元貴靡為嗣,得復尚少主,結婚內附,畔去匈奴。詔下公卿議,望之以為烏孫絕域,信其美言,萬里結婚,非長策也。天子不聽。神爵二年,遣長羅侯惠使送公主配元貴靡。未出塞,翁歸靡死,其兄子狂王背約自立。惠從塞下上書,願留少主敦煌郡。惠至烏孫,責以負約,因立元貴靡,還迎少主。詔下公卿議,望之復以為“不可。烏孫持兩端,亡堅約,其效可見。前少主在烏孫四十餘年,恩愛不親密,邊境未以安,此已事之驗也。今少主以元貴靡不得立而還,信無負於四夷,此中國之大福也。少主不止,繇役將興,其原起此。”天子從其議,徵少主還。後烏孫雖分國兩立,以元貴靡為大昆彌,漢遂不復與結婚。

11蕭望之傳: 三年,代丙吉為御史大夫。五鳳中匈奴大亂,議者多曰匈奴為害日久,可因其壞亂舉兵滅之。詔遣中朝大司馬車騎將軍韓增、諸吏富平侯張延壽、光祿勳楊惲、太僕戴長樂問望之計策,望之對曰:“春秋晉士饨帥師侵齊,聞齊侯卒,引師而還,君子大其不伐喪,以為恩足以服孝子,誼足以動諸侯。前單于慕化鄉善稱弟,遣使請求和親,海內欣然,夷狄莫不聞。未終奉約,不幸為賊臣所殺,今而伐之,是乘亂而幸災也,彼必奔走遠遁。不以義動兵,恐勞而無功。宜遣使者弔問,輔其微弱,救其災患,四夷聞之,咸貴中國之仁義。如遂蒙恩得復其位,必稱臣服從,此德之盛也。”上從其議,後竟遣兵護輔呼韓邪單于定其國。

12蕭望之傳: 是時大司農中丞耿壽昌奏設常平倉,上善之,望之非壽昌。丞相丙吉年老,上重焉,望之又奏言:“百姓或乏困,盜賊未止,二千石多材下不任職。三公非其人,則三光為之不明,今首歲日月少光,咎在臣等。”上以望之意輕丞相,乃下侍中建章衛尉金安上、光祿勳楊惲、御史中丞王忠,并詰問望之。望之免冠置對,天子繇是不說。

13蕭望之傳: 後丞相司直茇延壽奏:“侍中謁者良使丞制詔望之,望之再拜已。良與望之言,望之不起,因故下手,而謂御史曰‘良禮不備’。故事丞相病,明日御史大夫輒問病;朝奏事會庭中,差居丞相後,丞相謝,大夫少進,揖。今丞相數病,望之不問病;會庭中,與丞相鈞禮。時議事不合意,望之曰:‘侯年寧能父我邪!’知御史有令不得擅使,望之多使守史自給車馬,之杜陵護視家事。少史冠法冠,為妻先引,又使賣買,私所附益凡十萬三千。案望之大臣,通經術,居九卿之右,本朝所仰,至不奉法自修,踞慢不遜攘,受所監臧二百五十以上,請逮捕繫治。”上於是策望之曰:“有司奏君責使者禮,遇丞相亡禮,廉聲不聞,敖慢不遜,亡以扶政,帥先百僚。君不深思,陷于茲穢,朕不忍致君于理,使光祿勳惲策詔,左遷君為太子太傅,授印。其上故印使者,便道之官。君其秉道明孝,正直是與,帥意亡伥,靡有後言。”

14蕭望之傳: 望之既左遷,而黃霸代為御史大夫。數月間,丙吉薨,霸為丞相。霸薨,于定國復代焉。望之遂見廢,不得相。為太傅,以論語、禮服授皇太子。

15蕭望之傳: 初,匈奴呼韓邪單于來朝,詔公卿議其儀,丞相霸、御史大夫定國議曰:“聖王之制,施德行禮,先京師而後諸夏,先諸夏而後夷狄。《詩》云:‘率禮不越,遂視既發;相土烈烈,海外有截。’陛下聖德充塞天地,光被四表,匈奴單于鄉風慕化,奉珍朝賀,自古未之有也。其禮儀宜如諸侯王,位次在下。”望之以為“單于非正朔所加,故稱敵國,宜待以不臣之禮,位在諸侯王上。外夷稽首稱藩,中國讓而不臣,此則羈縻之誼,謙亨之福也。書曰‘戎狄荒服’,言其來,荒忽亡常。如使匈奴後嗣卒有鳥竄鼠伏,闕於朝享,不為畔臣。信讓行乎蠻貉,福祚流于亡窮,萬世之長策也。”天子采之,下詔曰:“蓋聞五帝三王教化所不施,不及以政。今匈奴單于稱北藩,朝正朔,朕之不逮,德不能弘覆。其以客禮待之,令單于位在諸侯王上,贊謁稱臣而不名。”

16蕭望之傳: 及宣帝寢疾,選大臣可屬者,引外屬侍中樂陵侯史高、太子太傅望之、少傅周堪至禁中,拜高為大司馬車騎將軍,望之為前將軍光祿勳,堪為光祿大夫,皆受遺詔輔政,領尚書事。宣帝崩,太子襲尊號,是為孝元帝。望之、堪本以師傅見尊重,上即位,數宴見,言治亂,陳王事。望之選白宗室明經達學散騎諫大夫劉更生給事中,與侍中金敞並拾遺左右。四人同心謀議,勸道上以古制,多所欲匡正,上甚鄉納之。

17蕭望之傳: 初,宣帝不甚從儒術,任用法律,而中書宦官用事。中書令弘恭、石顯久典樞機,明習文法,亦與車騎將軍高為表裏,論議常獨持故事,不從望之等。恭、顯又時傾仄見詘。望之以為中書政本,宜以賢明之選,自武帝游宴後庭,故用宦者,非國舊制,又違古不近刑人之義,白欲更置士人,繇是大與高、恭、顯忤。上初即位,謙讓重改作,議久不定,出劉更生為宗正。

18蕭望之傳: 望之、堪數薦名儒茂材以備諫官。會稽鄭朋陰欲附望之,上疏言車騎將軍高遣客為姦利郡國,及言許、史子弟罪過。章視周堪,堪白令朋待詔金馬門。朋奏記望之曰:“將軍體周召之德,秉公綽之質,有卞莊之威。至乎耳順之年,履折衝之位,號至將軍,誠士之高致也。窟穴黎庶莫不懽喜,咸曰將軍其人也。今將軍橱跻云若管晏而休,遂行日仄至周召乃留乎?若管晏而休,則下走將歸延陵之皋,修農圃之疇,畜雞種黍,俟見二子,沒齒而已矣。如將軍昭然度行,積思塞邪枉之險蹊,宣中庸之常政,興周召之遺業,親日仄之兼聽,則下走其庶幾願竭區區,底厲鋒鍔,奉萬分之一。”望之見納朋,接待以意。朋數稱述望之,短車騎將軍。言許、史過失。

19蕭望之傳: 後朋行傾邪,望之絕不與通。朋與大司農史李宮俱待詔,堪獨白宮為黃門郎。朋,楚士,怨恨,更求入許、史,推所言許、史事曰:“皆周堪、劉更生教我,我關東人,何以知此?”於是侍中許章白見朋。朋出揚言曰:“我見,言前將軍小過五,大罪一。中書令在旁,知我言狀。”望之聞之,以問弘恭、石顯。顯、恭恐望之自訟,下於它吏,即挾朋及待詔華龍。龍者,宣帝時與張子蟜等待詔,以行汙濊不進,欲入堪等,堪等不納,故與朋相結。恭、顯令二人告望之等謀欲罷車騎將軍疏退許、史狀,候望之出休日,令朋、龍上之。事下弘恭問狀,望之對曰:“外戚在位多奢淫,欲以匡正國家,非為邪也。”恭、顯奏“望之、堪、更生朋黨相稱舉,數譖訴大臣,毀離親戚,欲以專擅權勢,為臣不忠,誣上不道,請謁者召致廷尉。”時上初即位,不省“謁者召致廷尉”為下獄也,可其奏。後上召堪、更生,曰繫獄。上大驚曰:“非但廷尉問邪?”以責恭、顯,皆叩頭謝。上曰:“令出視事。”恭、顯因使高言:“上新即位,未以德化聞於天下,而先驗師傅,既下九卿大夫獄,宜因決免。”於是制詔丞相御史:“前將軍望之傅朕八年,亡它罪過,今事久遠,識忘難明。其赦望之罪,收前將軍光祿勳印綬,及堪、更生皆免為庶人。”而朋為黃門郎。

20蕭望之傳: 後數月,制詔御史:“國之將興,尊師而重傅。故前將軍望之傅朕八年,道以經術,厥功茂焉。其賜望之爵關內侯,食邑六百戶,給事中,朝朔望,坐次將軍。”天子方倚欲以為丞相,會望之子散騎中郎伋上書訟望之前事,事下有司,復奏“望之前所坐明白,無譖訴者,而教子上書,稱引亡辜之詩,失大臣體,不敬,請逮捕。”弘恭、石顯等知望之素高節,不詘辱,建白“望之前為將軍輔政,欲排退許、史,專權擅朝。幸得不坐,復賜爵邑,與聞政事,不悔過服罪,深懷怨望,教子上書,歸非於上,自以託師傅,懷終不坐。非頗詘望之於牢獄,塞其怏怏心,則聖朝亡以施恩厚。”上曰:“蕭太傅素剛,安肯就吏?”顯等曰:“人命至重,望之所坐,語言薄罪,必亡所憂。”上乃可其奏。

21蕭望之傳: 顯等封以付謁者,敕令召望之手付,因令太常急發執金吾車騎馳圍其第。使者至,召望之。望之欲自殺,其夫人止之,以為非天子意。望之以問門下生朱雲。雲者好節士,勸望之自裁。於是望之卬天歎曰:“吾嘗備位將相,年踰六十矣,老入牢獄,苟求生活,不亦鄙乎!”字謂雲曰:“游,趣和藥來,無久留我死!”竟飲鴆自殺。天子聞之驚,拊手曰:“曩固疑其不就牢獄,果然殺吾賢傅!”是時太官方上晝食,上乃卻食,為之涕泣,哀慟左右。於是召顯等責問以議不詳。皆免冠謝,良久然後已。

22蕭望之傳: 望之有罪死,有司請絕其爵邑。有詔加恩,長子伋嗣為關內侯。天子追念望之不忘,每歲時遣使者祠祭望之冢,終元帝世。望之八子,至大官者育、咸、由。

23蕭望之傳: 育字次君,少以父任為太子庶子。元帝即位,為郎,病免,後為御史。大將軍王鳳以育名父子,著材能,除為功曹,遷謁者,使匈奴副校尉。後為茂陵令,會課,育第六。而漆令郭舜殿,見責問,育為之請,扶風怒曰:“君課第六,裁自脫,何暇欲為左右言?”及罷出,傳召茂陵令詣後曹,當以職事對。育徑出曹,書佐隨牽育,育案佩刀曰:“蕭育杜陵男子,何詣曹也!”遂趨出,欲去官。明旦,詔召入,拜為司隸校尉。育過扶風府門,官屬掾史數百人拜謁車下。後坐失大將軍指免官。復為中郎將使匈奴。歷冀州、青州兩郡刺史,長水校尉,泰山太守,入守大鴻臚。以鄠名賊梁子政阻山為害,久不伏辜,育為右扶風數月,盡誅子政等。坐與定陵侯淳于長厚善免官。

24蕭望之傳: 哀帝時,南郡江中多盜賊,拜育為南郡太守。上以育耆舊名臣,乃以三公使車載育入殿中受策,曰:“南郡盜賊群輩為害,朕甚憂之。以太守威信素著,故委南郡太守,之官,其於為民除害,安元元而已,亡拘於小文。”加賜黃金二十斤。育至南郡,盜賊靜。病去官,起家復為光祿大夫執金吾,以壽終於官。

25蕭望之傳: 育為人嚴猛尚威,居官數免,稀遷。少與陳咸、朱博為友,著聞當世。往者有王陽、貢公,故長安語曰“蕭、朱結綬,王、貢彈冠”,言其相薦達也。始育與陳咸俱以公卿子顯名,咸最先進,年十八為左曹,二十餘御史中丞。時朱博尚為杜陵亭長,為咸、育所攀援,入王氏。後遂並歷刺史郡守相,及為九卿,而博先至將軍上卿,歷位多於咸、育,遂至丞相。育與博後有隙,不能終,故世以交為難。

26蕭望之傳: 咸字仲,為丞相史,舉茂材,好畤令,遷淮陽、泗水內史,張掖、弘農、河東太守。所居有跡,數增秩賜金。後免官,復為越騎校尉、護軍都尉、中郎將,使匈奴,至大司農,終官。

27蕭望之傳: 由字子驕,為丞相西曹衛將軍掾,遷謁者,使匈奴副校尉。後舉賢良,為定陶令,遷太原都尉,安定太守。治郡有聲,多稱薦者。初,哀帝為定陶王時,由為定陶令,失王指,頃之,制書免由為庶人。哀帝崩,為復土校尉、京輔左輔都尉,遷江夏太守。平江賊成重等有功,增秩為陳留太守。元始中,作明堂辟雍,大朝諸侯,徵由為大鴻臚,會病,不及賓贊,還歸故官,病免。復為中散大夫,終官。家至吏二千石者六七人。

28蕭望之傳: 贊曰:蕭望之歷位將相,籍師傅之恩,可謂親昵亡間。及至謀泄隙開,讒邪搆之,卒為便嬖宦豎所圖,哀哉!,望之堂堂,折而不橈,身為儒宗,有輔佐之能,近古社稷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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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卷馮奉世傳

1馮奉世傳: 馮奉世字子明,上黨潞人也,徙杜陵。其先馮亭,為韓上黨守。奏攻上黨,絕太行道,韓不能守,馮亭乃入上黨城守於趙。趙封馮亭為華陽君,與趙將括距秦,戰死於長平。宗族繇是分散,或留潞,或在趙。在趙者為官帥將,官帥將子為代相。及秦滅六國,而馮亭之後馮毋擇、馮去疾、馮劫皆為秦將相焉。

2馮奉世傳: 漢興,文帝時馮唐顯名,即代相子也。至武帝末,奉世以良家子選為郎。昭帝時,以功次補武安長。失官,年三十餘矣,乃學春秋涉大義,讀兵法明習,前將軍韓增奏以為軍司空令。本始中,從軍擊匈奴。軍罷,復為郎。

3馮奉世傳: 先是時,漢數出使西域,多辱命不稱,或貪汙,為外國所苦。是時烏孫大有擊匈奴之功,而西域諸國新輯,漢方善遇,欲以安之,選可使外國者。前將軍增舉奉世以衛候使持節送大宛諸國客。至伊脩城,都尉宋將言莎車與旁國共攻殺漢所置莎車王萬年,并殺漢使者奚充國。時匈奴又發兵攻車師城,不能下而去。莎車遣使揚言北道諸國已屬匈奴矣,於是攻劫南道,與歃盟畔漢,從鄯善以西皆絕不通。都護鄭吉、校尉司馬意皆在北道諸國間。奉世與其副嚴昌計,以為不亟擊之則莎車日彊,其勢難制,必危西域。遂以節諭告諸國王,因發其兵,南北道合萬五千人進擊莎車,攻拔其城。莎車王自殺,傳其首詣長安。諸國悉平,威振西域。奉世乃罷兵以聞。宣帝召見韓增,曰:“賀將軍所舉得其人。”奉世遂西至大宛。大宛聞其斬莎車王,敬之異於它使。得其名馬象龍而還。上甚說,下議封奉世。丞相、將軍皆曰:“春秋之義,大夫出疆,有可以安國家,則顓之可也。奉世功效尤著,宜加爵土之賞。”少府蕭望之獨以奉世奉使有指,而擅矯制違命,發諸國兵,雖有功效,不可以為後法。即封奉世,開後奉使者利,以奉世為比,爭逐發兵,要功萬里之外,為國家生事於夷狄。漸不可長,奉世不宜受封。上善望之議,以奉世為光祿大夫、水衡都尉。

4馮奉世傳: 元帝即位,為執金吾。上郡屬國歸義降胡萬餘人反去。初,昭帝末,西河屬國胡伊酋若王亦將眾數千人畔,奉世輒持節將兵追擊。右將軍典屬國常惠薨,奉世代為右將軍典屬國,加諸吏之號。數歲,為光祿勳。

5馮奉世傳: 永光二年秋,隴西羌彡姐旁種反,詔召丞相韋玄成、御史大夫鄭弘、大司馬車騎將軍王接、左將軍許嘉、右將軍奉世入議。是歲時比不登,京師穀石二百餘,邊郡四百,關東五百。四方饑饉,朝廷方以為憂,而遭羌變。玄成等漠然莫有對者。奉世曰:“羌虜近在竟內背畔,不以時誅,亡以威制遠蠻。臣願帥師討之。”上問用兵之數,對曰:“臣聞善用兵者,役不再興,糧不三載,故師不久暴而天誅亟決。往者數不料敵,而師至於折傷;再三發軵,則曠日煩費,威武虧矣。今反虜無慮三萬人,法當倍用六萬人。然羌戎弓矛之兵耳,器不犀利,可用四萬人,一月足以決。”丞相、御史、兩將軍皆以為民方收斂時,未可多發;萬人屯守之,且足。奉世曰:“

6馮奉世傳: 不可。天下被饑饉,士馬羸秏,守戰之備久廢不簡,夷狄皆有輕邊吏之心,而羌首難。今以萬人分屯數處,虜見兵少,必不畏懼,戰則挫兵病師,守則百姓不救。如此,怯弱之形見,羌人乘利,諸種並和,相扇而起,臣恐中國之役不得止於四萬,非財幣所能解也。故少發師而曠日,與一舉而疾決,利害相萬也。”固爭之,不能得。有詔益二千人。

7馮奉世傳: 於是遣奉世將萬二千人騎,以將屯為名。典屬國任立、護軍都尉韓昌為偏裨,到隴西,分屯三處。典屬國為右軍,屯白石;護軍都尉為前軍,屯臨洮;奉世為中軍,屯首陽西極上。前軍到降同阪,先遣校尉在前與羌爭地利,又別遣校尉救民於廣陽谷。羌虜盛多,皆為所破,殺兩校尉。奉世具上地形部眾多少之計,願益三萬六千人乃足以決事。書奏,天子大為發兵六萬餘人,拜太常弋陽侯任千秋為奮武將軍以助焉。奉世上言:“願得其眾,不須復煩大將。”因陳轉輸之費。

8馮奉世傳: 上於是以璽書勞奉世,且讓之,曰:“皇帝問將兵右將軍,甚苦暴露。羌虜侵邊境,殺吏民,甚逆天道,故遣將軍帥士大夫行天誅。以將軍材質之美,奮精兵,誅不軌,百下百全之道也。今乃有畔敵之名,大為中國羞。以昔不閑習之故邪?以恩厚未洽,信約不明也?朕甚怪之。上書言羌虜依深山,多徑道,不得不多分部遮要害,須得後發營士,足以決事,部署已定,勢不可復置大將,聞之。前為將軍兵少,不足自守,故發近所騎,日夜詣,非為擊也。今發三輔、河東、弘農越騎、跡射、佽飛、彀者、羽林孤兒及呼速絫、嗕種,方急遣。且兵,凶器也,必有成敗者,患策不豫定,料敵不審也,故復遣奮武將軍。兵法曰大將軍出必有偏裨,所以揚威武,參計策,將軍又何疑焉?夫愛吏士,得眾心,舉而無悔,禽敵必全,將軍之職也。若乃轉輸之費,則有司存,將軍勿憂。須奮武將軍兵到,合擊羌虜。”

9馮奉世傳: 十月,兵畢至隴西。十一月,並進。羌虜大破,斬首數千級,餘皆走出塞。兵未決間,漢復發募士萬人,拜定襄太守韓安國為建威將軍。未進,聞羌破,還。上曰:“羌虜破散創艾,亡出塞,其罷吏士,頗留屯田,備要害處。”

10馮奉世傳: 明年二月,奉世還京師,更為左將軍,光祿勳如故。其後錄功拜爵,下詔曰:“羌虜桀黠,賊害吏民,攻隴西府寺,燔燒置亭,絕道橋,甚逆天道。左將軍光祿勳奉世前將兵征討,斬捕首虜八千餘級,鹵馬牛羊以萬數。賜奉世爵關內侯,食邑五百戶,黃金六十斤。”裨將、校尉三十餘人,皆拜。

11馮奉世傳: 後歲餘,奉世病卒。居爪牙官前後十年,為折衝宿將,功名次趙充國。

12馮奉世傳: 奮武將軍任千秋者,其父宮,昭帝時以丞相徵事捕斬反者左將軍上官桀,封侯,宣帝時為太常,薨。千秋嗣後,復為太常。成帝時,樂昌侯王商代奉世為左將軍,而千秋為右將軍,後亦為左將軍。子孫傳國,至王莽乃絕云。

13馮奉世傳: 奉世死後二年,西域都護甘延壽以誅郅支單于封為列侯。時丞相匡衡亦用延壽矯制生事,據蕭望之前議,以為不當封,而議者咸美其功,上從眾而侯之。於是杜欽上疏,追訟奉世前功曰:“前莎車王殺漢使者,約諸國背畔。左將軍奉世以衛候便宜發兵誅莎車王,策定城郭,功施邊境。議者以奉世奉使有指,春秋之義亡遂事,漢家之法有矯制,故不得侯。今匈奴郅支單于殺漢使者,亡保康居,都護延壽發城郭兵屯田吏士四萬餘人以誅斬之,封為列侯。臣愚以為比罪則郅支薄,量敵則莎車眾,用師則奉世寡,計勝則奉世為功於邊境安,慮敗則延壽為禍於國家深。其違命而擅生事同,延壽割地封,而奉世獨不錄。臣聞功同賞異則勞臣疑,罪鈞刑殊則百姓惑;疑生無常,惑生不知所從;亡常則節趨不立,不知所從則百姓無所措手足。奉世圖難忘死,信命殊俗,威功白著,為世使表,獨抑厭而不揚,非聖主所以塞疑厲節之意也。願下有司議。”上以先帝時事,不復錄。

14馮奉世傳: 奉世有子男九人,女四人。長女媛以選充後宮,為元帝昭儀,產中山孝王。元帝崩,媛為中山太后,隨王就國。奉世長子譚,太常舉孝廉為郎,功次補天水司馬。奉世擊西羌,譚為校尉,隨父從軍有功,未拜病死。譚弟野王、逡、立、參至大官。

15馮奉世傳: 野王字君卿,受業博士,通詩。少以父任為太子中庶子。年十八,上書願試守長安令。宣帝奇其志,問丞相魏相,相以為不可許。後以功次補當陽長,遷為櫟陽令,徙夏陽令。元帝時,遷隴西太守,以治行高,入為左馮翊。歲餘,而池陽令並素行貪汙,輕野王外戚年少,治行不改。野王部督郵掾祋祤趙都案驗,得其主守盜十金罪,收捕。並不首吏,都格殺。並家上書陳冤,事下廷尉。都詣吏自殺以明野王,京師稱其威信,遷為大鴻臚。

16馮奉世傳: 數年,御史大夫李延壽病卒,在位多舉野王。上使尚書選第中二千石,而野王行能第一。上曰:“吾用野王為三公,後世必謂我私後宮親屬,以野王為比。”乃下詔曰:“剛彊堅固,確然亡欲,大鴻臚野王是也。心辨善辭,可使四方,少府五鹿充宗是也。廉絜節儉,太子少傅張譚是也。其以少傅為御史大夫。”上繇下第而用譚,越次避嫌不用野王,以昭儀兄故也。野王乃歎曰:“人皆以女寵貴,我兄弟獨以賤!”野王雖不為三公,甚見器重,有名當世。

17馮奉世傳: 成帝立,有司奏野王王舅,不宜備九卿。以秩出為上郡太守,加賜黃金百斤。朔方剌史蕭育奏封事,薦言“野王行能高妙,內足與圖身,外足以慮化。竊惜野王懷國之寶,而不得陪朝廷與朝者並。野王前以王舅出,以賢復入,明國家樂進賢也。”上自為太子時聞知野王。會其病免,復以故二千石使行河隄,因拜為琅邪太守。是時,成帝長舅陽平侯王鳳為大司馬大將軍,輔政八九年矣,時數有災異,京兆尹王章譏鳳顓權不可任用,薦野王代鳳。上初納其言,而後誅章,語在元后傳。於是野王懼不自安,遂病,滿三月賜告,與妻子歸杜陵就醫藥。大將軍鳳風御史中丞劾奏野王賜告養病而私自便,持虎符出界歸家,奉詔不敬。杜欽時在大將軍莫府,欽素高野王父子行能,奏記於鳳,為野王言曰:“竊見令曰,吏二千石告,過長安謁,不分別予賜。今有司以為予告得歸,賜告不得,是一律兩科,失省刑之意。夫三最予告,令也;病滿三月賜告,詔恩也。令告則得,詔恩則不得,失輕重之差。又二千石病賜告得歸有故事,不得去郡亡著令。傳曰:‘賞疑從予,所以廣恩勸功也;罰疑從去,所以慎刑,闕難知也。’今釋令與故事而假不敬之法,甚違闕疑從去之意。即以二千石守千里之地,任兵馬之重,不宜去郡,將以制刑為後法者,則野王之罪,在未制令前也。刑賞大信,不可不慎。”鳳不聽,竟免野王。郡國二千石病賜告不得歸家,自此始。

18馮奉世傳: 初,野王嗣父爵為關內侯,免歸。數年,年老,終于家。子座嗣爵,至孫坐中山太后事絕。

19馮奉世傳: 逡字子產,通易。太常察孝廉為郎,補謁者。建昭中,選為復土校尉。光祿勳于永舉茂材,為美陽令。功次遷長樂屯衛司馬,清河都尉,隴西太守。治行廉平,年四十餘卒。為都尉時,言河隄方略,在溝洫志。

20馮奉世傳: 立字聖卿,通春秋。以父任為郎,稍遷諸曹。竟寧中,以王舅出為五原屬國都尉。數年,遷五原太守,徙西河、上郡。立居職公廉,治行略與野王相似,而多知有恩貸,好為條教。吏民嘉美野王、立相代為太守,歌之曰:“大馮君,小馮君,兄弟繼踵相因循,聰明賢知惠吏民,政如魯、衛德化鈞,周公、康叔猶二君。”後遷為東海太守,下溼病痺。天子聞之,徙立為太原太守。更歷五郡,所居有跡。年老卒官。

21馮奉世傳: 參字叔平,學通尚書。少為黃門郎給事中,宿衛十餘年。參為人矜嚴,好修容儀,進退恂恂,甚可觀也。參,昭儀少弟,行又敕備,以嚴見憚,終不得親近侍帷幄。竟寧中,以王舅出補渭陵食官令。以數病徙為寢中郎,有詔勿事。陽朔中,中山王來朝,參擢為上河農都尉。病免官,復為渭陵寢中郎。永始中,超遷代郡太守。以邊郡道遠,徙為安定太守。數歲,病免,復為諫大夫,使領護左馮翊都水。綏和中,立定陶王為皇太子,以中山王見廢,故封王舅參為宜鄉侯,以慰王意。參之國,上書願至中山見王、太后。行未到而王薨。王病時,上奏願貶參爵以關內侯食邑留長安。上憐之,下詔曰:“中山孝王短命早薨,願以舅宜鄉侯參為關內侯,歸家,朕甚愍之。其還參京師,以列侯奉朝請。”五侯皆敬憚之。丞相翟方進亦甚重焉,數謂參:“物禁太甚。君侯以王舅見廢,不得在公卿位,今五侯至尊貴也,與之並列,宜少詘節卑體,視有所宗。而君侯盛修容貌以威嚴加之,此非所以下五侯而自益者也。”參性好禮儀,終不改其恆操。頃之,哀帝即位,帝祖母傅太后用事,追怨參姊中山太后,陷以祝詛大逆大罪,語在外戚傳。參以同產當相坐,謁者承制召參詣廷尉,參自殺。且死,仰天歎曰:“參父子兄弟皆備大位,身至封侯,今被惡名而死,姊弟不敢自惜,傷無以見先人於地下!”死者十七人,眾莫不憐之。宗族徙歸故郡。

22馮奉世傳: 贊曰:詩稱“抑抑威儀,惟德之隅”。宜鄉侯參鞠躬履方,擇地而行,可謂淑人君子,然卒死於非罪,不能自免,哀哉!讒邪交亂,貞良被害,自古而然。故伯奇放流,孟子宮刑,申生雉經,屈原赴湘,小弁之詩作,離騷之辭興。經曰:“心之憂矣,涕既隕之。”馮參姊弟,亦云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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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0-4-11 11:54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十六卷宣元六王傳

1宣元六王... : 孝宣皇帝五男。許皇后生孝元帝,張婕妤生淮陽憲王欽,衛婕妤生楚孝王囂,公孫婕妤生東平思王宇,戎婕妤生中山哀王竟。

2宣元六王... : 淮陽憲王欽,元康三年立,母張婕妤有寵於宣帝。霍皇后廢後,上欲立張婕妤為后。久之,懲艾霍氏欲害皇太子,乃更選後宮無子而謹慎者,乃立長陵王婕妤為后,令母養太子。后無寵,希御見,唯張婕妤最幸。而憲王壯大,好經書法律,聰達有材,帝甚愛之。太子寬仁,喜儒術,上數嗟歎憲王,曰:“真我子也!”常有意欲立張婕妤與憲王,然用太子起於微細,上少依倚許氏,及即位而許后以殺死,太子蚤失母,故弗忍也。久之,上以故丞相韋賢子玄成陽狂讓侯兄,經明行高,稱於朝廷,乃召拜玄成為淮陽中尉,欲感諭憲王,輔以推讓之臣,由是太子遂安。宣帝崩,元帝即位,乃遣憲王之國。

3宣元六王... : 時張婕妤已卒,憲王有外祖母,舅張博兄弟三人歲至淮陽見親,輒受王賜。後王上書:請徙外家張氏於國,博上書:願留守墳墓,獨不徙。王恨之。後博至淮陽,王賜之少。博言:“負責數百萬,願王為償。”王不許。博辭去,令弟光恐王云王遇大人益解,博欲上書為大人乞骸骨去。王乃遣人持黃金五十斤送博。博喜,還書謝,為諂語盛稱譽王,因言:“當今朝廷無賢臣,災變數見,足為寒心。萬姓咸歸望於大王,大王奈何恬然不求入朝見,輔助主上乎?”使弟光數說王宜聽博計,令於京師說用事貴人為王求朝。王不納其言。

4宣元六王... : 後光欲至長安,辭王,復言“願盡力與博共為王求朝。王即日至長安,可因平陽侯。”光得王欲求朝語,馳使人語博。博知王意動,復遺王書曰:“博幸得肺腑,數進愚策,未見省察。北游燕趙,欲循行郡國求幽隱之士,聞齊有駟先生者,善為司馬兵法,大將之材也,博得謁見,承間進問五帝三王究竟要道,卓爾非世俗之所知。今邊境不安,天下騷動,微此人其莫能安也。又聞北海之瀕有賢人焉,累世不可逮,然難致也。得此二人而薦之,功亦不細矣。博願馳西以此赴助漢急,無財幣以通顯之。趙王使謁者持牛酒,黃金三十斤勞博,博不受;復使人願尚女,聘金二百斤,博未許。會得光書云大王已遣光西,與博并力求朝。博自以棄捐,不意大王還意反義,結以朱顏,願殺身報德。朝事何足言!大王誠賜咳唾,使得盡死,湯禹所以成大功也。駟先生蓄積道術,書無不有,願知大王所好,請得輒上。”王得書喜說,報博書曰:“子高乃幸左顧存恤,發心惻隱,顯至誠,納以嘉謀,語以至事,雖亦不敏,敢不諭意!今遣有司為子高償責二百萬。”

5宣元六王... : 是時,博女婿京房以明易陰陽得幸於上,數召見言事。自謂為石顯、五鹿充宗所排,謀不得用,數為博道之。博常欲誑耀淮陽王,即具記房諸所說災異及召見密語,持予淮陽王以為信驗,詐言“已見中書令石君求朝,許以金五百斤。賢聖制事,蓋慮功而不計費。昔禹治鴻水,百姓罷勞,成功既立,萬世賴之。今聞陛下春秋未滿四十,髮齒墮落,太子幼弱,佞人用事,陰陽不調,百姓疾疫飢饉死者且半,鴻水之害殆不過此。大王緒欲救世,將比功德,何可以忽?博已與大儒知道者為大王為便宜奏,陳安危,指災異,大王朝見,先口陳其意而後奏之,上必大說。事成功立,大王即有周、邵之名,邪臣散亡,公卿變節,功德亡比,而梁、趙之寵必歸大王,外家亦將富貴,何復望大王之金錢?”王喜說,報博書曰:“乃者詔下,止諸侯朝者,寡人憯然不知所出。子高素有顏冉之資,臧武之智,子貢之辯,卞莊子之勇,兼此四者,世之所鮮。既開端緒,願卒成之。求朝,義事也,奈何行金錢乎!”博報曰:“已許石君,須以成事。”王以金五百斤予博。

6宣元六王... : 會房出為郡守,離左右,顯具得此事告之。房漏泄省中語,博兄弟詿誤諸侯王,誹謗政治,狡猾不道,皆下獄。有司奏請逮捕欽,上不忍致法,遣諫大夫王駿賜欽璽書曰:“皇帝問淮陽王。有司奏王,王舅張博數遺王書,非毀政治,謗訕天子,褒舉諸侯,稱引周、湯。以諂惑王,所言尤惡,悖逆無道。王不舉奏而多與金錢,報以好言,罪至不赦,朕惻焉不忍聞,為王傷之。推原厥本,不祥自博,惟王之心,匪同于凶。已詔有司勿治王事,遣諫大夫駿申諭朕意。詩不云乎?‘靖恭爾位,正直是與。’王其勉之!”

7宣元六王... : 駿諭指曰:“禮為諸侯制相朝聘之義,蓋以考禮壹德,尊事天子也。且王不學詩乎?《詩》云:‘俾侯於魯,為周室輔。’今王舅博數遺王書,所言悖逆。王幸受詔策,通經術,知諸侯名譽不當出竟。天子普覆,德布於朝,而恬有博言,多予金錢,與相報應,不忠莫大焉。故事,諸侯王獲罪京師,罪惡輕重,縱不伏誅,必蒙遷削貶黜之罪,未有但已者也。今聖主赦王之罪,又憐王失計忘本,為博所惑,加賜璽書,使諫大夫申諭至意,殷勤之恩,豈有量哉!博等所犯罪惡大,群下之所共攻,王法之所不赦也。自今以來,王毋復以博等累心,務與眾棄之。春秋之義,大能變改。《易》曰‘藉用白茅,无咎’,言臣子之道,改過自新,絜己以承上,然後免於咎也。王其留意慎戒,惟思所以悔過易行,塞重責,稱厚恩者。如此,則長有富貴,社稷安矣。”

8宣元六王... : 於是淮陽王欽免冠稽首謝曰:“奉藩無狀,過惡暴列,陛下不忍致法,加大恩,遣使者申諭道術守藩之義。伏念博罪惡尤深,當伏重誅。臣欽願悉心自新,奉承詔策。頓首死罪。”

9宣元六王... : 京房及博兄弟三人皆棄市,妻子徙邊。

10宣元六王... : 至成帝即位,以淮陽王屬為叔父,敬寵之,異於它國。王上書自陳舅張博時事,頗為石顯等所侵,因為博家屬徙者求還。丞相御史復劾欽:“前與博相遺私書,指意非諸侯王所宜,蒙恩勿治,事在赦前。不悔過而復稱引,自以為直,失藩臣體,不敬。”上加恩,許王還徙者。

11宣元六王... : 三十六年薨。子文王玄嗣,二十六年薨。子縯嗣,王莽時絕。

12宣元六王... : 楚孝王囂,甘露二年立為定陶王,三年徙楚。成帝河平中入朝,時被疾,天子閔之,下詔曰:“蓋聞‘天地之性人為貴,人之行莫大於孝’。楚王囂素行孝順仁慈,之國以來二十餘年,孅介之過未嘗聞,朕甚嘉之。今乃遭命,離于惡疾,夫子所痛,曰:‘

13宣元六王... : 蔑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朕甚閔焉。夫行純茂而不顯異,則有國者將何勗哉?書不云乎?‘用德章厥善。’今王朝正月,詔與子男一人俱,其以廣戚縣戶四千三百封其子勳為廣戚侯。”明年,囂薨。子懷王文嗣,一年薨,無子,絕。明年,成帝復立文弟平陸侯衍,是為思王。二十一年薨,子紆嗣,王莽時絕。

14宣元六王... : 初,成帝時又立紆弟景為定陶王。廣戚侯勳薨,諡曰煬侯,子顯嗣。平帝崩,無子,王莽立顯子嬰為孺子,奉平帝後。莽篡位,以嬰為定安公。漢既誅莽,更始時嬰在長安,平陵方望等頗知天文,以為更始必敗,嬰本統當立者也,共起兵將嬰至臨涇,立為天子。更始遣丞相李松擊破殺嬰云。

15宣元六王... : 東平思王宇,甘露二年立。元帝即位,就國。壯大,通姦犯法,上以至親貰弗罪,傅相連坐。

16宣元六王... : 久之,事太后,內不相得,太后上書言之,求守杜陵園。上於是遣太中大夫張子蟜奉璽書敕諭之,曰:“皇帝問東平王。蓋聞親親之恩莫重於孝,尊尊之義莫大於忠,故諸侯在位不驕以致孝道,制節謹度以翼天子,然後富貴不離於身,而社稷可保。今聞王自修有闕,本朝不和,流言紛紛,謗自內興,朕甚憯焉,為王懼之。詩不云乎?‘毋念爾祖,述修厥德,永言配命,自求多褔。’朕惟王之春秋方剛,忽於道德,意有所移,忠言未納,故臨遣太中大夫子蟜諭王朕意。孔子曰:“過而不改,是謂過矣。’王其深惟孰思之,無違朕意。”

17宣元六王... : 又特以璽書賜王太后,曰:“皇帝使諸吏宦者令承問東平王太后。朕有聞,王太后少加意焉。夫褔善之門莫美於和睦,患咎之首莫大於內離。今東平王出繈褓之中而託于南面之位,加以年齒方剛,涉學日寡,驁忽臣下,不自它於太后,以是之間,能無失禮義者,其唯聖人乎!傳曰:‘父為子隱,直在其中矣。’王太后明察此意,不可不詳。閨門之內,母子之間,同氣異息,骨肉之恩,豈可忽哉!豈可忽哉!昔周公戒伯禽曰:‘故舊無大故,則不可棄也,毋求備於一人。’夫以故舊之恩,猶忍小惡,而況此乎!已遣使者諭王,王既悔過服罪,太后寬忍以貰之,後宜不敢。王太后強餐,止思念,慎疾自愛。”

18宣元六王... : 宇慚懼,因使者頓首謝死罪,願洒心自改。詔書又敕傅相曰:“夫人之性皆有五常,及其少長,耳目牽於耆欲,故五常銷而邪心作,情亂其性,利勝其義,而不失厥家者,未之有也。今王富於春秋,氣力勇武,獲師傅之教淺,加以少所聞見,自今以來,非五經之正術,敢以游獵非禮道王者,輒以名聞。”

19宣元六王... : 宇立二十年,元帝崩。宇謂中謁者信等曰:“漢大臣議天子少弱,未能治天下,以為我知文法,建欲使我輔佐天子。我見尚書晨夜極苦,使我為之,不能也。今暑熱,縣官年少,持服恐無處所,我危得之!”比至下,宇凡三哭,飲酒食肉,妻妾不離側。又姬朐臑故親幸,後疏遠,數歎息呼天。宇聞,斥朐臑為家人子,掃除永巷,數笞擊之。朐臑私疏宇過失,數令家告之。宇覺知,絞殺朐臑。有詔奏請逮捕,有詔削樊、亢父二縣。後三歲,天子詔有司曰:“蓋聞仁以親親,古之道也。前東平王有闕,有司請廢,朕不忍。又請削,朕不敢專。惟王之至親,未嘗忘於心。今聞王改行自新,尊修經術,親近仁人,非法之求,不以奸吏,朕甚嘉焉。傳不云乎?朝過夕改,君子與之。其復前所削縣如故。”

20宣元六王... : 後年來朝,上疏求諸子及太史公書,上以問大將軍王鳳,對曰:“臣聞諸侯朝聘,考文章,正法度,非禮不言。今東平王幸得來朝,不思制節謹度,以防危失,而求諸書,非朝聘之義也。諸子書或反經術,非聖人,或明鬼神,信物怪;太史公書有戰國從橫權譎之謀,漢興之初謀臣奇策,天官災異,地形阨塞:皆不宜在諸侯王。不可予。不許之辭宜曰:‘五經聖人所制,萬事靡不畢載。王審樂道,傅相皆儒者,旦夕講誦,足以正身虞意。夫小辯破義,小道不通,致遠恐泥,皆不足以留意。諸益於經術者,不愛於王。’”對奏,天子如鳳言,遂不與。

21宣元六王... : 立三十三年薨,子煬王雲嗣。哀帝時,無鹽危山土自起覆草,如馳道狀,又瓠山石轉立。雲及后謁自之石所祭,治石象瓠山立石,束倍草,并祠之。建平三年,息夫躬、孫寵等共因幸臣董賢告之。是時,哀帝被疾,多所惡,事下有司,逮王、后謁下獄驗治,言使巫傅恭、婢合歡等祠祭詛祝上,為雲求為天子。雲又與知災異者高尚等指星宿,言上疾必不愈,雲當得天下。石立,宣帝起之表也。有司請誅王,有詔廢徙房陵。雲自殺,謁棄市。立十七年,國除。

22宣元六王... : 元始元年,王莽欲反哀帝政,白太皇太后,立雲太子開明為東平王,又立思王孫成都為中山王。開明立三年,薨,無子。復立開明兄嚴鄉侯信子匡為東平王,奉開明後。王莽居攝,東郡太守翟義與嚴鄉侯信謀舉兵誅莽,立信為天子。兵敗,皆為莽所滅。

23宣元六王... : 中山哀王竟,初元二年立為清河王。三年,徙中山,以幼少未之國。建昭四年,薨邸,葬杜陵,無子,絕。太后歸居外家戎氏。

24宣元六王... : 孝元皇帝三男。王皇后生孝成帝,傅昭儀生定陶共王康,馮昭儀生中山孝王興。

25宣元六王... : 定陶共王康,永光三年立為濟陽王。八年,徙為山陽王。八年,徙定陶。王少而愛,長多材藝,習知音聲,上奇器之。母昭儀又幸,幾代皇后太子。語在元后及史丹傳。

26宣元六王... : 成帝即位,緣先帝意,厚遇異於它王。十九年薨,子欣嗣。十五年,成帝無子,徵入為皇太子。上以太子奉大宗後,不得顧私親,乃立楚思王子景為定陶王,奉共王後。成帝崩,太子即位,是為孝哀帝。即位二年,追尊共王為共皇,置寢廟京師,序昭穆,儀如孝元帝。徙定陶王景為信都王云。

27宣元六王... : 中山孝王興,建昭二年王為信都王。十四年,徙中山。成帝之議立太子也,御史大夫孔光以為尚書有殷及王,兄終弟及,中山王元帝之子,宜為後。成帝以中山王不材,又兄弟,不得相入廟。外家王氏與趙昭儀皆欲用哀帝為太子,故遂立焉。上乃封孝王舅馮參為宜鄉侯,而益封孝王萬戶,以尉其意。三十年,薨,子衎嗣。七年,哀帝崩,無子,徵中山王衎入即位,是為平帝。太皇太后以帝為成帝後,故立東平思王孫桃鄉頃侯子成都為中山王,奉孝王後。王莽時絕。

28宣元六王... : 贊曰:孝元之後,遍有天下,然而世絕於孫,豈非天哉!淮陽憲王於時諸侯為聰察矣,張博誘之,幾陷無道。《詩》云“貪人敗類”,古今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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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0-4-11 11:5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十七卷匡張孔馬傳

1匡張孔馬... : 匡衡字稚圭,東海承人也。父世農夫,至衡好學,家貧,庸作以供資用,尤精力過絕人。諸儒為之語曰:“無說詩,匡鼎來;匡說詩,解人頤。”

2匡張孔馬... : 衡射策甲科,以不應令除為太常掌故,調補平原文學。學者多上書薦衡經明,當世少雙,令為文學就官京師;後進皆欲從衡平原,衡不宜在遠方。事下太子太傅蕭望之、少府梁丘賀問,衡對詩諸大義,其對深美。望之奏衡經學精習,說有師道,可觀覽。宣帝不甚用儒,遣衡歸官。而皇太子見衡對,私善之。

3匡張孔馬... : 會宣帝崩,元帝初即位,樂陵侯史高以外屬為大司馬車騎將軍,領尚書事,前將軍蕭望之為副。望之名儒,有師傅舊恩,天子任之,多所貢薦。高充位而已,與望之有隙。長安令楊興說高曰:“

4匡張孔馬... : 將軍以親戚輔政,貴重於天下無二,然眾庶論議令問休譽不專在將軍者何也?彼誠有所聞也。以將軍之莫府,海內莫不卬望,而所舉不過私門賓客,乳母子弟,人情以不自知,然一夫竊議,語流天下。夫富貴在身而列士不譽,是有狐白之裘而反衣之也。古人病其若此,故卑體勞心,以求賢為務。傳曰:以賢難得之故因曰事不待賢,以食難得之故而曰飽不待食,或之甚者也。平原文學匡衡材智有餘,經學絕倫,但以無階朝廷,故隨牒在遠方。將軍誠召置莫府,學士歙然歸仁,與參事議,觀其所有,貢之朝廷,必為國器,以此顯示眾庶,名流於世。”高然其言,辟衡為議曹史,薦衡於上,上以為郎中,遷博士,給事中。

5匡張孔馬... : 是時,有日蝕地震之變,上問以政治得失,衡上疏曰:

6匡張孔馬... : 臣聞五帝不同樂,三王各異教,民俗殊務,所遇之時異也。陛下躬聖德,開太平之路,閔愚吏民觸法抵禁,比年大赦,使百姓得改行自新,天下幸甚。臣竊見大赦之後,姦邪不為衰止,今日大赦,明日犯法,相隨入獄,此殆導之未得其務也。蓋保民者,“陳之以德義”,“示之以好惡”,觀其失而制其宜,故動之而和,綏之而安。今天下俗貪財賤義,好聲色,上侈靡,廉恥之節薄,淫辟之意縱,綱紀失序,疏者踰內,親戚之恩薄;婚姻之黨隆,苟合徼幸,以身設利。不改其原,雖歲赦之,刑猶難使錯而不用也。

7 匡張孔馬... : 臣愚以為宜壹曠然大變其俗。孔子曰:“能以禮讓為國乎,何有?”朝廷者,天下之楨幹也。公卿大夫相與循禮恭讓,則民不爭;好仁樂施,則下不暴;上義高節,則民興行;寬柔和惠,則眾相愛。四者,明王之所以不嚴而成化也。何者?朝有變色之言,則下有爭鬥之患;上有自專之士,則下有不讓之人;上有克勝之佐,則下有傷害之心;上有好利之臣,則下有盜竊之民:此其本也。今俗吏之治,皆不本禮讓,而上克暴,或忮害好陷人於罪,貪財而慕勢,故犯法者眾,姦邪不正,雖嚴刑峻法,猶不為變。此非其天性,有由然也。

8匡張孔馬... : 臣竊考國風之詩,周南、召南被賢聖之化深,故篤於行而廉於色。鄭伯好勇,而國人暴虎;秦穆貴信,而士多從死;陳夫人好巫,而民淫祀;晉侯好儉,而民畜聚;太王躬仁,邠國貴恕。由此觀之,治天下者審所上而已。今之偽薄忮害,不讓極矣。臣聞教化之流,非家至而人說之也。賢者在位,能者布職,朝廷崇禮,百僚敬讓。道德之行,由內及外,自近者始,然後民知所法,遷善日進而不自知。是以百姓安,陰陽和,神靈應,而嘉祥見。《詩》曰:“商邑翼翼,四方之極;壽考且寧,以保我後生。”此成湯所以建至治,保子孫,化異俗而懷鬼方也。今長安天子之都,親承聖化,然其習俗無以異於遠方,郡國來者無所法則,或見侈靡而放效之。此教化之原本,風俗之樞機,宜先正者也。

9匡張孔馬... : 臣聞天人之際,精祲有以相盪,善惡有以相推,事作乎下者象動乎上,陰陽之理各應其感,陰變則靜者動,陽蔽則明者晻,水旱之災隨類而至。今關東連年饑饉,百姓乏困,或至相食,此皆生於賦斂多,民所共者大,而吏安集之不稱之效也。陛下祗畏天戒,哀閔元元,大自減損,省甘泉、建章宮衛,罷珠崖,偃武行文,將欲度唐虞之隆,絕殷周之衰也。諸見罷珠崖詔書者,莫不欣欣,人自以將見太平也。宜遂減宮室之度,省靡麗之飾,考制度,修外內,近忠正,遠巧佞,放鄭衛,進雅頌,舉異材,開直言,任溫良之人,退刻薄之吏,顯絜白之士,昭無欲之路,覽六藝之意,察上世之務,明自然之道,博和睦之化,以崇至仁,匡失俗,易民視,令海內昭然咸見本朝之所貴,道德弘於京師,淑問揚乎疆外,然後大化可成,禮讓可興也。

10匡張孔馬... : 上說其言,遷衡為光祿大夫、太子少傅。

11匡張孔馬... : 時,上好儒術文辭,頗改宣帝之政,言事者多進見,人人自以為得上意。又傅昭儀及子定陶王愛幸,寵於皇后、太子。衡復上疏曰:

12匡張孔馬... : 臣聞治亂安危之機,在乎審所用心。蓋受命之王務在創業垂統傳之無窮,繼體之君心存於承宣先王之德而褒大其功。昔者成王之嗣位,思述文武之道以養其心,休烈盛美皆歸之二后而不敢專其名,是以上天歆享,鬼神祐焉。其《詩》曰:“念我皇祖,陟降廷止。”言成王常思祖考之業,而鬼神祐助其治也。

13匡張孔馬... : 陛下聖德天覆,子愛海內,然陰陽未和,姦邪未禁者,殆論議者未丕揚先帝之盛功,爭言制度不可用也,務變更之,所更或不可行,而復復之,是以群下更相是非,吏民無所信。臣竊恨國家釋樂成之業,而虛為此紛紛也。願陛上詳覽統業之事,留神於遵制揚功,以定群下之心。大雅曰:“無念爾祖,聿修厥德。”孔子著之孝經首章,蓋至德之本也。傳曰:“

14匡張孔馬... : 審好惡,理情性,而王道畢矣。”能盡其性,然後能盡人物之性;能盡人物之性,可以贊天地之化。治性之道,必審己之所有餘,而強其所不足。蓋聰明疏通者戒於大察,寡聞少見者戒於雍蔽,勇猛剛強者戒於大暴,仁愛溫良者戒於無斷,湛靜安舒者戒於後時,廣心浩大者戒於遺忘。必審己之所當戒,而齊之以義,然後中和之化應,而巧偽之徒不敢比周而望進。唯陛下戒所以崇聖德。

15匡張孔馬... : 臣又聞室家之道修,則天下之理得,故詩始國風,禮本冠婚。始乎國風,原情性而明人倫也;本乎冠婚,正基兆而防未然也。福之興莫不本乎室家,之道衰莫不始乎梱內。故聖王必慎妃后之際,別適長之位。禮之於內也,卑不隃尊,新不先故,所以統人情而理陰氣也。其尊適而卑庶也,適子冠乎阼,禮之用醴,眾子不得與列,所以貴正體而明嫌疑也。非虛加其禮文而已,乃中心與之殊異,故禮探其情而見之外也。聖人動靜游燕,所親物得其序;得其序,則海內自修,百姓從化。如當親者疏,當尊者卑,則佞巧之姦因時而動,以亂國家。故聖人慎防其端,禁於未然,不以私恩害公義。陛下聖德純備,莫不修正,則天下無為而治。《詩》云:“于以四方,克定厥家。”傳曰:“正家而天下定矣。”

16匡張孔馬... : 衡為少傅數年,數上疏陳便宜,及朝廷有政議,傅經以對,言多法義。上以為任公卿,由是為光祿勳、御史大夫。建昭三年,代韋玄成為丞相,封樂安侯,食邑六百戶。

17匡張孔馬... : 元帝崩,成帝即位,衡上疏戒妃匹,勸經學威儀之則,曰:

18匡張孔馬... : 陛下秉至孝,哀傷思慕不絕於心,未有游虞弋射之宴,誠隆於慎終追遠,無窮已也。竊願陛下雖聖性得之,猶復加聖心焉。《詩》云“煢煢在疚”,言成王喪畢思慕,意氣未能平也,蓋所以就文武之業,崇大化之本也。

19匡張孔馬... : 臣又聞之師曰:“妃匹之際,生民之始,萬福之原。”婚姻之禮正,然後品物遂而天命全。孔子論詩以關雎為始,言太上者民之父母,后夫人之行不侔乎天地,則無以奉神靈之統而理萬物之宜。故《詩》曰:“窈窕淑女,君子好仇。”言能致其貞淑,不貳其操,情欲之感無介乎容儀,宴私之意不形乎動靜,夫然後可以配至尊而為宗廟主。此綱紀之首,王教之端也,自上世已來,三代興廢,未有不由此者也。願陛下詳覽得失盛衰之效以定大基,采有德,戒聲色,近嚴敬,遠技能。

20匡張孔馬... : 竊見聖德純茂,專精詩書,好樂無厭。臣衡材駑,無以輔相善義,宣揚德音。臣聞六經者,聖人所以統天地之心,著善惡之歸,明吉凶之分,通人道之正,使不悖於其本性者也。故審六藝之指,則人天之理可得而和,草木昆蟲可得而育,此永永不易之道也。及論語、孝經,聖人言行之要,宜究其意。

21匡張孔馬... : 臣又聞聖王之自為動靜周旋,奉天承親,臨朝享臣,物有節文,以章人倫。蓋欽翼祗栗,事天之容也;溫恭敬遜,承親之禮也;正躬嚴恪,臨眾之儀也;嘉惠和說,饗下之顏也。舉錯動作,物遵其儀,故形為仁義,動為法則。孔子曰:“德義可尊,容止可觀,進退可度,以臨其民,是以其民畏而愛之,則而象之。”大雅云:“敬慎威儀,惟民之則。”諸侯正月朝覲天子,天子惟道德,昭穆穆以視之,又觀以禮樂,饗醴乃歸。故萬國莫不獲賜祉福,蒙化而成俗。今正月初幸路寢,臨朝賀,置酒以饗萬方,傳曰“君子慎始”,願陛下留神動靜之節,使群下得望盛德休光,以立基楨,天下幸甚!

22匡張孔馬... : 上敬納其言。頃之,衡復奏正南北郊,罷諸淫祀,語在郊祀志。

23匡張孔馬... : 初,元帝時,中書令石顯用事,自前相韋玄成及衡皆畏顯,不敢失其意。至成帝初即位,衡乃與御史大夫甄譚共奏顯,追條其舊惡,并及黨與。於是司隸校尉王尊劾奏:“衡、譚居大臣位,知顯等專權勢,作威福,為海內患害,不以時白奏行罰,而阿諛曲從,附下罔上,無大臣輔政之義。既奏顯等,不自陳不忠之罪,而反揚著先帝任用傾覆之徒,罪至不道。”有詔勿劾。衡慚懼,上疏謝罪,因稱病乞骸骨,上丞相樂安侯印綬。上報曰:“君以道德修明,位在三公,先帝委政,遂及朕躬。君遵修法度,勤勞公家,朕嘉與君同心合意,庶幾有成。今司隸校尉尊妄詆欺,加非於君,朕甚閔焉。方下有司問狀,君何疑而上書歸侯乞骸骨,是章朕之未燭也。傳不云乎?‘禮義不愆,何恤人之言!’君其察焉。專精神,近醫藥,強食自愛。”因賜上尊酒、養牛。衡起視事。上以新即位,褒優大臣,然群下多是王尊者。衡嘿嘿不自安,每有水旱,風雨不時,連乞骸骨讓位。上輒以詔書慰撫,不許。

24匡張孔馬... : 久之,衡子昌為越騎校尉,醉殺人,繫詔獄。越騎官屬與昌弟且謀篡昌。事發覺,衡免冠徒跣待罪,天子使謁者詔衡冠履。而有司奏衡專地盜土,衡竟坐免。

25匡張孔馬... : 初,衡封僮之樂安鄉,鄉本田隄封三千一百頃,南以閩佰為界。初元元年,郡圖誤以閩佰為平陵佰。積十餘歲,衡封臨淮郡,遂封真平陵佰以為界,多四百頃。至建始元年,郡乃定國界,上計簿,更定圖,言丞相府。衡謂所親吏趙殷曰:“主簿陸賜故居奏曹,習事曉知國界,署集曹掾。”明年治計時,衡問殷國界事:“曹欲柰何?”殷曰:“賜以為舉計,令郡實之。恐郡不肯從實,可令家丞上書。”衡曰:“顧當得不耳,何至上書?”亦不告曹使舉也,聽曹為之。後賜與屬明舉計曰:“案故圖,樂安鄉南以平陵佰為界,不足故而以閩佰為界,解何?”郡即復以四百頃付樂安國。衡遣從史之僮,收取所還田租穀千餘石入衡家。司隸校尉駿、少府忠行廷尉事劾奏“衡監臨盜所主守直十金以上。春秋之義,諸侯不得專地,所以壹統尊法制也。衡位三公,輔國政,領計簿,知郡實,正國界,計簿已定而背法制,專地盜土以自益,及賜、明阿承衡意,猥舉郡計,亂減縣界,附下罔上,擅以地附益大臣,皆不道。”於是上可其奏,勿治,丞相免為庶人,終於家。

26匡張孔馬... : 子咸亦明經,歷位九卿。家世多為博士者。

27匡張孔馬... : 張禹字子文,河內軹人也,至禹父徙家蓮白。禹為兒,數隨家至市,喜觀於卜相者前。久之,頗曉其別蓍布卦意,時從旁言。卜者愛之,又奇其面貌,謂禹父:“是兒多知,可令學經。”及禹壯,至長安學,從沛郡施讎受易,琅邪王陽、膠東庸生問論語,既皆明習,有徒眾,舉為郡文學。甘露中,諸儒薦禹,有詔太子太傅蕭望之問。禹對易及論語大義,望之善焉,奏禹經學精習,有師法,可試事。奏寑,罷歸故官。久之,試為博士。初元中,立皇太子,而博士鄭寬中以尚書授太子,薦言禹善論語。詔令禹授太子論語,由是遷光祿大夫。數歲,出為東平內史。

28匡張孔馬... : 元帝崩,成帝即位,徵禹、寬中,皆以師賜爵關內侯,寬中食邑八百戶,禹六百戶。拜為諸吏光祿大夫,秩中二千石,給事中,領尚書事。是時,帝舅陽平侯王鳳為大將軍輔政專權,而上富於春秋,謙讓,方鄉經學,敬重師傅。而禹與鳳並領尚書,內不自安,數病上書乞骸骨,欲退避鳳。上報曰:“朕以幼年執政,萬機懼失其中,君以道德為師,故委國政。君何疑而數乞骸骨,忽忘雅素,欲避流言?朕無聞焉。君其固心致思,總秉諸事,推以孳孳,無違朕意。”加賜黃金百斤、養牛、上尊酒,太官致餐,侍醫視疾,使者臨問。禹惶恐,復起視事,河平四年代王商為丞相,封安昌侯。

29匡張孔馬... : 為相六歲,鴻嘉元年以老病乞骸骨,上加優再三,乃聽許。賜安車駟馬,黃金百斤,罷就第,以列侯朝朔望,位特進,見禮如丞相,置從事史五人,益封四百戶。天子數加賞賜,前後數千萬。

30匡張孔馬... : 禹為人謹厚,內殖貨財,家以田為業。及富貴,多買田至四百頃,皆涇、渭溉灌,極膏腴上賈。它財物稱是。禹性習知音聲,內奢淫,身居大第,後堂理絲竹筦弦。

31匡張孔馬... : 禹成就弟子尤著者,淮陽彭宣至大司空,沛郡戴崇至少府九卿。宣為人恭儉有法度,而崇愷弟多智,二人異行。禹心親愛崇,敬宣而疏之。崇每候禹,常責師宜置酒設樂與弟子相娛。禹將崇入後堂飲食,婦女相對,優人筦弦鏗鏘極樂,昏夜乃罷。而宣之來也,禹見之於便坐,講論經義,日晏賜食,不過一肉卮酒相對。宣未嘗得至後堂。及兩人皆聞知,各自得也。

32匡張孔馬... : 禹年老,自治冢塋,起祠室,好平陵肥牛亭部處地,又近延陵,奏請求之,上以賜禹,詔令平陵徙亭它所。曲陽侯根聞而爭之:“此地當平陵寢廟衣冠所出游道,禹為師傅,不遵謙讓,至求衣冠所游之道,又徙壞舊亭,重非所宜。孔子稱‘賜愛其羊,我愛其禮’,宜更賜禹它地。”根雖為舅,上敬重之不如禹,根言雖切,猶不見從,卒以肥牛亭地賜禹。根由是害禹寵,數毀惡之。天子愈益敬厚禹。禹每病,輒以起居聞,車駕自臨問之。上親拜禹床下,禹頓首謝恩,歸誠,言“老臣有四男一女,愛女甚於男,遠嫁為張掖太守蕭咸妻,不勝父子私情,思與相近。”上即時徙咸為弘農太守。又禹小子未有官,上臨候禹,禹數視其小子,上即禹床下拜為黃門郎,給事中。

33匡張孔馬... : 禹雖家居,以特進為天子師,國家每有大政,必與定議。永始、元延之間,日蝕地震尤數,吏民多上書言災異之應,譏切王氏專政所致。上懼變異數見,意頗然之,未有以明見,乃車駕至禹弟,辟左右,親問禹以天變,因用吏民所言王氏事示禹。禹自見年老,子孫弱,又與曲陽侯不平,恐為所怨。禹則謂上曰:“春秋二百四十二年間,日蝕三十餘,地震五十六,或為諸侯相殺,或夷狄侵中國。災變之異深遠難見,故聖人罕言命,不語怪神。性與天道,自子贛之屬不得聞,何況淺見鄙儒之所言!陛下宜修政事以善應之,與下同其福喜,此經義意也。新學小生,亂道誤人,宜無信用,以經術斷之。”上雅信愛禹,由此不疑王氏。後曲陽侯根及諸王子弟聞知禹言,皆喜說,遂親就禹。禹見時有變異,若上體不安,擇日絜齋露蓍,正衣冠立筮,得吉卦則獻其占,如有不吉,禹為感動憂色。

34匡張孔馬... : 成帝崩,禹及事哀帝,建平二年薨,諡曰節侯。禹四子,長子宏嗣侯,官至太常,列於九卿。三弟皆為校尉散騎諸曹。

35匡張孔馬... : 初,禹為師,以上難數對己問經,為論語章句獻之。始魯扶卿及夏侯勝、王陽、蕭望之、韋玄成皆說論語,篇第或異。禹先事王陽,後從庸生,采獲所安,最後出而尊貴。諸儒為之語曰:“欲為論,念張文。”由是學者多從張氏,餘家寖微。

36匡張孔馬... : 孔光字子夏,孔子十四世之孫也。孔子生伯魚鯉,鯉生子思伋,伋生子上帛,帛生子家求,求生子真箕,箕生子高穿。穿生順,順為魏相。順生鮒,鮒為陳涉博士,死陳下。鮒弟子襄為孝惠博士,長沙太傅。襄生忠,忠生武及安國,武生延年。延年生霸,字次儒。霸生光焉。安國、延年皆以治尚書為武帝博士。安國至臨淮太守。霸亦治尚書,事太傅夏侯勝,昭帝末年為博士,宣帝時為太中大夫,以選授皇太子經,遷詹事,高密相。是時,諸侯王相在郡守上。

37匡張孔馬... : 元帝即位,徵霸,以師賜爵關內侯,食邑八百戶,號褒成君,給事中,加賜黃金二百斤,第一區,徙名數于長安。霸為人謙退,不好權勢,常稱爵位泰過,何德以堪之!上欲致霸相位,自御史大夫貢禹卒,及薛廣德免,輒欲拜霸。霸讓位,自陳至三,上深知其至誠,乃弗用。以是敬之,賞賜甚厚。及霸薨,上素服臨弔者再,至賜東園祕器錢帛,策贈以列侯禮,諡曰烈君。

38匡張孔馬... : 霸四子,長子福嗣關內侯。次子捷、捷弟喜皆列校尉諸曹。光,最少子也,經學尤明,年未二十,舉為議郎。光祿勳匡衡舉光方正,為諫大夫。坐議有不合,左遷虹長,自免歸教授。成帝初即位,舉為博士,數使錄冤獄,行風俗,振贍流民,奉使稱旨,由是知名。是時,博士選三科,高第為尚書,次為刺史,其不通政事,以久次補諸侯太傅。光以高第為尚書,觀故事品式,數歲明習漢制及法令。上甚信任之,轉為僕射,尚書令。有詔光周密謹慎,未嘗有過,加諸吏官,以子男放為侍郎,給事黃門。數年,遷諸吏光祿大夫,秩中二千石,給事中,賜黃金百斤,領尚書事。後為光祿勳,復領尚書,諸吏給事中如故。凡典樞機十餘年,守法度,修故事。上有所問,據經法以心所安而對,不希指苟合;如或不從,不敢強諫爭,以是久而安。時有所言,輒削草稿,以為章主之過,以奸忠直,人臣大罪也。有所薦舉,唯恐其人之聞知。沐日歸休,兄弟妻子燕語,終不及朝省政事。或問光:“溫室省中樹皆何木也?”光嘿不應,更答以它語,其不泄如是。光帝師傅子,少以經行自著,進官蚤成。不結黨友,養游說,有求於人。既性自守,亦其勢然也。徙光祿勳為御史大夫。

39匡張孔馬... : 綏和中,上即位二十五年,無繼嗣,至親有同產弟中山孝王及同產弟子定陶王在。定陶王好學多材,於帝子行。而王祖母傅太后陰為王求漢嗣,私事趙皇后、昭儀及帝舅大司馬驃騎將軍王根,故皆勸上。上於是召丞相翟方進、御史大夫光、右將軍廉褒、後將軍朱博,皆引入禁中,議中山、定陶王誰宜為嗣者。方進、根以為定陶王帝弟之子,禮曰“昆弟之子猶子也”,“為其後者為之子也”,定陶王宜為嗣。褒、博皆如方進、根議。光獨以為禮立嗣以親,中山王先帝之子,帝親弟也,以尚書盤庚殷之及王為比,中山王宜為嗣。上以禮兄弟不相入廟,又皇后、昭儀欲立定陶王,故遂立為太子。光以議不中意,左遷廷尉。

40匡張孔馬... : 光久典尚書,練法令,號稱詳平。時定陵侯淳于長坐大逆誅,長小妻迺始等六人皆以長事未發覺時棄去,或更嫁。及長事發,丞相方進、大司空武議,以為“令,犯法者各以法時律令論之,明有所訖也。長犯大逆時,迺始等見為長妻,已有當坐之罪,與身犯法無異。後乃棄去,於法無以解。請論。”光議以為“大逆無道,父母妻子同產無少長皆棄市,欲懲後犯法者也。夫婦之道,有義則合,無義則離。長未自知當坐大逆之法,而棄去迺始等,或更嫁,義已絕,而欲以為長妻論殺之,名不正,不當坐。”有詔光議是。

41匡張孔馬... : 是歲,右將軍褒、後將軍博坐定陵、紅陽侯皆免為庶人。以光為左將軍,居右將軍官職,執金吾王咸為右將軍,居後將軍官職。罷後將軍官。數月,丞相方進薨,召左將軍光,當拜,已刻侯印書贊,上暴崩,即其夜於大行前拜受丞相博山侯印綬。

42匡張孔馬... : 哀帝初即位,躬行儉約,省減諸用,政事由己出,朝廷翕然,望至治焉。褒賞大臣,益封光千戶。時成帝母太皇太后自居長樂宮,而帝祖母定陶傅太后在國邸,有詔問丞相、大司空:“定陶共王太后宜當何居?”光素聞傅太后為人剛暴,長於權謀,自帝在襁褓而養長教道至於成人,帝之立又有力。光心恐傅太后與政事,不欲令與帝旦夕相近,即議以為定陶太后宜改築宮。大司空何武曰:“可居北宮。”上從武言。北宮有紫房復道通未央宮,傅太后果從復道朝夕至帝所,求欲稱尊號,貴寵其親屬,使上不得直道而行。頃之,太后從弟子傅遷在左右尤傾邪,上免官遣歸故郡。傅太后怒,上不得已復留遷。光與大司空師丹奏言:“詔書‘侍中駙馬都尉遷巧佞無義,漏泄不忠,國之賊也,免歸故郡。’復有詔止。天下疑惑,無所取信,虧損聖德,誠不小愆。陛下以變異連見,避正殿,見群臣,思求其故,至今未有所改。臣請歸遷故郡,以銷姦黨,應天戒。”卒不得遣,復為侍中。脅於傅太后,皆此類也。

43匡張孔馬... : 又傅太后欲與成帝母俱稱尊號,群下多順指,言母以子貴,宜立尊號以厚孝道。唯師丹與光持不可。上重違大臣正議,又內迫傅太后,猗違者連歲。丹以罪免,而朱博代為大司空。光自先帝時議繼嗣有持異之隙矣,又重忤傅太后指,由是傅氏在位者與朱博為表裏,共毀譖光。後數月遂策免光曰:“丞相者,朕之股肱,所與共承宗廟,統理海內,輔朕之不逮以治天下也。朕既不明,災異重仍,日月無光,山崩河決,五星失行,是章朕之不德而股肱之不良也。君前為御史大夫,輔翼先帝,出入八年,卒無忠言嘉謀,今相朕,出入三年,憂國之風復無聞焉。陰陽錯謬,歲比不登,天下空虛,百姓饑饉,父子分散,流離道路,以十萬數。而百官群職曠廢,姦軌放縱,盜賊並起,或攻官寺,殺長吏。數以問君,君無怵惕憂懼之意,對毋能為。是以群卿大夫咸惰哉莫以為意,咎由君焉。君秉社稷之重,總百僚之任,上無以匡朕之闕,下不能綏安百姓。書不云乎?‘毋曠庶官,天工人其代之。’於虖!君其上丞相博山侯印綬,罷歸。”

44匡張孔馬... : 光退閭里,杜門自守。而朱博代為丞相,數月,坐承傅太后指妄奏事自殺。平當代為丞相,數月薨。王嘉復為丞相,數諫爭忤指。旬歲間閱三相,議者皆以為不及光。上由是思之。

45匡張孔馬... : 會元壽元年正月朔日有蝕之,後十餘日傅太后崩。是月徵光詣公車,問日蝕事。光對曰:“臣聞日者,眾陽之宗,人君之表,至尊之象。君德衰微,陰道盛彊,侵蔽陽明,則日蝕應之。書曰‘羞用五事’,‘建用皇極’。如貌、言、視、聽、思失,大中之道不立,則咎徵薦臻,六極屢降。皇之不極,是為大中不立,其傳曰‘時則有日月亂行’,謂朓、側匿,甚則薄蝕是也。又曰‘六沴之作’,歲之朝曰三朝,其應至重。乃正月辛丑朔日有蝕之,變見三朝之會。上天聰明,苟無其事,變不虛生。《書》曰‘惟先假王正厥事’,言異變之來,起事有不正也。臣聞師曰,天右與王者,故災異數見,以譴告之,欲其改更。若不畏懼,有以塞除,而輕忽簡誣,則凶罰加焉,其至可必。《詩》曰:‘敬之敬之,天惟顯思,命不易哉!’又曰:‘畏天之威,于時保之。’皆謂不懼者凶,懼之則吉也。陛下聖德聰明,兢兢業業,承順天戒,敬畏變異,勤心虛己,延見群臣,思求其故,然後敕躬自約,總正萬事,放遠讒說之黨,援納斷斷之介,退去貪殘之徒,進用賢良之吏,平刑罰,薄賦斂,恩澤加於百姓,誠為政之大本,應變之至務也。天下幸甚。書曰‘天既付命正厥德’,言正德以順天也。又曰‘天棐諶辭’,言有誠道,天輔之也。明承順天道在於崇德博施,加精致誠,孳孳而已。俗之祈禳小數,終無益於應天塞異,銷禍興福,較然甚明,無可疑惑。”

46匡張孔馬... : 書奏,上說,賜光束帛,拜為光祿大夫,秩中二千石,給事中,位次丞相。詔光舉可尚書令者封上,光謝曰:“臣以朽材,前比歷位典大職,卒無尺寸之效,幸免罪誅,全保首領,今復拔擢,備內朝臣,與聞政事。臣光智謀淺短,犬馬齒臷,誠恐一旦顛仆,無以報稱。竊見國家故事,尚書以久次轉遷,非有踔絕之能,不相踰越。尚書僕射敞,公正勤職,通敏於事,可尚書令。謹封上。”敞以舉故,為東平太守。敞姓成公,東海人也。

47匡張孔馬... : 光為大夫月餘,丞相嘉下獄死,御史大夫賈延免。光復為御史大夫,二月復丞相,復故國博山侯。上乃知光前免非其罪,以過近臣毀短光者,復免傅嘉,曰:“前為侍中,毀譖仁賢,誣愬大臣,令俊艾者久失其位。嘉傾覆巧偽,挾姦以罔上,崇黨以蔽朝,傷善以肆意。詩不云乎?‘讒人罔極,交亂四國。’其免嘉為庶人,歸故郡。”

48匡張孔馬... : 明年,定三公官,光更為大司徒。會哀帝崩,太皇太后以新都侯王莽為大司馬,徵立中山王、是為平帝。帝年幼,太后稱制,委政於莽。初,哀帝罷黜王氏,故太后與莽怨丁、傅、董賢之黨。莽以光為舊相名儒,天下所信,太后敬之,備禮事光。所欲搏擊,輒為草,以太后指風光令上之,劯眥莫不誅傷。莽權日盛,光憂懼不知所出,上書乞骸骨。莽白太后:“帝幼少,宜置師傅。”徙光為帝太傅,位四輔,給事中,領宿衛供養,行內署門戶,省服御食物。明年,徙為太師,而莽為太傅。光常稱疾,不敢與莽並。有詔朝朔望,領城門兵。莽又風群臣奏莽功德,稱宰衡,位在諸侯王上,百官統焉。光愈恐,固稱疾辭位。太后詔曰:“太師光,聖人之後,先師之子,德行純淑,道術通明,居四輔職,輔道于帝。今年耆有疾,俊艾大臣,惟國之重,其猶不可以闕焉。書曰‘無遺耇老’,國之將興,尊師而重傅。其令太師毋朝,十日一賜餐。賜太師靈壽杖,黃門令為太師省中坐置几,太師入省中用杖,賜餐十七物,然後歸老于第,官屬按職如故。”

49匡張孔馬... : 光凡為御史大夫、丞相各再,壹為大司徒、太傅、太師,歷三世,居公輔位前後十七年。自為尚書,止不教授,後為卿,時會門下大生講問疑難,舉大義云。其弟子多成就為博士大夫者,見師居大位,幾得其助力,光終無所薦舉,至或怨之。其公如此。

50匡張孔馬... : 光年七十,元始五年薨。莽白太后,使九卿策贈以太師博山侯印綬,賜乘輿祕器,金錢雜帛。少府供張,諫大夫持節與謁者二人使護喪事,博士護行禮。太后亦遣中謁者持節視喪。公卿百官會弔送葬。載以乘輿轀輬及副各一乘,羽林孤兒諸生合四百人輓送,車萬餘兩,道路皆舉音以過喪。將作穿復土,可甲卒五百人,起墳如大將軍王鳳制度。諡曰簡烈侯。

51匡張孔馬... : 初,光以丞相封,後益封,凡食邑萬一千戶。病甚,上書讓還七千戶,及還所賜一弟。

52匡張孔馬... : 子放嗣。莽篡位後,以光兄子永為大司馬,封侯。昆弟子至卿大夫四五人。始光父霸以初元元年為關內侯食邑。霸上書求奉孔子祭祀,元帝下詔曰:“其令師褒成君關內侯霸以所食邑八百戶祀孔子焉。”故霸還長子福名數於魯,奉夫子祀。霸薨,子福嗣。福薨,子房嗣。房薨,子莽嗣。元始元年,封周公、孔子後為列侯,食邑各二千戶。莽更封為褒成侯,後避王莽,更名均。

53匡張孔馬... : 馬宮字游卿,東海戚人也。治春秋嚴氏,以射策甲科為郎,遷楚長史,免官。後為丞相史司直。師丹薦宮行能高絜,遷廷尉平,青州刺史,汝南、九江太守,所在見稱。徵為詹事,光祿勳,右將軍,代孔光為大司徒,封扶德侯。光為太師薨,宮復代光為太師,兼司徒官。

54匡張孔馬... : 初,宮哀帝時與丞相御史雜議帝祖母傅太后諡,及元始中,王莽發傅太后陵徙歸定陶,以民葬之,追誅前議者。宮為莽所厚,獨不及,內慚懼,上書謝罪乞骸骨。莽以太皇太后詔賜宮策曰:“太師大司徒扶德侯上書言‘前以光祿勳議故定陶共王母諡,曰“婦人以夫爵尊為號,諡宜曰孝元傅皇后,稱渭陵東園。”臣知妾不得體君,卑不得敵尊,而希指雷同,詭經辟說,以惑誤上。為臣不忠,當伏斧鉞之誅,幸蒙洒心自新,又令得保首領。伏自惟念,入稱四輔,出備三公,爵為列侯,誠無顏復望闕廷,無心復居官府,無宜復食國邑。願上太師大司徒扶德侯印綬,避賢者路。’下君章有司,皆以為四輔之職為國維綱,三公之任鼎足承君,不有鮮明固守,無以居位。如君言至誠可聽,惟君之惡在洒心前,不敢文過,朕甚多之,不奪君之爵邑,以著‘自古皆有死’之義。其上太師大司徒印綬使者,以侯就弟。”王莽篡位,以宮為太子師,卒官。

55匡張孔馬... : 本姓馬矢,宮仕學,稱馬氏云。

56匡張孔馬... : 贊曰:自孝武興學,公孫弘以儒相,其後蔡義、韋賢、玄成、匡衡、張禹、翟方進、孔光、平當、馬宮及當子晏咸以儒宗居宰相位,服儒衣冠,傳先王語,其醞藉可也,然皆持祿保位,被阿諛之譏。彼以古人之跡見繩,烏能勝其任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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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0-4-11 11:5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十八卷王商史丹傅喜傳

1王商史丹... : 王商字子威,涿郡蠡吾人也,徙杜陵。商父武,武兄無故,皆以宣帝舅封。無故為平昌侯,武為樂昌侯。語在外戚傳。

2王商史丹... : 商少為太子中庶子,以肅敬敦厚稱。父薨,商嗣為侯,推財以分異母諸弟,身無所受,居喪哀转。於是大臣薦商行可以厲群臣,義足以厚風俗,宜備近臣。繇是擢為諸曹侍中中郎將。元帝時,至右將軍、光祿大夫。是時,定陶共王愛幸,幾代太子。商為外戚重臣輔政,擁佑太子,頗有力焉。

3王商史丹... : 元帝崩,成帝即位,甚敬重商,徙為左將軍。而帝元舅大司馬大將軍王鳳顓權,行多驕僭。商論議不能平鳳,鳳知之,亦疏商。建始三年秋,京師民無故相驚,言大水至,百姓奔走相蹂躪,,長安中大亂。天子親御前殿,召公卿議。大將軍鳳以為太后與上及後宮可御船,令吏民上長安城以避水。群臣皆從鳳議。左將軍商獨曰:“自古無道之國,水猶不冒城郭。今政治和平,世無兵革,上下相安,何因當有大水一日暴至?此必訛言也,不宜令上城,重驚百姓。”上乃止。有頃,長安中稍定,問之,果訛言。上於是美壯商之固守,數稱其議。而鳳大慚,自恨失言。

4王商史丹... : 明年,商代匡衡為丞相,益封千戶,天子甚尊任之。為人多質有威重,長八尺餘,身體鴻大,容貌甚過絕人。河平四年,單于來朝,引見白虎殿。丞相商坐未央廷中,單于前,拜謁商。商起,離席與言,單于仰視商貌,大畏之,遷延卻退。天子聞而歎曰:“此真漢相矣!”

5王商史丹... : 初,大將軍鳳連昏楊肜為琅邪太守,其郡有災害十四,已上。商部屬按問,鳳以曉商曰:“災異天事,非人力所為。肜素善吏,宜以為後。”商不聽,竟奏免肜,奏果寑不下,鳳重以是怨商,陰求其短,使人上書言商閨門內事。天子以為暗昧之過,不足以傷大臣,鳳固爭,下其事司隸。

6王商史丹... : 先是皇太后嘗詔問商女,欲以備後宮。時女病,商意亦難之,以病對,不入。及商以閨門事見考,自知為鳳所中,惶怖,更欲內女為援,乃因新幸李婕妤家白見其女。

7王商史丹... : 會日有蝕之,太中大夫蜀郡張匡,其人佞巧,上書願對近臣陳日蝕咎。下朝者左將軍丹等問匡,對曰:“竊見丞相商作威作福,從外制中,取必於上,性殘賊不仁,遣票輕吏微求人罪,欲以立威,天下患苦之。前頻陽耿定上書言商與父傅通,及女弟淫亂,奴殺其私夫,疑商教使。章下有司,商私怨懟。商子俊欲上書告商,俊妻左將軍丹女,持其書以示丹,丹惡其父子乖迕,為女求去。商不盡忠納善以輔至德,知聖主崇孝,遠別不親,後庭之事皆受命皇太后,太后前聞商有女,欲以備後宮,商言有固疾,後有耿定事,更詭道因李貴人家內女。執左道以亂政,誣罔誖大臣節,故應是而日蝕。《周書》曰:‘以左道事君者誅。’《易》曰:‘日中見昧,則折其右肱。’往者丞相周勃再建大功,及孝文時纖介怨恨,而日為之蝕,於是退勃使就國,卒無怵悐憂。今商無尺寸之功,而有三世之寵,身位三公,宗族為列侯、吏二千石、侍中諸曹,給事禁門內,連昏諸侯王,權寵至盛。審有內亂殺人怨懟之端,宜窮意考問。臣聞秦丞相呂不韋見王無子,意欲有秦國,即求好女以為妻,陰知其有身而獻之王,產始皇帝。及楚相春申君亦見王無子,心利楚國,即獻有身妻而產懷王。自漢興幾遭呂、霍之患,今商有不仁之性,乃因怨以內女,其姦謀未可測度。前孝景世七國反,將軍周亞夫以為即得雒陽劇孟,關東非漢之有。今商宗族權勢,合貲鉅萬計,私奴以千數,非特劇孟匹夫之徒也。且失道之至,親戚畔之,閨門內亂,父子相訐,而欲使之宣明聖化,調和海內,豈不謬哉!商視事五年,官職陵夷而大惡著於百姓,甚虧損盛德,有鼎折足之凶。臣愚以為聖主富於春秋,即位以來,未有懲姦之威,加以繼嗣未立,大異並見,尤宜誅討不忠,以遏未然。行之一人,則海內震動,百姦之路塞矣。”

8王商史丹... : 於是左將軍丹等奏:“商位三公,爵列侯,親受詔策為天下師,不遵法度以翼國家,而回辟下媚以進其私,執左道以亂政,為臣不忠,罔上不道,甫刑之辟,皆為上戮,罪名明白。臣請詔謁者召商詣若盧詔獄。”上素重商,知匡言多險,制曰“弗治”。鳳固爭之,於是制詔御史:“蓋丞相以德輔翼國家,典領百寮,協和萬國,為職任莫重焉。今樂昌侯商為丞相,出入五年,未聞忠言嘉謀,而有不忠執左道之辜,陷于大辟。前商女弟內行不修,奴賊殺人,疑商教使,為商重臣,故抑而不窮。今或言商不以自悔而反怨懟,朕甚傷之。惟商與先帝有外親,未忍致于理。其赦商罪。使者收丞相印綬。”

9王商史丹... : 商免相三日,發病蓝血薨,諡曰戾侯。而商子弟親屬為駙馬都尉、侍中、中常侍、諸曹大夫郎吏者,皆出補吏,莫得留給事宿衛者。有司奏商罪過未決,請除國邑。有詔長子安嗣爵為樂昌侯,至長樂衛尉、光祿勳。

10王商史丹... : 商死後,連年日蝕地震,直臣京兆尹王章上封事召見,訟商忠直無罪,言鳳顓權蔽主。鳳竟以法誅章,語在元后傳。至元始中,王莽為安漢公,誅不附己者,樂昌侯安見被以罪,自殺,國除。

11王商史丹... : 史丹字君仲,魯國人也,徙杜陵。祖父恭有女弟,武帝時為衛太子良娣,產悼皇考。皇考者,孝宣帝父也。宣帝微時依倚史氏。語在史良娣傳。及宣帝即尊位,恭已死,三子,高、曾、玄。曾、玄皆以外屬舊恩封,曾為將陵侯,玄平臺侯。高侍中貴幸,以發舉反者大司馬霍禹功封樂陵侯。宣帝疾病,拜高為大司馬車騎將軍,領尚書事。帝崩,太子襲尊號,是為孝元帝。高輔政五年,乞骸骨,賜安車駟馬黃金,罷就第。薨,諡曰安侯。

12王商史丹... : 自元帝為太子時,丹以父高任為中庶子,侍從十餘年。元帝即位,為駙馬都尉侍中,出常驂乘,甚有寵。上以丹舊臣,皇考外屬,親信之,詔丹護太子家。是時,傅昭儀子定陶共王有材藝,子母俱愛幸,而太子頗有酒色之失,母王皇后無寵。

13王商史丹... : 建昭之間,元帝被疾,不親政事,留好音樂。或置鼙鼓殿下,天子自臨軒檻上,隤銅丸以擿鼓,聲中嚴鼓之節。後宮及左右習知音者莫能為,而定陶王亦能之,上數稱其材。丹進曰:“凡所謂材者,敏而好學,溫故知新,皇太子是也。若乃器人於絲竹鼓鼙之間,則是陳惠、李微高於匡衡,可相國也。”於是上嘿然而笑。其後,中山哀王薨,太子前弔。哀王者,帝之少弟,與太子遊學相長大。上望見太子,感念哀王,悲不能自止。太子既至前,不哀。上大恨曰:“安有人不慈仁而可奉宗廟為民父母者乎!”上以責謂丹。丹免冠謝上曰:“臣誠見陛下哀痛中山王,至以感損。向者太子當進見,臣竊戒屬毋涕泣,感傷陛下。罪乃在臣,當死。”上以為然,意乃解。丹之輔相,皆此類也。

14王商史丹... : 竟寧元年,上寑疾,傅昭儀及定陶王常在左右,而皇后太子希得進見。上疾稍侵,意忽忽不平,數問尚書以景帝時立膠東王故事。是時,太子長舅陽平侯王鳳為衛尉侍中,與皇后太子皆憂,不知所出。丹以親密臣得侍視疾,候上間獨寢時,丹直入臥內,頓首伏青蒲上,涕泣言曰:“皇太子以適長立,積十餘年,名號繫於百姓,天下莫不歸心臣子。見定陶王雅素愛幸,今者道路流言,為國生意,以為太子有動搖之議。審若此,公卿以下必以死爭,不奉詔。臣願先賜死以示群臣!”天子素仁,不忍見丹涕泣,言又切至,上意大感,喟然太息曰:“吾日困劣,而太子兩王幼少,意中戀戀,亦何不念乎!然無有此議。且皇后謹慎,先帝又愛太子,吾豈可違指!駙馬都尉安所受此語?”丹即卻,頓首曰:“

15王商史丹... : 愚臣妄聞,罪當死!”上因納,謂丹曰:“吾病寖加,恐不能自還。善輔道太子,毋違我意!”丹噓唏而起。太子由是遂為嗣矣。

16王商史丹... : 元帝竟崩,成帝初即位,擢丹為長樂衛尉,遷右將軍,賜爵關內侯,食邑三百戶,給事中,後徙左將軍、光祿大夫。鴻嘉元年,上遂下詔曰:“夫褒有德,賞元功,古今通義也。左將軍丹往時導朕以忠正,秉義醇壹,舊德茂焉。其封丹為武陽侯,國東海郯之武彊聚,戶千一百。”

17王商史丹... : 丹為人足知,愷弟愛人,貌若儻蕩不備,然心甚謹密,故尤得信於上。丹兄嗣父爵為侯,讓不受分。丹盡得父財,身又食大國邑,重以舊恩,數見褒賞,賞賜累千金,僮奴以百數,後房妻妾數十人,內奢淫,好飲酒,極滋味聲色之樂。為將軍前後十六年,永始中病乞骸骨,上賜策曰:“左將軍寑病不衰,願歸治疾,朕愍以官職之事久留將軍,使躬不瘳。使光祿勳賜將軍黃金五十斤,安車駟馬,其上將軍印綬。宜專精神,務近醫藥,以輔不衰。”

18王商史丹... : 丹歸第數月薨,諡曰頃侯。有子男女二十人,九男皆以丹任並為侍中諸曹,親近在左右。史氏凡四人侯,至卿大夫二千石者十餘人,皆訖王莽乃絕,唯將陵侯曾無子,絕於身云。

19王商史丹... : 傅喜字稚游,河內溫人也,哀帝祖母定陶傅太后從父弟。少好學問,有志行。哀帝立為太子,成帝選喜為太子庶子。哀帝初即位,以喜為衛尉,遷右將軍。是時,王莽為大司馬,乞骸骨,避帝外家。上既聽莽退,眾庶歸望於喜。喜從弟孔鄉侯晏親與喜等,而女為皇后。又帝舅陽安侯丁明,皆親以外屬封。喜執謙稱疾。傅太后始與政事,喜數諫之,由是傅太后不欲令喜輔政。上於是用左將軍師丹代王莽為大司馬,賜喜黃金百斤,上將軍印綬,以光祿大夫養病。

20王商史丹... : 大司空何武、尚書令唐林皆上書言:“喜行義修絜,忠誠憂國,內輔之臣也,今以寑病,一旦遣歸,眾庶失望,皆曰傅氏賢子,以論議不合於定陶太后故退,百寮莫不為國恨之。忠臣,社稷之衛,魯以季友治亂,楚以子玉輕重,魏以無忌折衝,項以范增存亡。故楚跨有南土,帶甲百萬,鄰國不以為難,子玉為將,則文公側席而坐,及其死也,君臣相慶。百萬之眾,不如一賢,故秦行千金以間廉頗,漢散萬金以疏亞父。喜立於朝,陛下之光煇,傅氏之廢興也。”上亦自重之。明年正月,乃徙師丹為大司空,而拜喜為大司馬,封高武侯。

21王商史丹... : 丁、傅驕奢,皆嫉喜之恭儉。又傅太后欲求稱尊號,與成帝母齊尊,喜與丞相孔光、大司空師丹共執正議。傅太后大怒,上不得已,先免師丹以感動喜,喜終不順。後數月,遂策免喜曰:“君輔政出入三年,未有昭然匡朕不逮,而本朝大臣遂其姦心,咎由君焉。其上大司馬印綬,就第。”傅太后又自詔丞相御史曰:“高武侯喜無功而封,內懷不忠,附下罔上,與故大司空丹同心背畔,放命圮族,虧損德化,罪惡雖在赦前,不宜奉朝請,其遣就國。”後又欲奪喜侯,上亦不聽。

22王商史丹... : 喜在國三歲餘,哀帝崩,平帝即位,王莽用事,免傅氏官爵歸故郡,晏將妻子徙合浦。莽白太后下詔曰:“高武侯喜姿性端瓓,論議忠直,雖與故定陶太后有屬,終不順指從邪,介然守節,以故斥逐就國。傳不云乎?‘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也。’其還喜長安,以故高安侯莫府賜喜,位特進,奉朝請。”喜雖外見褒賞,孤立憂懼,後復遣就國,以壽終。莽賜諡曰貞侯。子嗣,莽敗乃絕。

23王商史丹... : 贊曰:自宣、元、成、哀外戚興者,許、史、三王、丁、傅之家,皆重侯累將,窮貴極富,見其位矣,未見其人也。陽平之王多有材能,好事慕名,其勢尤盛,曠貴最久。然至於莽,亦以覆國。王商有剛毅節,廢黜以憂死,非其罪也。史丹父子相繼,高以重厚,位至三公。丹之輔道副主,掩惡揚美,傅會善意,雖宿儒達士無以加焉。及其歷房闥,入臥內,推至誠,犯顏色,動寤萬乘,轉移大謀,卒成太子,安母后之位。“無言不讎”,終獲忠貞之報。傅喜守節不傾,亦蒙後凋之賞。哀、平際會,禍福速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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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0-4-11 11:5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十九卷薛宣朱博傳

1薛宣朱博... : 薛宣字贛君,東海郯人也。少為廷尉書佐都船獄史。後以大司農斗食屬察廉,補不其丞。琅邪太守趙貢行縣,見宣,甚說其能。從宣歷行屬縣,還至府,令妻子與相見,戒曰:“贛君至丞相,我兩子亦中丞相史。”察宣廉,遷樂浪都尉丞。幽州刺史舉茂材,為宛句令。大將軍王鳳聞其能,薦宣為長安令,治果有名,以明習文法詔補御史中丞。

2薛宣朱博... : 是時,成帝初即位,宣為中丞,執法殿中,外總部刺史,上疏曰:“陛下至德仁厚,哀閔元元,躬有日仄之勞,而亡佚豫之樂,允執聖道,刑罰惟中,然而嘉氣尚凝,陰陽不和,是臣下未稱,而聖化獨有不洽者也。臣竊伏思其一端,殆吏多苛政,政教煩碎,大率咎在部刺史,或不循守條職,舉錯各以其意,多與郡縣事,至開私門,聽讒佞,以求吏民過失,譴呵及細微,責義不量力。郡縣相迫促,亦內相刻,流至眾庶。是故鄉黨闕於嘉賓之懽,九族忘其親親之恩,飲食周急之厚彌衰,送往勞來之禮不行。夫人道不通,則陰陽否鬲,和氣不興,未必不由此也。《詩》云:‘民之失德,乾餱以愆。’鄙語曰:‘苛政親,煩苦傷恩。’方刺史奏事時,宜明申敕,使昭然知本朝之要務。臣愚不知治道唯明主察焉。”上嘉納之。

3薛宣朱博... : 宣數言政事便宜,舉奏部刺史郡國二千石,所貶退稱進,白黑分明,繇是知名。出為臨淮太守,政教大行。會陳留郡有大賊廢亂,上徙宣為陳留太守,盜賊禁止,吏民敬其威信。入守左馮翊,滿歲稱職為真。

4薛宣朱博... : 始高陵令陽湛、櫟陽令謝游皆貪猾不遜,持郡短長,前二千石數案不能竟。及宣視事,詣府謁,宣設酒飯與相對,接待甚備。已而陰求其罪臧,具得所受取。宣察湛有改節敬宣之效,乃手自牒書,條其姦臧,封與湛曰:“吏民條言君如牒,或議以為疑於主守盜。馮翊敬重令,又念十金法重,不忍相暴章。故密以手書相曉,欲君自圖進退,可復伸眉於後。即無其事,復封還記,得為君分明之。”湛自知罪臧皆應記,而宣辭語溫潤,無傷害意。湛即時解印綬付吏,為記謝宣,終無怨言。而櫟陽令游自以大儒有名,輕宣。宣獨移書顯責之曰:“告櫟陽令:吏民言令治行煩苛,適罰作使千人以上;賊取錢財數十萬,給為非法;賣買聽任富吏,賈數不可知。證驗以明白,欲遣吏考案,恐負舉者,恥辱儒士,故使掾平鐫令。孔子曰:‘陳力就列,不能者止。’令詳思之,方調守。”游得檄,亦解印綬去。

5薛宣朱博... : 又頻陽縣北當上郡、西河,為數郡湊,多盜賊。其令平陵薛恭本縣孝者,功次稍遷,未嘗治民,職不辦。而粟邑縣小,辟在山中,民謹樸易治。令鉅鹿尹賞久郡用事吏,為樓煩長,舉茂材,遷在粟。宣即以令奏賞與恭換縣。二人視事數月,而兩縣皆治。宣因移書勞勉之曰:“昔孟公綽優於趙魏而不宜滕薛,故或以德顯,或以功舉,‘君子之道,焉可憮也!’屬縣各有賢君,馮翊垂拱蒙成。願勉所職,卒功業。”

6薛宣朱博... : 宣得郡中吏民罪名,輒召告其縣長吏,使自行罰。曉曰:“府所以不自發舉者,不欲代縣治,奪賢令長名也。”長吏莫不喜懼,免冠謝宣歸恩受戒者。

7薛宣朱博... : 宣為吏賞罰明,用法平而必行,所居皆有條教可紀,多仁恕愛利。池陽令舉廉吏獄掾王立,府未及召,聞立受囚家錢。宣責讓縣,縣案驗獄掾,乃其妻獨受繫者錢萬六千,受之再宿,獄掾實不知。掾慚恐自殺。宣聞之,移書池陽曰:“縣所舉廉吏獄掾王立,家私受賕,而立不知,殺身以自明。立誠廉士,甚可閔惜!其以府決曹掾書立之柩,以顯其魂。府掾史素與立相知者,皆予送葬。”

8薛宣朱博... : 及日至休吏,賊曹掾張扶獨不肯休,坐曹治事。宣出教曰:“蓋禮貴和,人道尚通。日至,吏以令休,所繇來久。曹雖有公職事,家亦望私恩意。掾宜從眾,歸對妻子,設酒肴,請鄰里,壹笑相樂,斯亦可矣!”扶慚愧。官屬善之。

9薛宣朱博... : 宣為人好威儀,進止雍容,甚可觀也。性密靜有思,思省吏職,求其便安。下至財用筆研,皆為設方略,利用而省費。吏民稱之,郡中清靜。遷為少府,共張職辦。

10薛宣朱博... : 月餘,御史大夫于永卒,谷永上疏曰:“帝王之德莫大於知人,知人則百僚任職,天工不曠。故皋陶曰:‘知人則哲,能官人。’御史大夫內承本朝之風化,外佐丞相統理天下,任重職大,非庸材所能堪。今當選於群卿,以充其缺。得其人則萬姓欣喜,百僚說服;不得其人則大職墮斁,王功不興。虞帝之明,在茲壹舉,可不致詳!竊見少府宣,材茂行絜,達於從政,前為御史中丞,執憲轂下,不吐剛茹柔,舉錯時當;出守臨淮、陳留,二郡稱治;為左馮翊,崇教養善,威德並行,眾職修理,姦軌絕息,辭訟者歷年不至丞相府,赦後餘盜賊什分三輔之一。功效卓爾,自左內史初置以來未嘗有也。孔子曰:‘如有所譽,其有所試。’宣考績功課,簡在兩府,不敢過稱以奸欺誣之罪。臣聞賢材莫大於治人,宣已有效。其法律任廷尉有餘,經術文雅足以謀王體,斷國論;身兼數器,有‘退食自公’之節。宣無私黨游說之助,臣恐陛下忽於羔羊之詩,舍公實之臣,任華虛之譽,是用越職,陳宣行能,唯陛下留神考察。”上然之,遂以宣為御史大夫。

11薛宣朱博... : 數月,代張禹為丞相,封高陽侯,食邑千戶。宣除趙貢兩子為史。貢者,趙廣漢之兄子也,為吏亦有能名。宣為相,府辭訟例不滿萬錢不為移書,後皆遵用薛侯故事。然官屬譏其煩碎無大體,不稱賢也。時天子好儒雅,宣經術又淺,上亦輕焉。

12薛宣朱博... : 久之,廣漢郡盜賊群起,丞相御史遣掾史逐捕不能克。上乃拜河東都尉趙護為廣漢太守,以軍法從事。數月,斬其渠帥鄭躬,降者數千人,乃平。會邛成太后崩,喪事倉卒,吏賦斂以趨辦。其後上聞之,以過丞相御史,遂冊免宣曰:“君為丞相,出入六年,忠孝之行,率先百僚,朕無聞焉。朕既不明,變異數見,歲比不登,倉廩空虛,百姓飢饉,流離道路,疾疫死者以萬數,人至相食,盜賊並興,群職曠廢,是朕之不德而股肱不良也。乃者廣漢群盜橫恣,殘賊吏民,朕惻然傷之,數以問君,君對輒不如其實。西州鬲絕,幾不為郡。三輔賦斂無度,酷吏並緣為姦,侵擾百姓,詔君案驗,復無欲得事實之意。九卿以下,咸承風指,同時陷于謾欺之辜,咎繇君焉!有司法君領職解嫚,開謾欺之路,傷薄風化,無以帥示四方。不忍致君于理,其上丞相高陽侯印綬,罷歸。”

13薛宣朱博... : 初,宣為丞相,而翟方進為司直。宣知方進名儒,有宰相器,深結厚焉。後方進竟代為丞相,思宣舊恩,宣免後二歲,薦宣明習文法,練國制度,前所坐過薄,可復進用。上徵宣,復爵高陽侯,加寵特進,位次師安昌侯,給事中,視尚書事。宣復尊重。任政數年,後坐善定陵侯淳于長罷就第。

14薛宣朱博... : 初,宣有兩弟,明、修。明至南陽太守。修歷郡守、京兆尹、少府,善交接,得州里之稱。後母常從修居官。宣為丞相時,修為臨菑令,宣迎後母,修不遣。後母病死,修去官持服。宣謂修三年服少能行之者,兄弟相駮不可,修遂竟服,繇是兄弟不和。

15薛宣朱博... : 久之,哀帝初即位,博士申咸給事中,亦東海人也,毀宣不供養行喪服,薄於骨肉,前以不忠孝免,不宜復列封侯在朝省。宣子況為右曹侍郎,數聞其語,賕客楊明,欲令創咸面目,使不居位。會司隸缺,況恐咸為之,遂令明遮斫咸宮門外,斷鼻脣,身八創。

16 薛宣朱博... : 事下有司,御史中丞眾等奏:“況朝臣,父故宰相,再封列侯,不相敕丞化,而骨肉相疑,疑咸受修言以謗毀宣。咸所言皆宣行跡,眾人所共見,公家所宜聞。況知咸給事中,恐為司隸舉奏宣,而公令明等迫切宮闕,要遮創戮近臣於大道人眾中,欲以鬲塞聰明,杜絕論議之端。桀黠無所畏忌,萬眾讙譁,流聞四方,不與凡民忿怒爭鬥者同。臣聞敬近臣,為近主也。禮,下公門,式路馬,君畜產且猶敬之。春秋之義,意惡功遂,不免於誅,上浸之源不可長也。況首為惡,明手傷,功意俱惡,皆大不敬。明當以重論,及況皆棄市。”廷尉直以為“律曰‘鬥以刃傷人,完為城旦,其賊加罪一等,與謀者同罪。’詔書無以詆欺成罪。傳曰:‘遇人不以義而見疻者,與痏人之罪鈞,惡不直也。’咸厚善修,而數稱宣惡,流聞不誼,不可謂直。況以故傷咸,計謀已定,後聞置司隸,因前謀而趣明,非以恐咸為司隸故造謀也。本爭私變,雖於掖門外傷咸道中,與凡民爭鬥無異。殺人者死,傷人者刑,古今之通道,三代所不易也。孔子曰:‘必也正名。’名不正,則至於刑罰不中;刑罰不中,而民無所錯手足。今以況為首惡,明手傷為大不敬,公私無差。春秋之義,原心定罪。原況以父見謗發忿怒,無它大惡。加詆欺,輯小過成大辟,陷死刑,違明詔,恐非法意,不可施行。聖王不以怒增刑。明當以賊傷人不直,況與謀者皆爵減完為城旦。”上以問公卿議臣。丞相孔光、大司空師丹以中丞議是,自將軍以下至博士議郎皆是廷尉。況竟減罪一等,徙敦煌。宣坐免為庶人,歸故郡,卒於家。

17薛宣朱博... : 宣子惠亦至二千石。始惠為彭城令,宣從臨淮遷至陳留,過其縣,橋梁郵亭不修。宣心知惠不能,留彭城數日,案行舍中,處置什器,觀視園菜,終不問惠以吏事。惠自知治縣不稱宣意,遣門下掾送宣至陳留,令掾進見,自從其所問宣不教戒惠吏職之意。宣笑曰:“吏道以法令為師,可問而知。及能與不能,自有資材,何可學也?”眾人傳稱,以宣言為然。

18薛宣朱博... : 初,宣後封為侯時,妻死,而敬武長公主寡居,上令宣尚焉。及宣免歸故郡,公主留京師。後宣卒,主上書願還宣葬延陵,奏可。況私從敦煌歸長安,會赦,因留與主私亂。哀帝外家丁、傅貴,主附事之,而疏王氏。元始中,莽自尊為安漢公,主又出言非莽。而況與呂寬相善,及寬事覺時,莽并治況,發揚其罪,使使者以太皇太后詔賜主藥。主怒曰:“劉氏孤弱,王氏擅朝,排擠宗室,且嫂何與取妹披抉其閨門而殺之?”使者迫守主,遂飲藥死。況梟首於市。白太后云主暴病薨。太后欲臨其喪,莽固爭,乃止。

19薛宣朱博... : 朱博字子元,杜陵人也。家貧,少時給事縣為亭長,好客少年,捕搏敢行。稍遷為功曹,伉俠好交,隨從士大夫,不避風雨。是時,前將軍望之子蕭育、御史大夫萬年子陳咸以公卿子著材知名,博皆友之矣。時諸陵縣屬太常,博以太常掾察廉,補安陵丞。後去官入京兆,歷曹史列掾,出為督郵書掾,所部職辦,郡中稱之。

20薛宣朱博... : 而陳咸為御史中丞,坐漏泄省中語下獄。博去吏,間步至廷尉中,候伺咸事。咸掠治困篤,博詐得為醫入獄,得見咸,具知其所坐罪。博出獄,又變姓名,為咸驗治數百,卒免咸死罪。咸得論出,而博以此顯名,為郡功曹。

21薛宣朱博... : 久之,成帝即位,大將軍王鳳秉政,奏請陳咸為長史。咸薦蕭育、朱博除莫府屬,鳳甚奇之,舉博櫟陽令,徙雲陽、平陵三縣,以高弟入為長安令。京師治理,遷冀州刺史。

22薛宣朱博... : 博本武吏,不更文法,及為刺史行部,吏民數百人遮道自言,官寺盡滿。從事白請且留此縣錄見諸自言者,事畢乃發,欲以觀試博。博心知之,告外趣駕。既白駕辦,博出就車見自言者,使從事明敕告吏民:“欲言縣丞尉者,刺史不察黃綬,各自詣郡。欲言二千石墨綬長吏者,使者行部還,詣治所。其民為吏所冤,及言盜賊辭訟事,各使屬其部從事。”博駐車決遣,四五百人皆罷去,如神。吏民大驚,不意博應事變乃至於此。後博徐問,果老從事教民聚會。博殺此吏,州郡畏博威嚴。徙為并州刺史,護漕都尉,遷琅邪太守。

23薛宣朱博... : 齊郡舒緩養名,博新視事,右曹掾史皆移病臥。博問其故,對言“惶恐!故事二千石新到,輒遣吏存問致意,乃敢起就職。”博奮髯抵几曰:“觀齊兒欲以此為俗邪!”乃召見諸曹史書佐及縣大吏,選視其可用者,出教置之。皆斥罷諸病吏,白巾走出府門。郡中大驚。頃之,門下掾贛遂耆老大儒,教授數百人,拜起舒遲。博出教主簿:“贛老生不習吏禮,主簿且教拜起,閑習乃止。”又敕功曹:“官屬多褒衣大袑,不中節度,自今掾史衣皆令去地三寸。”博尤不愛諸生,所至郡輒罷去議曹,曰:“豈可復置謀曹邪!”文學儒吏時有奏記稱說云云,博見謂曰:“如太守漢吏,奉三尺律令以從事耳,亡奈生所言聖人道何也!且持此道歸,堯舜君出,為陳說之。”其折逆人如此。視事數年,大改其俗,掾史禮節如楚、趙吏。

24薛宣朱博... : 博治郡,常令屬縣各用其豪桀以為大吏,文武從宜。縣有劇賊及它非常,博輒移書以詭責之。其盡力有效,必加厚賞;懷詐不稱,誅罰輒行。以是豪強慹服。姑幕縣有群輩八人報仇廷中,皆不得。長吏自繫書言府,賊曹掾史自白請至姑幕。事留不出。功曹諸掾即皆自白,復不出。於是府丞詣閤,博乃見丞掾曰:“以為縣自有長吏,府未嘗與也,丞掾謂府當與之邪?”閤下書佐入,博口占檄文曰:“府告姑幕令丞:言賊發不得,有書。檄到,令丞就職,游徼王卿力有餘,如律令!”王卿得敕惶怖,親屬失色,晝夜馳騖,十餘日間捕得五人。博復移書曰:“王卿憂公甚效!檄到,齎伐閱詣府。部掾以下亦可用,漸盡其餘矣。”其操持下,皆此類也。

25薛宣朱博... : 以高弟入守左馮翊,滿歲為真。其治左馮翊,文理聰明殊不及薛宣,而多武譎,網絡張設,少愛利,敢誅殺。然亦縱舍,時有大貸,下吏以此為盡力。

26薛宣朱博... : 長陵大姓尚方禁少時嘗盜人妻,見斫,創著其頰。府功曹受賂,白除禁調守尉。博聞知,以它事召見,視其面,果有瘢。博辟左右問禁:“是何等創也?”禁自知情得,叩頭服狀。博笑曰:“大丈夫固時有是。馮翊欲洒卿恥,抆拭用禁,能自效不?”禁且喜且懼,對曰:“必死!”博因敕禁:“毋得泄語,有便宜,輒記言。”因親信之以為耳目。禁晨夜發起部中盜賊及它伏姦,有功效。博擢禁連守縣令。久之,召見功曹,閉閤數責以禁等事,與筆札便自記,“積受取一錢以上,無得有所匿。欺謾半言,斷頭矣!”功曹惶怖,具自疏姦臧,大小不敢隱。博知其對以實,乃令就席,受敕自改而已。投刀使削所記,遣出就職。功曹後常戰栗,不敢蹉跌,博遂成就之。

27薛宣朱博... : 遷為大司農。歲餘,坐小法,左遷犍為太守。先是南蠻若兒數為寇盜,博厚結其昆弟,使為反間,襲殺之,郡中清。

28薛宣朱博... : 徙為山陽太守,病免官。復徵為光祿大夫,遷廷尉,職典決疑,當讞平天下獄。博恐為官屬所誣,視事,召見正監典法掾史,謂曰:“廷尉本起於武吏,不通法律,幸有眾賢,亦何憂!然廷尉治郡斷獄以來且二十年,亦獨耳剽日久,三尺律令,人事出其中。掾史試與正監共撰前世決事吏議難知者數十事,持以問廷尉,得諸君覆意之。”正監以為博苟強,意未必能然,即共條白焉。博皆召掾史,並坐而問,為平處其輕重,十中八九。官屬咸服博之疏略,材過人也。每遷徙易官,所到輒出奇譎如此,以明示下為不可欺者。

29薛宣朱博... : 久之,遷後將軍,與紅陽侯立相善。立有罪就國,有司奏立黨友,博坐免。後歲餘,哀帝即位,以博名臣,召見,起家復為光祿大夫,遷為京兆尹,數月超為大司空。

30薛宣朱博... : 初,漢興襲秦官,置丞相、御史大夫、太尉。至武帝罷太尉,始置大司馬以冠將軍之號,非有印綬官屬也。及成帝時,何武為九卿,建言“古者民樸事約,國之輔佐必得賢聖,然猶則天三光,備三公官,各有分職。今末俗文弊,政事煩多,宰相之材不能及古,而丞相獨兼三公之事,所以久廢而不治也。宜建三公官,定卿大夫之任,分職授政,以考功效。”其後上以問師安昌侯張禹,禹以為然。時曲陽侯王根為大司馬票騎將軍,而何武為御史大夫。於是上賜曲陽侯根大司馬印綬,置官屬,罷票騎將軍官,以御史大夫何武為大司空,封列侯,皆增奉如丞相,以備三公官焉。議者多以為古今異制,漢自天下之號下至佐史皆不同於古,而獨改三公,職事難分明,無益於治亂。是時御史府吏舍百餘區井水皆竭;又其府中列柏樹,常有野烏數千棲宿其上,晨去暮來,號曰“朝夕烏”,烏去不來者數月,長老異之。後二歲餘,朱博為大司空,奏言“帝王之道不必相襲,各繇時務。高皇帝以聖德受命,建立鴻業,置御史大夫,位次丞相,典正法度,以職相參,總領百官,上下相監臨,歷載二百年,天下安寧。今更為大司空,與丞相同位,未獲嘉祐。故事,選郡國守相高第為中二千石,選中二千石為御史大夫,任職者為丞相,位次有序,所以尊聖德,重國相也。今中二千石未更御史大夫而為丞相,權輕,非所以重國政也。臣愚以為大司空官可罷,復置御史大夫,遵奉舊制。臣願盡力,以御史大夫為百僚率。”哀帝從之,乃更拜博為御史大夫。會大司馬喜免,以陽安侯丁明為大司馬衛將軍,置官屬,大司馬冠號如故事。後四歲,哀帝遂改丞相為大司徒,復置大司空、大司馬焉。

31薛宣朱博... : 初,何武為大司空,又與丞相方進共奏言:“古選諸侯賢者以為州伯,書曰‘咨十有二牧’,所以廣聰明,燭幽隱也。今部刺史居牧伯之位,秉一州之統,選第大吏,所薦位高至九卿,所惡立退,任重職大。春秋之義,用貴治賤,不以卑臨尊。刺史位下大夫,而臨二千石,輕重不相準,失位次之序。臣請罷刺史,更置州牧,以應古制。”奏可,及博奏復御史大夫官,又奏言:“漢家至德溥大,宇內萬里,立置郡縣。部刺史奉使典州,督察郡國吏民安寧,故事居部九歲舉為守相,其有異材功效著者輒登擢,秩卑而賞厚,咸勸功樂進。前丞相方進奏罷刺史,更置州牧,秩真二千石,位次九卿。九卿缺,以高弟補,其中材則苟自守而已,恐功效陵夷,姦軌不禁。臣請罷州牧,置刺史如故。”奏可。

32薛宣朱博... : 博為人廉儉,不好酒色游宴。自微賤至富貴,食不重味,案上不過三桮。夜寑早起,妻希見其面。有一女,無男。然好樂士大夫,為郡守九卿,賓客滿門,欲仕宦者薦舉之,欲報仇怨者解劍以帶之。其趨事待士如是,博以此自立,然終用敗。

33薛宣朱博... : 初,哀帝祖母定陶太后欲求稱尊號,太后從弟高武侯傅喜為大司馬,與丞相孔光、大司空師丹共持正議。孔鄉侯傅晏亦太后從弟,諂諛欲順指,會博新徵用為京兆尹,與交結,謀成尊號,以廣孝道。繇是師丹先免,博代為大司空,數燕見奏封事,言“丞相光志在自守,不能憂國;大司馬喜至尊至親,阿黨大臣,無益政治。”上遂罷喜遣就國,免光為庶人,以博代光為丞相,封陽鄉侯,食邑二千戶。博上書讓曰:“故事封丞相不滿千戶,而獨臣過制,誠慚懼,願還千戶。”上許焉。傅太后怨傅喜不已,使孔鄉侯晏風丞相,令奏免喜侯。博受詔,與御史大夫趙玄議,玄言“事已前決,得無不宜?”博曰:“已許孔鄉侯有指。匹夫相要,尚相得死,何況至尊?博唯有死耳!”玄即許可。博惡獨斥奏喜,以故大司空氾鄉侯何武前亦坐過免就國,事與喜相似,即并奏:“喜、武前在位,皆無益於治,雖已退免,爵土之封非所當得也。請皆免為庶人。”上知傅太后素常怨喜,疑博、玄承指,即召玄詣尚書問狀。玄辭服,有詔左將軍彭宣與中朝者雜問。宣等劾奏:“博宰相,玄上卿,晏以外親封位特進,股肱大臣,上所信任,不思竭誠奉公,務廣恩化,為百寮先,皆知喜、武前已蒙恩詔決,事更三赦,博執左道,虧損上恩,以結信貴戚,背君鄉臣,傾亂政治,姦人之雄,附下罔上,為臣不忠不道;玄知博所言非法,枉義附從,大不敬;晏與博議免喜,失禮不敬。臣請詔謁者召博、玄、晏詣廷尉詔獄。”制曰:“

34薛宣朱博... : 將軍、中二千石、二千石、諸大夫、博士、議郎議。”右將軍蟜望等四十四人以為“如宣等言,可許。”諫大夫龔勝等十四人以為“春秋之義,姦以事君,常刑不舍。魯大夫叔孫僑如欲顓公室,譖其族兄季孫行父於晉,晉執囚行父以亂魯國,春秋重而書之。今晏放命圮族,干亂朝政,要大臣以罔上,本造計謀,職為亂階,宜與博、玄同罪,罪皆不道。”上減玄死罪三等,削晏戶四分之一,假謁者節召丞相詣廷尉詔獄。博自殺,國除。

35薛宣朱博... : 初博以御史為丞相,封陽鄉侯,玄以少府為御史大夫,並拜於前殿,延登受策,有音如鍾聲。語在五行志。

36薛宣朱博... : 贊曰:薛宣、朱博皆起佐史,歷位以登宰相。宣所在而治,為世吏師,及居大位,以苛察失名,器誠有極也。博馳騁進取,不思道德,已亡可言,又見孝成之世委任大臣,假借用權。世主已更,好惡異前,復附丁、傅,稱順孔鄉。事發見詰,遂陷誣罔,辭窮情得,仰藥飲鴆。孔子曰:“久矣哉,由之行詐也!”博亦然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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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0-4-11 11:5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十卷翟方進傳

1翟方進傳: 翟方進字子威,汝南上蔡人也。家世微賤,至方進父翟公,好學,為郡文學。方進年十二三,失父孤學,給事太守府為小史,號遲頓不及事,數為掾史所詈辱。方進自傷,乃從汝南蔡父相問己能所宜。蔡父大奇其形貌,謂曰:“小史有封侯骨,當以經術進,努力為諸生學問。”方進既厭為小史,聞蔡父言,心喜,因病歸家,辭其後母,欲西至京師受經。母憐其幼,隨之長安,織屨以給方進讀,經博士受春秋。積十餘年,經學明習,徒眾日廣,諸儒稱之。以射策甲科為郎。二三歲,舉明經,遷議郎。

2翟方進傳: 是時宿儒有清河胡常,與方進同經。常為先進,名譽出方進下,心害其能,論議不右方進。方進知之,候伺常大都授時,遣門下諸生至常所問大義疑難,因記其說。如是者久之,常知方進之宗讓己,內不自得,其後居士大夫之間未嘗不稱述方進,遂相親友。

3翟方進傳: 河平中,方進轉為博士。數年,遷朔方刺史,居官不煩苛,所察應條輒舉,甚有威名。再三奏事,遷為丞相司直。從上甘泉,行馳道中,司隸校尉陳慶劾奏方進,沒入車馬。既至甘泉宮,會殿中,慶與廷尉范延壽語,時慶有章劾,自道:“行事以贖論,今尚書持我事來,當於此決。前我為尚書時,嘗有所奏事,忽忘之,留月餘。”方進於是舉劾慶曰:“案慶奉使刺舉大臣,故為尚書,知機事周密壹統,明主躬親不解。慶有罪未伏誅,無恐懼心,豫自設不坐之比。又暴揚尚書事,言遲疾無所在,虧損聖德之聰明,奉詔不謹,皆不敬,臣謹以劾。”慶坐免官。

4翟方進傳: 會北地浩商為義渠長所捕,亡,長取其母,與豭豬連繫都亭下。商兄弟會賓客,自稱司隸掾、長安縣尉,殺義渠長妻子六人,亡。丞相、御史請遣掾史與司隸校尉、部刺史并力逐捕,察無狀者,奏可。司隸校尉涓勳奏言:“春秋之義,王人微者序乎諸侯之上,尊王命也。臣幸得奉使,以督察公卿以下為職,今丞相宣請遣掾史,以宰士督察天子奉使命大夫,甚誖逆順之理。宣本不師受經術,因事以立姦威。案浩商所犯,一家之禍耳,而宣欲專權作威,乃害於乃國,不可之大者。願下中朝特進列侯、將軍以下,正國法度。”議者以為丞相掾不宜移書督趣司隸。會浩商捕得伏誅,家屬徙合浦。

5翟方進傳: 故事,司隸校尉位在司直下,初除,謁兩府,其有所會,居中二千石前,與司直並迎丞相、御史。初,方進新視事,而涓勳亦初拜為司隸,不肯謁丞相、御史大夫,後朝會相見,禮節又倨。方進陰察之,勳私過光祿勳辛慶忌,又出逢帝舅成都侯商道路,下車立,鹭過,乃就車。於是方進舉奏其狀,因曰:“臣聞國家之興,尊尊而敬長,爵位上下之禮,王道綱紀。春秋之義,尊上公謂之宰,海內無不統焉。丞相進見聖主,御坐為起,在輿為下。群臣宜皆承順聖化,以視四方。勳吏二千石,幸得奉使,不遵禮儀,輕謾宰相,賤易上卿,而又詘節失度,邪諂無常,色厲內荏。墮國體,亂朝廷之序,不宜處位。臣請下丞相免勳。”

6翟方進傳: 時太中大夫平當給事中,奏言“方進國之司直,不自敕正以先群下,前親犯令行馳道中,司隸慶平心舉劾,方進不自責悔而內挾私恨,伺記慶之從容語言,以詆欺成罪。後丞相宣以一不道賊,請遣掾督趣司隸校尉,司隸校尉勳自奏暴於朝廷,今方進復舉奏勳。議者以為方進不以道德輔正丞相,苟阿助大臣,欲必勝立威,宜抑絕其原。勳素行公直,姦人所惡,可少寬假,使遂其功名。”上以方進所舉應科,不得用逆詐廢正法,遂貶勳為昌陵令。方進旬歲間免兩司隸,朝廷由是憚之。丞相宣甚器重焉,常誡掾史:“謹事司直,翟君必在相位,不久。”

7翟方進傳: 是時起昌陵,營作陵邑,貴戚近臣子弟賓客多辜榷為姦利者,方進部掾史覆案,發大姦贓數千萬。上以為任公卿,欲試以治民,徙方進為京兆尹,博擊豪彊,京師畏之。時胡常為青州刺史,聞之,與方進書曰:“竊聞政令甚明,為京兆能,則恐有所不宜。”方進心知所謂,其後少弛威嚴。

8翟方進傳: 居官三歲,永始二年遷御史大夫。數月,會丞相薛宣坐廣漢盜賊群起及太皇太后喪時三輔吏並徵發為姦,免為庶人。方進亦坐為京兆尹時奉喪事煩擾百姓,左遷執金吾。二十餘日,丞相官缺,群臣多舉方進,上亦器其能,遂擢方進為丞相,封高陵侯,食邑千戶。身既富貴,而後母尚在,方進內行修飾,供養甚篤。及後母終,既葬三十六日,除服起視事,以為身備漢相,不敢踰國家之制。為相公絜,請託不行郡國。持法刻深,舉奏牧守九卿,峻文深詆,中傷者尤多。如陳咸、朱博、蕭育、逢信、孫閎之屬,皆京師世家,以材能少歷牧守列卿,知名當世,而方進特立後起,十餘年間至宰相,據法以彈咸等,皆罷退之。

9翟方進傳: 初咸最先進,自元帝初為御史中丞顯名朝廷矣。成帝初即位,擢為部刺史,歷楚國、北海、東郡太守。陽朔中,京兆尹王章譏切大臣,而薦琅邪太守馮野王可代大將軍王鳳輔政,東郡太守陳咸可御史大夫。是時方進甫從博士為刺史云。後方進為京兆尹,咸從南陽太守入為少府,與方進厚善。先是逢信已從高弟郡守歷京兆、太僕為衛尉矣,官簿皆在方進之右。及御史大夫缺,三人皆名卿,俱在選中,而方進得之。會丞相宣有事與方進相連,上使五二千石雜問丞相、御史,咸詰責方進,冀得其處,方進心恨。初大將軍鳳奏除陳湯為中郎,與從事。鳳薨後,從弟車騎將軍音代鳳輔政,亦厚湯。逢信、陳咸皆與湯善,湯數稱之於鳳、音所。久之,音薨,鳳弟成都侯商復為大司馬衛將軍輔政。商素憎陳湯,白其罪過,下有司案驗,遂免湯,徙敦煌。時方進新為丞相,陳咸內懼不安,乃令小冠杜子夏往觀其意,微自解說。子夏既過方進,揣知其指,不敢發言。居亡何,方進奏咸與逢信“邪枉貪汙,營私多欲。皆知陳湯姦佞傾覆,利口不軌,而親交賂遺,以求薦舉。後為少府,數饋遺湯。信、咸幸得備九卿,不思盡忠正身,內自知行辟亡功效,而官媚邪臣,欲以徼幸,苟得亡恥。孔子曰:‘鄙夫可與事君也與哉!’咸、信之謂也。過惡暴見,不宜處位,臣請免以示天下。”奏可。

10翟方進傳: 後二歲餘,詔舉方正直言之士,紅陽侯立舉咸對策,拜為光祿大夫給事中。方進復奏:“咸前為九卿,坐為貪邪免,自知罪惡暴陳,依託紅陽侯立徼幸,有司莫敢舉奏。冒濁苟容,不顧恥辱,不當蒙方正舉,備內朝臣。”并劾紅陽侯立選舉故不以實。有詔免咸,勿劾立。

11翟方進傳: 後數年,皇太后姊子侍中衛尉定陵侯淳于長有罪,上以太后故,免官勿治罪。有司奏請遣長就國,長以金錢與立,立上封事為長求留曰:“陛下既託文以皇太后故,誠不可更有它計。”後長陰事發,遂下獄。方進劾立“懷姦邪,亂朝政,欲傾誤要主上,狡猾不道,請下獄。”上曰:“紅陽侯,朕之舅,不忍致法,遣就國。”於是方進復奏立黨友曰:“立素行積為不善,眾人所共知。邪臣自結,附託為黨,庶幾立與政事,欲獲其利。今立斥逐就國,所交結尤著者,不宜備大臣,為郡守。案後將軍朱博、鉅鹿太守孫閎、故光祿大夫陳咸與立交通厚善,相與為腹心,有背公死黨之信,欲相攀援,死而後已;皆內有不仁之性,而外有雋材,過絕於人,勇猛果敢,處事不疑,所居皆尚殘賊酷虐,苛刻慘毒以立威,而亡纖介愛利之風。天下所共知,愚者猶惑。孔子曰:‘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言不仁之人,亡所施用;不仁而多材,國之患也。此三人皆內懷姦猾,國之所患,而深相與結,信於貴戚姦臣,此國家大憂,大臣所宜沒身而爭也。昔季孫行父有言曰:‘見有善於君者愛之,若孝子之養父母也;見不善者誅之,若鷹鸇之逐鳥爵也。’翅翼雖傷,不避也。貴戚彊黨之眾誠難犯,犯之,眾敵並怨,善惡相冒。臣幸得備宰相,不敢不盡死。請免博、閎、咸歸故郡,以銷姦雄之黨,絕群邪之望。”奏可。咸既廢錮,復徙故郡,以憂發疾而死。

12翟方進傳: 方進知能有餘,兼通文法吏事,以儒雅緣飭法律,號為通明相,天子甚器重之,奏事亡不當意,內求人主微指以固其位。初,定陵侯淳于長雖外戚,然以能謀議為九卿,新用事,方進獨與長交,稱薦之。及長坐大逆誅,諸所厚善皆坐長免,上以方進大臣,又素重之,為隱諱。方進內慚,上疏謝罪乞骸骨。上報曰:“定陵侯長已伏其辜,君雖交通,傳不云乎,朝過夕改,君子與之,君何疑焉?其專心壹意毋怠,近醫藥以自持。”方進乃起視事,條奏長所厚善京兆尹孫寶、右扶風蕭育,刺史二千石以上免二十餘人,其見任如此。

13翟方進傳: 方進雖受穀梁,然好左氏傳、天文星曆,其左氏則國師劉歆,星曆則長安令田終術師也。厚李尋,以為議曹。為相九歲,綏和二年春熒惑守心,尋奏記言:“應變之權,君侯所自明。往者數白,三光垂象,變動見端,山川水泉,反理視患,民人訛謠,斥事感名。三者既效,可為寒心。今提揚眉,矢貫中,狼奮角,弓且張,金歷庫,土逆度,輔湛沒,火守舍,萬歲之期,近慎朝暮。上無惻怛濟世之功,下無推讓避賢之效,欲當大位,為具臣以全身,難矣!大責日加,安得但保斥逐之戮?闔府三百餘人,唯君侯擇其中,與盡節轉凶。”

14翟方進傳: 方進憂之,不知所出。會郎賁麗善為星,言大臣宜當之。上乃召見方進。還歸,未及引決,上遂賜冊曰:“皇帝問丞相:君有孔子之慮,孟賁之勇,朕嘉與君同心一意,庶幾有成。惟君登位,於今十年,災害並臻,民被飢餓,加以疾疫溺死,關門牡開,失國守備,盜賊黨輩。吏民殘賊,毆殺良民,斷獄歲歲多前。上書言事,交錯道路,懷姦朋黨,相為隱蔽,皆亡忠慮,群下兇兇,更相嫉妒,其咎安在?觀君之治,無欲輔朕富民便安元元之念。間者郡國穀雖頗孰,百姓不足者尚眾,前去城郭,未能盡還,夙夜未嘗忘焉。朕惟往時之用,與今一也,百僚用度各有數。君不量多少,一聽群下言,用度不足,奏請一切增賦,稅城郭堧及園田,過更,算馬牛羊,增益鹽鐵,變更無常。朕既不明,隨奏許可,使議者以為不便,制詔下君,君云賣酒醪。後請止,未盡月復奏議令賣酒醪。朕誠怪君,何持容容之計,無忠固意,將何以輔朕帥道群下?而欲久蒙顯尊之位,豈不難哉!傳曰:‘高而不危,所以長守貴也。’欲退君位,尚未忍。君其孰念詳計,塞絕姦原,憂國如家,務便百姓以輔朕。朕既已改,君其自思,強食慎職。使尚書令賜君上尊酒十石,養牛一,君審處焉。”

15翟方進傳: 方進即日自殺。上祕之,遣九卿冊贈以丞相高陵侯印綬,賜乘輿祕器,少府供張,柱檻皆衣素。天子親臨弔者數至,禮賜異於它相故事。諡曰恭侯。長子宣嗣。

16翟方進傳: 宣字太伯,亦明經篤行,君子人也。及方進在,為關都尉、南郡太守。

17翟方進傳: 少子曰義。義字文仲,少以父任為郎,稍遷諸曹,年二十出為南陽都尉。宛令劉立與曲陽侯為婚,又素著名州郡,輕義年少。義行太守事,行縣至宛,丞相史在傳舍。立持酒肴謁丞相史,對飲未訖,會義亦往,外吏白都尉方至,立語言自若。須臾義至,內謁徑入,立乃走下。義既還,大怒,陽以他事召立至,以主守盜十金,賊殺不辜,部掾夏恢等收縛立,傳送鄧獄。恢亦以宛大縣,恐見篡奪,白義可因隨後行縣送鄧。義曰:“欲令都尉自送,則如勿收邪!”載環宛市乃送,吏民不敢動,威震南陽。

18翟方進傳: 立家輕騎馳從武關入語曲陽侯,曲陽侯白成帝,帝以問丞相。方進遣吏敕義出宛令。宛令已出,吏還白狀。方進曰:“小兒未知為吏也,其意以為入獄當輒死矣。”

19翟方進傳: 後義坐法免,起家而為弘農太守,遷河南太守,青州牧。所居著名,有父風烈。徙為東郡太守。

20翟方進傳: 數歲,平帝崩,王莽居攝,義心惡之,乃謂姊子上蔡陳豐曰:“

21翟方進傳: 新都侯攝天子位,號令天下,故擇宗室幼稚者以為孺子,依託周公輔成王之義,且以觀望,必代漢家,其漸可見。方今宗室衰弱,外無彊蕃,天下傾首服從,莫能亢扞國難。吾幸得備宰相子,身守大郡,父子受漢厚恩,義當為國討賊,以安社稷。欲舉兵西誅不當攝者,選宗室子孫輔而立之。設令時命不成,死國埋名,猶可以不慚於先帝。今欲發之,乃肯從我乎?”豐年十八,勇壯,許諾。

22翟方進傳: 義遂與東郡都尉劉宇、嚴鄉侯劉信、信弟武平侯劉璜結謀。及東郡王孫慶素有勇略,以明兵法,徵在京師,義乃詐移書以重罪傳逮慶。於是以九月都試日斬觀令,因勒其車騎材官士,募郡中勇敢,部署將帥。嚴鄉侯信者,東平王雲子也。雲誅死,信兄開明嗣為王,薨,無子,而信子匡復立為王,故義舉兵并東平,立信為天子。義自號大司馬柱天大將軍,以東平王傅蘇隆為丞相,中尉皋丹為御史大夫,移檄郡國,言莽鴆殺孝平皇帝,矯攝尊號,今天子已立,共行天罰。郡國皆震,比至山陽,眾十餘萬。

23翟方進傳: 莽聞之,大懼,乃拜其黨親輕車將軍成武侯孫建為奮武將軍,光祿勳成都侯王邑為虎牙將軍,明義侯王駿為強弩將軍,春王城門校尉王況為震威將軍,宗伯忠孝侯劉宏為奮衝將軍,中少府建威侯王昌為中堅將軍,中郎將震羌侯竇兄為奮威將軍,凡七人,自擇除關西人為校尉軍吏,將關東甲卒,發奔命以擊義焉。復以太僕武讓為積弩將軍屯函谷關,將作大匠蒙鄉侯逯並為橫野將軍屯武關,羲和紅休侯劉歆為揚武將軍屯宛,太保後丞丞陽侯甄邯為大將軍屯霸上,常鄉侯王惲為車騎將軍屯平樂館,騎都尉王晏為建威將軍屯城北,城門校尉趙恢為城門將軍,皆勒兵自備。

24翟方進傳: 莽日抱孺子謂群臣而稱曰:“昔成王幼,周公攝政,而管蔡挾祿父以畔,今翟義亦挾劉信而作亂。自古大聖猶懼此,況臣莽之斗筲!”群臣皆曰:“不遭此變,不章聖德。”莽於是依周書作大誥,曰:

25翟方進傳: 惟居攝二年十月甲子,攝皇帝若曰:大誥道諸侯王三公列侯于汝卿大夫元士御事。不弔,天降喪于趙、傅、丁、董。洪惟我幼沖孺子,當承繼嗣無疆大歷服事,予未遭其明悊能道民於安,況其能往知天命!熙!我念孺子,若涉淵水,予惟往求朕所濟度,奔走以傅近奉承高皇帝所受命,予豈敢自比於前人乎!天降威明,用寧帝室,遺我居攝寶龜。太皇太后以丹石之符,乃紹天明意,詔予即命居攝踐祚,如周公故事。

26翟方進傳: 反虜故東郡太守翟義擅興師動眾,曰“有大難于西土,西土人亦不靖。”於是動嚴鄉侯信,誕敢犯祖亂宗之序。天降威遺我寶龜,固知我國有呰災,使民不安,是天反復右我漢國也。粵其聞日,宗室之俊有四百人,民獻儀九萬夫,予敬以終於此謀繼嗣圖功。我有大事,休,予卜并吉,故我出大將告郡太守諸侯相令長曰:“予得吉卜,予惟以汝于伐東郡嚴鄉逋播臣。”爾國君或者無不反曰:“難大,民亦不靜,亦惟在帝宮諸侯宗室,於小子族父,敬不可征。”帝不違卜,故予為沖人長思厥難曰:“烏虖!義、信所犯,誠動鰥寡,哀哉!”予遭天役遺,大解難於予身,以為孺子,不身自卹。

27翟方進傳: 予義彼國君泉陵侯上書曰:“成王幼弱,周公踐天子位以治天下,六年,朝諸侯於明堂,制禮樂,班度量,而天下大服。太皇太后承順天心,成居攝之義。皇太子為孝平皇帝子,年在襁褓,宜且為子,知為人子道,令皇太后得加慈母恩。畜養成就,加元服,然後復予明辟。”

28翟方進傳: 熙!為我孺子之故,予惟趙、傅、丁、董之亂,遏絕繼嗣,變剝適庶,危亂漢朝,以成三鹞,隊極厥命。烏虖!害其可不旅力同心戒之哉!予不敢僭上帝命。天休於安帝室,興我漢國,惟卜用克綏受茲命。今天其相民,況亦惟卜用!

29翟方進傳: 太皇太后肇有元城沙鹿之右,陰精女主聖明之祥,配元生成,以興我天下之符,遂獲西王母之應,神靈之徵,以祐我帝室,以安我大宗,以紹我後嗣,以繼我漢功。厥害適統不宗元緒者,辟不違親,辜不避戚。夫豈不愛?亦惟帝室。是以廣立王侯,並建曾玄,俾屏我京師,綏撫宇內;傅徵儒生,講道於廷,論序乖繆,制禮作樂,同律度量,混壹風俗;正天地之位,昭郊宗之禮,定五畤廟祧,咸秩亡文;建靈臺,立明堂,設辟雍,張太學,尊中宗、高宗之號。昔我高宗崇德建武,克綏西域,以受白虎威勝之瑞,天地判合,乾坤序德。太皇太后臨政,有龜龍麟鳳之應,五德嘉符,相因而備。河圖雒書遠自昆侖,出於重野。古讖著言,肆今享實。此乃皇天上帝所以安我帝室,俾我成就洪烈也。烏虖!天用威輔漢始而大大矣。爾有惟舊人泉陵侯之言,爾不克遠省,爾豈知太皇太后若此勤哉!

30翟方進傳: 天毖勞我成功所,予不敢不極卒安皇帝之所圖事。肆予告我諸侯王公列侯卿大夫元士御事:天輔誠辭,天其累我以民,予害敢不於祖宗安人圖功所終?天亦惟勞我民,若有疾,予害敢不於祖宗所受休輔?予聞孝子善繼人之意,忠臣善成人之事。予思若考作室,厥子堂而構之;厥父菑,厥子播而穫之。予害敢不於身撫祖宗之所受大命?若祖宗乃有效湯武伐厥子,民長其勸弗救。烏虖肆哉!諸侯王公列侯卿大夫元士御事,其勉助國道明!亦惟宗室之俊,民之表儀,迪知上帝命。況今天降定于漢國,惟大艱人翟義、劉信大逆,欲相伐於厥室,豈亦知命之不易乎?予永念曰天惟喪翟義、劉信,若嗇夫,予害敢不終予畝?天亦惟休於祖宗,予害其極卜,害敢不卜從?率寧人有旨疆土,況今卜并吉!故予大以爾東征,命不僭差,卜陳惟若此。

31翟方進傳: 乃遣大夫桓譚等班行諭告當反位孺子之意。還,封譚為明告里附城。

32翟方進傳: 諸將東破陳留菑,與義會戰,破之,斬劉璜首。莽大喜,復下詔曰:“太皇太后遭家不造,國統三絕,絕輒復續,恩莫厚焉,信莫立焉。孝平皇帝短命蚤崩,幼嗣孺沖,詔予居攝。予承明詔,奉社稷之任,持大宗之重,養六尺之託,受天下之寄,戰戰兢兢,不敢安息。伏念太皇太后惟經藝分析,王道離散,漢家制作之業獨未成就,故博徵儒士,大興典制,備物致用,立功成器,以為天下利。王道粲然,基業既著,千載之廢,百世之遺,於今乃成,道德庶幾於唐虞,功烈比齊於殷周。今翟義、劉信等謀反大逆,流言惑眾,欲以篡位,賊害我孺子,罪深於管蔡,惡甚於禽獸。信父故東平王雲,不孝不謹,親毒殺其父思王,名曰鉅鼠,後雲竟坐大逆誅死。義父故丞相方進,險詖陰賊,兄宣靜言令色,外巧內嫉,所殺鄉邑汝南者數十人。今積惡二家,迷惑相得,此時命當殄,天所滅也。義始發兵,上書言宇、信等與東平相輔謀反,執捕械繫,欲以威民,先自相被以反逆大惡,轉相捕械,此其破殄之明證也。已捕斬斷信二子穀鄉侯章、德廣侯鮪,義母練、兄宣、親屬二十四人皆磔暴于長安都巿四通之衢。當其斬時,觀者重疊,天氣和清,可謂當矣。命遣大將軍共行皇天之罰,討海內之讎,功效著焉,予甚嘉之。司馬法不云乎?‘賞不踰時。’欲民速睹為善之利也。今先封車騎都尉孫賢等五十五人皆為列侯,戶邑之數別下。遣使者持黃金印、赤韍縌、朱輪車,即軍中拜授。”因大赦天下。

33翟方進傳: 於是吏士精銳遂攻圍義於圉城,破之,義與劉信棄軍庸亡。至固始界中捕得義,尸磔陳都巿。卒不得信。

34翟方進傳: 初,三輔聞翟義起,自茂陵以西至汧二十三縣盜賊並發,趙明、霍鴻等自稱將軍,攻燒官寺,殺右輔都尉及斄令,劫略吏民,眾十餘萬,火見未央宮前殿。莽晝夜抱孺子禱宗廟。復拜衛尉王級為虎賁將軍,大鴻臚望鄉侯閻遷為折衝將軍,與甄邯、王晏西擊趙明等。正月,虎牙將軍王邑等自關東還,便引兵西。彊弩將軍王駿以無功免,揚武將軍劉歆歸故官。復以邑弟侍中王奇為揚武將軍,城門將軍趙恢為彊弩將軍,中郎將李棽為厭難將軍,復將兵西。二月,明等殄滅,諸縣悉平,還師振旅。莽乃置酒白虎殿,勞饗將帥,大封拜。先是益州蠻夷及金城塞外羌反畔,時州郡擊破之。莽乃并錄,以小大為差,封侯伯子男凡三百九十五人,曰“皆以奮怒,東指西擊,羌寇蠻盜,反虜逆賊,不得旋踵,應時殄滅,天子咸服”之功封云。莽於是自謂大得天人之助,至其年十二月,遂即真矣。

35翟方進傳: 初,義所收宛令劉立聞義舉兵,上書願備軍吏為國討賊,內報私怨。莽擢立為陳留太守,封明德侯。

36翟方進傳: 始,義兄宣居長安,先義未發,家數有怪,夜聞哭聲,聽之不知所在。宣教授諸生滿堂,有狗從外入,齧其中庭群鴈數十,比驚救之,已皆斷頭。狗走出門,求不知處。宣大惡之,謂後母曰:“東郡太守文仲素俶儻,今數有惡怪,恐有妄為而大禍至也。大夫人可歸,為棄去宣家者以避害。”母不肯去,後數月敗。

37翟方進傳: 莽盡壞義第宅,汙池之。發父方進及先祖冢在汝南者,燒其棺柩,夷滅三族,誅及種嗣,至皆同坑,以棘五毒并葬之。而下詔曰:“蓋聞古者伐不敬,取其鯨鯢築武軍,封以為大戮,於是乎有京觀以懲淫慝。乃者反虜劉信、翟義誖逆作亂於東,而芒竹群盜趙明、霍鴻造逆西土,遣武將征討,咸伏其辜。惟信、義等始發自濮陽,結姦無鹽,殄滅於圉。趙明依阻槐里環隄,霍鴻負倚盩厔芒竹,咸用破碎,亡有餘類。其取反虜逆賊之鯨鯢,聚之通路之旁,濮陽、無鹽、圉、槐里、盩厔凡五所,各方六丈,高六尺,築為武軍,封以為大戮,薦樹之棘。建表木,高丈六尺。書曰‘反虜逆賊鯨鯢’,在所長吏常以秋循行,勿令壞敗,以懲淫慝焉。”

38翟方進傳: 初,汝南舊有鴻隙大陂,郡以為饒,成帝時,關東數水,陂溢為害。方進為相,與御史大夫孔光共遣掾行事,以為決去陂水,其地肥美,省隄防費而無水憂,遂奏罷之。及翟氏滅,鄉里歸惡,言方進請陂下良田不得而奏罷陂云。王莽時常枯旱,郡中追怨方進,童謠曰:“壞陂誰?翟子威。飯我豆食羹芋魁。反乎覆,陂當復。誰云者?兩黃鵠。”

39翟方進傳: 司徒掾班彪曰:“丞相方進以孤童攜老母,羈旅入京師,身為儒宗,致位宰相,盛矣。當莽之起,蓋乘天威,雖有賁育,奚益於敵?義不量力,懷忠憤發,以隕其宗,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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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0-4-11 12:00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十一卷谷永杜鄴傳

1谷永杜鄴... : 谷永字子雲,長安人也。父吉,為衛司馬,使送郅支單于侍子,為郅支所殺,語在陳湯傳。永少為長安小史,後博學經書。建昭中,御史大夫繁延壽聞其有茂材,除補屬,舉為太常丞,數上疏言得失。

2谷永杜鄴... : 建始三年冬,日食地震同日俱發,詔舉方正直言極諫之士,太常陽城侯劉慶忌舉永待詔公車。對曰:

3谷永杜鄴... : 陛下秉至聖之純德,懼天地之戒異,飭身修政,納問公卿,又下明詔,帥舉直言,燕見紬繹,以求咎愆,使臣等得造明朝,承聖問。臣材朽學淺,不通政事。竊聞明王即位,正五事,建大中,以承天心,則庶徵序於下,日月理於上;如人君淫溺後宮,般樂游田,五事失於躬,大中之道不立,則咎徵降而六極至。凡災異之發,各象過失,以類告人。乃十二月朔戊申,日食婺女之分,地震蕭牆之內,二者同日俱發,以丁寧陛下,厥咎不遠,宜厚求諸身。意豈陛下志在閨門,未卹政事,不慎舉錯,婁失中與?內寵大盛,女不遵道,嫉妒專上,妨繼嗣與?古之王者廢五事之中,失夫婦之紀,妻妾得意,謁行於內,勢行於外,至覆傾國家,或亂陰陽。昔褒姒用國,宗周以喪;閻妻驕扇,日以不臧。此其效也。經曰:“皇極,皇建其有極。”傳曰:“皇之不極,是謂不建,時則有日月亂行。”

4谷永杜鄴... : 陛下踐至尊之祚為天下主,奉帝王之職以統群生,方內之治亂,在陛下所執。誠留意於正身,勉強於力行,損燕私之閒以勞天下,放去淫溺之樂,罷歸倡優之笑,絕卻不享之義,慎節游田之虞,起居有常,循禮而動,躬親政事,致行無倦,安服若性。經曰:“繼自今嗣王,其毋淫于酒,毋逸于游田,惟正之共。”未有身治正而臣下邪者也。

5谷永杜鄴... : 夫妻之際,王事綱紀,安危之機,聖王所致慎也。昔舜飭正二女,以崇至德;楚莊忍絕丹姬,以成伯功;幽王惑於褒姒,周德降亡;魯桓脅於齊女,社稷以傾。誠修後宮之政,明尊卑之序,貴者不得嫉妒專寵,以絕驕嫚之端,抑褒、閻之亂,賤者咸得秩進,各得厥職,以廣繼嗣之統,息白華之怨,後宮親屬,饒之以財,勿與政事,以遠皇父之類,損妻黨之權,未有閨門治而天下亂者也。

6谷永杜鄴... : 治遠自近始,習善在左右。昔龍筦納言,而帝命惟允;四輔既備,成王靡有過事。誠敕正左右齊栗之臣,戴金貂之飾執常伯之職者皆使學先王之道,知君臣之義,濟濟謹孚,無敖戲驕恣之過,則左右肅艾,群僚仰法,化流四方。經曰:“亦惟先正克左右。”未有左右正而百官枉者也。

7谷永杜鄴... : 治天下者尊賢考功則治,簡賢違功則亂。誠審思治人之術,歡樂得賢之福,論材選士,必試於職,明度量以程能,考功實以定德,無用比周之虛譽,毋聽寖潤之譖愬,則抱功修職之吏無蔽傷之憂,比周邪偽之徒不得即工,小人日銷,俊艾日隆。經曰:“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幽明。”又曰:“

8谷永杜鄴... : 九德咸事,俊艾在官。”未有功賞得於前眾賢布於官而不治者也。

9谷永杜鄴... : 堯遭洪水之災,天下分絕為十二州,制遠之道微而無乖畔之難者,德厚恩深,無怨於下也。秦居平土,一夫大呼而海內崩析者,刑罰深酷,吏行殘賊也。夫違天害德,為上取怨於下,莫甚乎殘賊之吏。誠放退殘賊酷暴之吏一廢勿用,益選溫良上德之士以親萬姓,平刑釋冤以理民命,務省繇役,毋奪民時,薄收賦稅,毋殫民財,使天下黎元咸安家樂業,不苦踰時之役,不患苛暴之政,不疾酷烈之吏,雖有唐堯之大災,民無離上之心。經曰:“懷保小人,惠于鰥寡。”未有德厚吏良而民畔者也。

10谷永杜鄴... : 臣聞災異,皇天所以譴告人君過失,猶嚴父之明誡。畏懼敬改,則禍銷福降;忽然簡易,則咎罰不除。經曰:“饗用五福,畏用六極。”傳曰:“六沴作見,若不共御,六罰既侵,六極其下。”今三年之間,災異鋒起,小大畢具,所行不享上帝,上帝不豫,炳然甚著。不求之身,無所改正,疏舉廣謀,又不用其言,是循不享之跡,無謝過之實也,天責愈深。此五者,王事之綱紀,南面之急務,唯陛下留神。

11谷永杜鄴... : 對奏,天子異焉,特召見永。

12谷永杜鄴... : 其夏,皆令諸方正對策,語在杜欽傳。永對畢,因曰:“臣前幸得條對災異之效,禍亂所極,言關於聖聰。書陳於前,陛下委棄不納,而更使方正對策,背可懼之大異,問不急之常論,廢承天之至言,角無用之虛文,欲末殺災異,滿讕誣天,是故皇天勃然發怒,甲己之間暴風三溱,拔樹折木,此天至明不可欺之效也。”上特復問永,永對曰:“日食地震,皇后貴妾專寵所致。”語在五行志。

13谷永杜鄴... : 是時,上初即位,謙讓委政元舅大將軍王鳳,議者多歸咎焉。永知鳳方見柄用,陰欲自託,乃復曰:

14谷永杜鄴... : 方今四夷賓服,皆為臣妾,北無薰粥冒頓之患,南無趙佗、呂嘉之難,三垂晏然,靡有兵革之警。諸侯大者乃食數縣,漢吏制其權柄,不得有為,亡吳、楚、燕、梁之勢。百官盤互,親疏相錯,骨肉大臣有申伯之忠,洞洞屬屬,小心畏忌,無重合、安陽、博陸之亂。三者無毛髮之辜,不可歸咎諸舅。此欲以政事過差丞相父子、中尚書宦官,檻塞大異,皆瞽說欺天者也。竊恐陛下舍昭昭之白過,忽天地之明戒,聽晻昧之瞽說,歸咎乎無辜,倚異乎政事,重失天心,不可之大者也。

15谷永杜鄴... : 陛下即位,委任遵舊,未有過政。元年正月,白氣較然起乎東方,至其四月,黃濁四塞,覆冒京師,申以大水,著以震蝕。各有占應,相為表裏,百官庶事無所歸倚,陛下獨不怪與?白氣起東方,賤人將興之表也;黃濁冒京師,王道微絕之應也。夫賤人當起而京師道微,二者已醜。陛下誠深察愚臣之言,致懼天地之異,長思宗廟之計,改往反過,抗湛溺之意,解偏駮之愛,奮乾剛之威,平天覆之施,使列妾得人人更進,猶尚未足也,急復益納宜子婦人,毋擇好醜,毋避嘗字,毋論年齒。推法言之,陛下得繼嗣於微賤之間,乃反為福。得繼嗣而已,母非有賤也。後宮女史使令有直意者,廣求於微賤之間,以遇天所開右,慰釋皇太后之憂慍,解謝上帝之譴怒,則繼嗣蕃滋,災異訖息。陛下則不深察愚臣之言,忽於天地之戒,咎根不除,水雨之災,山石之異,將發不久;發則災異已極,天變成形,臣雖欲捐身關策,不及事已。

16谷永杜鄴... : 疏賤之臣,至敢直陳天意,斥譏帷幄之私,欲間離貴后盛妾,自知忤心逆耳,必不免於湯鑊之誅。此天保右漢家,使臣敢直言也。三上封事,然後得召;待詔一旬,然後得見。夫由疏賤納至忠,甚苦;由至尊聞天意,甚難。語不可露,願具書所言,因侍中奏陛下,以示腹心大臣。腹心大臣以為非天意,臣當伏妄言之誅;即以為誠天意也,奈何忘國家大本,背天意而從欲!唯陛下省察熟念,厚為宗廟計。

17谷永杜鄴... : 時對者數十人,永與杜欽為上第焉。上皆以其書示後宮。後上嘗賜許皇后書,采永言以責之,語在外戚傳。

18谷永杜鄴... : 永既陰為大將軍鳳說矣,能實最高,由是擢為光祿大夫。永奏書謝鳳曰:“永斗筲之材,質薄學朽,無一日之雅,左右之介,將軍說其狂言,擢之皂衣之吏,廁之爭臣之末,不聽浸潤之譖,不食膚受之愬,雖齊桓晉文用士篤密,察父悊兄覆育子弟,誠無以加!昔豫子吞炭壞形以奉見異,齊客隕首公門以報恩施,知氏、孟嘗猶有死士,何況將軍之門!”鳳遂厚之。

19谷永杜鄴... : 數年,出為安定太守。時上諸舅皆修經書,任政事。平阿侯譚年次當繼大將軍鳳輔政,尤與永善。陽朔中,鳳薨。鳳病困,薦從弟御史大夫音以自代。上從之,以音為大司馬車騎將軍,領尚書事,而平阿侯譚位特進,領城門兵。永聞之,與譚書曰:“君侯躬周召之德,執管晏之操,敬賢下士,樂善不倦,宜在上將久矣,以大將軍在,故抑鬱於家,不得舒憤。今大將軍不幸蚤薨,絫親疏,序材能,宜在君侯。拜吏之日,京師士大夫悵然失望。此皆永等愚劣,不能褒揚萬一。屬聞以特進領城門兵,是則車騎將軍秉政雍容于內,而至戚賢舅執管籥於外也。愚竊不為君侯喜。宜深辭職,自陳淺薄不足以固城門之守,收太伯之讓,保謙謙之路,闔門高枕,為知者首。願君侯與博覽者參之,小子為君侯安此。”譚得其書大感,遂辭讓不受領城門職。由是譚、音相與不平。

20谷永杜鄴... : 永遠為郡吏,恐為音所危,病滿三月免。音奏請永補營軍司馬,永數謝罪自陳,得轉為長史。

21谷永杜鄴... : 音用從舅越親輔政,威權損於鳳時。永復說音曰:“將軍履上將之位,食膏腴之都,任周召之職,擁天下之樞,可謂富貴之極,人臣無二,天下之責四面至矣,將何以居之?宜夙夜孳孳,執伊尹之彊德,以守職匡上,誅惡不避親愛,舉善不避仇讎,以章至公,立信四方。篤行三者,乃可以長堪重任,久享盛寵。太白出西方六十日,法當參天,今已過期,尚在桑榆之間,質弱而行遲,形小而光微。熒惑角怒明大,逆行守尾。其逆,常也;守尾,變也。意豈將軍忘湛漸之義,委曲從順,所執不彊,不廣用士,尚有好惡之忌,蕩蕩之德未純,方與將相大臣乖離之萌也?何故始襲司馬之號,俄而金火並有此變?上天至明,不虛見異,唯將軍畏之慎之,深思其故,改求其路,以享天意。”音猶不平,薦永為護菀使者。

22谷永杜鄴... : 音薨,成都侯商代為大司馬衛將軍,永乃遷為涼州刺史。奏事京師訖,當之部,時有黑龍見東萊,上使尚書問永,受所欲言。永對曰:

23谷永杜鄴... : 輒上聞,則商周不易姓而迭興,三正不變改而更用。夏商之將亡也,行道之人皆知之,晏然自以若天有日莫能危,是故惡日廣而不自知,大命傾而不寤。《易》曰:“危者有其安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陛下誠垂寬明之聽,無忌諱之誅,使芻蕘之臣得盡所聞於前,不懼於後患,直言之路開,則四方眾賢不遠千里,輻湊陳忠,群臣之上願,社稷之長福也。

24谷永杜鄴... : 漢家行夏正,夏正色黑,黑龍,同姓之象也。龍陽德,由小之大,故為王者瑞應。未知同姓有見本朝無繼嗣之慶,多危殆之隙,欲因擾亂舉兵而起者邪?將動心冀為後者,殘賊不仁,若廣陵、昌邑之類?臣愚不能處也。元年九月黑龍見,其晦,日有食之。今年二月己未夜星隕,乙酉,日有食之。六月之間,大異四發,二而同月,三代之末,春秋之亂,未嘗有也。臣聞三代所以隕社稷喪宗廟者,皆由婦人與群惡沈湎於酒。書曰:“乃用婦人之言,自絕于天;”“四方之述逃多罪。是宗是長,是信是使。”《詩》云:“燎之方陽,寧或滅之?赫赫宗周,褒姒滅之!”《易》曰:“濡其首,有孚失是。”秦所以二世十六年而亡者,養生泰奢,奉終泰厚也。二者陛下兼而有之,臣請略陳其效。

25谷永杜鄴... : 《易》曰“在中餽,無攸遂”,言婦人不得與事也。《詩》曰:“懿厥悊婦,為梟為鴟;”“匪降自天,生自婦人。”建始、河平之際,許、班之貴,頃動前朝,熏灼四方,賞賜無量,空虛內臧,女寵至極,不可上矣;今之後起,天所不饗,什倍於前。廢先帝法度,聽用其言,官秩不當,縱釋王誅,驕其親屬,假之威權,從橫亂政,刺舉之吏,莫敢奉憲。又以掖庭獄大為亂阱,榜箠钇於炮格,絕滅人命,主為趙、李報德復怨,反除白罪,建治正吏,多繫無辜,掠立迫恐,至為人起責,分利受謝。生入死出者,不可勝數。是以日食再既,以昭其辜。

26谷永杜鄴... : 王者必先自絕,然后天絕之。陛下棄萬乘之至貴,樂家人之賤事,厭高美之尊號,好匹夫之卑字,崇聚僄輕無義小人以為私客,數離深宮之固,挺身晨夜,與群小相隨,烏集雜會,飲醉吏民之家,亂服共坐,流湎媟嫚,溷殽無別,閔免遁樂,晝夜在路。典門戶奉宿衛之臣執干戈而守空宮,公卿百僚不知陛下所在,積數年矣。

27谷永杜鄴... : 王者以民為基,民以財為本,財竭則下畔,下畔則上亡。是以明王愛養基本,不敢窮極,使民如承大祭。今陛下輕奪民財,不愛民力,聽邪臣之計,去高敞初陵,捐十年功緒,改作昌陵,反天地之性,因下為高,積土為山,發徒起邑,並治宮館,大興繇役,重增賦斂,徵法如雨,役百乾谿,費疑驪山,靡敝天下,五年不成而後反故,又廣盱營表,發人冢墓,斷截骸骨,暴揚尸柩。百姓財竭力盡,愁恨感天,災異婁降,饑饉仍臻。流散冗食,餧死於道,以百萬數。公家無一年之畜,百姓無旬日之儲,上下俱匱,無以相救。《詩》云:“殷監不遠,在夏后之世。”願陛下追觀夏、商、周、秦所以失之,以鏡考己行。有不合者,臣當伏妄言之誅!

28谷永杜鄴... : 漢興九世,百九十餘載,繼體之主七,皆承天順道,遵先祖法度,或以中興,或以治安。至於陛下,獨違道縱欲,輕身妄行,當盛壯之隆,無繼嗣之福,有危亡之憂,積失君道,不合天意,亦已多矣。為人後嗣,守人功業,如此,豈不負哉!方今社稷宗廟禍福安危之機在於陛下,陛下誠肯發明聖之德,昭然遠寤,畏此上天之威怒,深懼危亡之徵兆,蕩滌邪辟之惡志,厲精致政,專心反道,絕群小之私客,免不正之詔除,悉罷北宮私奴車馬惰出之具,克己復禮,毋貳微行出飲之過,以防迫切之禍,深惟日食再既之意,抑損椒房玉堂之盛寵,毋聽後宮之請謁,除掖庭之亂獄,出炮格之陷阱,誅戮邪佞之臣及左右執左道以事上者以塞天下之望,且寑初陵之作,止諸繕治宮室,闕更減賦,盡休力役,存卹振捄困乏之人以弭遠方,厲崇忠直,放退殘賊,無使素餐之吏久尸厚祿,以次貫行,固執無違,夙夜孳孳,婁省無怠,舊衍畢改,新德既章,纖介之邪不復載心,則赫赫大異庶幾可銷,天命去就庶幾可復,社稷宗廟庶幾可保。唯陛下留神反覆,熟省臣言。臣幸得備邊部之吏,不知本朝失得,瞽言觸忌諱,罪當萬死。

29谷永杜鄴... : 成帝性寬而好文辭,又久無繼嗣,數為微行,多近幸小臣,趙、李從微賤專寵,皆皇太后與諸舅夙夜所常憂。至親難數言,故推永等使因天變而切諫,勸上納用之。永自知有內應,展意無所依違,每言事輒見答禮。至上此對,上大怒。衛將軍商密擿永令發去。上使侍御史收永,敕過交道廄者勿追。御史不及永,還,上意亦解,自悔。明年,徵永為太中大夫,遷光祿大夫給事中。

30谷永杜鄴... : 元延元年,為北地太守。時災異尤數,永當之官,上使衛尉淳于長受永所欲言。永對曰:

31谷永杜鄴... : 臣永幸得以愚朽之材為太中大夫,備拾遺之臣,從朝者之後,進不能盡思納忠輔宣聖德,退無被堅執銳討不義之功,猥蒙厚恩,仍遷至北地太守。絕命隕首,身膏草野,不足以報塞萬分。陛下聖德寬仁,不遺易忘之臣,垂周文之聽,下及芻蕘之愚,有詔使衛尉受臣永所欲言。臣聞事君之義,有言責者盡其忠,有官守者修其職。臣永幸得免於言責之辜,有官守之任,當畢力遵職,養綏百姓而已,不宜復關得失之辭。忠臣之於上,志在過厚,是故遠不違君,死不忘國。昔史魚既沒,餘忠未訖,委柩後寑,以屍達誠;汲黯身外思內,發憤舒憂,遺言李息。經曰:“雖爾身在外,乃心無不在王室。”臣永幸得給事中出入三年,雖執干戈守邊垂,思慕之心常存於省闥,是以敢越郡吏之職,陳累年之憂。

32谷永杜鄴... : 臣聞天生蒸民,不能相治,為立王者以統理之,方制海內非為天子,列土封疆非為諸侯,皆以為民也。垂三統,列三正,去無道,開有德,不私一姓,明天下乃天下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王者躬行道德,承順天地,博愛仁恕,恩及行葦,籍稅取民不過常法,宮室車服不踰制度,事節財足,黎庶和睦,則卦氣理效,五徵時序,百姓壽考,庶屮蕃滋,符瑞並降,以昭保右。失道妄行,逆天暴物,窮奢極欲,湛湎荒淫,婦言是從,誅逐仁賢,離逖骨肉,群小用事,峻刑重賦,百姓愁怨,則卦氣悖亂,咎徵著郵,上天震怒,災異婁降,日月薄食,五星失行,山崩川潰,水泉踊出,妖孽並見,茀星耀光,饑饉荐臻,百姓短折,萬物夭傷。終不改寤,惡洽變備,不復譴告,更命有德。《詩》云:“乃眷西顧,此惟予宅。”

33谷永杜鄴... : 夫去惡奪弱,遷命賢聖,天地之常經,百王之所同也。加以功德有厚薄,期質有修短,時世有中季,天道有盛衰。陛下承八世之功業,當陽數之標季,涉三七之節紀,遭无妄之卦運,直百六之災阨。三難異科,雜焉同會。建始元年以來二十載間,群災大異,交錯鋒起,多於春秋所書。八世著記,久不塞除,重以今年正月己亥朔日有食之,三朝之會,四月丁酉四方眾星白晝流隕,七月辛未彗星橫天。乘三難之際會,畜眾多之災異,因之以饑饉,接之以不贍。彗星,極異也,土精所生,流隕之應出於飢變之後,兵亂作矣,厥期不久,隆德積善,懼不克濟。內則為深宮後庭將有驕臣悍妾醉酒狂悖卒起之敗,北宮苑囿街巷之中臣妾之家幽閒之處徵舒、崔杼之亂;外則為諸夏下土將有樊並、蘇令、陳勝、項梁奮臂之禍。內亂朝暮,日戒諸夏,舉兵以火角為期。安危之分界,宗廟之至憂,臣永所以破膽寒心,豫言之累年。下有其萌,然後變見於上,可不致慎!

34谷永杜鄴... : 禍起細微,姦生所易。願陛下正君臣之義,無復與群小媟黷燕飲;中黃門後庭素驕慢不謹嘗以醉酒失臣禮者,悉出勿留。勤三綱之嚴,修後宮之政,抑遠驕妒之寵,崇近婉順之行,加惠失志之人,懷柔怨恨之心。保至尊之重,秉帝王之威,朝覲法出而後駕,陳兵清道而後行,無復輕身獨出,飲食臣妾之家。三者既除,內亂之路塞矣。

35谷永杜鄴... : 諸夏舉兵,萌在民饑饉而吏不卹,興於百姓困而賦斂重,發於下怨離而上不知。《易》曰:“屯其膏,小貞吉,大貞凶。”傳曰:“飢而不損茲謂泰,厥災水,厥咎亡。”訞辭曰:“關動牡飛,辟為無道,臣為非,厥咎亂臣謀篡。”王者遭衰難之世,有飢饉之災,不損用而大自潤,故凶;百姓困貧無以共求,愁悲怨恨,故水;城關守國之固,固將去焉,故牡飛。往年郡國二十一傷於水災,禾黍不入。今年蠶麥咸惡。百川沸騰,江河溢決,大水泛濫郡國十五有餘。比年喪稼,時過無宿麥。百姓失業流散,群輩守關。大異較炳如彼,水災浩浩,黎庶窮困如此,宜損常稅小自潤之時,而有司奏請加賦,甚繆經義,逆於民心,布怨趨禍之道也。牡飛之狀,殆為此發。古者穀不登虧膳,災婁至損服,凶年不塈塗,明王之制也。《詩》云:“凡民有喪,扶服捄之。”論語曰:“百姓不足,君孰予足?”臣願陛下勿許加賦之奏,益減大官、導官、中御府、均官、掌畜、廩犧用度,止尚方、織室、京師郡國工服官發輸造作,以助大司農。流恩廣施,振贍困乏,開關梁,內流民,恣所欲之,以救其急。立春,遣使者循行風俗,宣布聖德,存卹孤寡,問民所苦,勞二千石,敕勸耕桑,毋奪農時,以慰綏元元之心,防塞大姦之侽。諸夏之亂,庶幾可息。

36谷永杜鄴... : 臣聞上主可與為善而不可與為惡,下主可與為惡而不可與為善。陛下天然之性,疏通聰敏,上主之姿也。少省愚臣之言,感寤三難,深畏大異,定心為善,捐忘邪志,毋貳舊愆,厲精致改,至誠應天,則積異塞於上,禍亂伏於下,何憂患之有?竊恐陛下公志未專,私好頗存,尚愛群小,不肯為耳!

37谷永杜鄴... : 對奏,天子甚感其言。

38谷永杜鄴... : 永於經書,汎為疏達,與杜欽、杜鄴略等,不能洽浹如劉向父子及揚雄也。其於天官、京氏易最密,故善言災異,前後所上四十餘事,略相反覆,專攻上身與後宮而已。黨於王氏,上亦知之,不甚親信也。

39谷永杜鄴... : 永所居任職,為北地太守歲餘,衛將軍商薨,曲陽侯根為票騎將軍,薦永,徵入為大司農。歲餘,永病,三月,有司奏請免。故事,公卿病,輒賜告,至永獨即時免。數月,卒於家。本名並,以尉氏樊並反,更名永云。

40谷永杜鄴... : 杜鄴字子夏,本魏郡繁陽人也。祖父及父積功勞皆至郡守,武帝時徙茂陵。鄴少孤,其母張敞女。鄴壯,從敞子吉學問,得其家書。以孝廉為郎。

41谷永杜鄴... : 與車騎將軍王音善。平阿侯譚不受城門職,後薨,上閔悔之,乃復令譚弟成都侯商位特進,領城門兵,得舉吏如將軍府。鄴見音前與平阿有隙,即說音曰:“鄴聞人情,恩深者其養謹,愛至者其求詳。夫戚而不見殊,孰能無怨?此棠棣、角弓之詩所為作也。昔秦伯有千乘之國,而不能容其母弟,春秋亦書而譏焉。周召則不然,忠以相輔,義以相匡,同己之親,等己之尊,不以聖德獨兼國寵,又不為長專受榮任,分職於陝,並為弼疑。故內無感恨之隙,外無侵侮之羞,俱享天祐,兩荷高名者,蓋以此也。竊見成都侯以特進領城門兵,復有詔得舉吏如五府,此明詔所欲寵也。將軍宜承順聖意,加異往時,每事凡議,必與及之,指為誠發,出於將軍,則孰敢不說諭?昔文侯寤大鴈之獻而父子益親,陳平共壹飯之篹而將相加驩,所接雖在楹階俎豆之間,其於為國折衝厭難,豈不遠哉!竊慕倉唐、陸子之義,所白声內,唯深察焉。”音甚嘉其言,由是與成都侯商親密,二人皆重鄴。後以病去郎。商為大司馬衛將軍,除鄴主簿,以為腹心,舉侍御史。哀帝即位,遷為涼州刺史。鄴居職寬舒,少威嚴,數年以病免。

42谷永杜鄴... : 是時,帝祖母定陶傅太后稱皇太太后,帝母丁姬稱帝太后,而皇后即傅太后從弟子也。傅氏侯者三人,丁氏侯者二人。又封傅太后同母弟子鄭業為陽信侯。傅太后尤與政專權。元壽元年正月朔,上以皇后父孔鄉侯傅晏為大司馬衛將軍,而帝舅陽安侯丁明為大司馬票騎將軍。臨拜,日食,詔舉方正直言。扶陽侯韋育舉鄴方正,鄴對曰:

43谷永杜鄴... : 臣聞禽息憂國,碎首不恨;卞和獻寶,刖足願之。臣幸得奉直言之詔,無二者之危,敢不極陳!臣聞陽尊陰卑,卑者隨尊,尊者兼卑,天之道也。是以男雖賤,各為其家陽;女雖貴,猶為其國陰。故禮明三從之義,雖有文母之德,必繫於子。春秋不書紀侯之母,陰義殺也。昔鄭伯隨姜氏之欲,終有叔段篡國之禍;周襄王內迫惠后之難,而遭居鄭之危。漢興,呂太后權私親屬,又以外孫為孝惠后,是時繼嗣不明,凡事多晻,晝昏冬雷之變,不可勝載。竊見陛下行不偏之政,每事約儉,非禮不動,誠欲正身與天下更始也。然嘉瑞未應,而日食地震,民訛言行籌,傳相驚恐。案春秋災異,以指象為言語,故在於得一類而達之也。日食,明陽為陰所臨,坤卦乘離,明夷之象也。坤以法地,為土為母,以安靜為德。震,不陰之效也。占象甚明,臣敢不直言其事!

44谷永杜鄴... : 昔曾子問從令之義,孔子曰:“是何言與!”善閔子騫守禮不苟,從親所行,無非理者,故無可間也。前大司馬新都侯莽退伏弟家,以詔策決,復遣就國。高昌侯宏去蕃自絕,猶受封土。制書侍中駙馬都尉遷不忠巧佞,免歸故郡,間未旬月,則有詔還,大臣奏正其罰,卒不得遣,而反兼官奉使,顯寵過故。及陽信侯業,皆緣私君國,非功義所止。諸外家昆弟無賢不肖,並侍帷幄,布在列位,或典兵衛,或將軍屯,寵意并於一家,積貴之勢,世所希見所希聞也。至乃并置大司馬將軍之官。皇甫雖盛,三桓雖隆,魯為作三軍,無以甚此。當拜之日,晻然日食。不在前後,臨事而發者,明陛下謙遜無專,承指非一,所言輒聽,所欲輒隨,有罪惡者不坐辜罰,無功能者畢受官爵,流漸積猥,正尤在是,欲令昭昭以覺聖朝。昔詩人所刺,春秋所譏,指象如此,殆不在它。由後視前,忿邑非之,逮身所行,不自鏡見,則以為可,計之過者。疏賤獨偏見,疑內亦有此類。天變不空,保右世主如此之至,奈何不應!

45谷永杜鄴... : 臣聞野雞著怪,高宗深動;大風暴過,成王怛然。願陛下加致精誠,思承始初,事稽諸古,以厭下心,則黎庶群生無不說喜,上帝百神收還威怒,禎祥福祿何嫌不報!

46谷永杜鄴... : 鄴未拜,病卒。鄴言民訛言行籌,及谷永言王者買私田,彗星隕石牡飛之占,語在五行志。

47谷永杜鄴... : 初,鄴從張吉學,吉子竦又幼孤,從鄴學問,亦著於世,尤長小學。鄴子林,清靜好古,亦有雅材,建武中歷位列卿,至大司空。其正文字過於鄴、竦,故世言小學者由杜公。

48谷永杜鄴... : 贊曰:孝成之世,委政外家,諸舅持權,重於丁、傅在孝哀時。故杜鄴敢譏丁、傅,而欽、永不敢言王氏,其勢然也。及欽欲挹損鳳權,而鄴附會音、商。永陳三七之戒,斯為忠焉,至其引申伯以阿鳳,隙平阿於車騎,指金火以求合,可謂諒不足而談有餘者。孔子稱“友多聞”,三人近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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