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0-5 18:12
立智瑤，智果改姓
初，智宣子將以瑤爲後。智果曰：『不如宵也。瑤之賢於人者五，其不逮者一也。美鬢長大則賢，射御足力則賢，伎藝畢給則賢，巧文辯慧則賢，強毅果敢則賢，如是而甚不仁。夫以其五賢陵人，而以不仁行之，其誰能待之？若果立瑤也，智宗必滅。』弗聽，智果別族於太史爲輔氏。
譯當初，智申宣子想立他的兒子智瑤爲正卿的繼承人。族人智果說：『瑤不如宵。瑤有五大優點：身材高大一表人才、精於駕車射箭力氣很大、多才多藝什麼都會幹、文辭優美巧言善辯、勇敢堅強有毅力。一個缺點：心狠不仁缺禮智。五項長處在這一項缺點的指導下管理國家事務，誰能和他合得來？智瑤即位，會給智家帶來滅門之災。』智申不聽智果的建議，仍立智瑤爲繼承人。智果擔心將來有一天會殃及自己這一門，就到管理戶籍的太史那兒，把自己這一支人改姓『輔』，從此另立門戶。
趙簡子之子，長曰伯魯，幼曰無恤。將置後，不知所立。乃書訓戒之辭於二簡，以授二子曰：『謹識之。』三年而問之，伯魯不能舉其辭，求其簡，已失之矣。問無恤，誦其辭甚習，求其簡，出諸袖中而奏之。於是簡子以無恤爲賢，立以爲後。
譯趙鞅簡子的大兒子叫伯魯，小兒子叫無恤。趙鞅也拿不定主意，不知道立那個兒子做繼承人合適。一天，他在兩支竹簡上寫了一段訓誡的話，類似後世朱子家訓『清晨即起，灑掃庭除』等等，交給兩個兒子並囑咐：『好生記得』。三年後問大兒子伯魯，早就忘得一乾二淨，竹簡都不知了去向。問二兒子無恤，倒背如流。問他竹簡呢，順手就從衣袖中抽出來遞給他老爹。趙鞅很高興：『嗯，這就是俺趙家的希望！』。
簡子使尹鐸爲晉陽。請曰：『以爲繭絲乎？抑爲保障乎？』簡子曰：『保障哉！』尹鐸損其戶數。簡子謂無恤曰：『晉國有難，而無以尹鐸爲少，無以晉陽爲遠，必以爲歸。』
譯趙鞅任用年輕人尹鐸去經營晉陽山西太原。尹鐸請示道：『主上，讓我去搜刮財富給老百姓抽筋扒皮呢，還是把晉陽建成靠得住的根據地？』趙鞅交代：『當然是建成根據地、堅實的堡壘！』尹鐸到任後，馬上減輕賦稅，整修戰備。趙鞅對兒子趙無恤交代：『晉國一旦有了災變，你別嫌棄尹鐸年輕，你也別以爲晉陽遙遠，千萬記住，趕快奔晉陽去』。
及智宣子卒，智襄子爲政，與韓康子、魏桓子宴於藍台。智伯戲康子而侮段規，智國聞之，諫曰：『主不備，難必至矣！』智伯曰：『難將由我。我不爲難，誰敢興之？』對曰：『不然。【夏書】有之曰：「一人三失，怨豈在明，不見是圖。」夫君子能勤小物，故無大患。今主一宴而恥人之君相，又弗備，曰不敢興難，無乃不可乎！蜹、蟻、蜂、蠆，皆能害人，況君相乎！』弗聽。
譯智申宣子去世後，智瑤襄子繼任，人稱智伯。智家勢力大，掌握晉國大權。一天，在藍台設宴款待韓家族長韓虎康子和魏家族長魏駒桓子。智瑤用『卞莊子刺三虎』的故事戲弄韓虎。韓虎的家臣段規看不過去，就說：『直呼我家主上的大名，這不合乎禮！戲弄我家主上，太過分了！』段規身材矮小，站在智瑤身邊『才及乳下』。智瑤拍著段規的頭頂說：『小傢伙兒知道個甚，到這兒來饒舌頭！這麼矬，老虎吃剩下的就是你嗎？』說完，拍手大笑。段規嚇得不敢看智瑤，拿眼睛望著韓虎。韓虎眯著眼睛裝醉說：『智伯說的是，智伯說的是！』說罷告辭回家。輔國聽說了這件事，就警告說：『激怒了韓家族長，羞辱了韓家家臣，不做點準備，恐怕災禍就來了』。智瑤說：『都是我禍害別人，我不禍害他們就已經給他們賜福了，誰還能把我怎麼樣？』智國說：『恐怕不是這樣。【夏書】上說：「一個人犯的錯多了，結的怨不在明處，不能因爲看不見就不做打算。大人物能在小事上小心謹慎，就不會有大的禍患。」今天主上在宴席上羞辱韓家老大和家臣而不防備他們，還說「他們不敢」，這萬萬要不得。螞蟻、黃蜂都能害人，何況手握重兵的韓家族長和家臣。』智瑤不以爲然。
智伯請地於韓康子，康子欲弗與。段規曰：『智伯好利而愎，不與，將伐我；不如與之。彼狃於得地，必請於他人；他人不與，必向之以兵。然則我得免於患而待事之變矣。』康子曰：『善。』使使者致萬家之邑於智伯，智伯悅。又求地於魏桓子，桓子欲弗與。任章曰：『何故弗與？』桓子曰：『無故索地，故弗與。』任章曰：『無故索地，諸大夫必懼；吾與之地，智伯必驕。彼驕而輕敵，此懼而相親。以相親之兵待輕敵之人，智氏之命必不長矣。【周書】曰：「將欲敗之，必姑輔之；將欲取之，必姑與之。」主不如與之以驕智伯，然後可以擇交而圖智氏矣。奈何獨以吾爲智氏質乎！』桓子曰：『善。』復與之萬家之邑一。
譯過了不長時間，智瑤要求韓家割讓土地給他們。韓虎不打算給：『真是豈有此理！』段規建議：『智伯貪小便宜而剛愎自用，不給割讓土地，就來攻擊我們。還不如割給他們呢。智伯貪婪於得來的土地，必然要求魏、趙兩家也給他們割土地。到時候，魏、趙兩家不答應，智家就會興兵討伐。要是這樣，我們就免於災禍而隔岸觀火，等待時機的到來。』韓虎認爲這主意不錯，就割讓了有萬戶百姓的肥沃土地，智瑤很高興。
評接著讓魏家族長魏駒也割讓土地。魏駒不打算給。謀臣任章問：『爲什麼不呢？』魏駒說：『無緣無故索要土地，不要臉，不能給。』任章說：『正是無故索要土地，韓、趙兩家必然懼怕；咱們割給智家土地，智伯必定驕橫輕敵。他那兒麻痹大意，我們警懼而互相親善，智家滅族的日子就不遠了。【周書】上說：「要擊敗他，就先讓他惡貫滿盈；要攻占他，就先讓他得點兒好處。」主上不如割給智伯土地，咱們等待時機再收拾他。』魏駒說：『很好，就這麼辦。』割讓了有萬戶百姓的大片土地給智家。智瑤很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