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巻二百五治平二年乙巳,一〇六五
起英宗治平二年五月尽是年七月
五月庚申朔,枢密院奏:“嘉祐三年诏非军职当罢横行,岁满当迁及有战功殊绩皆不得除正任,当迁则改州名,或加检校官、勋封、食邑。按会要此诏乃三年十一月降,今附此,更不别出于彼。自降诏以来,正任刺史以上,绝迁进之望。今欲因知繁要州郡或路分总管,如再经改州名或加检校官、勋封、食邑已及十年者,与迁官至节度观察留后止,又客省、引进、四方馆旧置使三员,东、西上阁门旧置使四员,今并增为六员;阁门、引进、客省旧置副使六员,今并增为八员;阁门旧通事舍人八员,今增为十员。凡所增置,须见任官当迁及有阙乃补,其皇城使改官及七年,如曾历边任,有本路监司、总管五人以上共荐者,与除遥郡刺史,至遥郡防御使止。”诏:“自今皇城、宫苑副使当磨勘者,各于本班使额自下升五资,改诸司使;其自左藏库副使以上,因酬奖及非次改官者,听如旧,余皆从枢密院之请。”初,帝谓执政曰:“诸司副使改转使,当从供备库使始,今对行改五资,太优。”于是,合议条奏而为此例。此据本志,虽实录亦有,然文稍繁,独本志以增客省使副员为庆历四年事,则误也。事在嘉祐三年八月。
癸亥,资政殿学士,礼部侍郎陈旭为枢密副使。案陈旭,宋史作升之,盖以避神宗嫌名改也。
先是,吕诲言:“枢密使富弼在告已半年,疾势未得痊复,陛下深惜其去,久虚厥位,盖以邦政为忧,方倚毗于事柄也。昨吴奎丁忧,故事,百日后有起复之例,恩礼未及奎而进用王畴,又足以见陛下厉精求治,任人之切矣。然畴卒既经数月,未闻除授,何向来之遽而今日之缓也?张昪一先乞还政,胡宿又复请郡,彼诚年高不任于事,枢府殆旷,政将安寄?况兵防久隳,边鄙多故,谋谟机密,尤须得人。臣愚伏愿陛下体军国之重,以生灵为忧,早择才望之人,进擢枢贰,必佥谐而后可。不宜久虚其位,俾邪佞窥𨵦,大为歧径,经营进用,此必然之势也。惟圣衷留意,即天下幸甚。”
及是,诲又言:“陛下厉精治道,左右前后,宜得正人赞襄密勿,以致隆平。不意憸人复用,公议甚郁者。当先朝任陈旭时,臣与唐介、范师道、赵抃、王陶言其奸邪,不当置于二府。封章交上,丑迹皆明,外则近臣主张,内则宦官引援,韩琦极力为地,富弼依违不决,凡论列半年,陈旭出知定州,臣等谪斥江外,事既两罢,曲直不断,人言沸腾,遂成先帝之一失,臣愚愤懑痛惜者此也。近崇政殿奏对,奉承德音,谓旭有才,人或言其奸邪者,不数日遽闻除命。岂有中外言其奸邪,明哲知而复用?臣窃谓大臣极力引荐,陛下不得已而用之。旭向来事迹,略举一二,上悟宸听,庶几异日明辨。旭先为谏官,录问张彦方公事,减落情节,出其罪状,盖附宰臣刘沆,希奉贵妃,因缘徼幸。仍多与内臣交结,王世宁联妻族之亲,因而朋附,遂得进用。及知开封府,史志聪家人不还赵烈卖屋业价钱,私志聪而沮烈,人不平之。亲从官逾越皇城事,徇内省都知请求,一切不问。此迹状明著,众所知者,余不复殚论。臣辄思一事,于体未安者,世宁之妻李氏本在宫中,先帝命适世宁,亦领内省要职。旭居枢府,掌握重权,势雄内外,岂得为便?众人之情颇为骇动,臣焉敢缄默,欺蔽朝廷。唯冀清衷更赐沈虑,旭之进退,系于宸断。”
兵部员外郎、秘阁校理蔡抗兼起居舍人、充史馆修撰、同知谏院。抗初为睦亲、广亲宅讲书,出入宫邸,不受馈遗。上器重之,请于濮安懿王,愿得与游。每见抗,衣冠尽礼,义兼师友。及亲政,即问抗安在。抗时将漕广东,亟召入,判都理欠凭由司。抗未至,上每见奉使南来者,辄问之。及对,留语日旰,曰:“卿朕故人,朕望于卿者厚,勿以常礼自疏也。”居数月,遂有是命。蔡抗判凭由,乃去年八月事。
翰林学士、权知开封府冯京为陕西安抚使,代陈旭也。先是,韩琦言:“庆历中,臣常与范仲淹同上御边四策,未及施用,而元昊请和。今谅祚狂童,固非元昊之比,敢尔轻动,势将渝盟。愿以臣当时所上四策,令二府共议,择可行者付边帅。”及命京使陕西,琦又言:“本朝何亮、刘平各言西事,亮谓灵武不可弃,弃则西人必吞诸戎二,为后大患,当时不能用,而今悉验焉。平之所陈虽与四策稍异,然大抵以得西人山界土地、部族为甚利。愿并亮、平二奏付京,使与四路帅臣参议之。”然京所议方略,卒无闻也。此据韩琦家传。
戊辰,诏曰:“朕观汉宣之治,综核名实,而政事文学法理之士,咸精其能,继统之业盛矣。朕蒙先帝遗烈,惧德不明,未烛厥理,乃夙兴以思,嘉与公卿大夫厉精为治,而属天下承平日久,内外因循,惰职者众,未闻推利及民、尽心忧国者也。徒累积岁月以幸其进,又沽饰名誉以徼所知,其可道者亦不过务在簿书期会之间,朕何望焉?夫憸嘿苟简者弗惩,则端良敏济者亡以劝,朕持赏罚之大公,固将必行之。诗不云乎,‘夙夜匪懈,以事一人’。百执事其易虑孜孜,各修厥职,以称朕意。”
辛未,东上阁门使,嘉州团练使刘几知鄜州。几初权泾原副都总管,与陈述古交讼,既罢,而代几者遂发几过用公使钱,诏几赴永兴军听劾。御史中丞贾黯言:“国家任用将帅,当责以御边捍寇之效,细故小过,皆宜略之,则可以得其死力。太祖时,天下未定,用李汉超等一十四人,分捍三边,皆十数年不易。举其州征榷之利皆以与之,仍听其贸易,免所过征税。军事无小大,皆许便宜。以故汉超等得成功名,而二十年间无西北之忧。庆历中,陕西用兵,颇失此术,边臣用公使钱微有过,则为法吏绳以深文,如尹洙、张亢、滕宗谅是也。今西夏叛扰,陛下方当以恩威御诸将,所宜思太祖之得人,而惩近事之失体。如几者苟无大过,愿赦而不问。”上纳其言,故有是命。此据宝训边寄篇。
丙子,权御史中丞贾黯奏:“近者皇子封拜,并除检校太傅,臣按官仪,自后魏以来,太师、太傅、太保是为三师,太尉、司徒、司空是为三公,国朝因之。六典曰:‘三师训导之官也’。盖天子之所师法,今皇子以师傅名官三,于义弗安,莫此为甚。盖前世因循,失于厘正。臣愚以为自今皇子及宗室卑者除官,并不可带师傅之名,随其迁除四,改授三公。”下两制议,请如黯奏。而中书亦谓:“自唐以来,亲王无兼师傅者,国朝以三师、三公皆虚名,故因而授之,宜正其失。”诏可。且令已受命者,异时加恩改授。
甲申,命宰相韩琦、曾公亮权兼枢密院公事,富弼在告故也。弼自去冬以足疾卧家,至是,章二十余上,乞补外郡,终不许。
丙戌,诏少卿、监愿知两赤县及监在京二十七处库务者,听之。
枢密院编机要文字九百八十一册以进,赏执事者有差。嘉祐六年八月初编,六年十一月成一千一百六十二册,今未三年,复九百八十一册,当考其同异。会要以九百八十一册为二年五月五事,今从之,实录以为元年九月六事,恐误也。
京师百司所行兵民官吏财用,皆无总数,中书一有行移七,则下有司考会。参知政事欧阳修因暇日尽以中书所当知者,集为总目,上有所问,宰相以总目对。修常奉祠家居,上遣内侍就中书阁取而阅之。此据修本传掇出,附枢密院编机要文字之后。
六月辛卯,江东转运判官,屯田员外郎范纯仁为殿中侍御史,太常博士、权发遣盐铁判官吕大防为监察御史里行。近制,御史有阙,则命翰林学士、御史中丞、知杂事迭举二人,而自上择取一人为之。至是,阙两员,举者未上,内出纯仁、大防名而命之。大防,蓝田人也。枢密使张昪奏:“臣子娶纯仁之妹,合回避。”不许。
大防首言纲纪赏罚之际未厌四方之望者有五:进用大臣而权不归上;大臣疾老而不时许退八;夷狄骄蹇,边患已萌,而不择将帅,不知敌情;议论之臣裨益朝廷阙失,而大臣沮之;彊埸左右之臣有败事而被赏、举职而获罪者。又论:“富弼病足,请解机政,章数十上,至以牛马自比而不纳;张昪年几八十,体力已耗,哀乞骸骨而不从;吴奎有三年之丧,召其子而呼之者再,遣使而召之者又再;程戡辞老,不堪边任,恐死塞上,免以尸柩还家为请而不许;窃以为过矣。弼,贤臣也,今使其得休于外,则不病之日为报陛下深矣。奎,才臣也,使其终三年之丧,得尽其孝于所亲,则服除之日,必能尽忠于陛下矣。昪、戡既老矣,又皆哀请求去,陛下欲尽君臣之分,则皆与之闲务,使尽其余年。如此,则中外群臣皆知陛下优待大臣,进退以礼,亦何必过为虚饰,曲事形迹,使四人之诚不得自达耶?”此据行状,比大防传差详,要须别删润之。
知杂事吕诲言:“臣尝闻汉孝武即位之初,田蚡为相,荐人或起家至二千石,权移主上。帝乃曰:‘君除吏尽未?吾亦欲除吏。’非明哲之君智能烛理,则威福之柄几为田氏专矣。今见陛下始除二人者,诚有旨哉。臣向来所陈,令中外两省官每岁各举才能之人,籍于禁中,要任使即清衷自择,免临时荐举,可以杜绝请求之路。此至公之法,愿陛下久而行之,被用之人莫不归感上恩,必尽死节以图报效。自昔兴王之道,未有不繇于是也。唯圣虑以操柄之重,谨始克终,天下幸甚。”
癸巳,群臣表请听乐,弗许,自是五上表,乃许之。
初,绛州团练使杨遂为新城巡检,救濮王宫火,帝识其面目。于是,侍卫司阙帅九,帝首出遂姓名,擢登州团练使、步军都虞候。
己亥,诏自今三司久任判官,不得别举职任。
壬寅,提举在京诸司库务一〇王珪等奏:都官郎中许遵编修提举司并三司类例一百三十册。诏行之,以在京诸司库务条式为名。遵,泗州人也。
己酉,庄宅使张利一为皇城使、知雄州兼河北沿边安抚使,代皇城使,嘉州刺史李中祐也。以中祐权定州路总管。利一传在绍圣二年。
司马光言:臣闻明主谋事于始,而虑患于微,是以用力不劳,而收功甚大。窃见国家所以御敌之道,似未尽其宜。当安靖附顺之时,则好与之计校末节,争竞细故;及其桀傲暴横之后,则又从而姑息,不能诛讨。是使敌人益有轻中国之心,皆厌于柔服而乐为背叛。近者西戎之祸生于高宜,北陲之隙起于赵滋,而朝廷至今终未省悟,犹以二人所为为是,而以循理守分者为非。是以边鄙武臣,皆锐意生事,或以开展荒弃之地十数里为功劳,或以杀略老弱之敌三五人为勇敢,朝廷辄称其才能,骤加擢用。既而敌心忿恨,遂来报复,屠翦熟户,钞劫边民,所丧失者动以千计。而朝廷但知惊骇,增兵聚粮,其致寇之人既不追究,而守边之臣亦无谴责。如此而望遐荒宾服,彊埸无虞,是犹添薪扇火,而求汤之不沸也。臣愚窃惟真宗皇帝亲与契丹约为兄弟,仁宗皇帝赦赵元昊背叛之罪,册为国主,岁损百万之财,分遗二敌,岂乐此而为之哉?诚以屈己之愧小,爱民之仁大故也。今陛下嗣已成之业,守既安之基,而执事之臣数以争桑之忿心,不思灌瓜之大计,使边鄙之患纷纷不息,臣窃为陛下惜之。
近者闻契丹之民有于界河捕鱼及于白沟之南翦伐柳栽者,此乃边鄙之小事,何足介意?而朝廷以前知雄州李中祐不能禁御为不材,别选州将以代之。臣恐新将之至,必以中祐为戒,而以赵滋为法,妄杀敌人,则战斗之端,往来无穷矣。况今民力雕弊,仓库虚竭,将帅乏人,士卒不练。夏国既有愤怨,屡来侵寇一一,祸胎已成,若又加以契丹失欢,臣恐国力未易支也。伏望陛下严戒北边将吏,若契丹不循常例,小小相侵,如鱼船、柳栽之类,止可以文牒敕会,道理晓谕,使其官司自行禁约,不可以矢刃相加。若再三晓谕不听,则闻于朝廷,虽专遣使臣至其王廷,与之辨论曲直,亦无伤也。若又不听,则莫若博求贤才,增修政事,待公私富足,士马精强,然后奉辞以讨之,可以驱穹庐于漠北,复汉、唐之土宇,其与争渔柳之胜负,不亦远哉!
试校书郎孙侔、试将作监主簿常秩、前亳州卫真县主簿王回,皆为忠武军节度使推官;侔知来安县,秩知长社县,回知南顿县。侔等皆以文行知名,为知制诰沈遘、王陶等所荐,命下而回卒,侔、秩皆辞不赴。
回,侯官人,平子也。惇行孝友,质直平恕,造次必稽孔子、孟子所为,而不为小廉曲谨以求名誉于世,其学问所得,自汉以来列于儒林者罕及也。常举进士中第,任卫真主簿,于事有所不合,称病自免,退居颍州,久之不肯仕,在廷多荐者,故命以为县,会卒。弟向、冏亦以文学知名,善序事,皆蚤卒,仕止于县主簿,其母则曾公亮之姊也。
甲寅,刑部郎中张师颜同提举在京诸司库务。初,两浙转运使韩缜上言:“景德中,朝廷置提举诸司库务,以朝臣及诸司使、副二员领之,近年此局常用显官一二,词禁清华固非奔走之任,武臣内侍多是职位已高,虽欲躬亲,体亦未便。望循景德初置之意一三,及当时所定条约,俾复旧制,则众务毕举。”诏增置当入职司朝臣一员,而有是命。
初,议崇奉濮安懿王典礼,翰林学士王珪等相顾不敢先发,天章阁待制司马光独奋笔立议,议成,珪即敕吏以光手藳为案。其议曰:“臣等谨按仪礼丧服:‘为人后者,传曰:何以三年也?受重者必以尊服服之’。‘为所后者之祖父母妻,妻之父母昆弟,昆弟之子若子’。若子者皆如亲子也。又‘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报一四,传曰:何以期也?不二斩也一五。持重于大宗者一六,降其小宗也’。又‘为人后者为其昆弟,传曰:何以大功也?为人后者降其昆弟也’。以此观之,为人后者为之子,不敢复顾私亲,圣人制礼,尊无二上,若恭爱之心分施于彼,则不得专壹于此故也。是以秦、汉以来,帝王有自旁支入承大统者,或推尊父母以为帝后,皆见非当时,取讥后世,臣等不敢引以为圣朝法。况前代之入继者,多宫车晏驾之后,援立之策或出母后,或出臣下。非如仁宗皇帝年龄未衰,深惟宗庙之重,祇承天地之意,于宗室众多之中,简拔圣明,授以大业。陛下亲为先帝之子,然后继体承祧,光有天下。濮安懿王虽于陛下有天性之亲,顾复之恩,然陛下所以负扆端冕,富有四海,子子孙孙,万世相承者,皆先帝之德也。臣等愚浅,不达古今,窃谓今日所以崇奉濮安懿王典礼,宜准先朝封赠期亲尊属故事,高官大国,极其尊荣;谯国、襄国太夫人、仙游县君亦改封大国太夫人,考之古今,实为宜称。”
议上,中书奏:“王珪等议未见详定濮王当称何亲,名与不名。”珪等议:“濮王于仁宗为兄,于皇帝宜称皇伯而不名,如楚王,泾王故事。”议者或欲称皇伯考,天章阁待制吕公著曰:“真宗以太祖为皇伯考,非可加于濮王也。”是月己酉,中书又奏:“按仪礼‘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报’。及案令文与五服年月敕并云:‘为人后者为其所后父母斩衰三年,为人后者为其父母齐衰期,即出继之子于所继一七、所生父母皆称父母。’又汉宣帝、光武皆称其父为皇考。今王珪等议称皇伯,于典礼未见明据,请下尚书省,集三省、御史台官议奏。”诏从之。执政意朝士必有迎合者,而台谏皆是王珪等,议论汹汹,未及上。太后闻之,辛亥,内出手书切责韩琦等以不当议称皇考,而琦等奏太后以珪等议称皇伯为无稽,且欲缓其事,须太后意解。
甲寅,降诏曰:“如闻集议议论不一一八,宜权罢议,当令有司博求典故一九,务合礼经以闻。”三年四月二十七日壬午始罢议,此须权罢耳二〇。
翰林学士范镇时判太常寺,即率礼官上言:“汉宣帝于昭帝为孙,光武于平帝为祖,则其父容可以称皇考,然议者犹或非之,谓其以小宗而合大宗之统也。今陛下既考仁宗,又考濮安懿王,则其失非特汉宣、光武之比矣。凡称帝、称皇、若皇考,立寝庙,论昭穆,皆非是。”因具列仪礼及汉儒论议、魏明帝诏为五篇,奏之,执政得奏,怒,召镇责曰:“诏书云当令检详,奈何遽列上耶?”镇曰:“有司得诏书不敢稽留,即以闻,乃其职也,奈何更以为罪乎?”于是,台官自中丞贾黯以下各有奏,乞早从王珪等议二一。
侍御史知杂事吕诲言:“朝廷既知议论不一,当辨正是非,参合众意,明所适从,岂可事有未定,遽罢集议,还付所司?诏命反复,非所以示至公于天下也,臣辄徇愚见,敢以闻上。臣谨按仪礼‘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报’。盖为大宗斩,还为小宗期二二,不二斩,明于彼而判于此也。又按令文与五服年月敕,出继之子于所生、所继皆称父母。称父母者所以别其本生于后也,在属籍当行除附,斯令之意可明也。如汉宣、光武皆称父为皇考者,二帝上承本宗,皆非旁继,于今事体略不相类。据王珪等议,濮安懿王于仁宗皇帝,其属为兄,于皇帝合称皇伯而不名,于礼得矣。及引元佐、元俨称皇兄、皇叔之类,皆本朝典礼,安得谓之无据。臣窃原敕意,直欲加濮安懿王为皇考,与仁庙同称,如是则尊有二上,服有二斩,礼律之文,皆相戾矣。臣恭以陛下龙跃藩邸,入继大统,南面尊临,皆先帝之德也。甫终祥禫,尚未遑庙谒,遽有斯议,搢绅之士皆未谓然。方陛下躬勤孝养,上奉慈闱,承颜犹惧其不足,矧复顾私恩,别亲疏,而忘大义哉?就如有司徇情酌礼,以安懿为考,仙游为妣,示于中外,得为安乎?臣窃惟兹事非出清衷,必佞臣建白,苟悦圣情,二三辅臣不能为陛下开陈正论,又将启其间隙,违背礼义,惑乱人情,忘先帝之眷倚,陷陛下于非正,得为忠乎?臣伏望陛下开广圣虑,精勤孝治,不作无益以害至公。既罢三省集议,当别降诏旨,以王珪等议为定,以前后所献不一论尽降出外,辨正是非,明其有罪,寘之于法。可以涣释群疑,杜绝邪论。不然,何以明陛下之无私,剖中外之深惑?传之永久,所损不细。”
又言:“陛下天赋英睿,学通古今,经义粲然,不应有惑。礼所谓大宗者,收合乎宗族也,陛下继大宗而有天下,义之重恩不得掩,岂可复顾于小宗哉?人臣非不欲陛下尊显所生,褒崇封爵,极其美称,唯不过于典礼。矧至孝之道,不必徇于己、私于亲,唯其诚而已矣。在宸衷岂不是思?第为邪佞进说,惑乱人情。陛下何惜一幅之诏,推示信诚,以皇伯之称为定,追正封爵,以称典礼,则中外之心涣然释疑。不如是,则纷纷议论,有损圣明,不独贻讥于万世,将恐取轻于四夷。”
又言:“陛下践阼以来,克谨政理,继志述事,孝诚已至。唯濮安懿王一事,不合典礼,未副人心,甚为陛下惜之。事繇中书起请,两禁及礼官集议、台谏官章疏,俱未蒙施行。虽有权罢指挥,终未得了绝,议论纷纷,中外愈惑。宰相前请如是,必难复有开陈,人言不已,诚有累于圣躬。解天下之疑者,莫若发睿断,特以手诏自中而下,追封濮安懿王大国,诸夫人礼典称是。仍于郊礼前了毕,慰厌人心,于体为顺。”奏皆留中不行。诲前奏以六月二十九日丁卯上,后二奏不得其时,今并附六月末。
司马光又言:圣人举事,与众同欲,故能下协人心,上顺天意。洪范曰:“三人占,从二人言。”盖国有大疑,则决之于众,自上世而然矣。伏见乡者诏群臣议濮安懿王合行典礼,翰林学士王珪等二十余人,皆以为宜准先朝封赠期亲尊属故事,凡两次会议,无一人异辞。所以然者二三,盖欲奉濮王以礼,辅陛下以义也。而政府之意,独欲尊濮王为皇考,巧饰辞说,误惑圣听,不顾先王之大典,蔑弃天下之公议,使宗室疏属皆已受封赠,而崇奉濮王之礼至今独未施行,此众所以怫郁二四,而未为称惬者也。或恐陛下未能知二议是非,臣更请为陛下别白言之。
政府言:仪礼、令文、五服年月敕皆云为人后者为其父母,即出继之子于所生皆称父母。臣按礼法必须指事立文,使人晓解,今欲言为人后者为其父母之服,若不谓之父母,不知如何立文,此乃政府欺罔天下之人,谓其皆不识文理也。又言:汉宣帝、光武皆称其父为皇考。臣案宣帝承昭帝之后,以孙继祖,故尊其父为皇考,而不敢尊其祖为皇祖者,以其与昭帝昭穆同故也二五。光武起布衣,诛王莽,亲冒矢石以得天下,名为中兴,其实创业。虽自立七庙,犹非太过,况但称皇考,其谦损甚矣。今陛下亲为仁宗之子以承大业,传曰:“国无二君,家无二尊。”若复尊濮王为皇考,则置仁宗于何地乎?政府前以二帝不加尊号于其祖,以为法则可矣二六,若谓皇考之名亦可施于今日,则事恐不侔。设使仁宗尚御天下,濮王亦万福,当是之时,命陛下为皇子,则不知谓濮王为父为伯?若先帝在则称伯,没则称父,臣计陛下必不为此行也。以此言之,濮王当称皇伯,又何疑矣。今举朝之臣,自非挟奸佞之心欲附会政府误惑陛下者,皆知濮王称皇考为不可,则众志所欲亦可知矣。陛下何不试察群臣之情,群臣谁不知濮王于陛下为天性至亲,若希旨迎合,不顾礼义,过有尊崇,岂不于身有利而无患乎?所以区区执此议者,但不欲陛下失四海之心,受万世之讥尔。以此观之,群臣之忠佞邪正甚易见矣。愿陛下上稽古典,下顺众志,以礼崇奉濮安懿王如珪等所议,此亦和天人之一事也。
秋七月壬戌,诏以冬至有事于南郊。
枢密使、户部尚书、同平章事富弼累上章以疾求罢,至二十余。上固欲留之,不可,癸亥,罢为镇海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河阳。案宋史称判扬州、进封郑国公、亦即此时。
初,除仆射及使相,弼八上章乞以本官出守,且言:“仆射是正二品官,师长百僚,使相者文武中并是第一等俸禄,臣因病退,反有此授,固不敢当。真宗以前惜此官禄,未尝轻有除拜。仁宗冲幼即位,不曾检详祖宗故事,兼当时执政者徇私,亦欲自为地,遂开此例。终仁宗一朝,罢相罢枢密使者,皆除使相,其间最为不可者数人,并以不称职及过恶彰露,台谏官互有弹劾,本合得罪黜削,而亦皆除使相,领大藩,人情非常不允。臣其时正在中书,以仁宗暮召学士,次日宣制,无由进说。陛下临御以来,未曾除人,可从今以去,一一谨惜。若此等爵禄泛泛者容易付与,别或有大贤才,或有立功立事之人,陛下更何以爵禄旌赏之?使相以上,只有三师三公,其品秩虽崇,而俸禄甚少,比使相绝然不侔也。愿立法自臣始。”不从。弼止乞罢使相或仆射一官,诏许罢仆射而改制焉。
弼将行,又言:“臣禀性愚直,生平未尝敢作分毫过恶,事先帝尽忠尽诚,亦曾面折同列。先帝虽知臣一心为国,不避人怨怒,然而同列非常不喜矣二七。其不喜者,乃使门下鹰犬之人撰造是非,于先帝前倾臣,今陛下侍从臣僚中亦有谤臣者不少。臣事陛下如事先帝,尽心无隐,惟道是从,陛下已尽见臣表里,常蒙保全。臣今乍离陛下左右,仰恃圣睿,断无所忧,惟是谗谤尚恐未免,万一有之,只乞圣慈察其所谤之语道理如何,若臣别无非道非理,即望陛下始终保庇,使全首领。假如臣因近所患,便就死灭,亦须九泉之下阴有所报。臣感恋之外,更竭此心,伏惟圣明俯赐矜照。”
宁海留后李端愿为武康节度使、知相州。上未亲政,端愿求对,言:“陛下当躬揽乾纲,以系人心,不宜退托,失天下望。”又上书敷陈恳切,太后既撤帘,端愿称目疾,求谢事,乃命以旄钺出镇。
乙丑,右仆射、兼门下侍郎、平章事韩琦为南郊大礼使二八,翰林学士、谏议大夫王珪为礼仪使,给事中、权御史中丞贾黯为卤簿使,翰林学士、给事中范镇为仪仗使,端明殿学士、户部侍郎、权知开封府韩绛为桥道顿递使。既而贾黯言:“故事,当以中丞领仪仗,天圣二年用中丞薛奎领卤簿,而翰林学士晏殊领仪仗,盖误也。”乃诏黯与镇对易使名。
丙寅,诏曰:“事有先后,故制有隆杀,礼有重轻,故用有丰约。凡郊庙所以奉天地祖宗者,宜如故事,若乘舆服御之费,其务减省。德宁公主出降,其资送减康国长公主三之一。”
丙子,放宫人百八十人。
戊寅,观文殿大学士、尚书左丞贾昌朝卒,幸其宅奠之,辍视朝两日。赠司空、兼侍中,谥曰文元。御篆墓碑曰“大儒元老之碑。”昌朝在侍从为名臣,及执政,不为善人所与,或以为结宫人宦官,数为谏官、御史所攻。张方平留唐询,询谮吴育,世皆以为昌朝指也。
辛卯,群臣上尊号曰体干膺历文武睿孝皇帝,诏答不允。
庚辰,淮南节度使、兼侍中文彦博为枢密使。初,彦博自河南入见,上谓曰:“朕在此位,公之力也。”彦博对曰:“陛下登储纂极,乃先帝圣意,与皇太后协赞之功,臣何与焉!”上曰:“备闻始议,公于朕盖有恩者。”彦博逊避不敢当,上曰:“暂烦西行,即召还矣。”彦博行未至永兴,亟有是命,又遣中使促之,至永兴才数日也。
枢密使、吏部侍郎张昪罢为彰信节度使、同平章事、判许州。昪久在病告,求罢,凡七上章,乃得请。先是,韩琦、曾公亮欲迁欧阳脩为枢密使,将进拟,不以告修,修觉其意,谓两人曰:“今天子谅阴,母后垂帘,而二三大臣自相位置,何以示天下?”两人服其言,遽止。及张昪去位,上遂欲用修,修又力辞不拜。此据苏辙神道碑。
辛巳,权三司使、龙图阁学士、工部侍郎吕公弼为枢密副使。公弼上言:“谏官、御史,耳目之官,比来言事,罕见采用,非所以达四聪也。陛下当以政事责成大臣,而委视听于台谏,非其人则黜之,如此则言路通而视听广矣。”
端明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户部侍郎、权知开封府韩绛权三司使。绛初以群牧使召,未至,改命京尹,浃日又迁计省二九。
绛在成都凡再岁。始,张咏以券给贫民,令春籴米、秋籴盐。岁久,券皆转入富室。绛削除旧籍,召贫民别予券,且令三岁视贫富辄易之三〇,豪右不得逞。蜀与夷接,边人伐木境上,数侵争,因下令禁伐木;又以兵守蚕崖关三一,绝蕃部往来,就威、茂交易。异时内侍使蜀,给酒场吏主贸卖,听使倍取以资费,绛奏请加禁约。上敕内侍省著为令,每行必申戒焉。及使三司,又请以川峡四路田谷输常平仓,而随其事任道里差次给直,以平物价。上叹曰:“众方姑息,卿独能不徇时耶?”诏行之。内诸司吏有干恩泽者,绛执不可,上曰:“朕初不知,当为卿改。”而干者不已,绛执益坚,因为上言:“即有飞语,愿得究治。”上曰:“朕在藩邸,颇闻有司以国事为人情,卿所守固善,其毋惮谗。”宫中所用财费,悉以合同凭由取之,绛请有例者悉付有司,于是,三司始得会计。
知制诰沈遘为龙图阁直学士、权知开封府。遘为人轻俊明敏,通达世务,前知杭州,令行禁止。人有贫不能葬者及女子孤无以嫁者,以公使钱葬嫁数百人。倡优养良家女为己子者,夺归其父母。接遇士大夫,多得其欢心。部吏憸险之徒、尤乐倾心,尽为之耳目,刺闾巷间事,纤悉即知,故事至立断,众莫不骇伏。小民有犯,情稍不善,不问法轻重,断讫,强刺为卒,刺者数百人,屏息不敢犯。鞠真卿提点刑狱,欲案其事,方移州诘问,遘恐,悉弛所刺卒,给以公据,复为民。会遘召还,真卿亦罢去,事遂寝。议者以其严比孙沔,然沔虽苛暴,锐于惩恶,至遘,善人亦惧焉。案史称遘为人疏隽博达,明于吏治,而沔则以淫纵无检为言官所纠,与此所载似异。其治开封如治杭,晨起视事,及午事毕,出与宾旧往还,从容谈笑,以示有余。士大夫交称其能,以为且大用矣。逾月,加龙图阁学士,逾年,迁翰林学士。寻以母丧去位,遽卒。遘迁翰林学士,在三年九月,卒在四年九月,今并书。
壬午,三班差使、殿侍崔公度为和州防御推官、充国子监直讲三二。公度、高邮人,常为故相刘沆所知,荐茂才异等科,辞疾不赴。甫任右职,非所好,益闭户读书。欧阳修得公度所为感山赋以示韩琦,琦言公度守道甚笃,文章雄奇赡逸,故有是命。公度以母老力请留侍,从之。
一张昪“昪”原作“昇”,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参酌宋史巻三一八校勘记一改。下同。
二弃则西人必吞诸戎“戎”原作“羌”,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改。
三今皇子以师傅名官“官”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宋史全文巻一〇上补。
四随其迁除“除”,宋撮要本、阁本均作“序”。
五二年五月“五”原作“九”,据宋本、宋撮要本及正文所系年月改。
六元年九月“九”,同上二本均作“五”。
七中书一有行移“一有”二字原倒,据同上二本乙正。
八大臣疾老而不时许退“疾”,同上二本及阁本均作“疲”。
九侍卫司阙帅“司”原作“使”,据宋撮要本、阁本改。
一〇提举在京诸司库务“库”原作“军”,据宋撮要本及宋会要职官二七之四六改。
一一屡来侵寇“来”原作“求”,据宋撮要本、阁本及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巻三三北边札子改。
一二近年此局常用显官“此局”二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宋会要职官二七之四七补。
一三望循景德初置之意按同上二本“循”作“寻”,同上书作“检寻”。
一四又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报“报”字原脱,据仪礼丧服补。
一五何以期也不二斩也“不”上原衍一“曰”字,据宋撮要本、同上书及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巻三三翰林学士王珪等状删。又同上书“不二斩也”下有“何以不二斩也”一句。
一六持重于大宗者“持”原作“特”,据同上本及同上二书改。
一七即出继之子于所继“即”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巻五五濮议补。
一八如闻集议议论不一“如”字原脱,据同上三本及编年纲目巻一七、宋史全文巻一〇上、宋会要礼四〇之六补。
一九当令有司博求典故“当”上原衍一“如”字,据同上三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巻五五濮议、编年纲目巻一七、宋会要礼四〇之六删。
二〇三年四月二十七日壬午始罢议此须权罢耳此注文原在上文“甲寅”下,按文例移置此处。
二一乞且从王珪等议“且”,宋本、宋撮要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巻五五濮议均作“早”。
二二还为小宗期“还”字原脱,据同上二本及同上书补。
二三所以然者“然”原作“言”,据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巻三四濮王札子改。
二四怫郁“怫”原作“拂”,据同上书改。
二五以其与昭帝昭穆同故也按宋本、宋撮要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巻五五濮议、同上书俱无“昭帝”二字。
二六以为法则可矣按宋撮要本及同上二书其上均有“引”字。
二七然而同列非常不喜矣“非”原作“未”,“矣”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改补。
二八韩琦为南郊大礼使“南”字原脱,据同上二本补。
二九计省“计”原作“详”,据宋撮要本改。
三〇且令三岁视贫富辄易之“辄”原作“转”,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改。
三一蚕崖关“关”原作“间”,据宋撮要本改。
三二充国子监直讲“讲”原作“学”,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宋史巻三五三崔公度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