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6-7 03:18
話說金主珣命李英率兵往救中都,哪知李英素性嗜飲,以酒為命,馭軍又無紀律,行到霸州,與蒙古兵相遇,臨陣的時候,他還連呼『酒來』,飲至百觥,醉醺醺地爬上馬去,東倒西歪,煞是好看。麾下兵士見他如此朦朧,不禁掩口而笑。蒙古兵卻如猛虎一般,見了金兵,便大呼衝殺。金兵攔擋不住,被他突入中軍,李英酒尚未醒,在馬上晃搖不定。蒙古兵馳向前來,手起一刀,砍落馬下。金兵沒了主帥,立即奔潰。中都盼望援軍,不見到來,被蒙古兵困得內外不通。完顏承暉決計死守,和穆延盡忠商酌。穆延盡忠口中支吾答應,絕無誠意。
完顏承暉瞧了他的情形,知道不是可靠之人,遂長嘆了一聲,叩辭家廟,親作遺表,抗論穆延盡忠與左副元帥高琪的罪狀,差尚書省令史師安石,賚往汴都,便和家人訣別,仰藥而死。
穆延盡忠帶了家屬,將出通元門逃走,金國妃嬪,未曾攜往汴京的,一齊攔住了他,要他帶領逃命。穆延盡忠恐為所阻,即慌言道:『我當先出,與諸妃啟途。』諸妃嬪信以為真,由他出外。他竟攜了家眷,揚長而去。那些妃嬪進退無路,蒙古兵入城,把年少貌美的掠去姦淫,年老貌陋的盡死刀下。中都既破,宮室付諸一炬,府藏搜劫一空,太廟裡面供着金國朝廷祖宗的神主,盡都擲入溷廁裡面。比到滅亡北宋的時候,絕無歧異,也可說是天道好還,報應循環了。那師安石齎了完顏承暉的遺表,到得汴京,穆延盡忠也便到來。金主覽了遺表,追封完顏承暉為廣平郡王。穆延盡忠之罪,亦加赦宥,命為平章政事,後來盡忠謀逆,方才伏誅,暫按不表。
單說成吉思汗,聞得中都已拔,即親率精兵,往取潼關。
潼關在汴京之西,勢極險峻,屢攻不下,遂命將由間道入關,又為金花帽軍所敗。成吉思汗乃率兵回國,命木華黎鎮守南方,統轄燕雲,建立行省,加封為國王,兼太師,並賜誓寡金印。
對他說道:『我略北方,汝略南方,分途進取,勉立大功。』
木華黎奉命之後,即由中都調遣兵馬,攻取河東諸州郡,拔太原城。降將明安,領偏師趨紫荊關,擒金元帥張柔。張柔素性任俠,鄉里多慕義相從,金中都副經略苗道潤深加器重,薦他為昭義大將軍。權署元帥府事。道潤為其副賈瑀所害,張柔率眾報仇,行至半路,與蒙古兵相遇,在狼牙關開仗,馬躓被擒。
明安勸其投誠,張柔遂降於蒙古,招集部曲,加下雄、易、安、保諸州,進攻賈瑀. 賈瑀據孔山台,堅守不出。張柔圍攻兩旬,斷絕汲道,遂破孔山台,生獲賈瑀,剖心以祭道潤,所有賈瑀部眾,徙治滿城。金真定帥武仙會合人馬,約有數萬,前來攻擊。張柔全軍適出,帳下僅有數百人,遂令老弱婦女登城,自引壯士潛出,突攻武仙之背,毀其攻具。武仙部下猝不及防,疑有救兵前來,相顧駭愕。又見山後,隱隱的旗幡飄揚,益加驚疑,四散奔逃。張柔乘勢追殺,積屍遍野,因此威震河朔,深、冀以北,鎮、定以東,三十餘城,皆為收取;武仙率眾來爭,一月之中,經十七戰,皆獲勝仗。武仙勢窮力蹙,遂舉真定城,至木華黎軍前投降。木華黎命史天倪,權知河北西路兵馬事,而以武仙副之,此事暫按不表。
且說乃蠻部太陽汗之子屈曲律逃往西遼,那西遼乃是耶律大石所建設,又名黑契丹。從前遼為金邦所滅,耶律大石西奔,據了蔥嶺東西的地方,聯合了回紇諸部,成為大國。傳至其孫直魯克,東方屬部,多叛歸蒙古,國勢漸衰。恰值屈曲律投奔前來,直魯克正因蒙古納其叛屬,心內忿恨,欲思報復,知道屈曲律熟悉東方情勢,遂加任用。直魯克之妃格兒八速,生有一女,取名叫晃,年已十五,姿態嫵媚。直魯克欲收屈曲律之心,即以女兒嫁他為妻。自此屈曲律的權力日盛,遂存襲奪西遼之意,便向直魯克說道:『我父所遺舊屬,為數頗眾,我欲出招潰卒,一來保衛國家,二來報復父仇。』直魯克竟從其言,屈曲律束裝東行,乃蠻舊屬果來歸附,遂乘勢劫掠各部,路中遇見花剌子模王的使臣。這花剌子模,便是唐朝所稱的貨利習彌國,國王名喚謨罕默德,本是突厥種族,素奉回教,其父在日,為西遼所敗,歲奉貢幣。到得謨罕默德嗣位為君,心中很以屈於西遼為辱,不過沒有機會,未能報復就是了。屈曲律深知內情,途中遇見他的使臣,便約他共滅西遼,允許他事成之後,東方歸屈曲律掌管,西方歸於謨罕默德。
使臣回國,告知一切。謨罕默德正要與西遼為難,只恨無隙可乘,現在得了屈曲律的密約,正中機會,便允為幫助。屈曲律得了謨罕默德的許可,即率其部眾,攻入西遼。謨罕默德亦率兵來援,前後夾攻,生擒西遼將塔尼古,兵馬頓時四散奔潰。直魯克不及逃走,被眾圍住。屈曲律向部下說道:『直魯克是我婦翁,不得加害。』乃留部眾於外,自己入內,謁見直魯克。直魯克已驚惶無地,見了屈曲律,便道:『你不要害我性命,我當把王位讓你。』屈曲律道:『你是我的婦翁,與我的父親一樣,怎麼叫你讓位?』直魯克道:『你既不要我讓位。
如何又令部眾圍困我呢?『屈曲律道:』只是部眾因你年老,要我幫你辦事的緣故。『直魯克道:』就依你的話,幫我辦理便了。『屈曲律便揮退部眾,將西部西爾河以南的地方,割讓於花剌子模,且將歲幣免除,謨罕默德方才領兵回去。
誰知屈曲律陽尊直魯克為主,一切國事,皆由自己決斷,絕不使直魯克預問。直魯克憂恚異常,不到一年就死了。屈曲律遂繼位為西遼之主。聞得故相的女兒很是美貌,娶為妃子,這妃子不信回教,勸屈曲律皈依佛教。屈曲律為她所惑,便令民間俱要奉佛,不得信從回教。回教徒阿拉哀丁出而爭執,屈曲律怒他無禮,將阿拉哀丁的手足釘於門上以示威。又復增加賦稅,派兵監謗,人民十分怨恨。這個消息傳到蒙古,成吉思汗便命哲別前往征討。哲別到了西遼,先出令聽百姓各歸舊教,並免除一切苛政,人民大悅,爭來迎接。屈曲律見軍民無一肯為己助,只得帶了眷屬逃去。哲別進兵追趕,來至巴克達山,因途徑叢雜,正在躊躇,忽見有個牧人,前來報告屈曲律的蹤跡,遂命為前導,將屈曲律搜獲,一刀殺死,所有眷屬盡作俘虜。西遼的土地,遂亦歸併蒙古,西境便與花剌子模接壤。
蒙古有商人前往貿易,被訛答剌城主劫掠了金銀,並將商人殺死。成吉思汗遣使責問,又被所害,便欲親自往討。其時已是十四年六月,成吉思汗將欲西行,與各皇后話別,只命忽蘭夫人隨軍同行。也遂皇后便道:『主子年紀已老,天方盛暑,何必親自往征?不如命各皇子帶兵前去。』成吉思汗道:『我不在軍中,總覺得有些放心不下,況且我的精神很好,應該沒有意外之事。即使有甚不測,也不枉了創業一場。』也遂顰眉說道:『諸皇子中嫡出的共有四人,主子千秋萬歲後,應由何人繼統,也應早些定奪。』成吉思汗點頭道:『此事頗關重要,我因政務匆忙,無暇及此,宗族大臣,也未提起,今日幸有你一言,把我提醒,此事倒要斟酌一番。』說道,遂出外宣召各皇子前來,先向朮赤道:『你是我的長子,將來願意嗣位麼?』朮赤未及答言,察合台已勃然說道:『父親何故問他,莫不是要他繼統麼?他是蔑里吉帶來的種,我們如何受他的管轄?』成吉思汗道:『胡說!』察合台道:『父親忘了麼?我母不是被蔑里吉擄去,後來在歸途中,便生了朮赤。』察合台說到這裡,朮赤再也忍耐不住了,便一把揪了察合台的衣領道:『在父親面前,也敢胡言亂道,你不過仗着有些氣力,此外有何本領!我們到外面先賭射遠,我若輸了,便將大指剁下,再與你相搏。你若能扳倒我,我就伏在那地方,永不起來。』察合台也不肯相讓,兩人扭結起來。眾宗族忙來相勸,闊闊搠思本有輔導察合台之責,便上前向察合台道:『我們爭鬧,不應牽及母親,當你未生下時候,天下擾攘,互相攻擊,以至你賢明之母,不幸被擄,似你這般說,不傷你母之心?你母一生深苦,輔助你父,成就大業,如日同明,如海同深,你尚未報親恩,如何反可毀謗她呢?』成吉思汗道:『察合台,你聽見麼?朮赤是我長子,你下次休這般說。』察合台微笑說道:『似朮赤的氣力技能,也不用爭執,我願與他追隨父親效力。兄弟窩闊台,性情敦厚,處事謹慎,若令他繼承基業,定可不負父親所託。』成吉思汗聽了,便問朮赤的意見如何。朮赤道:『察合台既已說了,便照他的話辦理也好。』成吉思汗道:『這才是有志氣的,天下如此廣大,你二人還怕沒有封地麼?今日的話須要大家牢記,不可忘了。』朮赤與察合台均各無言。
成吉思汗又向窩闊台道:『你兩個哥哥都叫你續統,你意下如何?』窩闊台道:『承父親的恩典,兩位哥哥的抬舉,我有什麼話說。但是自己沒有什麼智力,還可以小心謹慎行去,不至有何閃失,只怨後嗣不才,不堪承繼,奈何?』成吉思汗道:『你能小心謹慎地辦事,還有何說。』又向拖雷道:『你的意見如何?』拖雷道:『我只知道奉父親的訓諭,若是哥哥們有忘了的事,我便提醒他,差我去殺敵,立刻上馬就行,此外便沒什麼意見了。』成吉思汗即召合撤兒、別勒古台、帖木格與合赤溫之子阿勃赤歹前來。說道:『我母去世,我弟合赤溫亦已病歿,現在只有三個兄弟,和兒阿兒勒赤歹,是我的至親骨肉,我已議定第三子窩闊台,將國繼承大統,當使朮赤、察合台、拖雷三人,皆有封土,各守一方。我的兒子,原不應違背訓諭,但願你們也要永遠不忘。倘若窩闊台的子孫沒有才能,不能擔當大任,我的子孫中,總有一二個好的,可以擇腎繼立。大家能秉公去私,同心協力的去做,國祚自然綿長,便是我死後,也得瞑目了。』合撤兒等一同答應。
儲位問題,既已解決,成吉思汗便帶了忽蘭夫人,統率大軍,預備起行。先派哲別先行,速不台為二隊,自統人馬為後應。又差使往西夏,征他會兵西征。西夏不肯發兵,成吉思汗怒道:『他敢違我命令,待我征服了西域,再去問罪。』遂即祭旗啟行。其時適當六月,祝告方畢,忽然狂風大作,黑雲四起,頃刻之間,降下一場大雪,不過半日工夫,積雪深至三尺。
成吉思汗心下不快道:『時當六月,天應炎熱,如何下此大雪,莫非此行有甚不利麼?』語尚未畢,忽然閃出一人說道:『主子放心,這場大雪,正是克敵之兆,此去必獲大捷。』成吉思汗大喜,諦視那人,乃是耶律楚材。這耶律楚材本是故遼皇族,仕金為員外郎,生平博覽群書,能能天文、地理、律歷、兵刑之學。成吉思汗伐金,取了中都,聞得耶律楚材之名,征為掾屬。遇事諮詢,莫不通曉,又長於占卜,頗多奇應。因此,成吉思汗甚加信任,稱為天賜奇才。現在他說這場大雪乃是克敵之兆,自然深信不疑,當下便命耶律楚材隨營效力,以備顧問。
耶律楚材又為成吉思汗訂定軍律,所過嚴肅,並無侵擾。
行至也兒的石河、河模里、畏兀兒、阿力麻里各部落,皆遣使來會,情願發兵隨征。成吉思汗大悅,遂屯駐下來,等候各部人馬,會合西進。直至過了殘臘,各部人馬方才會齊,傳令進兵,直至訛答剌城。城主伊那兒只克率兵數萬,堅守城池,頗為完固。成吉思汗圍攻了數月,方可破城,花剌子模的援軍又復到來,領兵頭目叫做哈拉札,入城助守,城又完固。成吉思汗遂即分兵,四下攻略,留察合台、窩闊台圍攻訛答剌城。令朮赤統一支兵去攻毯的城。阿剌黑、剌客圖、托海領一隊人馬,攻白訥克特城。自己與拖雷統率大軍。渡忽章河,直驅布哈爾城,橫斷花剌子模的援軍。那察合台、窩闊台分兵之後,盡力圍住訛答剌城,又經過了數月之久,城中糧食已盡,外面的援軍又為成吉思汗截斷,不得前來,哈拉札見形勢危急,意欲出降。伊那兒只克道:『要降應該早些,現在勢已窮蹙,再行投降,蒙古人暴橫得很,恐怕你難保全性命,與其出降就戮,反不如與城共亡,同是一死,還較為值得一點』兩人的議論不合,哈拉札便於夜間率領親軍,突圍出走。察合台領兵追上,將哈拉札擒獲,訊問了城內的虛實,立即殺死,梟首示眾。率兵向城內猛攻,將城堞毀去,扳援而上。伊那兒只克戰了一場,退守內城。又復相持月余,無如糧食盡絕,人馬餓死一半,戰死一半,只剩了兩名兵卒,還登屋揭瓦,飛擲蒙古人馬。察合台、窩闊台突入內城。伊那兒只克此時兵馬已被蒙古掃盡,他還單人獨馬,手執雙刀,衝突馳驟,拼命死斗。察合台、窩闊台見他如發了瘋的癲犬一般,部下兵馬無人能夠抵敵,不禁大怒起來,兩人一同齊上,又指揮部眾,將他團團圍住,奮力截殺。
未知伊那兒只克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